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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季可薔]如果有來生 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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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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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9 00:50:3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季可薔《如果有來生》(下部)

藉著重生的優勢,江雪幫助父親在事業更上一層,
雖然仍舊躲不過劈腿男的糾纏,但這次她選擇徹底忽視他!
人生軌迹仿佛和上一世相似,卻在關鍵處有了不同轉折──
爲了解救困在冷凍庫的她,他錯過了與那女人的相遇,
她忍不住開始奢望,或許這一世能夠和他兩情相悅。
誰知那不過是命運的玩笑,他和那女人終究是重逢了,
她心痛得不能呼吸,難道他,果真不屬于自己?
從小看著她長大,傅明澤早把守護她視爲自己的天命,
她是他心頭一塊最軟的肉,這一生注定與她牽絆,
向來一派溫潤淡定的他,只有她可以令他失去冷靜,
他能感覺到她對自己的依賴,但爲何她總是堅持保持距離?
好不容易兩人訂下婚約,他以爲自己終於能夠擁有她,
豈料她竟又將他推開,爲了另一個女人決定延遲婚事,
他真的火大了!就算欺負她也要讓她明白,她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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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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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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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9 00:51:04 |只看該作者
插曲前世篇之二、〈愛恨交織〉

  那年,她十九歲。

  「他說他要我。」原是清脆如珠玉相擊的聲嗓,此刻放低了音量,軟軟的、柔柔的,含著幾分羞怯。

  「他要……你?」另一道醇厚溫雅的聲音揚起,慢慢的、沈沈的,像從齒縫間一字一字丟出來。「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還需要問嗎?

  江雪揚眸,似嗔似怨地盯著半倚在躺椅上的傅明澤,他當完兵回來,似乎更有男子氣概了,膚色呈健康的古銅色,在朦胧的月色掩映下,泛著柔亮的光澤。

  雅岚老在她耳邊叨念傅哥哥真是帥透了,說他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氣質又好,斯文俊雅,超然淡定,像是沒什麽事能夠難倒他。

  江雪承認,這個從小陪著自己一起長大的哥哥的確長得挺好看的,她也與有榮焉,不過她更喜歡的是杜東元那樣的類型,長得有點野,有點孩子氣,開朗幽默,狂放不羁。

  人說戀愛保鮮期短,可跟東元交往一年半,她覺得自己好似一天比一天更愛他、更迷戀他。

  「小雪,你剛剛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傅明澤像中提琴般好聽的嗓音悠悠地拂過她耳畔。

  不知怎地,雖然他語氣一貫地溫和,語速又慢,江雪卻仿佛從其中聽出一絲愠怒的意味。

  是錯覺吧!

  她定定神,甩開腦海裏古怪的念頭,習慣性地抓起擱在窗榻上的泰迪熊寶寶,摟在自己懷裏。「就是……那個意思嘛,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冷冷的回應。

  這是故意整她嗎?江雪微惱地嘟嘴。「就是東元說,我們都交往那麽久了,我也……長大了,應該可以做那種事……」

  「江雪!」一聲厲斥。

  她嚇一跳,望向仍倚在躺椅上的傅明澤,是她看錯了嗎?方才還溫潤的臉色,此刻似乎有一點……陰沈?

  「怎麽了?」她有些委屈。

  「——他碰你了?」這完全是質問了。

  她啞然,粉唇張了又合。

  「你才十九歲,還未成年!」

  「滿十八歲就成年了!」她忍不住反駁,小臉從熊寶寶的絨毛裏探出來,氣憤地與他相對。「我喜歡東元,他也喜歡我,我們兩情相悅,爲什麽不能做、做……」她有點難以啓齒。

  「做哪種事?」他涼涼地問。「如果問心無愧,爲什麽不敢說出來?」

  她才沒有慚愧!江雪惱了,衝口而出。「對!我就是想跟他上床怎樣!反正我跟他親也親了,抱也抱了,就差最後一步……」

  「江雪!」犀利的怒吼。

  她駭然震住,愣愣地注視著霍然挺立于自己面前的男子,他居高臨下地俯視她,帶著某種陌生的威壓氣勢,陰森、沈冷,令她不自覺地顫栗。

  可他憑什麽?他又不是她爸,連親哥哥也不是,他憑什麽用這種氣勢壓迫她?他瞪著她,墨眸深黯,她看不懂那底下藏的是什麽樣的思緒,好一會兒,他也不知是否覺得自己過于激動了,收回視線,轉身走到落地窗前,雙手插進褲袋。那挺拔而立的身姿,如劍如松,透出一股凜冽的寒意。

  她忽然有點慌,卻更倔強。「我、我已經決定了!我二十歲生日那天就給他,他說他願意等我……」

  「隨便你。」他打斷她。

  「什麽?」她愣住。

  「我說隨便你。」他轉過來看她,逆著月光,半邊臉隱在陰影裏。「就像你說的,你長大了,有權決定自己要不要跟男朋友上床。」

  「你……」他怎麽了?剛剛不是還急著想阻止她獻身嗎?她又愧又氣。「你是不是在暗示我不自愛?」

  「我沒那意思。」他像是疲倦了,聲調變得懶懶的。「我有件事告訴你。」

  「什麽事?」

  「我要去上海了。」

  「去上海?!」她驚喊,蓦地從窗榻上跳下來。「爲什麽去上海?要去多久?」

  「去工作,有家公司給了我offer,至于去多久……看情況吧。」語落,他再度轉頭望向窗外,側臉顯得迷離而遙遠。

  直到許久許久以後,江雪依然不曾領悟這晚他這副神情所代表的意義。

  那年,她二十歲。

  二十歲生日當天,她答應將自己當成一份禮物送給杜東元。

  可事到臨頭,她卻退縮了,聽說第一次做那件事,會很痛很痛的,而她超級怕痛。

  「東元不要,東元……」她驚慌地推著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雪兒,你答應給我的。」杜東元親吻她臉頰,似安撫又似挑逗。「乖,我們總有一天要這麽做的。」

  「等到我們結婚那天不行嗎?」

  「我等不及了。」

  「可是……」

  「雪兒,乖,聽話。」

  不行,她還是怕!雅岚說如果真愛一個男人,就會心甘情願地忍受那撕裂般的疼痛,是她不夠愛嗎?爲何事到臨頭,她還是怯場了?

  「對不起,東元,對不起!」她用力推開杜東元,慌得撿起落在地上的洋裝重新穿好,手指顫抖得拉不上背後的拉鏈。「東元你幫幫我,幫我拉上來。」

  他不理她,只是迳自穿著脫了一半的衣服,俊臉繃得緊緊的。

  他生氣了,她知道,可她不想對他低頭。

  「今天是我生日……」她喃喃低語。

  壽星最大,不是嗎?就算她做了惹他不高興的事,他就不能原諒她嗎?

  「我先走了!」杜東元先她一步穿好衣服,冷著臉離開。

  她又氣又急,又是委屈,想她江雪從小到大有多少男人愛慕,她偏偏只看中他,他就不能讓讓她,對她更溫柔體貼一點嗎?

  「杜東元,我恨你……」她咬牙切齒,好不容易把拉鏈拉上了,穿上針織小外套,拿起包包便倉皇下樓。

  追到飯店大廳,左顧右盼,都不見杜東元的人影,他真的丟下她了,在她生日這天,把她獨自丟在這令人難堪的境地。

  她站在飯店大廳一座小巧的羅馬式噴泉旁,正發愣著,一道沙啞的聲嗓在她身後揚起。

  「小雪。」

  她怔然回眸,望向那個不該出現于此的男人。「明澤,你怎麽會在這裏?你從上海回來了?」

  「嗯,今天下午到的。」他一身帥氣的西裝,照理說該顯得神采奕奕,但眼下隱隱泛著黑色,下巴也冒出些許胡渣,精神似是有些萎靡。

  「你住這家飯店?」怎麽這麽巧遇上了?江雪懊惱地偷偷咬唇,偏偏讓他看到最狼狽的自己。

  他沒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看著她,墨眸深不可測。「我剛剛看見杜東元了,他看起來心情不好。」

  她目光遊移,下意識地想逃避他的視線。

  「你們吵架了。」這是肯定句。

  她繼續保持靜默。

  「今天是你二十歲生日。」他又說。

  她一凜,知道他都猜到了,心韻憤然加速,擡頭瞪他。「對!我食言了,事到臨頭退縮了,所以他生氣了,怎樣?」

  他沒說話,眸光陡然熠熠生輝,明亮異常。

  這是在笑她嗎?他是在嘲笑她吧!江雪被他看得又羞又惱,正欲發話嗆他幾句,卻見一個身姿娉婷的女子來到他身邊,盈盈地對他笑。

  「明澤,你等很久了嗎?」

  江雪倏地凍住,腦海一片空白。

  她呆呆地看著傅明澤對那個長得很具古典美的女人溫柔地說話,說自己也才剛到不久。不知爲何,覺得心空空的……

  「對了,我來幫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江雪小姐。」他頓了頓。「小雪,這位是我在上海的同事,謝清婉。」

  「原來你就是江小姐。」謝清婉像是久仰她的大名,對她笑得婉約甜美,宛如春天的花蕊。「你好,我是明澤的好朋友,其實我跟他小時候就認識了,他一直很照顧我。」

  這意思是想強調她和明澤的淵源不比自己淺嗎?

  江雪敏感地從謝清婉友善的言語中聽出些什麽,但究竟是什麽,當時的她不很明白。

  那她二十一歲。

  「你特地把我從上海叫回來,就是要我陪你演這一場戲?」

  他生氣了。

  江雪知道自己這樣做是有點過分,可她想不到別的辦法了,杜東元背叛了她,就因爲她遲遲不肯將自己的身體給他,他竟然就出軌跟別的女人搞在一起,而那個女人還是她向來視爲親姐妹的好朋友,蔡雅岚!

  雖然他低聲下氣地求她原諒,堅稱自己只是一時昏頭才劈腿,可雅岚跟她說,他們其實私下來往好一陣子了,幾乎每次見面都會上床。

  「我是真心喜歡他的,小雪,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可我知道他也喜歡我,他說我比你更懂得溫柔體貼……」

  江雪收回思緒,不願再回想和好友那場令她心碎的攤牌。

  「我要懲罰他們!」她告訴傅明澤。「杜東元敢劈腿,我就要讓他知道,我沒那麽在乎他,他可以跟別的女人在一起,我也可以跟別的男人玩!」

  「所以你就要我當那個陪你玩的男人。」傅明澤冷冷地接話。「你把我帶來參加雅岚的生日趴,就是想當著她和杜東元的面炫耀給他們看,你江雪不愁沒別的男人要。」

  「不可以嗎?」江雪任性地嘟嘴,明知身旁的男人正惱怒著,仍然堅持挽著他臂膀不放。「你不准走,來都來了,一定要陪我演完這場戲,絕不能讓這些人瞧不起我。」

  傅明澤沒說話,凝視她的眼陣很深、很沈,她不確定那其中是否隱藏著失望。她心口莫名一酸,倔強地咬牙。「你一定要幫我!傅明澤,不准丟下我。」

  他看著她,許久,揚手撩起她鬓邊一绺細發,把玩兩秒後,替她收攏在耳後。這是答應她的意思嗎?

  江雪心韻評然,小心翼翼地望向他。

  他看見她眼裏的不安與期待,別過臉,片刻,微微一歎。

  「我不會丟下你。」

  她喜得輕呼一聲,踮起腳尖就在他頰畔印下響亮的琢吻,這個吻是真心並非作戲,卻引來周遭無數人矚目,尤其是杜東元,臉色當下變得陰沈。

  傅明澤信守承諾,整晚陪在她身邊扮演一個癡心的守護騎士,更配合她在杜東元和蔡雅岚面前故作親密,甜蜜互動。

  派對尚未結束,杜東元已然無法忍受,趁沒人注意時,拉著江雪到戶外僻靜處。

  「雪兒,你一定要這樣對我嗎?」他氣急敗壞。

  「怎麽?」她冷笑。「你是不是覺得自尊受損了?」

  「我跟你道歉過幾次了,爲什麽你就是不肯原諒我?」他緊緊握住她肩膀,弄得她發疼。「我愛你啊!雪兒。」

  「你愛我卻跟我的好朋友上床?」她尖銳地嘲諷。

  「雪兒……」他說不出話來,眼神黯淡了,神情憂郁了,雙手的力道也松了,整個人顯得頹廢而寂寥。

  江雪並不想同情他,可當她看見他眼裏含著淚時,她不禁動搖了。

  他哭了?他怎麽能哭?男兒有淚不輕彈啊!

