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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張晚知 -【鳳還巢】《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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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7 01:52:17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一章:還巢

  渾渾噩噩的走出石渠閣,正想找人領路,腦後突然一痛,便被眼前的黑暗吸了進去,也不知過了多久,才眼前有亮光透來。抬眼望去,便見繡簾錦帷,金爐玉案,銅燈石屏,手指一動,發現自己手裡的詔書和玉簪都在,便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不禁苦笑:「太后!」

  「妳倒是想得明白。」

  後上方傳來太后熟悉的聲音,轉頭一望,便見太后斜倚在榻上,手執書卷正在閱讀,而我卻是被扔在她榻前。

  我面對齊略時會糊塗,但面對太后卻沒有虧欠,也不覺得惶恐:「天下做母親的保護兒子,無不過那麼幾種心理,我雖未生育,但看得多了,自然也就明白了。」

  「那妳說,我想做什麼?」

  「娘娘的身份之高,權威之盛,都不是普通的母親,行事可以毫無忌憚,我猜不出您想做什麼。」

  「妳不是猜不出來,妳是不敢說吧?」太后淡淡的一笑,將手中的卷冊放開,坐了起來,突然道:「雲遲,其實從妳任太醫時起,我就相當欣賞妳。一個女子飄泊南疆,竟能成為自古以來未有的女撫民使,兼領祭酒從事,那是相當不容易的。」

  「雲遲賴朝廷天威,時勢易化,才累有薄名,不敢居功。」

  太后微微一笑,面色稍微緩和:「雲遲,妳既然深知進退,為何卻不能順應帝心?須知女子入仕,總歸不是正途,前程有限。唯有真正入了天家,才能得到這世間女子所羨的一切尊榮,一展胸中之志。這平步青雲的通途,豈不遠勝於妳奔波萬里,苦受風霜侵害?」

  我聞言苦笑,嘆道:「娘娘,雲遲胸無大志,從未想過要依靠什麼人,成就什麼大業。所欲者與世俗女子並無兩樣,不過是一個如意郎君而已。但與世俗女子不同的卻是,我的夫婿除我以外,不能再有別的女人,同時他不能約束我的自由,定要我成為他的附庸,在他面前只記得一個『服』字。」

  太后一怔,笑了起來,但卻看不出她的喜怒:「妳什麼都能幹,可妳做不了我兒的妻,當不成配他的皇后。」

  我早知自己入不了太后的眼,但聽到她這麼說,還忍不住心頭微痛。

  「欲為賢后,先修德行,才能為末道,首要有寬厚之心,能容後宮佳麗。妳太悍妒!」

  我啞然失笑,俯首承認自己無德。

  太后說了這一句,不知想到了什麼,呵呵一笑。笑過之後,正色道:「還有一件,是妳太要強,竟在天子面前,也不肯退讓遷就。」

  「因為他是天子,我就必須退讓遷就嗎?」

  「是!」太后的面色一冷,森然道:「因為他是天子,他站在權力的頂端,一身繫著天下安危,一舉一動都關係著朝政的安穩,他沒有退讓遷就的餘地!普通男子若是畏妻寵妾,最多為市井所笑,他卻要為天下側目,以為軟弱可欺!」

  我一怔,太后緩緩的說:「若我兒是普通人,稍微畏妻,也無不可。但他是天子,妳敢以退為進,數度脅迫於他,朕卻不能容!」

  我聽太后語氣裡實在殺氣隱然,但卻不想束手待戳,舉起手中的詔書問道:「娘娘若要降罪,可否容雲遲先去北寺獄宣過詔令,放了費城侯一家以後再來?」

  太后的眼睛微瞇,正想說什麼,突然她床頭掛的一隻小銅鈴啷啷的響了起來。太后雙眉一揚,揮了揮手。我不解其意,正想後退,身後無聲無息的伸過來兩隻手,捂住我的嘴,將我往後拉,退了幾步,腳下一空,原來太后這寢殿裡卻有個地道口,身後那人便將我制住,拉進了地道。

  我急得想要大叫,但嘴被人捂住卻出不了聲,只能從鼻孔裡發出抗議的鼻音。我用力掙扎,那人的力氣卻大得很,鉗得我根本沒法動。

  我以為太后是要那人殺我,但掙扎一陣並沒感覺殺意,不禁一怔,正覺得疑惑,突聞外面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直衝了過來,接著便是齊略的一聲喚:「母親,是妳把雲遲帶過來了?」

  我一驚,待要掙扎,抓我的那個又加了幾分力道,卻將制得死死的,連鼻子也捂住了。

  外面卻聽到太后淡淡然的聲音道:「是我拿了。你有什麼事?」

  齊略的聲音頓了頓:「母親,請您放了她吧。」

  太后呵呵一笑,饒有興趣的問道:「這天下的女子千千萬萬,我除掉她,又哪裡挑不出姿色才藝品德勝她千倍萬倍的人送給你,取代她在你心中的地位?何況她悍妒驕縱,實無可取。」

  「母親,這天下縱使真有勝她千倍萬倍的人,也不能取代她!」齊略急叫一聲,聲音微黯,復道:「母親,我若沒遇上她,那也罷了,可我已經遇上她了。她有再多的不是,我可心裡有了她,就再也放不別人。」

  太后嘆息一聲,頓足罵道:「你好生糊塗,她那樣的性情,豈是天子良配?悍妒最易生事,輕則謀害人命,重則有傾天之禍,前鑒猶痛,你怎的還不醒悟?」

  「母親,她不同的。」齊略居然輕輕一笑,朗聲道:「母親,只有她,悍妒是真,高傲是真,仁俠也是真。她若犯妒,只會找我,卻不會去暗算毒害別人。這世間的女子,除去母親,能讓我真正放心信賴的,就只有她一個。」

  我差點被那人憋死,剛從她略移開的指掌裡吸了口氣,就聽他說信賴我,不禁一怔。

  太后顯然怔住了,過了片刻才道:「你這是……你真對她如此放心?」

  齊略的聲音嚴肅起來:「母親,她不僅是我能將性命交付於她手中的人,她還是我能夠性命垂危,安排身後事時,能將幼子幼女也一併交給她撫養的人!」

  愛情的產生很容易,甚至於只是一個眼神交錯就已足夠,但信任的產生卻很難,不是真心的相信,長久的積累,誰也不可能對另一個人產生信任。

  就某方面而言,獲取他人的信任甚至比愛情更難。

  我萬不料他心裡竟是如此的信任我,全身一震,一時癡了,上面的談話便再也聽不進去,直到外面傳來一聲淒厲的大叫,才醒過神來。卻不知太后說了什麼話,引得齊略叫道:「母親,您若真的殺了她,孩兒不敢懷恨……我只是……我只是……這一生終將無法原諒自己!」

  上面一片寂靜,我在下面也驚呆了!

  齊略的字句,其實相當軟弱無力,只是他聲音裡帶出來的那股出於肺腑悲哀,卻似乎神魂懼慟,令人不能不為之震驚同傷。

  若非真的愛重,若非真的珍愛,絕不可能發出那樣彷彿心碎的哀鳴的聲音來。

  身後那人沒有再捂我的口鼻,可我此時卻發不出一聲,耳朵轟轟作響,也無法呼吸。也不知過了多久,地道口倏然打開,光亮透了進來,崔珍的臉出現在地道口:「大家已經走了,妳們出來吧!」

  我倚在地道壁上,這才明白太后將我擄來,固然沒有多少善意,但更多的卻是成全兒子的心意。她料想我的性格吃軟不吃硬,真以權勢威壓會適得其反,而齊略的身份和性格注定了他在我面前,不可能真的說出什麼示弱的甜言蜜語來,只有在自己的母親面前,才不忌示弱,所以她有意讓我聽到齊略對我的重視。

  太后愛子的一片苦心,我自然省得,對她雖然反感,但聽到齊略的話,卻還是震憾非常,身體簌簌發抖,望著外面的光明,卻沒有力氣移動分毫,還是身後挾持我的那人用力將我托出去。

  太后站在在道口外,靜靜的看著我,眸裡一時柔軟一時冷厲,面色一時和緩一時滿是殺氣。瞬息之間,已經數變,最後卻變成了一股深濃的倦意,看著我問:「丹兒剛才的話,妳可聽見了?」

  我木然點頭,太后笑了笑,笑容裡卻有些無奈的淒涼:「雲遲,婉兒大度賢德,王楚柔順溫和,越姬靈秀可愛,李棠豔絕堪憐……除去舊有的嬪妃,下三宮裡還有無數明媚溫柔的采女,哪個不是令人心動的可人兒,丹兒哪個不選,怎麼放在心底的卻偏偏是妳這麼一根刺?這心裡老亙著根刺,他能舒服嗎?」

  我聽到她這句話,有些想笑,但不知怎麼回事,眼淚卻落了下來。

  她說得不錯,對我和齊略來說,對方真的就是心裡的一根刺。

  太后拂袖而行,嘆道:「他是至尊天子,若真運用權勢手段,莫說只是妳一個小小女子,就是有千個萬個,他也早能得手,何必自苦?」

  「我知道……」

  太后驀然停步,猛的轉過頭來,眼裡精光四射,厲聲喝道:「朕今日放妳走,妳出去之後,給朕好好想想,我那癡兒為妳折盡了天子的威嚴,斂盡男兒的傲氣,妳卻為他做了什麼?」

  他為妳折盡天子的威嚴,斂盡男兒的傲氣,妳卻為他做了什麼?