  「小雪。」一道沈冷的嗓音呼喚她。

  她回頭,怔怔地望向傅明澤。

  他朝她伸出手。「跟我走,我們回去。」

  她動了動,一雙臂膀猛然抓緊她,杜東元祈求地低語。

  「雪兒別走,是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她蹙了蹙眉,試著扯開他的手,他蓦地哽咽一聲,震住她。

  「雪兒,你要我做什麽都行,只要你肯留下來。」

  從來沒人這般求過她,如此脆弱,如此孩子氣,江雪怔在原地,不知所措,好一會兒,她才擡頭望向前方正等著她的傅明澤。

  「對不起……」她啞聲低喃。

  只是這樣一句,他便懂得了她的決定,轉身,離開。

  那年,她二十二歲。

  她終于跟男人上床了。

  卻不是與她分分合合多次的杜東元,而是她從不曾料想過的,那個自小陪伴自己的哥哥,傅明澤。

  她把自己給了他。

  正確地說,是她引誘了他,趁著醉意來到他新買下的公寓,死死抱著他對他哀哀哭訴。

  爸爸因病去世了,繼母對她原來不是真的好,是別有居心,雅岚跟她絕交後,去了法國學珠寶設計,杜東元即將迎娶一位大醫院的院長千金……

  所有人不是離開她,就是背叛她,留下她一個人孤伶伶的,她好怕,每天晚上都怕到睡不著。

  「我只有你了,明澤,留在我身邊好不好?不要丟下我好不好?」她哭得心碎欲絕。

  而他整晚在沙發上心疼地摟著她、哄著她,告訴她他之所以回台灣就是放心不下她,他會陪她一起度過難關,不會丟下她不管的。

  「那你娶我可以嗎?」她忽然祈求地問他。「跟我結婚好不好?」

  他一窒,像是被她這樣的提議驚到了,過了好片刻,方找回說話的聲音。「小雪,你……怎麽了?」

  「我沒怎麽了,你以爲我瘋了嗎?我沒瘋,我很清醒,我就是想嫁給你,明澤,我想永遠跟你在一起!」

  「你不曉得自己在說什麽……」

  「我很清楚!」她激動地告白。「我要你,我喜歡你!」

  「你喜歡的是別的男人。」他澀澀地道。

  「你說杜東元?我早就不喜歡他了。」她從他懷裏揚起水汪汪的淚眸,那麽淒楚又那麽嬌蠻地直視他。「我喜歡你,明澤,我不能沒有你。」

  他凝視她半晌,慢慢地、毫不留情地推開她。「我已經有清婉了。」

  是啊,謝清婉,她知道他們在交往,而且據謝清婉所說,他們已經論及婚嫁了,即將開始籌備婚事。

  江雪用力咬了咬唇。「你跟她求婚了嗎?」

  他又是一窒,兩秒後,啞聲低語。「我正准備向她求婚。」

  「那就是還沒有喽!」她驚喜地亮了眼眸,原來謝清婉是騙她的,連求婚都沒有呢,還說什麽籌備婚事。

  「小雪……」他想站起身。

  「別走!」她一骨碌地滾回他懷裏,將他壓倒在沙發上,櫻唇不顧一切地吻住他,用自己玲珑柔軟的胴體緊貼他、磨蹭他。

  這樣的誘惑,就連對杜東元她也不曾給過,不曾如此熱烈地吻著,個人,不曾像這般恨不能將全部的自己揉進另一個人的骨血裏。

  「你要了我吧!」她輕輕含吮著傅明澤的耳垂,在他耳畔撩撥著暧昧的幽香。

  「明澤,你有沒有想過跟我在一起會是什麽樣子……」

  「小雪,你醉了。」

  「我沒有醉。」

  「你喝太多了。」

  「只喝一點點。」

  「小雪……」

  「你不要說了!」她又哭起來,抽抽噎噎地親他額頭,親他鼻子,親他下巴,然後將淚痕交錯的臉蛋埋在他頸側。「你別說你不要我,別說你不喜歡我,我知道自己很壞,可是求求你不要討厭我……」

  她哭得哽咽失神。

  哭著哭著,她覺得自己頭暈了,眼睛紅腫酸澀,然後她感覺到他的吻,他坐起來,換個姿勢將她攬進懷裏,很溫柔很溫柔地吻著她,一口一口地吮去她的眼淚。他終于如她所願,熱情又狂野地要了她。

  隔天早上,他親自做早餐給她吃,爲她煮了濃濃的咖啡,是她愛喝的那種苦中微酸的口味。

  她身上只穿著他的白襯衫,襯衫下擺堪堪遮住了大腿上半部,坐在吧台邊,一雙修長亭勻的玉腿晃蕩著,白嫩得惹人垂涎。

  忽地,電鈴叮咚作響。

  傅明澤一凜,還來不及出口阻止,她已歡快地跳下吧台椅,前去開門。

  門外,站著一臉震驚的謝清婉。

  江雪嫣然一笑。「嗨,你來了啊。」

  謝清婉轉身就走。

  傅明澤意圖追上去,江雪眼明手快地關門,攔住他的去路。

  他皺眉。「小雪,你讓開,我必須給清婉一個解釋。」

  「解釋什麽啊?」她歪著清麗的臉蛋,明媚的大眼眨呀眨。「事情不是很清楚嗎?你跟我上床了,你真正想要的人是我。」

  傅明澤一怔,見她笑得歡悅,眸光明滅不定,許久,才沈沈地揚嗓。「是你叫她來的?」

  「對,是我叫她來的。」她坦承。

  「這一切都是你的計劃?」

  「是。」

  清亮的巴掌聲撕裂了空氣。

  江雪怔住,不敢相信地伸手撫著微微疼痛的臉頰。「你……打我?」

  一雙陰鹫的眼陣狠狠瞪著她,猶如風雨欲來的天空,滿布烏雲,隨時會迸裂激烈的雷電。

  他後悔了嗎?後悔跟她上床?

  江雪心海翻騰。「傅明澤!你敢打我!」就連爸爸也從來沒打過她,他憑什麽?憑什麽!

  她恨得含淚。

  她以爲,這樣的打擊已經夠大了,沒想到他忽然從玄關鞋櫃上一只專門放置鑰匙的琉璃碗裏,抓起一把瑞士小刀。

  她愣了愣,認出那小刀正是她送給他的生日禮物。「你……想幹麽?」該不會要殺了她泄憤吧?

  一念及此,她惶然顫抖,忍不住後退一步。「你……想幹麽?」

  他看出她的驚懼,嘴角冷冷一勾,將小刀塞進她手裏。

  她茫然不解。「爲什麽?」

  「還不懂嗎?」他冷酷地微笑。

  「從此以後,我和你……一刀兩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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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9 00:51:22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一刀兩斷。

  久遠的回憶在腦海裏翻騰如雪,終究一片一片地飄落,無聲無息地,消失不見。

  江雪靜靜地坐著,一杯冰透的檸檬氣泡水擱在面前,她伸出手,春蔥般的指尖逗著玻璃杯身凝結的水珠。

  窗外是新加坡有名的濱海灣溫室花園,參天的熱帶樹木,枝骨嶙峋的仙人掌,還有那一朵朵沐浴在穿透玻璃穹頂的陽光下,顯得格外妍麗多姿的玫瑰花。

  餐廳便棲身在這花園裏,滿目綠意盎然,撲鼻盈轉清香。

  這間餐廳是謝清婉說要來的,她說自己在新加坡工作將近半年了,還是第一次來此處,傅明澤早來過幾回,自然當仁不讓做起了向導,開車帶兩個女人來這兒享用午餐。

  原來傅明澤和謝清婉早在半年前便重逢了,傅明澤的公司接了個股權重整的案子,客戶公司正好是謝清婉家裏投資的事業,傅明澤率領幾個小組成員到上海開會,負責出來接待的秘書正是謝清婉,兩人起初還沒認出對方,一起吃了頓飯後才恍然大悟彼此是舊識。

  「我們小時候是鄰居。」傅明澤對江雪解釋。「她比我小兩歲,上學也好,回家也好,整天就像跟屁蟲似的黏著我不放。」

  「怎麽說我是跟屁蟲呢?」謝清婉嬌嗔。「我那時可是很尊重你的,把你當自家哥哥一樣崇拜。」

  「其實那時候同學也都羨慕我有個可愛的妹妹。」

  「是嗎?你怎麽都沒跟我說?」

  「我是不想讓你太得意……」

  這是當著她的面打情罵俏嗎?

  江雪忽然覺得好累,端起玻璃杯,狠狠地喝了一大口,透心涼的冰冷似乎鎮不住她胸口的燥熱。

  她覺得自己好傻,一直以爲三年前傅明澤爲了救她錯過了與謝清婉重逢是上蒼賜予的恩澤,原來只是一場玩笑。

  有緣千裏來相會,即便她阻止了傅明澤去上海工作,該遇見的人還是會遇見,只是換了時間,改了地點。

  在半年前偶然相遇後,傅明澤便和謝清婉有了聯系,謝清婉原在家族企業工作,不久後便請調新加坡的分公司。

  雖然她說只是巧合,但江雪知道,她是爲了追傅明澤而來的,就像自己一樣,藉口巡視父親投資的事業,其實只爲了和他見上一面。

  這半年,他們怕是不時便會約出來吃飯聊天吧!傅明澤提起的那個推薦蛋糕店的客戶公司女同事,約莫就是謝清婉。

  一念及此,江雪又覺得口渴了,當她自顧自地傻樂著計劃要勾引傅明澤,和他正式成爲男女朋友時,他已經遇上了命定的女主角,而且早跟對方來往半年了,她卻被蒙在鼓裏。

  爲什麽不告訴她呢?

  他的生活裏多了那麽一個重要的人,爲何瞞著她?她還以爲經過這些年來的點點滴滴,她和他算得上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了呢!

  「小雪你怎麽了?」傅明澤察覺她不對勁,中斷了與謝清婉的對話,轉頭關懷地凝視她。「剛剛吃得也不多,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她搖搖頭。「我很好。」又啜了口冰水,視線落向他剛縫針的手臂,蓦地有些恍惚。「你的手還痛嗎?」

  傅明澤一愣,沒想到她會忽然問起,微微一笑。「不痛了。」

  「都怪我不好。」謝清婉歉疚地插嘴。「都是爲了救我,才會害你受傷。」

  今晨傅明澤其實是接到謝清婉的電話才出門的,她説想跟他拿幾本書,他見江雪還在睡,便決定順便去買點吃的,兩人約在市場附近附近,他下車時剛好見她過馬路,一輛轎車疾駛而來差點撞上她,他連忙奔過去將她抱開,結果自己反倒意外擦撞路邊的消防栓,因而受傷。

  爲了這件事,從醫院到餐廳的路上,謝清婉不知道歉了幾次。

  「不是你的錯,只是意外。」傅明澤也不知安慰了她幾次。

  好煩啊!江雪悄悄咬唇,又喝了一大口冰水。

  「別喝太快,小心嗆到。」傅明澤溫聲低語。

  謝清婉聞言,若有所思地瞥了他一眼,他卻沒注意,迳自看著江雪猛灌冰水,果然杯子一放下,她便忍不住一陣嗆咳。

  「我就說了,你喝太急了。」傅明澤像是很無奈地伸手拍撫江雪背脊。

  「我沒事。」江雪撥開他的手,態度近乎冷淡。

  他微微蹙眉。

  謝清婉默默觀察這一幕,忽爾嫣然一笑,輕快地揚嗓。「江小姐,聽說你是昨天來新加坡的。明澤帶你去了哪裏玩?還有沒有其他想去的地方?」一副東道主的口吻。

  江雪不喜歡她用這種口氣對自己說話,就好像她和明澤是一對似的,正在照顧一個家鄉來的小妹。

  難道明澤就是這樣對她說起自己的嗎?

  江雪閉了閉眸,一股濃濃的倦意從四肢百骸漫開,終于,占據了她所有的身心。

  已經夠了,她不能再忍了,戲演不下去了,她想離開。

  「明澤,」她輕輕地喚。「我想去看看爸爸的旅館。」

  傅明澤沈思兩秒。「再晚一點好嗎?我載你去。」說著,他不著痕迹地瞥了謝清婉一眼。

  他是覺得才剛吃完飯就解散不禮貌,還是舍不得和佳人相聚的時間太短?