  太后的威脅與斥責,我有一時驚懼,卻未真的放在心裡,只有這一句,一直在我耳邊迴響。直到與北寺獄的典獄官對了詔書,將高蔓他們接了出來,依舊迴旋不去。

  高家上下出得北寺獄,又哭又笑,高蔓好不容易才擺開翡顏的糾纏,奔到我面前,大聲笑道:「雲姑,謝謝妳,請受我一拜!」

  翡顏也跟著過來了,大眼閃閃發光,笑得燦爛至極,附合著大笑:「是啊,雲姐姐真厲害,我都不知道那什麼登聞鼓鳴冤真的能救人,雲姐姐一出馬,就真的成了!唉,我要知道敲登聞鼓真的管用,早去敲十回八回了!」

  高蔓斥道:「胡扯,登聞鼓是好敲的嗎?鳴冤的時候沒事,事後可是要杖責流放甚至殺頭的!」他這才想起我的處境來,驚道:「雲姑,妳去敲了登聞鼓,那妳不是……」

  我輕輕搖頭:「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而且真正救了高家的,不是登聞鼓。」

  我低頭看了眼一直握在手裡的那根墨玉簪,心中的痛一波波的襲來,彷彿沒有休止,沒有邊際。

  高適領著一干情緒稍微平復的高家子弟走了過來,一齊拜謝我的相救的恩德,我避禮不受:「高侯爺,你不必謝我,因為我本來無意救高家。」

  頓了頓,又清清楚楚的說:「你後來明知李棠是對陛下用毒,為了利益仍然向延惠騙取毒鴉膏,替李家多方籌謀,事後又參與叛亂,罪無可恕。若不是因為延惠純善,我實在不忍讓他痛失至親,我亦恨不得將高家斬盡殺絕,永除後患。」

  高適大吃一驚,高蔓從未見過我有這麼冷漠狠絕,半點情面也不給人留的樣子,更是嚇了一跳,叫道:「雲姑,妳胡說什麼?」

  我心中一口惡氣稍吐,看到高蔓一臉的驚嚇,不禁一笑,溫聲道:「延惠,高家敗落,在京城一帶恐怕會有仇家尋上門來,你領著他們去南州吧!南州現在正是發展變革的黃金時期,你也在那裡待過一段時間,又有阿翡照應,過安樂日子不難。只是你以後要好好替自己打算,可別再稀裡糊塗的識人不清了。」

  高蔓呆住了,叫道:「雲姑!」

  我轉頭看著翡顏,忍不住一笑,道:「阿翡,我知道妳早晚都能萬事如意的,就不多說廢話了。妳回南州以後,如果有什麼困難,可以去找范氏製藥廠幫忙。」

  翡顏看了眼高蔓,臉上竟浮起一抹紅暈,輕輕點頭:「我知道了。」

  我對高蔓和翡顏二人一直懷有極深的愧疚,直到今天才感覺稍微還了一些,心裡微覺輕鬆,翻身上馬,對二人道別。身後高蔓大叫:「雲姑,妳去哪裡?」

  我擺了擺手,沒有答話,打馬慢慢的往前走。

  我要去哪裡呢?

  在這裡時代二十年,無論身處何處,總覺得自己一直都在流浪、流浪,不知道哪裡才能算是歸處,不知什麼地方,才讓我心安。

  我下意識的握緊拳頭,掌心卻被墨玉簪烙了一下,張開手掌,墨玉溫潤的光澤映入眼來,似有些微暖意。

  我突然想起,在這裡,我還是有過心安的時候的——與他在南疆聚首的那些日子,我雖然早早下了決心要將他的記憶抹去,知道沒有明天。但那樣近乎絕望的時候,夜裡倚在他身邊,心境卻是出乎意料的平穩安樂。

  然而,他那裡縱使真能讓我心安,我又真的能將他視為歸處嗎?

  那身份所代表的約束,那地位所代表的危險,走過去要付出的代價,我承受得起嗎?

  我願與他同生共死,但我卻從沒想過想過站在他的身邊,承擔他的身份所代表的責任,要面臨的危險。不僅是因為我不想承擔那份責任與危險,更是因為我不相信他真的能夠做到與我相依相持,一生不離不棄——若我願與他攜手一生,他卻中途撒手而去,撇下我一人站在那樣的地方孤寒寂廖,叫我情何以堪?

  一瞬間,太后剛才那句話突然又響了起來:他為妳折盡天子的威嚴,斂盡男兒的傲氣,妳卻為他做了什麼?

  我想有個人愛我的時候也尊重我的人格,不因這時代的局限而約束我的行為;但我愛他的時候,有沒有給他同樣的尊重,有沒有考慮自己對時代的局限略微妥協?

  若是他已經盡其所能給予我尊重和自由,我有沒有考慮也盡我所能為他而放棄一些驕傲和自由?即使他的身份地位危險,我又有沒有想過為了愛他,勇敢的放手一博?

  我一時呆住了,突又想到了他在石渠閣裡問我的一句話:「妳有沒有可能真正的放下心來,對我不猜忌懷疑?妳能不能為了我而放棄妳的高傲,哪怕只有一次?」

  我其實沒有,我可以為他萬里奔波,出生入死,可我獨獨不能對他真的放下心去,不對他猜忌懷疑,不相信他真能只愛我一人!

  因為他的身份,我其實一直對他猜忌懷疑,不信他真的愛我,不信他對我的愛足以使他只愛我一人!

  可這樣的猜忌,我一直都沒有說;他能不能答應我只愛我一個,我一直沒有問。

  我只是心裡一直設定,一直假想,一直否認,一直懷疑。

  我指責他,愛情的承諾應該自然而許,其實不僅是我對愛情看重,更是因為我沒有勇氣去要求他,我怕他若不答應,自己將毫無退路!

  原來……原來……剖開內心,直視自己,我在面對愛情的時候,首先想的,還是自保,留有餘地的情況下再去愛他。

  不是他不夠愛我,是我——其實沒有我想像的那麼愛他!

  若他待我真的盡了力,那我盡力了嗎?不,我不止沒有盡力,反而有意將所有的壓力都轉嫁到了他身上。

  假如我們的人生觀和愛情觀因為時空的阻隔,而有巨大的差異,致使互相不能共容,那麼我們應該彼此互相寬容,盡力求同存異。但我沒有,我只是回頭看著他,等他自己跨越時空造就的溝渠,站到我身邊來。我沒有出力幫他越過阻礙,我甚至連相信他會為了我而跨越阻礙的勇氣都沒有。

  何以見得他就不肯為我妥協?何以見得他就不肯為我退讓?何以見得我設想愛情理念,他就做不到?

  這些我都沒問過他,我只是自己假設,然後自己回答,再相信了自己的答案。我沒有問,其實無關尊嚴,而是自傲,我在等他將我想要的,雙手奉到我面前。

  可天下的幸福,豈有自己不努力爭取,卻坐等其自天而降的道理?

  我自己都恪於他的身份,從來沒有真正的放手去爭取,卻又怎能怪他?

  未央宮散朝的鼓聲遠遠的傳來,將我的迷思驚醒,我呆了呆,挽韁一勒胯下那頭傻傻兜圈懶馬,調轉馬頭在牠臀上打了一鞭,向未央宮奔去。

  未央宮門的衛士遠遠見我策馬奔來,立即閉門執戟,喝道:「兀那女子,宮禁可不能亂闖,速速退回,否則格殺毋論!」

  我這才想起自己根本沒有通行權杖,進不得宮,心中氣極。正手足無措,突聽身後一陣蹄聲,一騎馳來,馬上的人遠遠拋來一道烏木牌,喝道:「放她進去!」

  我一怔,轉頭一看,忍不住大笑:「荊佩,我一向覺得妳跟著我很討厭,這是頭一次覺得妳可愛!」

  荊佩一副氣笑的樣子:「討厭的事又不是我喜歡做的,不過上命難違而已,妳要怪,怪他去。」

  我久積的心結解開,心情舒暢,看什麼都順眼,也不覺得她的話捉狹,笑道:「可他現在在哪裡?」

  「才散朝,自然在宣室殿。」

  期門衛驗明了權杖,開門放行,我催馬直奔宣室殿。他正一面走一面抽看身後書吏記的朝錄,突聞蹄聲得得,不禁側頭一看。

  夕陽照在他的臉上,他的目光掃過來,彷彿夏日的清風,滿天的彩霞,都化進了他唇角的微笑裡。

  我下馬看到他彷彿了然的微笑,臉上突然一熱,一顆心似乎將從胸腔裡跳出來似的,雙腳踩在石階上,卻似踩進了棉花堆裡。

  他微笑著向我伸手,卻沒有走下臺階迎我,只是眼裡滿含著鼓勵。

  我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他站的地方那麼高,餘地有限,不能過多的退讓。他不是不能下來迎我,可我總該有勇氣自己走上去,握住他的手。

  我一步步的走了上去,終於碰到了他的指尖,他在觸到我的指尖的時候,猛地握緊了我的手,踏前兩步,將我緊緊的擁進懷裡,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妳終於,自己來了!」

  這一句話,並不複雜,然而那長長的一聲舒嘆,卻已將千般柔情,萬種相思都已訴盡!