  江雪嘲諷地尋思,表面卻揚起淡淡的笑容。「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謝小姐沒來過這裏,你等下可以陪她逛逛花園。」

  傅明澤深深注視她,仿佛意欲從她謎樣的眼潭裏,參透她真正的心思。

  「那我們晚上見。」他說。

  她點頭。「好,晚上見。」

  她失約了。

  一離開餐廳,她便叫了輛計程車坐回傅明澤租的公寓,跟著便收拾行李,趕赴機場。

  她不曉得該如何面對他,雖然他們才剛有了那麽熱情缱绻的一夜,可她現在,只想逃。

  逃離他,逃離謝清婉,逃離她以爲早已遙遠的前世。

  重生十幾年,關于前世的一切在她記憶裏逐漸褪色,午夜夢回之際,她甚至會以爲那只是一場夢,而不是自己確實經曆過的往事。

  或許只是一場作得太真實的夢而已,她如是告訴自己。

  直到今日,當謝清婉再度出現在她面前,她終于不得不徹底覺悟,那不是夢,是現實。

  她,真的有過那樣荒唐的一世,害了自己,更害了最心愛的男人。

  她許諾過明澤的,如果有來生,她會盡己所能地促成他的幸福,她會祝福他和他的真命天女,不再做那個頑劣的第三者。

  她不當第三者,不能再破壞一次屬于他的幸福,她要他這世活得好好的,活得潇灑快樂。

  爲此,她不惜犠牲自己……

  「明澤,你要好好的,要幸福。」

  望著飛機窗外,江雪出神地呢喃,她的心很痛,仿佛都擰碎了,可她哭不出來,眼睛酸楚著、乾澀著,卻惘然無淚。

  她以爲,這就是她最痛苦的時候了,誰知飛機才剛降落台灣的那一刻,她便接到了噩耗——

  父親病發送醫!

  她握著手機,茫然凝立于機場大廳,聽著珠姨在電話另一端焦灼如焚的嗓音。

  「小姐你人已經到台灣了嗎?快來醫院吧!先生下午在路上忽然昏倒,幸好有個年輕人送他去醫院,醫生檢查過後,說他是肝癌初期……」

  接下來珠姨還說了些什麽,江雪已然聽不清了,她臉色慘白,踉跄地奔出機場,招了輛車便趕去醫院。

  爲什麽?明明她已經那麽小心地照料父親的身體了,每年盯著他定期去做健康檢查,爲何父親依然和前世一樣罹患上肝癌?爲何健康檢查時都沒查出一點徵兆?而且這次父親的病發甚至比前世還提早了大半年,到底爲什麽會這樣?

  她心亂如麻,來到醫院時卻刻意端出一副氣定神閑的神態,前世她得知父親發病,當場便嚇得痛哭,反而惹得父親爲她擔憂,一時激動又暈了過去,這次她絕不能再讓他病情加重了。

  「爸,你覺得怎樣?還好嗎?」她坐在父親病榻前,小心翼翼地端詳他的臉孔,除了鬓邊有幾星白發、臉色稍微蒼白外,外表看起來精神還不錯。

  「爸沒事,你別擔心。」江成君除了乍聽醫生宣布自己罹患肝癌時有些震驚,之後很快便整理好情緒,尤其在女兒面前,他強迫自己冷靜。

  「我怎麽能不擔心?」江雪故意埋怨地橫他一眼。「不是早就要你別經常喝酒嗎?你是不是都沒聽我的話?」

  江成君聞言心虛,摸摸鼻子不吭聲。

  「以後可不能再喝了,一滴都不准,知道嗎?」江雪乘機下通牒。

  「嗯,我知道了。」爲了讓女兒安心,江成君頻頻點頭,接著又拍拍女兒的手。「你別想太多,醫生說了,我現在只是初期而已,早期發現,早期治療,只要開刀把腫瘤切除了就好。」

  但願如此。江雪心裏一陣酸,眼眶隱約泛紅。有過前世的經驗,她知道這病沒那麽容易根除的,就算切除了腫瘤,也很可能再複發,只是現在她絕不能露出一丁點異樣,免得父親不能安心。

  她強忍著,笑著削水果給父親吃,又在主治醫生來巡房時,向他谘詢了未來的治療方案。

  原本惶惑不安的珠姨見她如此鎮定,也跟著定下心來,便聽她吩咐,先回家替江成君收拾些換洗衣物,明天一早再炖盅雞湯送來。

  「阿姨呢?」陪父親聊了片刻,江雪見莊淑蕙遲遲不來醫院,忍不住問。

  「淑蕙跟朋友出國去玩了,我沒讓人通知她這件事。」江成君解釋。「倒是你珠姨堅持一定要告訴你……你怎麽這麽快就回台灣來了?我還以爲你會在新加坡多待幾天,明澤呢?」

  「我和他一起吃了頓飯。」江雪淡淡地回應,下意識地躲避父親的目光。「我想起有篇報告還沒弄完,就想早點回來寫。」

  江成君皺了皺眉,沒相信女兒的藉口。江雪對課業一向認真,肯定是事情都弄完了才會出國度假,臨時縮短行程不是她的作風。

  他福至心靈。「你該不會跟明澤吵架了吧?」

  江雪一震,故作雲淡風輕地搖頭。「沒有啊,我們那頓飯吃得很開心呢!」

  「那你怎麽……」江成君還想追問。

  江雪打斷父親。「爸,很晚了,你先休息吧。我去看看主治醫生還在不在醫院,順便再跟他聊聊。」

  江成君明白女兒憂慮自己的病情,點頭應了,江雪體貼地爲他蓋好被子,又關了大燈,只留下一盞小夜燈。

  看著他閉上眼睛睡了,她才靜悄悄地離開,帶上門。

  一走出父親的病房,江雪再也止不住心海的波濤起伏,翦翦雙眸噙著淚光。

  她心神恍惚地搭電梯下樓,慢慢地走出醫院,戶外夜幕低沈,天空正飄落著蒙蒙煙雨。

  她坐在醫院車道前的台階上,試著理清糾結成一團的思緒。

  爸爸病發了,謝清婉出現了,她想避過的事情依然發生了。

  重活一世,她究竟改變了什麽?會不會到頭來,她什麽也不能改變?

  這一切的意義是什麽?爲何老天爺要如此作弄她?

  爸爸,會死嗎?

  前世父親是在她二十三歲那年撒手人寰,今生……也一樣嗎?

  她還是會失去爸爸嗎?那麽寵她、疼她的爸爸,還是會早早就離開她嗎?

  她終究改變不了命運嗎?

  正當江雪傷感出神時,一把傘忽地在她頭頂撐開,爲她擋住了細雨侵襲,跟著,一道爽朗的聲嗓落下。

  「你怎麽一個人坐在這裏?」

  她怔了怔,擡頭望向來人,那是一個年輕英俊的男子,握著把大大的黑傘,半長的頭發率性地用一條黑色發帶紮起來,五官帶著一抹野性。

  是……杜東元!

  江雪駭然瞠眸,杜東元看出她的驚訝,笑著咧出一口白牙。

  「我是來看江伯伯的,他睡了嗎?我帶了水果過來。」他舉了舉手中的水果籃。

  他的解釋反而令她更加狐疑。

  自從十七歲那年她直截了當地拒絕他後,雖然他們偶爾會在某些社交場合相遇,但都只是點頭打個招呼而已,偶爾寒暄幾句言不及義的話,照理說他們連朋友都算不上,他憑什麽來探望她的父親?

  「你怎麽知道我爸住院的事?」她質問。

  「我當然知道。」他眨眨眼。「今天下午就是我送伯父來醫院的。」

  竟然是他!

  江雪迷惘,今生她最想躲避的男人竟對父親有了相助之恩,這是……什麽樣的一段孽緣?

  「雪兒,你沒事吧?」杜東元傾下身來,關懷地凝視她。「你看起來臉色很差,是因爲擔心伯父的事?」

  她茫然無語,而他看她容顔雪白,唇瓣輕顫,濕淋淋的發绺垂在額前,明陣水汪汪地漾著淚光,胸口蓦地一揪。

  從來這個大小姐對他都是冷淡苛刻的,高傲得難以親近,這還是他初次見她這般柔弱無助的模樣,可憐得像只迷路的小貓咪。

  他不覺稍稍移動傘面更傾向她,甯可自己背後濕透了,也舍不得再有一絲細雨刺痛她的臉。

  「我們進去吧!你坐在這兒淋雨會感冒的。」

  她沒說話。

  他握住她一只臂膀試著扶起她,她一震,猛然甩開他的手。

  「你別碰我!」她尖銳地喊,那姿態就像遇敵的貓咪豎起全身汗毛。

  他既驚訝又有點想笑。「雪兒……」

  兩道如刃的目光狠狠射向他,他倏地震住。

  「不准你這樣叫我。」她退後兩步,離開他傘下,亭亭的嬌軀立在雨中,甯可在風雨裏冷得發顫,也不願靠近他。

  雪兒,雪兒,他憑什麽這樣叫她?憑什麽以爲自己能跟她親近?

  她想起前世自己對他無端的迷戀,爲了他,她和親如姐妹的好友決裂,爲了他,她一次次地傷害對她萬般疼愛的男人。

  她真是瘋了!爲了這麽個男人,竟不惜傷害雅岚和明澤,真的、真的是瘋了……

  可爲什麽,都重活了一世,她依舊躲不過他?

  命運果真是改變不了的輪回嗎?老天爺果真是在捉弄她嗎?給了她希望,又讓她絕望……

  這輩子,我最後悔的就是認識你。

  決絕的言語乍然在腦海回響,江雪不覺用力咬唇,淚水紛然流墜,和冰冷的雨水融在一起,在她心頭撞出千瘡百孔。

  見她入魔似的凍立在原地,杜東元霎時有些慌了,她淚霧迷離的眼陣分明是盯著自己,他卻覺得她是透過自己看向不知名的遠方,看著某種殘酷不堪的過往。

  她像是被下了咒語,一動也不動,臉色白得教人心悸。

  他不禁焦急。「江雪,你怎麽了?你沒事吧?」

  江雪沒理會他,只是定定地不動,腦海走馬燈似的轉過一幕幕畫面,她想著那荒唐如夢的前世,想著她在那男人宣布與自己一刀兩斷時,還恬不知恥地說謊騙了他,告訴他自己得了重病,可能活不久了。

  「所以你不要丟下我,明澤,不要讓我到了最後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走,你陪著我,好不好?別丟下我。」

  她哭著求他,編織著可惡的謊言博取他的憐惜,他果然被她騙了,跟她結了婚,給了她一段幸福甜蜜的婚姻生活。

  但謊言終有被戳破的一天,醜陋的現實終究必須揭露,他知道她根本沒病時,那猙獰咆哮的姿態像意欲撕裂這個世界的戰龍。

  他恨她。

  那是她第一次確確實實地感受到他對自己的恨意,之前她再怎麽利用他、傷害他,他也不曾真正恨過她。

  可那天,他是真的恨了,恨不得當場撕碎她。

  不用他撕,她的心也已經碎了,在他憎恨的目光下灼傷流血。

  難道這樣的痛還要再來一次?