  情到深處,無需贅言,只這一聲,已足以讓我明瞭他的真心。

  原來他一直都在等我,等我有勇氣面對風雨,自己回來。那些爭執,那些彼此性情不能相容的地方,無論是需要互相退讓,還是互相妥協,只要能在一起,總能慢慢磨合的;那些基於身份而有的責任和環境適應的心理負擔,若是兩人共擔,總會一點點消去的。

  我眼裡含淚,心中卻喜樂平安,摟緊了他,嘆道:「若我始終不悟,不肯自己回來,難道你就不管我了?」

  他一展手臂,指著宮外的蒼穹,朗聲笑道:「這四海天下,都在我的指掌之間,妳縱是不悟,難道我就沒有辦法讓妳心甘情願的回來嗎?」

  我一怔,輕哼一聲:「原來如此……我真不該現在回來,且看你到底用什麼辦法讓我回來?」

  「我若設計讓妳回來,卻總不如妳自己回來的好。」他說著一笑,低頭問道:「妳可是真想明白了,願意留在我身邊?」

  我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將所有積著的勇氣化為一個問題:「你以後能不能只有我一個?」

  他看著我,嘴角漾出一抹淺笑,笑意越來越濃,最後笑不可抑,卻始終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心中大急,驚恐無極,駭道:「你笑什麼?快回答我!」

  「我若不答應,妳便如何?」

  他若不答應,我卻怎麼辦?我剎時心頭一涼,手裡握的墨玉簪直墜下去,眼看便要跌得粉碎,幸好他長手一撈將它接住了。

  他望著我,斂了笑,輕輕一嘆:「這還是妳第一次真的信任我,將心事擺在我面前,直接問我,肯不肯為妳做什麼事。」

  我心裡驚疑不定,惶恐難安,身體不聽使喚的顫抖。他低下頭來,深深的看著我,慢慢的說:「遲,我答應妳,餘生只願與妳共渡,再無他人!」

  我怔了怔,一時竟不知如何反應,許久才覺得喜意從心底擴散,抑制不住,忍不住望著他微笑起來,滿心喜悅,柔情無限。

  此時,夕陽西下,霞光嫵媚,正是飛鳥還林的佳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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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7 01:52:31 |只看該作者
番外《同心》

  崔珍穿過重重複廊,趨入宣室殿。殿中,天子正襟危坐,正對著一份奏疏擰眉,一眼見她進來,有些意外,問道:「崔姑姑,可是母后有什麼事?」

  崔珍是隨太后數十年的近人,對天子也有扶育之功,不甚拘禮,聞言笑答:「是,明日是休沐日,太后娘娘在長秋園設菊花宴,讓奴婢來請您赴宴。」

  齊略微微一怔,唇邊不禁浮起一抹無奈的笑容,旋即點頭應諾。

  次日秋高氣爽,長樂宮長秋園裡擺著數千本盛開的各色菊花,白菊嬌嫩,黃菊明豔,紫菊莊凝,紅菊熱烈,更難得的是原本十分珍稀的綠菊墨菊,園裡竟也有上百本,卻是司農府近年來精研嫁接和雜交技藝的成果之一。太后被一眾命婦擁簇著在花海裡品評優劣,臉上的神情卻頗有些神不守舍,頻頻回望隔了兩道花廊的東席。西席與宴的多是一些上了年紀的命婦,但東席卻多是一些正當芳華,未曾許人的士女,天子和他帶來的臣子此時正被一群堪與菊花比嬌的貴族少女圍繞擁簇,宴飲作樂。

  崔珍發現太后老是往東席看,忍不住輕咳一聲,提醒道:「娘娘,您別老往東面看吶,大家會發現的。」

  「唔。」太后點點頭,收回目光退陪侍的命婦,自去賞花,過了一陣,她自己沒看東席,卻問崔珍:「珍兒,妳給我看看,丹兒是不是玩得很開心?」

  崔珍張望了一下,回答:「是,大家投壺又贏了,開心得很。

  太后鬆了口氣,喃道:「玩得開心就好,妳看他有沒有對哪家的姑娘特別留意?」

  崔珍笑了起來:「娘娘,這事哪是一時半會就能看出來的?得等散宴以後,把侍宴的內侍召來問才好。不過……我看與宴的那些姑娘的神情,對大家倒是十分的傾慕。」

  太后聞言不禁有些面帶得色,道:「我的兒子,傾倒這些姑娘自然綽綽有餘。」

  她的聲音頓了頓,嘆道:「怎麼偏就讓雲遲得了好運,竟能獨邀君寵呢?」

  崔珍笑道:「這大抵跟雲娘子說的『緣份』類似,誰能設想呢?」

  「緣份?哼!」太后嗤了一聲,復問:「珍兒,妳覺得丹兒有沒有可能在這次菊花宴裡選上哪家好女,充實後宮?」

  「奴婢覺得……恐怕娘娘這次的菊花宴,不大能如意。」

  太后微惱,橫了她一眼:「妳就說句話哄哄我不行啊?」

  崔珍誠惶誠恐的低下頭去,卻忍不住有些好笑——自太康元年以來,太后和天子為了立后一事,已經僵持了年餘。這對母子感情深厚,這種僵持倒也不至於真的傷了感情,只是兩方都擰著,不肯讓步。

  太后多方搜選未婚好女,大肆舉辦宴會,請天子赴宴,以期以美色打消他的頑固;而天子無奈之餘,每次遇到太后舉辦宴會,都會帶一群未婚的文臣武將,分散眾美女的注意力。

  因導致他們對立的雲遲對於后位並不在意,並沒有從中挑火弄勢,這母子二人互別苗頭的擰勁,隨著時間的推移,卻變成了一種互相鬥氣的樂趣,這為天子選取後妃的宴會,儼然成了年青的文臣武將和未婚貴女的相親宴,倒成就了不少好姻緣。在市井中傳為佳話,也傳為笑談。

  崔珍在旁邊看著這對母子鬥法,只覺得好玩,雖遭指責,也不放在心上,到得宴散,便去將在天子身邊侍宴的內侍傳了過來問話。

  `這內侍經歷的次數多了,有了經驗,利索至極的回答:「娘娘,大家今天賜了弘農縣主和陽城翁主、南陽鄭家五小娘子筆墨各一套,很是高興。」

  太后微微點頭:「這三個,原也是今天的女孩兒裡最出眾的……賜物以後呢?」

  「大家又替三位貴主兒賜了婚,是許給南疆大營回京敘職的幾位將軍……」

  太后氣得一拍案几,怒道:「又這樣!這……這……」

  她本想罵兩句,但兒子是九五至尊,在人前卻是不能罵的,怒氣上來,只剩下無奈的一嘆,靜默片刻,才轉頭問崔珍:「珍兒,妳說這雲遲,十天就有五天在宮外,根本沒個身為帝王妻妾的樣子,到底有什麼好,怎麼就那麼讓丹兒放不下呢?」

  崔珍笑了起來:「說不定就是因為雲娘子不肯在宮裡,才讓大家放不下。」

  太后有些焉焉然,嘆道:「是否我真讓丹兒給她個名份,將她定下來,丹兒就能真的定下心來呢?」

  自問未畢,她又自答:「不,不會……丹兒一提到她,那神情目光都不同,不給她名份,丹兒為了讓我讓步,總得多拘著她一點;給了她名份,她以後行事只會更放肆。」

  崔珍笑道:「我看雲娘子不像那種會恃寵而嬌的人。」

  太后撫了撫額,搖頭:「她不是恃寵而嬌,她是整個人都驕傲得很,天家也被她當成平常人家了!這樣的人,難馴啊!不是良配,真的不是丹兒的良配!」

  說話間,外面腳步聲響,齊略帶著一身花香和酒氣,大步走了進來,給太后見禮,笑道:「母后這宴會是越辦越好了,兒子都捨不得散呢。」太后擺了擺手,笑問:「你覺得我這宴會辦得好,有沒有覺得與宴的女子也好呢?」