  一念及此,江雪蓦地撐不住了,身子一軟,怆然坐倒在雨地。

  杜東元嚇了一跳。「餵,你怎樣?哪裏不舒服?」

  她沒聽見他的聲音,聽見的只有自己前世心痛的哀號,一聲一聲,在這蒼茫雨夜裏回蕩。

  她不要再痛了,不能再痛了,受不住的,那樣撕心裂肺的痛苦她承受不了再來一回。

  她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哭了,嗚嗚咽咽,撕啞地哀泣,如受傷的小獸,似失怙的孩子,一聲一聲的哽咽,回蕩在夜裏、在雨裏,格外令人心酸。

  她哭得不知所以,神魂俱失,杜東元驚駭地在一旁看著,連安慰也忘了。

  這樣哭著的女人是無法安慰的,低淺的安慰就像想在大海裏撈針,像想把雲霧抓在手裏,是那麽可笑而徒勞。

  「雪兒……」他不知該怎麽安慰她,只能沙啞地喚她的名,在她身旁蹲下,猶豫地伸手輕輕攬她顫抖不止的纖肩。

  她沒有推開他,因爲她感覺不到,誰在她身邊,誰看著她哭泣,都已經不重要了,她只顧著沈溺在悲痛欲絕的傷心裏。

  她覺得自己快溺死了,卻沒有人能救她,沒人能拉她一把。

  誰,來救救她……

  傅明澤是搭下一班飛機回台灣的。

  江雪離開餐廳之後,他心神不甯,愈想愈不對,終究草草編了個藉口向謝清婉告辭,開車趕回自己住的公寓。

  果然如他所料,江雪的行李箱不見了,而他送她的熊寶寶也被她一並帶走。他顧不得自己只請了兩天假,隔天就該進公司上班,簡單收拾了行李,拿起護照便直奔機場。

  透過朋友查了航班資料,他知道江雪是坐比自己早一班飛機離開的,他沒耽擱時間,也立刻買了張機票。

  回到台灣,他打手機給江雪,電話關機了,他念頭一轉,改撥珠姨的手機,這才知曉江成君病發的消息。

  「雪小姐還留在醫院照顧先生。」珠姨告訴他。

  他馬不停蹄地趕往醫院。

  沒想到他會在醫院門外看見她哭得那樣絕望而傷心,而且是哭倒在另一個男人的懷裏。

  血流在體內凍凝。

  傅明澤僵站在原地,忘了自己沒撐傘,江雪在雨中哭著,他就在雨中傻傻看著她。

  是因爲擔憂江叔的病情嗎?

  他茫然尋思,向來機敏的頭腦此刻仿佛也暫時中止了運作,他想不通這是怎麽回事,也想不到自己該做什麽。

  那個攪著她安撫的男人是杜東元,他記得,從初次見面開始,江雪便沒給過那家夥好臉色看。

  他其實一直暗暗奇怪,照理說杜東元也算對江雪有救命之恩,還一直表現出對她的濃厚興趣,爲何她就是不假辭色?

  他沒看過她這麽討厭一個人,就連她一直存有戒心的蕙姨,她偶爾也能露出真心的笑容。

  只有杜東元,她像是老鼠遇上貓似的防備著、警戒著。

  爲什麽?

  傅明澤無法思考,江雪哀傷的哭聲令他不能思考,看著她在茫茫煙雨裏顯得格外柔弱纖細的身影,他只覺得一顆心像被人從胸口挖出來,血淋淋地痛著。

  他忍不住走向她,著了魔似的,只想安慰她不要哭泣,「小雪。」他低低地喚她,那麽心疼,那麽憐惜。

  起先她沒聽見,依然抽泣著,他聽著那像喘不過氣來的噎聲,痛得紅了眼眶。

  「小雪,別哭了。」

  她怔住,總算聽見他了,卻是不敢置信,惘然擡頭。

  「明澤?」淚眼迷蒙裏,她看見一張心心念念的俊容,眉宇擰著,糾結著對她的疼惜。「你怎麽會來?」

  「我是坐你下一班飛機回台灣的。」他俯下身對她低語。「爲什麽不跟我說一聲就回來?」

  她沒說話,說不出口,有太多爲什麽,她也想問,也很想知道答案。

  傅明澤望著她,見她纖細的身子不自覺地縮在杜東元的臂彎裏,他的眼神明了又黯。

  他們爲何會在一起?

  他閉了閉眸,強自壓下心海翻騰的情緒。「小雪,跟我走。」

  他溫柔地朝江雪伸出手,而她看著攤在面前的那只顯得厚實又溫暖的大手,想握,又不敢。

  她沒有資格,這樣的手是屬于謝清婉的,他的溫情與憐愛,都不該給予她,她不配。

  淚流得更凶了,像衝破堤防的潮水,泛濫不絕。

  從傅明澤出現後,杜東元一直皺著眉,他很清楚這男人對江雪的影響力,這心高氣傲的大小姐誰的話都可以漠視,只有傅明澤管得動她。

  可現在,她竟對傅明澤搖了頭,拒絕握住他的手,杜東元不禁大喜,只覺得自己好像有了追求江雪的契機。

  當初接近這女孩是聽從了親生母親的命令,他本以爲自己不會喜歡這樣一個嬌縱千金,可每一回接觸她,她總是令自己留下深刻印象,一顆心愈來愈受到她吸引……趁江雪失神時,他扶起她,對傅明澤很有禮貌似的笑笑。

  「我看雪兒精神不大好,要不我先帶她走好了,免得她在這裏淋雨感冒。」

  傅明澤沒理他,墨深如黑玉的眼眸只盯著江雪,只盯著她黯然憔悴的容顔。

  「小雪。」他再一次喚她,語氣有著不容置疑的堅持。「跟我走。」

  跟我走。

  江雪心神恍惚,他仿佛不是第一次這般要求自己,很久很久以前,也有過類似的場景,他也是在杜東元面前要求自己跟他走。

  那時她說了什麽?

  江雪想不大起來了,記憶像褪色的相片,在腦海裏斑駁,她怔怔地望著傅明澤,望著他此刻顯得有幾分冷然的臉孔。

  這麽冷、這麽嚴肅,他生氣了嗎?

  爲何生氣?下午在謝清婉面前,他明明笑得那麽開心的,他對另一個女人笑容燦爛,卻對她板著臉。

  江雪委屈了,心房酸酸地揪擰著,貝齒咬著唇。

  看著她這模樣,傅明澤並不如表面淡定,他其實很慌,六神無主,他真怕這丫頭不理自己,選擇跟別的男人走。

  他閉了閉眼,不知怎地,總覺得現在這情景有幾分似曾相識的熟悉感,仿佛他曾經曆過這樣的心理折磨……可是怎麽可能呢?莫非是在夢裏?

  他睜開眸,沈靜的眼神隱約地掠過一絲黯然,若是不注意看很容易忽略。但江雪看到了,這一世,她習慣了仔仔細細地看他。

  她眨眨眼,又眨眨眼,恍然憶起前世相似的場合,她選擇了和哀求她原諒的杜東元一起走,跟他說了對不起。

  她傷害了他!

  這一次,不能再令他受傷了……

  她蓦地低咽一聲,輕輕地掙脫了杜東元,她的動作很細微,可傅明澤很快便捕捉到了,猿臂一探扣住她皓腕,將她整個人扯進懷裏,緊緊摟住。

  直到感覺到她偎著他,小手圈抱他的腰,他高高懸吊的心仿佛才落到了實處。

  「對不起,明澤,對不起……」江雪迷亂地低喃,迷亂地對他道歉,爲前世自己錯誤的選擇,爲方才自己瞬間的遲疑。

  傅明澤不明白她爲何要道歉,卻可以感覺到她偎著自己的身子是那麽柔軟,那麽惹人心憐,他不覺將她摟得更緊。

  「你好冷。」他愛憐地撫摸她的濕發,替她抹去臉上冰涼的雨水,然後稍稍推開她,將自己穿的風衣外套脫下,攏覆在她身上。

  她像個洋娃娃乖乖地站著不動,任由他照料自己。

  「江叔已經睡了嗎?」他問。

  「嗯。」她點頭。

  「那好,我先送你回家,我們明天再來看他。」

  語落,傅明澤迳自擁著江雪離去,兩人誰也沒看僵立于一旁的杜東元一眼,仿佛忘了有這個人的存在。

  夜色昏沈,細雨依然綿綿地落著。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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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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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9 00:51:4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回到江家,傅明澤要江雪先泡個熱水澡,去了寒氣,然後哄著她在三樓小客廳的窗榻上坐下,親自拿吹風機爲她吹頭發。

  她雙手抱膝,呆呆地坐著,像只失魂落魄的小狗,由著他溫柔地替她吹乾濕發,用梳子慢慢爲她梳順。

  珠姨送了熱牛奶上來,見到這溫馨的一幕,抿嘴一笑,很識相地將托盤擱在茶幾上就悄悄地走了,留兩人單獨相處。

  傅明澤把江雪一頭墨發吹到八分乾,梳得又柔又亮,他放下吹風機,雙手捧起她如瀑的秀發,戀戀不舍地把玩著。

  「要不要喝牛奶?」他低聲問。

  她怔怔地搖頭,他也不勉強她,在她身後坐下,展臂松松地環抱她的腰,將她圈在自己懷裏。

  俊容半埋在她發瀑裏,嗅著那淡淡清香,好半晌,那溫潤如中提琴的嗓音方悠悠揚起,搔弄著她玲珑如貝的耳朵。

  「剛才在醫院外頭,爲什麽哭得那麽傷心?是擔心江叔的病嗎?」

  江雪默然不語,杏眸水潤,眼眶依然微紅,眼皮仍浮腫著。

  「珠姨在電話裏跟我說,你在病房裏表現得很冷靜,原來只是裝的而已?」他似在揶揄她。

  她咬咬唇,側臉往後,哀怨地橫了他一眼。

  他瞬間胸口一緊,也忘了逗她了,雙臂收攏,讓她柔軟的胴體更貼近自己。

  「我沒笑你的意思,你剛才哭成那樣,我看了……很難受。」

  是真的難受,看著她哭得像個孩子,他心痛不已,恨不能立即將她擁入懷裏呵護,偏偏她身邊有另一個男人哄著她……

  傅明澤眉宇一擰,推開腦海裏陰郁的思緒,下巴抵在她頭頂摩挲著。「你先別這麽擔心,我問過醫生了,江叔的腫瘤還很小,而且他肝功能也還不錯,開刀切除的成功率很高。」

  「可是……很容易複發的。」江雪木然應道。前世父親就是開刀切除腫瘤後半年又複發,終于不治而亡。

  「我會陪著你。」傅明澤柔聲安慰。「我們一起照顧江叔,讓他好好養身體,別那麽辛苦工作,生活作息正常點,也許就不會複發了。」

  江雪心念一動,前世父親的確是爲了公司的事勞心勞力,尤其那時又爆發了海砂屋事件令他煩惱,才會致使病情反覆,這次如果能讓他安心休養,說不定……

  她倏地回頭,雙手緊緊揪住傅明澤衣襟。「真的可以嗎?明澤,你會陪我一起照顧我爸?」

  「嗯,我會陪你。」傅明澤溫煦地應許,拇指輕輕撫過她蒼白的軟唇,瞳光蓦地轉黯,染上了些微的情慾,很想親吻她的唇,卻克制自己忍住,呼吸不覺變得粗重。

  江雪沒察覺到他的動情,只是想著他方才的許諾,心窩先是喜得一暖,繼而又惆怅發涼。

  不行的,他有謝清婉……

  她神情倏地黯淡,想掙脫傅明澤的懷抱,他倏然凜神,更堅定地摟緊她,揚起一只大手擡起她小巧的下巴。

  「怎麽了?你不相信我?」

  她斂眸,羽睫輕顫。

  「小雪。」他蹙眉,沈聲喚她。「你還沒告訴我,今天爲什麽不跟我說一聲就飛回台灣了?你生氣了?」

  她一震,好一會兒,才小小聲地開口。「我沒生氣。」

  「你沒生氣爲什麽跑回來?珠姨跟我說你是到台灣以後才知道江叔病發住院的事。」由此推論她並非因爲接到噩耗才趕回台灣的。

  「我……」江雪實在不曉得該如何解釋,她怯怯地想推開他。「你先放開我。」

  「你生氣了。」這不是問句,他很肯定。

  她身子一僵。

  他靜默片刻,微微沙啞地問道:「是因爲我們昨天晚上做的事嗎?你怪我不該碰你?」語氣噙著懊惱。

  她聞言,慌然擡陣,急急否認。「不是的,我沒怪你!」

  他凝視她,見她仿佛深怕他苛責自己,一味地焦急,俊唇不覺微微彎起,星眸燦亮有神。

  他伸手撫摸她臉頰。「那你是因爲我早上沒等你醒來就出門才生氣的?」

  在回台灣的飛機上,他一遍又一遍地檢討自己,恍然憶起蔡玄宇以前曾對他說過,女人最恨做愛後的男人立刻呼呼大睡,她們希望在事後仍能享受男人的輕憐蜜愛,抱著她們睡去,在晨光中一同醒來。

  他記得擁抱著小雪入睡,卻忘了陪她一起醒來,她是否因此有了怨怼?