  齊略笑得有些頑皮,連聲稱讚:「也好啊!朝中那些未婚的臣子,不知道多想參加母后辦的宴會,就是為了看看與宴的那些好女子。」

  太后氣得挖了他一眼,微提聲氣:「大家,我辦這宴會,是想替你選取好女充實後宮,卻不是給你的臣子做媒。」

  齊略不以為意,擺手笑道:「母后,您就別為難孩兒啦!」

  「這怎麼是為難?我這是為你著想,大家,後宮空虛已久,你又正當壯年,我不信你真不需要好女子伴駕。」

  齊略被太后直白露骨的話說得微有赧意,聲音弱了一些,辯道:「兒子雖然沒有廣選後宮,但也不是沒人伴駕,母后多想了。」

  「就一個雲遲,還經常人在宮外,那怎麼行?」

  「母后,有雲遲就行了。」

  「那不行,歷朝歷代,哪有帝王只娶一女的,別的我不管,反正皇后和三夫人你得有。」

  齊略嘆了口氣,正色道:「阿母,皇后和三夫人,我曾經設過;後宮充實,我也曾經有過;可那並沒有給我帶來幸福,反而累得婉妹喪命,內廷生變……阿母,妻賢妾美的日子,我過了,發現那並不是我想要的。若是我對沒有經歷過的日子說不想要,那多半是假的;但我經歷過的日子,真的不想要,您就是再怎麼勸,我也真的不會要了。」

  太后靜默片刻,突然道:「丹兒,這樣吧,我准你立雲遲為后……」

  齊略大喜:「兒子謝阿母大量!」

  「不過,你得選五個女子入宮,充實妃位。」

  齊略臉上的喜意頓時消了,垂頭喪氣:「不用了,當不當皇后阿遲不在意,可如果我除她以外再有他人,她準翻臉。」

  太后恚怒:「這無德女,當真悍妒!」

  齊略嘿嘿一笑,勸道:「阿母,這事您早就知道了,別動怒嘛!」

  太后瞪眼:「我怎麼可能不動怒?從古到今,哪見過犯妒還敢犯得這麼理直氣壯的女人?你還縱著她,她都要把三綱裡的『夫為妻綱』踩腳底下了!」

  齊略蹭到太后席前,拈了塊菊花糕啃著,小小聲的說:「阿母,您自己都指摘過『夫為妻綱』狗……那個不通的……」

  太后聽兒子避諱,配著那神態說得好笑,忍不住噗的一笑,旋即板起臉來:「我自然能指摘三綱不通,她憑什麼敢這樣?」

  齊略吃完了菊花糕,在彈指尖的糕屑,嘀咕道:「阿母,您這不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嘛!」

  太后沒聽過這個諺語,有些不明所以,皺眉問道:「你說的是什麼話?」

  齊略將諺語裡的故事講出來,引得太后也不禁一笑,笑過以後,她念頭一轉,又皺眉:「這麼稀奇促狹的古怪玩笑,一定又是雲遲想出來的。」

  齊略大感欽佩:「阿母,您怎麼知道是她想的?」

  「不是她,你從哪裡知道這麼俚俗刻薄的話?」

  齊略口氣帶著些賴皮,但眼神卻十分認真,笑道:「阿母,反正雲遲是潑辣也好,悍妒也罷,兒子現在有她,就不需要別人了。」

  太后輕輕的哼了一聲,齊略再吃了塊糕點,便起身告退:「母后,您這兒熱鬧,往後要是設宴,還讓崔姑姑叫我來,只要是休沐日,我都有空。」

  太后看著兒子揚長而去,真是又好氣又好笑,指著他的背影,對崔珍笑駡:「珍兒,妳看看,這就是我的好兒子,到我這兒來,美女珍饈,好吃好玩,他是樣樣不落的遊樂,還拿我的宴會向他那些未婚臣子做人情市恩,可我要他答應的事,他是一件也不允,臨了還說兩句風涼話,這不是氣我嘛!」

  崔珍咬著牙根忍笑,忍得辛苦:「娘娘,我覺得您現在可比以前開朗多了……大家也是。」

  齊略出了長樂宮,抬頭望了眼天邊的浮雲,眉梢有絲奇異的溫柔,轉頭問跟在身後的內侍伍喜:「今天有沒有她的信?」

  他沒說姓名,伍喜卻明白他話裡那個「她」指的是誰,連忙回答:「沒有……」

  齊略微微皺眉:「她出去已近十天了,早該來信,怎會這麼久還沒有音訊?你去問一下並州方面的驛站,看看是不是驛站通郵不暢。」

  伍喜應了聲是,人卻沒動,站在當地,帶著些笑意的回答:「大家,雲娘子雖然沒有來信,可人卻已經回來……」

  「啊?」齊略微微驚愕,旋即大笑出聲,後面伍喜說了什麼話,他也沒留神聽,一抖衣袖,大踏步向建章宮走去。雖然出於禮制約束,他不能撒腿狂奔,但那迅疾輕快的腳步,卻不比別人的小跑慢多少。

  九月的建章宮桂子飄香,重門疊戶因為這股馨香而減去了些許深幽,齊略快步穿過風廊,走進熏風殿。.