  「對不起,是我不好。」他喃喃道歉,見她一副愣愣的、很意外的表情,忽地感到相當困窘,爲了掩飾不自在,他傾唇親親她額頭,又親親她粉頰。

  江雪被他親得一顆心都軟了,不可抗拒地融化。他真傻啊!這世的他,還是個不識風月的純情男子,沒談過戀愛,第一次跟女人上床……

  她含淚望他。「傅明澤,你傻透了!」

  說他傻?傅明澤僵住。

  「我不是爲那種事生氣,我是……」

  「是怎樣?」

  江雪黯然,輕輕推開他下了窗榻,裸足踩在微涼的地面上。她別過白皙的臉,不看他。「明澤,爲什麽你不告訴我關于謝清婉的事?」

  傅明澤愣了愣。

  「半年前她就出現在你生活裏了,爲什麽你從來沒對我提起過她?她對你來說是那麽重要的一個人,爲什麽你不跟我說?如果不是今天我去醫院撞見她,你是不是打算繼續瞞我?」她一連串地問,語氣略微尖銳。

  他怔忡地望她,許久,神情掠過一絲怅然。「原來你是爲了這個在生氣。」也是,也不是。

  江雪心緒紛亂,不知該怎麽對他解釋,這不僅僅是生氣,她是無奈,是煩惱,是無法壓抑的心慌。

  她是……害怕。

  怕自己終究逃不過命運……

  她深吸一口氣,痛下決心。「明澤,昨天晚上的事,你忘了吧。」

  傅明澤目光一凜。「什麽意思?」

  她斂下眸,強忍心海翻騰的情緒。「那只是……一時衝動而已,是我控制不住勾引了你,並不代表什麽,你不用覺得自己必須對我負責……」

  「小雪!」他喝止她,語聲嚴厲。「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我知道啊。」她淺淺彎唇,笑得雲淡風輕。

  他倏地惱了,躍下窗榻來到她面前,大手擡起她逞強微笑著的容顔,星眼焚火,幾欲灼燒。

  「你再說一次!」

  他生氣了。

  江雪心下了悟,卻毫不閃躲,反而更勇敢地直視他,一字一句說得清楚明白。

  「我說,昨天只是擦槍走火的意外而已,沒有什麽意義,你別放在心上。」

  他不說話,眸光明滅不定,像風雨欲來的天空,劈過一道道淩厲的閃電。

  江雪有些撐不住了,傅明澤向來懂得自制,這樣的眼神表示他是真的很憤怒了。她知道他在氣什麽,他最討厭她不自愛,拿上床這種事當成隨隨便便的遊戲,前世他以爲她引誘他上床是爲了挑釁謝清婉,氣得打她耳光……

  那失望的一巴掌,仿佛如今仍令她隱約痛著。

  想著,江雪開始慌了,腦海意念紛亂,神情卻偏更顯得倔強。「反正人總要有第一次,不是給你,就是給別的男人,至少跟你在一起感覺還不錯……」

  「江雪!」他斷然喝叱。

  她頓住,悄悄咬緊牙關。

  他深深地注視她,她不敢看他,怕在他眼裏看見如同前世一般的失望,片刻,她聽見他變得嘶啞的嗓音。

  「你該不會是想告訴我,你長到現在還沒交過一個男朋友,跟我上床把自己的第一次給我,只是想玩玩而已?」

  她震顫,感覺他尖刻的言語猶如一桶冰水當頭澆下,直凍進心房最深處。「就是……就是想玩玩啊!怎樣,不可以嗎?」

  她努力裝作滿不在乎,而他猛然倒抽一口氣。

  空氣仿佛結凍了,許久,許久,兩人只是各自僵硬地站著,誰也不吭聲。

  終于,江雪受不了這近乎死寂的氣氛,倉皇地想逃開,剛剛轉身走沒兩步,他急切的告白便追上來——

  「我喜歡你」

  她震撼地凝立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說什麽?他……喜歡她?怎麽可能!

  她怔忡地回眸,顫顫地揚起羽睫,看向他,他也正看著她,墨眸幽深,臉部表情一如既往地沈靜,唯有鬓邊隱隱抽動的肌肉泄漏了他的不安。

  她心韻加速,亂得她自己都能聽見那評評聲響。「你、你只是……把我、把我當一個妹妹那樣喜歡。」

  瞧她嚇得都口吃了。

  傅明澤不曉得自己該生氣還是無奈,他走向她,在她身前落定,低頭俯視她清麗的容顔。「是對妹妹,還是對女人,沒有人比我自己更清楚。」

  她斂陣,直覺躲避他眼神。「那……謝清婉呢?」

  他蹙了蹙眉。「爲什麽總要提起她?」

  「你對她又是什麽感覺?」她堅持追問。

  他靜默兩秒。「你吃醋了。」

  「才沒有!」她慌亂地反駁,一擡眸,才發現他正對她笑著,墨眸不再陰郁,熠熠發亮。

  她忽然斷了呼吸,又窘又急。「我真的沒有吃醋。」小小聲地澄清。

  他聽了,笑意更濃。「她只是我小時候的鄰居妹妹。」像哄她似的溫柔口吻。

  「騙人!」她狠狠瞪他一眼。「我不相信她在你心裏沒有特殊的意義。」

  他聞言,斂了微笑,瞳光再度轉黯。「我承認,她是有些不一樣。」

  她咬唇。

  看見她的表情,他心弦一緊,拉著她在沙發上坐下,端起珠姨送上來的牛奶遞進她手裏。

  牛奶已經有些涼了,她怔怔地啜了一口,唇上便沾了道奶白色的小胡子。

  他看著,眼裏多了一抹連他自己也未察覺的憐愛,他倚牆而立,調整心緒後,才悠然開口。「我在寄養家庭發生的事你都知道了,可我沒告訴過你,我在原生家庭一樣過得不快樂。」

  她一愣,愕然望向他。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告訴她童年往事,以前無論她怎麽旁敲側擊,他總是避諱著不說,她怕惹他想起不開心的事,後來也不再問他了。

  「我爸是個軍人,他以前有過一次婚姻,那個女人偷情出軌被他抓到,兩人才因此離婚,後來他娶了我媽,生下了我。我媽長得漂亮,脾氣又溫柔,照理說他們應該過得很幸福的,可我爸卻老是疑心我媽會出軌,只要我媽跟別的男人多說一句話,回到家便會被我爸教訓一頓,起初是用罵的,漸漸地便動上拳腳……」

  話說到此,傅明澤便蓦地頓住,看得出來這段童年回憶對他而言仍是一段不可磨滅的陰影,或許就是那段經曆,將他磨練成這般內斂沈穩的性格。

  江雪凝望他,感覺心房軟軟的、酸酸的,很難受。「你爸打你媽的時候,你爲了保護她,結果自己也常常被打,對嗎?」

  他一震。「你都知道?」

  「我有請爸爸幫忙打聽過。」她解釋。

  「這麽說江叔也知道了?」

  「嗯。」

  傅明澤溫溫地苦笑,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傻,埋了這麽多年的心事原來早就被知曉。

  他歎氣。「既然你知道我那時候過著什麽樣的生活,應該就能猜到我的心情,那時候我和小清……有點相依爲命的感覺,她從小沒有爸爸,媽媽又病重,就喜歡黏著我,而我也只有跟她在一起的時候覺得能稍微喘口氣,我把她當親生妹妹那樣愛護。」

  就像兩只受傷的小動物彼此依偎著取暖,他是這個意思吧!

  「……所以能夠再遇到清婉,我是很高興的,就像找回一個失散多年的妹妹。」

  她惆怅地望他。「只是妹妹嗎?」

  他聽出她怅然的口吻,劍眉一挑。「你覺得不是?」

  「謝清婉……喜歡你。」她艱難地說道。「不只是對鄰居哥哥那種喜歡。」

  他不坑聲。

  看著他凜然不動的臉龐,她忽地嘲諷地笑了。

  「你也感覺得出來,對吧?你知道她是爲了你請調新加坡的,她想跟你在一起。」

  傅明澤靜靜地凝視她,在她眼裏看見兩簇小小的火焰。

  是生氣了?還是吃醋?不論哪一種,他都覺得高興。

  他淡淡一笑,來到江雪身旁坐下,雙手握住她纖肩,很認真地對她說道:「我只把清婉當成好妹妹、好朋友,我對她的感覺跟對你不,樣。」

  她只覺得一顆心被他這話震得發麻,情感早就想投降了,偏偏理智不允許。

  「會不會只是你的錯覺?」

  「小雪!」傅明澤稍稍用力握緊她。爲什麽她就是不肯信他?「告訴我你心裏究竟怎麽想的?你不是那種爲了玩玩就把自己隨便給人的女孩,我知道的。」

  她的確不是,但……

  江雪咬咬牙。「就算我沒那麽隨便,也不代表我跟你上床就是想跟你在一起。」

  他神情一滯。「你……不喜歡我?」

  江雪聞言,心跳漏了一拍,很想倔強地嗆答她就是不喜歡,可一揚陣看見他的表情,她動搖了。

  不知怎地,他這帶著幾分失魂落魄的模樣讓她聯想起雪球,有時雪球想找她玩,她沒空理會時,牠便會露出類似這樣的表情,有點傷感,有點委屈。

  可他明明不是雪球啊!

  江雪迷亂地尋思,再定睛一看,那瞬間的脆弱已經消失了,他又是原來那個冷靜鎮定的傅明澤。

  是她的錯覺嗎?

  正茫然時,沈冷的嗓音突兀地響起。

  「是杜東元,對吧?」

  「什麽?」她一愣。

  傅明澤眼神陰郁。「小雪,你對杜東元有感覺,對吧?你喜歡上他了?」她啞然,錯愕地瞪著傅明澤,半晌,才找回說話的聲音。

  「我不喜歡他!」她猛然從沙發上一躍而起。「我怎麽可能喜歡上他?我發誓這輩子絕對不會喜歡上他,不然就遭天打雷劈!」

  氣氛沈寂。

  江雪回過神,這才警覺自己過于激動了,她望向傅明澤,他依然坐在沙發上,星眸微斂,她看不清他眼底的思緒。

  「爲什麽要發這麽重的誓?」他問。

  她不知該怎麽解釋。

  他微微一笑。「原來你真的在乎他。」

  那笑太溫潤了,溫潤得令她驚跳。「才不是!我,點也不在乎他,我是因爲……」

  「因爲怎樣?」

  她惘然無語。總不能跟他說她是想避過前世那段孽緣吧!

  她傻傻地愣在原地,而他誤會了她的遲疑,優雅地起身,伸手撫摸她臉頰。

  「雪,你累了,上床睡吧。」

  「可是……」

  他沒給她猶豫的余裕,不由分說地將她橫抱起來,她嚇一跳,也忘了掙紮,就由著他將自己抱回房裏,小心翼翼地放上床。

  他替她蓋好被子,像哄孩子睡似的輕輕拍了拍她。「你今天累了一天了,好好睡一覺。」

  「可是……」關于杜東元的事,她還沒向他解釋清楚呢!還有謝清婉……

  「乖,閉上眼睛。」他用手輕柔地合上她的眼,清隽溫和的嗓音有某種魔力,安撫她疲憊的心神。

  她的確很累了,這一天,從天堂到地獄,她的心情像洗三溫暖,震蕩激烈。

  她聽話地閉上眼,而他坐在床沿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後,起身悄悄離開。

  傅明澤沒發現自己一走,那酣然緊閉的眼眸便立即睜開,追逐他的背影。

  他沒回自己以前住的房間,下樓來到後花園,雪球正趴在狗屋裏睡覺,聽見他的跫音,敏銳地豎起耳朵,撐起身子,興奮地朝他低低吠了幾聲。

  「噓。」他示意雪球噤聲,大手撫上狗狗雪白的茸毛,輕輕揉摸著。「好久不見了,你還好嗎?是不是還經常惹你小雪姐姐生氣?」

  「嗚……」雪球撒嬌地蹭著他。

  經過幾年,雪球的體型已不是剛出生時那般嬌小了,長成了一只雄糾糾氣昂昂的大狗,比牠的父親灰灰神氣多了。

  想起去年去世的灰灰,傅明澤不禁有些黯然,灰灰死去的時候,他正在中東處理一件石油公司的案子,接到消息時,他甚至沒有時間表示難過,只能在夜深人靜時,獨自舉杯哀悼。

  那一晚,他一面喝酒,一面想起了曾經與那只狗一同流浪的生活。

  如果不是遇上了江雪,或許他會像小時候看過的一部卡通主角那樣,抱著相依爲命的狗狗死在街頭……

  那個綁著雙馬尾的小女孩,改變了他的一生。

  而他一日日地看著她長大,愈來愈明白自己的心早已遺落在她身上。

  所以他剛剛才會阻止她繼續解釋,不讓她說下去,怕她說的不是自己想聽到的。

  他比自己所想像的更怯懦。

  一念及此,傅明澤苦澀地笑了,就這樣坐在狗屋前,看著月光,一夜到天明。

  隔天吃過早餐,傅明澤便陪著江雪一起去醫院探望江成君,兩人帶了珠姨炖的雞湯,江雪要親手餵父親喝,卻被他拒絕了。

  「你爸是肝病,不是手受傷好嗎?我自己可以吃。」江成君一臉尴尬。

  見他還能幽自己一默,傅明澤安心許多,他看向江雪,她似乎也覺得莞爾,嫣然一笑。

  「好,爸自己喝,我去樓下花店看一看。」

  江雪總覺得病房裏沒有花花草草就好像少了什麽,一進門就嚷嚷著要去買一束鮮花來插瓶。

  江成君樂得趕女兒離開,他剛好有話想私下對傅明澤說,江雪一走,他立刻放下湯碗。

  「江叔不喝了嗎?」傅明澤有些擔憂。「是不是胃口不好?」

  「放心,我胃口好得很,早餐都吃了兩碗稀飯呢!」江成君笑。「我是有話想問你。」

  傅明澤意會地點頭,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江成君細細地打量他,見他經過幾年曆練,眉宇越發顯得從容,贊許地點點頭。

  「我前陣子看商業雜志,看到有關于你的報導,你這幾年在新加坡混得不錯啊!都能上雜志專訪了。」

  「還好,托江叔的福。」

  「哪是托我的福啊?難道我還能請雜志記者去采訪你,封你爲青年才俊嗎?」江成君呵呵笑。

  傅明澤也淡淡地笑了。

  江成君看著他,忽地歎口氣。「明澤,你回來幫我吧!」

  他聞言,一凜。

  「我知道那時候我答應給你五年的時間,不過江叔現在身體這樣,怕是有點力不從心。」江成君頓了頓,神情略微黯然。「在你面前江叔就坦白說了,雖然醫生說這病開刀後還是很有希望的,不過……也很難說,我放心不下雪兒。」

  「江叔。」傅明澤握住江成君的手。「你一定會痊癒的。」

  「希望如此。」江成君反過來拍拍他的手。「怎麽樣?你願不願意現在就回來幫我?」

  傅明澤沈吟不語,江成君以爲他是想拒絕,不禁焦急。

  「你是不是擔心公司的人說閑話?江叔早就想好了,等雪兒大學畢業,就馬上宣布你們的婚事!」

  「什麽?」傅明澤震撼,墨眸忽明忽滅,似是難以置信。

  江成君微笑。「別告訴江叔,你不想娶我的女兒,我早就看出來……」

  「爸!」一聲尖銳的呼喊打斷房內的對話。

  兩個男人同時一怔,望向聲音來處,去而複回的江雪不知何時站在房門口,嬌容刷白。

  「雪兒,你不是去買花嗎?」

  「我回來拿錢包!」江雪嗓音發顫,怒氣衝衝地走過來。「爸,你怎麽可以這樣做?你不能強迫明澤娶我!」

  「我強迫他?」江成君驚駭。「這哪是強迫啊?他能夠娶你是他的福氣……」

  「才不是福氣!」江雪駁斥父親,眼眶隱隱泛紅。「爸,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你不能爲了想把明澤留在江和,就勉強人家當你的女婿。」

  「這哪能算是勉強?」江成君咕哝。「我看他樂得很……」

  「爸!」江雪氣得快哭了,她怕自己當場崩潰,急急撂下狠話。「總之我不准你這樣做!」

  語落,她匆匆轉身離開。

  江成君愕然目送女兒的背影,好一會兒,才無可奈何地望向傅明澤。「我女兒這意思是不願意嫁給你嗎?」

  傅明澤沒說話,目光深沈,如蒼茫無垠的宇宙。

  江雪踉跄地奔出父親的病房。

  這算什麽?前世是她裝病逼他跟自己結婚,這世變成父親拿生病當藉口勉強他,爲什麽他前世今生都必須面對他們父女倆的心計?

  他有他自己的人生啊!他不欠她,也不欠江家,她不想他再爲了恩情犠牲自己。

  想起自己昨天還故作清高地推開他,今天爸爸便拿婚事逼迫他,她就覺得好丟臉、好難堪。

  他會不會因此厭惡她呢?

  想著,江雪更加心亂如麻,她慌不擇路,一時也不知該去哪兒,順著樓梯口便往上爬。

  「小雪!」後頭有人喚她,她認出是傅明澤的嗓音,逃得更快了。

  她不想見他,現在還不能面對他。

  兩人一前一後,氣喘籲籲地來到醫院屋頂,風很強,吹得她裙裾飛揚,發絲淩亂,他看著她在風中微顫的倩影,不覺心驚膽顫。

  「小雪,你過來,別站在那兒。」

  她搖頭,絲毫沒察覺自己被風吹得步伐不穩。「你走開!別靠近我!」

  聽聞她的排斥,他胸口一擰,卻更放軟語氣。「小雪,你乖,過來我這兒。」

  「我不要!」她反而更往後退。

  雖然她身後還有厚厚的水泥圍欄擋著,傅明澤仍驚懼著,怕她失足,怕她受傷,即便她只是後背撞疼了,他都不舍。

  他大踏步往前邁,不顧她的抗拒,一把將她扯進懷裏緊緊地護著,直到確定她柔軟的嬌軀安全無虞,高懸的心才落定。

  可一放心,另一股沸騰的情緒便排山倒海地攫住他,也不知是激憤,還是郁悶,逼得他快發狂。

  「江雪,你實在……」

  實在怎樣?

  她茫然從他懷裏擡頭,還來不及說話,後頸便遭他大掌扣住。

  他狠狠地吻她,狠狠地將她壓向自己,她慌然失措,一張唇,他有力的舌頭便探進來,粗暴地與她厮纏。

  他不是沒這樣吻過她,可那是在前世,在婚後與她冷戰的那段期間,他很生氣很生氣的時候,才會這般控制不住地強吻她。

  她忘了掙紮,很快地便沈醉于他狂野的親吻裏,細細嬌喘著,唇畔逸出一聲軟軟的嘤咛。

  幾乎是那如貓的嬌吟一出口,他的身子便僵住了,接著,下腹迅速燃起強烈的慾望。

  感覺到腿間有個灼熱的東西頂著,她一時沒意會到那是什麽,只是下意識地更迎向他,整個人像是要融化在他身上。

  該死的!他想要她!

  傅明澤被自己的慾望驚住了,他沒想到只是一個吻,只是一聲婉轉呻吟,他便熱得像即將爆發的火山,恨不得當場吞噬她。

  可是,不行的,現在他們是在醫院屋頂,而她方才還拒絕了與他的婚事……傅明澤一次又一次地深呼吸,努力找回殘余的理智,他極爲困難地放開懷中馨香嬌軟的佳人。

  她仿佛仍醉著,水汪汪的大眼睛迷離地瞅著他,神情顯得恍惚又無辜。

  他心弦一扯,差點又不顧一切地將她摟過來用力親吻。

  「雪,小雪……」他粗重地喘息,一分一分地凝聚向來引以爲豪的自制力。

  「你不用擔心。」

  「啊?」她仍未回神。

  他往後退一步,拉開與她的距離。「我不會強迫你跟我結婚。」

  什麽?她怔忡地望他,好片刻,才領悟他話中涵義,連忙搖頭。「我沒說你強迫我,是我爸……不該強迫你。」

  他微微一笑,耳根隱約泛紅,眼神猶有未褪的情慾,可臉上的表情已顯得平靜。「我並不覺得受到逼迫,我很樂意。」

  她倏地倒抽口氣。

  「你說什麽?」

  「我說,我希望能跟你結婚。」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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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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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9 00:52:0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你說,江伯伯希望你和傅哥哥結婚?」

  「嗯。」

  「傅哥哥也說他想娶你?」

  「嗯。」

  「哇喔!」

  蔡雅岚啧啧贊歎,露出一副暧昧又興奮的表情,一雙清亮的眼睛對著江雪眨呀眨的,直把她看得又羞又惱。

  她強裝鎮定,執起桌上的骨瓷茶壺,舉止優雅地爲自己倒了杯溫熱鮮甜的伯爵奶茶。

  這是在醫院前棟一樓的咖啡廳,蔡雅岚探望過江成君後,兩個女人約了下來一起喝茶,江雪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將父親欲促成她和傅明澤婚事的意圖告訴最要好的知己姐妹。

  可話說了,她不覺又有些後悔,這事至今仍令她心亂如麻,尚未理出個頭緒,實在不曉得該如何面對好友的追問。

  果然,蔡雅岚開門見山。「那你們打算什麽時候結婚?」

  江雪斟茶的動作一顫。「結什麽婚啊!我根本沒答應。」

  「爲什麽不答應?」蔡雅岚臉可惜。「你嫌傅哥哥求婚太隨便?他人呢?我打電話要他給你一個正式求婚。」

  「你別鬧了!」江雪嗔惱。「他回新加坡辭職去了,說是處理好工作交接再回來。」

  「那他什麽時候回來?」

  「我怎麽知道?總要一陣子吧!不過過幾天我爸要開刀,我想他應該會回來一趟。」

  「所以你們的婚事要等江伯伯開刀後再討論嗎?」

  江雪不答,賞給好友兩枚白眼。

  「幹嘛瞪我?」蔡雅岚覺得冤枉。「難道你不喜歡傅哥哥嗎?不想嫁給他?」

  就知道會這樣!

  江雪超悶。「爲什麽我要嫁給他?不能因爲我爸想要他當女婿幫忙管理公司我們就結婚啊。」

  「當然不是爲了江伯伯或公司,是爲了愛啊!」蔡雅岚理所當然。

  江雪差點嗆到。「愛?!」

  見她表情驚異,蔡雅岚吃吃地笑了,先喝了一口自己點的冰咖啡,這才慢條斯理地開口。「江小雪,別告訴我你不愛傅哥哥。」

  江雪一窒,半晌,倔強地聲稱。「我從來沒說過愛他。」

  「你是沒說過,可我看得出來。」蔡雅岚語氣更悠哉了,分明是在揶揄。

  江雪惱了。「蔡小岚!」

  面對她懊惱的神態,蔡雅岚依然笑咪咪的。「江小雪,我不是以前的我了,小時候我笨笨的,才會相信你只是想買一個哥哥來保護你,可我現在愈想愈覺得你早就看中他了,對不對?不然也不會在他面前演那場綁架戲,硬是要把人留在你家。」

  「我……」江雪噎住。當時她那樣的做法確實不甚聰明,她早想過有一天好友長大了,或許會發覺破綻。

  蔡雅岚打量她的表情,也知道自己猜對了,輕聲笑道:「這麽多年來,你老是跟我說你只把他當哥哥、當家人,但你其實是喜歡他的對吧?不是那種對哥哥的喜歡,你想獨占他,想永遠跟他在一起。」

  這麽明顯嗎?江雪惘然。她還以爲自己掩藏得很好了。

  想著,她忽然感到心酸。「我不能獨占他,也不能跟他在一起。」

  「爲什麽不能?」蔡雅岚不解。「你明明就很喜歡他,不是嗎?不然從小到大那麽多男生追求你,你爲什麽一個也看不上?因爲你總會拿他們跟傅哥哥比。」

  她搖頭,喃喃地道:「我沒有拿誰和他比。」

  「因爲他們誰也比不上,對嗎?」蔡雅岚笑得狡黠。

  看著好友那樣的笑容,江雪已然不氣不惱了,只覺更加怅然。「你不懂。」

  「不懂的是你自己吧?」蔡雅岚反駁。「我好歹也交過三個男朋友了,這方面經驗可比你豐富。江小雪你承認吧!你愛他。」

  江雪一震,羽睫伏斂,輕輕地顫著。「可是我覺得……他不愛我。」

  「他不愛你?!」蔡雅岚失聲驚呼,惹來咖啡廳內其他客人的側目,她不免尴尬,連忙壓低嗓音。「你在說什麽傻話,這世上還有誰比他更珍惜你?」

  他的確很珍惜自己。江雪苦笑。「我想他是把我……當妹妹。」

  蔡雅岚睜大眼,不可思議地瞪著好友,片刻,她煞有介事地搖頭感歎。「江小雪,我現在確定自己比你聰明了。」

  江雪聽出這話裏的調侃意味,秀眉颦攏。

  蔡雅岚見她是真的困在牛角尖裏,不禁重重歎氣。都說當局者迷,難道果真如此?「小雪你還記得吧?我高中時喜歡過傅哥哥的,還曾經主動約他出來看電影。」

  當然記得。江雪啜著奶茶,一面回憶著,知曉明澤要跟雅岚約會,那陣子她一直坐立不安,當天還傻傻地扮演了一回跟蹤狂。

  「那天我鼓起勇氣跟他告白了。」蔡雅岚同樣陷入回憶,眼神有些迷離。「可他委婉地拒絕了我,我本來不想認輸,覺得自己努力看看說不定還有機會,可後來看見他爲了你揍了杜東元一拳,我就知道自己這輩子不可能得到他了。」

  江雪聽了,驚訝地揚眸,雖然兩人情同姐妹,但蔡雅岚或許是感到難堪,之前從未將這段心路曆程說給她聽,她也不願傷好友的心,裝作不曉得,兩人很有默契地將此事埋葬,當成不能說的秘密。

  「爲什麽你會這麽想?」既然話說開了,江雪便直率地問。

  蔡雅岚自嘲地撇撇嘴。「你還不懂嗎?傅哥哥那麽冷靜內斂的人,爲了你都可以發飙打人了!我看這輩子除了你,傅哥哥眼裏是看不見別的女人了。」

  還有謝清婉啊!