  林環正自內室出來,見天子駕臨,連忙伏首行禮。

  「免了。」齊略點了點頭,看了內室的門一眼,問道:「她在做什麼?」

  「雲娘子睡著了。」

  齊略唔了一聲,擺手示意她退下,放輕了腳步,走了進去。.

  內室的窗紗半放,窗前的竹榻上,雲遲裹著件白底黃花的寢衣側臥著,想是天熱貪涼,薄薄的錦被她只拽了一角搭在腰間,手腳都在被外,一頭長髮被她全部向上撩起,灑在枕後,垂瀑似的懸在榻邊。

  她素來是耐熱畏寒的人,就是盛夏也極少汗流於面,可今日不知是何緣故,竟在睡夢中也鬢角微濕,有些汗意。因為秋熱,她的面頰暈著粉紅,雙唇也豔如塗丹,有一股迥異往日的明媚嬌麗。

  齊略拿起屏風上懸著的一面竹扇,慢慢的替她扇風,見她在睡夢中下意識的往風源處靠近,倚了過來,不禁一笑,忍不住低下頭去,在她面上親了親。

  雲遲猶自未醒,只是夢中有所感應,低喃了一聲:「略?」

  「嗯。」齊略輕輕的應了一聲,又親了她一下,溫聲道:「妳累了,睡吧。」

  雲遲用鼻音輕哼了一聲,呼吸勻長,果然沒有半點清醒的樣子。齊略微一揚眉,薄惱:「讓妳睡,妳真的都不看我一眼就睡了……」

  話雖如此,他卻也無意將她吵醒理論,依然坐在她旁邊為她執扇。只是他在太后那裡宴飲,喝了不少酒,此時安逸閒坐,不免倦意上浮,當下踢開赤舄,和衣上榻。

  雲遲睡夢中感覺他登榻,便往裡滾了些,讓出位置。齊略躺在她身邊,有一下沒一下的搖扇,聞著她身上傳來的淡淡馨香,不知不覺的也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嘰嘰喳喳的鳥鳴將他吵醒,眼前燭光搖動,他睜開眼來,便看見雲遲正倚著床頭的屏風,就著燈光在看手上捧著的一卷帛書,燈光斜照在她臉上,顯得她五官的線條分外秀美溫柔。

  齊略看著她的娟好的線條,覺得身上心裡都湧起一股熱,蠢蠢欲動,忍不住伸出手去,握住她因為綣坐而縮在自己身側的足弓,拉過她的小腿,咬了她一口。

  雲遲正看書入神,哪料身邊人突然使壞,被拉得差點摔倒,驚得連書也扔了,被他一摸一咬,又痛又癢,又發酥發麻,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驚笑惱嗔:「你這壞人,你幹什麼?」

  「既然是壞人,當然做壞人應該做的事!」

  齊略理直氣壯,惡狠狠地將她拖了過來,和身撲上,在她肩上頸側又啃了兩口。雲遲被他扣住手臂,咬得又麻又癢,忍不住發笑,掙扎道:「你……哎……別鬧……該用晚膳了!」

  「等一下再吃!」

  「等一下?真的等一下……就能吃嗎?」

  雲遲的聲音裡充滿了猶疑,而這「等一下」,果然也跟她猶疑的猜想一致,變成了很久以後。

  很久以後,兩人才起身吃晚飯,齊略滿面饜足的看著雲遲拭面淨手,問道:「妳不是說此去並州,少說也要一個月嗎?怎麼這麼快就轉回來了?」

  雲遲看著他,輕咳一聲,頓了頓,才說:「有件事,我不知道對你來說,算是喜事還算壞事……」

  齊略見她的神態非同小可,頓時一驚,坐直身體,全神戒備的看著她,警惕的問:「到底什麼事?」

  雲遲看了他一眼,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來,如此幾次,直把齊略急得出了層汗,她才吞了口口水,囁嚅道:「我有孕了!」

  齊略茫然不解,呆呆的看著她,好一會兒才結結巴巴的問:「妳是說……妳有孕了?」

  雲遲點頭,齊略持續發呆,喃道:「妳有……孕了?我……我們的?」

  雲遲惱怒:「不是『我們的』,難道我能吹口氣變一個出來?」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是……是……」齊略挨了頓罵,終於醒過神來,一躍而起,大叫一聲:「妳有孕了!我們的孩子!」

  手舞足蹈半晌,他才停了下來,既歡喜又驚懼的看著雲遲,有些眼巴巴的問:「有多久了?」

  「大概一個多月吧,我也是在去並州的途中發現的。」

  《番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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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25 0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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