  江雪實在不願意自己這般斤斤計較,顯得小家子氣,但雅岚不懂的,或許明澤確實疼惜她,卻還有個謝清婉。

  前世,謝清婉才是他愛的女人,自己只是個破壞者。

  今生,她怎能再拆散他們一次?

  「我真不曉得你在糾結什麽。」見她遲遲不吭聲,蔡雅岚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氣惱。「傅哥哥都說願意娶你了,你還懷疑他對你的感情嗎?難道你認爲他是那種爲了江家財産才接近你的男人?」

  江雪猛然回神,慌忙搖頭。「當然不是!他不是那種人。」

  「那你到底在懷疑什麽?」

  「我不是懷疑他,我是懷疑……命運。」

  「什麽意思?」蔡雅岚迷惑。「難道你覺得傅哥哥不是你命中注定的那個人?」

  不,她肯定他就是自己前世今生注定深愛的男人,只是……

  「應該反過來說。」她幽幽低語。「是我不是他命中注定的那個人。」

  「你又知道了?」蔡雅岚翻白眼。

  很可笑嗎?可偏偏她就是知道。江雪歎息。

  「我才不信什麽命運!」蔡雅岚諷嗤。「以前我還覺得傅哥哥在馬場救了我是命運注定的,結果呢?那天告白失敗,回家後我哭得很傷心,我哥跟我說,人家不愛你就算了,總會有別人愛你,他說感情這種事是要看彼此的選擇,強求來的不會美。」

  「選擇?」江雪震懾,腦海靈光乍現。

  「對啊,只有你選擇了他,他也選擇了你,那才叫做命中注定。」蔡雅岚說得頭頭是道。「那時候我單戀傅哥哥,可他不喜歡我,不給我希望,我還能怎樣?難道死纏著他不放?」

  這話說來簡單,每個人都能聽懂。江雪細細在心底咀嚼。

  同樣是少女懷春,前世杜東元就是給了雅岚希望,對她甜言蜜語,她才會飛蛾撲火地與他糾纏。而今生明澤一口回絕了雅岚,她也就潇灑放棄,不再爲單戀煩圓。

  這一切都是個人的選擇。

  這麽說,如果明澤今生決定選擇自己,而不是謝清婉,那……

  「咦?」蔡雅岚驚奇的嗓音打斷江雪的思緒。「那不是杜東元嗎?他怎麽和你繼母在一起?」

  杜東元和莊淑蕙?

  江雪凜神,順著好友手指的方向往窗外望去,果然看見兩人在醫院門外遇上了,正熱烈地交談。

  看他們有說有笑的,似乎早就認識了?

  江雪蹙眉,心念電轉,盈盈起身。「雅岚,你在這邊等我,我出去看看。」

  語落,她匆匆離開咖啡廳,杜東元和莊淑蕙站在角落說話,她擔心被兩人發叫,閃閃躲躲地接近,藉著一株高大的觀葉盆栽遮掩自己的身影。

  「沒想到居然是你救了成君!」莊淑蕙嗓音清銳。「我昨天回台灣才知道這件事,他跟我說的時候,我還不相信呢!」

  「我也沒想到會那麽巧。」杜東元笑道。「那天剛值完晚班想回去,就遇見他昏倒。」

  「他對你印象怎樣?」

  「應該還不錯吧!」

  「所以你今天才帶了鮮花來探病?我不曉得你們處得這麽好了。」

  「哈,其實我是爲了雪兒來的,我想追她。」

  這話一出,不僅莊淑蕙驚愕,一旁偷聽的江雪也不悅地皺眉。

  「你怎麽搞的!之前我要你追雪兒,你不是還說她根本對你沒興趣,你不想自討沒趣嗎?而且你現在不是跟你們醫院院長的女兒在交往?」

  「我是不想自討沒趣,可我好像……」

  「你別鬧了!」

  「不是閙,阿姨,我也不曉得爲什麽,這幾天一直在想她……阿姨,你也希望我和雪兒在一起的,不是嗎?」

  「那是以前,你現在跟院長千金交往也很好,對你未來前途有幫助。你可別想劈腿啊!要是最後落得兩頭空,看你找誰哭去!」莊淑蕙言語犀利,毫不留情。

  杜東元悶不吭聲。

  莊淑蕙歎氣,放柔了嗓音。「你別不服氣,阿姨是爲你好才這樣勸你,雪兒脾氣強得很,你追不到她的。」

  「可難道阿姨你情願讓她跟那個傅明澤在一起?聽說江伯伯想要他們兩個結婚。」

  「事情還沒成定局呢!據說雪兒不答應。」

  「她不答應?我以爲她喜歡傅明澤。」

  「我也覺得奇怪,她明明就只聽明澤的話……」

  兩人一面說著,一面往醫院後棟的病房大樓走去,江雪沒跟上去,目送他們走遠了,身子激動地陣陣顫栗。

  原來當年杜東元之所以刻意接近她是受了莊淑蕙的慫恿,那麽前世也是如此嗎?

  前世杜東元和她交往,自然就認識了莊淑蕙,她從未懷疑過兩人之前就相熟……杜東元幾次與她分分合合,糾纏不休,是否都是爲了令她分心,令她無暇顧及公司的事?

  莊淑蕙竟這般處心積慮……

  心海霎時卷起千堆雪,江雪恨得咬牙切齒。前世的她,真傻啊!完全被耍得團團轉。

  她沒想到莊淑蕙那麽早就開始算計自己了,她一直以爲是父親病重後,那女人擔心分到的遺産太少,才會蠢蠢欲動。

  莊淑蕙和杜東元,他們兩個究竟是什麽關系?杜東元叫她阿姨,是親阿姨嗎?但她從未聽說莊淑蕙有任何姐妹,只有一個哥哥在美國開餐館……

  江雪心神恍惚地回到咖啡廳,蔡雅岚見她臉色蒼白,不禁擔憂。

  「小雪,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她搖頭。「沒事,我只是發現了一個秘密。」

  「什麽秘密?」

  她沒有回答。

  周末,江雪藉口爲了感謝杜東元對父親的相救之恩,約他一起吃飯。

  杜東元沒想到她會主動邀約自己,興奮得整天都笑臉迎人,不料這天醫院湧進大量急診傷患,他到了深夜十點才脫身。

  他本以爲沒戲唱了,江雪這樣的大小姐,哪能容忍男人跟自己約會臨時有事遲到?沒想到她不但願意等,還親自開車到醫院來接他。

  「你還沒吃過晚餐吧?想吃什麽?我請你。」

  接到他後,她對他笑笑,問話的口氣很熟稔,就好像兩人已經認識許久。雖然兩人的確相識多年了,但一直沒什麽交情,她能這樣對他,他實在喜出望外。

  「我知道有一間wine bar很不錯。」他大著膽子提議。「這麽晚了吃太飽也不好,我們就去喝點小酒,吃點小菜,如何?」

  居然第一次約會就約她去喝酒,這男人果然是花花公子。

  江雪暗暗冷笑,表面卻是落落大方地點頭答應,照著杜東元的指點,她開車來到一家飯店。

  這不是……

  在飯店門口停下車,江雪心韻跳漏了一拍,情緒略微浮躁。

  這家飯店,正好是她父親投資的事業之一,傅明澤在這裏打過工,莊淑蕙在這裏辦過慈善服裝秀。

  前世,她和杜東元便是在此初次相遇的,後來她二十歲生日那天,也是打算在這裏將自己的初夜獻給他。

  由于那段不堪的回憶,今生她一直避免踏進這間飯店,沒想到……

  「聽說這家飯店就是你爸投資的,對吧?」杜東元沒看出她神情不愉,朗聲笑道:「頂樓的wine bar我跟朋友去過幾次,酒的品質很好,情調也不錯。」

  「是嗎?我第一次來。」江雪淡淡地道。

  下車後,江雪將車鑰匙交給泊車小弟,與杜東元並肩走進飯店大廳,和她前世的印象相仿,大廳角落依然立著一座小巧的羅馬式噴泉,水流清澈,在燈光下晶瑩閃爍。

  兩人經過噴泉,往電梯門走去,誰也沒看到噴泉另一側,有個身姿挺拔的男人正站在那裏。

  一個穿著長裙的美女蓮步亭亭地走向那相貌清俊的男子,對他嫣然一笑。「等很久了嗎?明澤,我已經辦好check in的手續了。」

  傅明澤沒說話,墨眸一迳盯著電梯的方向,待那兩人走進電梯,門關上,他立刻大踏步走過去,擡頭盯著那一排樓層數字鍵。

  「你怎麽了?」美女訝異地追上來,被他陰沈的表情嚇了一跳,他向來閑逸淡定,竟有這般近乎猙獰的時候。

  「發生什麽事了?」她焦,急地問。

  傅明澤置若罔聞,只是死死瞪著那一層一層往上閃亮的數字,直到在最後一個停住。

  他們去了頂樓,頂樓沒有客房,只有幾間觀景餐廳和酒廊。

  傅明澤覺得自己松了一口氣,她,並不是想跟別的男人上床……

  「明澤!你到底怎麽了?」美女擔憂不已。

  他定定神,這才回頭,又是那一貫溫潤清淡的神氣。「你剛不是說有點餓嗎?要不我們上去吃點宵夜?」

  江雪並沒打算跟杜東元約會,她只是想套話,問出他和莊淑蕙究竟是何關系而已。

  但這男人好似真的把這次見面當作男女之間的約會,一臉喜不自勝,樂陶陶地對她施展男性魅力,張口便是各種風趣的笑話。

  以前她會覺得跟他聊天很開心,聽他說話很幽默,可如今她和他面對面,只覺得不耐,對他的喋喋不休毫無共鳴。

  他怎麽就這麽多話呢?偏偏又說不到她想聽的。

  她皺眉,聽從他的建議開了一瓶西班牙紅酒,又點了西班牙生火腿、煙燻起司等幾道小菜來配酒。

  趁著等待服務生開酒的時候,她將話題拉入正軌。「那天謝謝你見義勇爲幫了我爸,我和我阿姨都很感謝你。」

  「你阿姨?」

  「就是我繼母。」

  「喔,原來你叫她阿姨啊。」杜東元笑了笑。

  她觀察他並無異樣的表情。「你認識我阿姨吧?前幾天你去醫院探望我爸,聽說你們倆剛好遇上了?」

  「嗯,是遇上了。」他點頭,又狡狯地瞥了她一眼。

  「可惜那天你不在。」言下之意是他想見的人其實是她。

  江雪懂得他的暗示,卻裝沒聽懂。「你跟我阿姨以前見過嗎?」

  他一凜,眼神似掠過一絲防備。「爲什麽這樣問?」

  她不動聲色。「我聽阿姨提起你的口氣好像很熟的樣子。」

  「喔,以前見過幾次。」杜東元語氣漫不經心的。「我聽說她是你的繼母,有特別打過招呼。」

  意思是他就算和她的繼母有來往,也是因爲他對她格外上心。

  這男人是條滑溜的魚啊!江雪冷冷一哂,不再追問。服務生開了酒,在水晶酒杯上斟了些許,請她試酒。

  她輕輕舉杯搖了搖,就著朦胧的燭光欣賞杯中寶石紅的瑰麗顔色,鼻尖湊近杯緣,嗅了嗅帶著水果味的酒香,接著用舌尖淺淺抿了一口。

  確實是好酒。她點點頭,服務生便往兩人杯中斟酒。

  「你品酒的樣子很美。」杜東元凝視她的眼神是毫不掩飾的傾慕。

  那樣的傾慕令江雪有些不自在,這家夥不會真的喜歡上她了吧?這一世她對他總是不假辭色,他看上她哪一點?

  她優雅地舉杯,正欲再啜一口,眼角余光忽地瞥見一道熟悉的男性身影走進酒廊。

  她怔住,愣愣地看著傅明澤在服務生的引導下走到一張臨窗的桌前,一派紳士地替跟在他身後的美女拉開了座椅。

  是……謝清婉!

  江雪不禁捏緊杯腳。他什麽時候回台灣來的,還跟謝清婉在一起?

  他們……投宿在這家飯店嗎?他和謝清婉不可能住同一個房間吧?

  江雪心亂了,這意外的相遇令她難以保持冷靜,她告訴自己就當沒看見,可卻一再地走神,陣光時不時地便會往傅明澤那桌飄,看他們倆在做什麽。

  他們點了酒,點了小菜,傅明澤謝絕了服務生的服務,親自爲謝清婉倒酒,燭光掩映下,謝清婉清麗的容顔似染霞色,分外妩媚。

  江雪狠狠地喝盡杯中酒。

  傅明澤對謝清婉真是細心體貼啊!好像知道她酒量不好,還勸她喝慢一點,對她笑時,那神態顯得多麽溫柔!

  他還說只是把謝清婉當妹妹,還說很樂意跟自己結婚……這個騙人的混蛋!大壞蛋!

  江雪又是酸楚又是氣惱,一時只覺得胸口翻騰,差點透不過氣來。

  杜東元察覺她神情有異,順著她視線往後看,眉峰一挑。「那不是傅明澤嗎?他也和女朋友來這裏約會?」

  女朋友三個字令江雪眼皮一跳,牙關不覺咬緊。

  杜東元看看她,又看看傅明澤,忽然覺得這是一個凸顯自己的好機會,俊唇邪邪挑起。

  「我過去打個招呼。」語落,他也不等江雪反應,迳自走向傅明澤那桌。

  兩個男人虛情假意地寒暄幾句,傅明澤表情一直淡淡的,杜東元看不出他是什麽情緒,倒也暗暗佩服。

  「你放心,如果雪兒喝醉了,我會送她回去。」

  直到聽見杜東元撂下這句,傅明澤的臉色才略微有了變化。

  吃味了吧!杜東元呵呵笑,既已攻下一城,便識相地立即撤退,回到座位上。江雪早又斟了一杯酒,一口一口地喝著。

  「你可別喝太多。」杜東元傾過身,故意貼著她耳畔低語。「要是喝醉了豈不是便宜了我?」

  她聽了,墨睫翩揚,橫他一眼,她是真的在瞪他,可那從下而上的眼波卻是無意中流露了媚態,似嗔似怨。

  杜東元一愣,胸口如遭重擊,而坐在窗邊的傅明澤望見這幕,全身肌肉不知不覺繃緊。

  兩張桌子,四個人,隔了幾公尺遠,卻是彼此關注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你不去跟江小姐說說話嗎?」謝清婉好不容易才將視線從江雪身上收回來,若有所思地盯著坐在對面的男人。

  「不用。」傅明澤慢慢喝酒。

  謝清婉看出來他並不如表面這般氣定神閑,握著酒杯的骨節幾乎泛白,她咬了咬唇,美眸微黯。「我不曉得江小姐有男朋友了。」

  「那不是她男朋友。」傅明澤一字一句地從齒縫迸落。

  「可他們看起來感覺不錯呢!」謝清婉故意試探。

  這次她看得仔細,清楚地看見傅明澤額角浮出幾根青筋……

  「你該不會是在吃醋吧?」她語氣變得尖銳。

  傅明澤一凜,兩秒後,擡起頭來,嘴角勾著不算笑的笑。「清婉,晚了,我送你回房吧!」

  「我不要!」謝清婉難得想發脾氣。「你想走的話可以先走,我還想繼續喝。」

  他沒走,她知道他不是爲了自己,而是爲了那個令他強烈動搖的女人。

  她一遍遍地深呼吸,總算還是壓抑了胸口難平的意氣,維持著一貫的婉約形象,櫻唇彎著淺淺的笑。「再喝一杯就好,明澤,你再陪我一會兒。」

  當她這般柔柔地央求著他時,他無法狠下心拒絕。

  傅明澤點點頭,繼續陪她喝酒,只是依然會不時走神。

  氣氛其實有些尴尬,謝清婉也清楚他的心都挂在另一個女人身上,她就是不甘心,這半年來她千方百計地想親近他,甚至不惜拉下顔面,拿度假當藉口,硬要跟著他回台灣,可不管她怎麽撒嬌賣癡,他終究不是以前那個對自己百依百順、事事都以她爲優先的鄰家哥哥了。

  現在他心裏,有了更重要的女人。

  思及此,謝清婉懊惱地又喝了口酒。有時候她真怨,如果能早幾年和他重逢就好了,或許她還能跟江雪爭上一爭……

  哐啷……

  一陣清脆的撞擊聲響驚醒謝清婉迷離的思緒,她望向聲音來處,似乎是江雪不小心打翻了酒杯,而且還灑了自己一身酒,深紅的液體染透了白色衣襟。

  室內小小地騷動,江雪狼狽地站在原地,無數道視線好奇地集中在她身上。

  她從小到大難得這樣出糗,霎時感覺困窘到極點,下意識地拿起餐巾紙想抹去衣襟上的髒汙,可又哪能輕易抹去?

  正難堪時,一件黑色軍裝外套暖暖地蓋在她身上,稍稍替她掩去了衣襟上的汙點。

  她擡頭,望進一雙墨深幽邃的眼潭裏。

  「冷氣很強,你穿上外套會暖和點。」傅明澤溫聲低語。

  他不說她打翻了酒,不說這是爲了幫她遮醜,找了個這麽漂亮的藉口借她外套穿。

  怎麽會有他這種男人?

  江雪又氣又怨,眼眸不爭氣地泛酸,她真討厭他,討厭他總是這麽風度翩翩,一副君子樣…………

  她側身想扯下外套,他用一雙大手定在她肩膀,不許她動。

  「你放開我!」她低聲斥。

  他堅決不放。

  見狀,杜東元也起身,伸手過來拉江雪。「傅明澤,雪兒今天是我的女伴,我會照顧她。」

  傅明澤沒理會他,只是直直盯著江雪,見她斂眸咬唇,七分憤慨中藏不住三分委屈,心念一動,牽起她的手便往酒廊外拖。

  「餵!你……」杜東元阻止不及,愕然愣在原地。

  謝清婉也變了臉色。

  「你幹嘛!你想帶我去哪兒?」江雪一路被拖著走,酒意醺然,腦門微感暈眩,她想掙脫傅明澤,無奈他力氣太大,將她手腕扣得緊緊的。

  傅明澤以前在這家飯店打工過,很清楚走廊盡頭有一扇通往屋頂的安全門,爲了防止飯店住客任意上屋頂,這扇門平常會上鎖,他將江雪帶到安全門前,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瑞士小刀。

  「拿著。」他將小刀遞給江雪。

  她下意識地接過,定睛一看,霎時面色刷白。

  這把瑞士小刀正是她從前送給他的禮物,上頭系的幸運草吊飾也是她親手做的,經過歲月流轉,卻仍顯得光鮮亮麗,看得出來平常他很細心保養。

  「你這是……什麽意思?你要把這個退還給我?」

  「你說什麽?」傅明澤正低頭檢查門鎖,聞言愕然反問。

  她恨恨地瞪他,心海蓦地卷起千堆雪,情緒沸騰。「你……怎麽可以這樣?你答應過我的,你永遠不會把這個退還給我!」

  當年他收下禮物時許的承諾,難道都忘了嗎?他可知曉這把小刀不僅僅只是一把小刀而已,這裏頭藏的是她的心,是她對他想說又不敢說的愛戀!她得鼓起多大的勇氣才能再一次將這把小刀送給他,可他竟然……

  淚光在江雪眼眸中瑩瑩閃燦,傅明澤見了,目光一閃,若有所悟。

  「誰說我要把這個還給你了?」他淡淡說道,一根根松開她抓得緊緊的手指,拿回小刀。「我只是要你暫時幫我拿著而已。」

  語落,他從小刀裏撥出幾個合適的工具,技巧地轉開了門鎖。

  江雪啞然看著他的動作,忽然覺得自己好傻,他不是要將小刀還她,只是拿來當作撬門的工具而已。

  正迷茫時,傅明澤已一把將她拉進安全門後的樓梯間。

  「爲什麽這麽晚了還跟杜東元單獨出來喝酒?」低啞的嗓音拂過她耳畔。

  她怔了怔,半晌才回過神,揚陣望向傅明澤。「什麽?」

  他端俊的臉孔半隱在陰影下,但她仍看見他眼角的肌肉似是微微抽搐著。

  「爲什麽剛剛打翻了酒杯,你會是那種表情?你覺得在他面前丟臉了嗎?」他聲音依然低低的,帶著幾分壓抑的沙啞。「你就那麽喜歡他?」

  她這才恍然領悟他口中的「他」是指誰。這是在質問她嗎?憑什麽!

  她氣惱地橫他一眼。「我不喜歡他!」

  「不喜歡他,爲什麽跟他來這裏約會?」

  「這不是約會。」

  「孤男寡女,深夜在酒吧一起喝酒,不是約會是什麽?」他咄咄逼人。

  她恨恨地嗆回去。「這麽說你跟謝清婉是在約會喽!」

  他怔住。

  見他表情呆愣,她更惱怒,明眸焚著灼灼火苗。「你還說自己只把她當妹妹呢!結果呢?她不但跟你回台灣來,還住同一間飯店,你們……」

  「我沒打算住飯店。」他打斷她。「我本來想送她來這裏後便回江家去,我還是習慣住自己從小住的房間。」

  江雪沒料到他會這樣說,一時無語。

  「除非你不准我回去住。」他補充。

  「我、我幹麽不准?你上次不就是來我家住?」她沒好氣。

  他微微一笑,那笑溫柔得令她心湖跟著蕩漾。

  她恨自己的把持不住,他的溫柔又不僅是針對自己,他對謝清婉也這樣笑。

  「清婉是回來台灣度假找朋友的,她有個好朋友住在台北。」他解釋。「剛好我想趁周末回來一趟,她就跟我坐同一班飛機。」

  度假訪友?騙誰呢!分明就是想親近他。江雪譏诮地撇撇唇。

  「你生氣了?」他低聲問,伸手輕撫她薄染紅暈的臉頰。「別生氣,我跟她真的沒什麽。」

  生氣的人是他吧!江雪呼吸一凝,只覺得臉頰被他手指觸碰到的地方燙得像在發燒。「那我和杜東元也沒什麽啊!你怎麽就不相信?」

  墨眸明滅不定,她看得出來他仍是在意。

  「我只是爲了謝謝他那時候救了爸爸,所以想請他吃頓飯而已,剛好他今天比較晚下班,才改成來這邊吃宵夜。」

  「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她賭氣地咬唇。

  他凝定她,原先有些黯淡的瞳光漸漸亮了起來,猶如初昇的旭陽,光輝燦爛。江雪頓時有些恍神,她想起前世,當他在這間飯店得知她臨陣退縮並未跟杜東元上床時,好像也是這般熠熠生輝的眼神。

  她徒然衝口問:「你很高興嗎?」

  他一愣,半晌,自嘲地勾唇。「對,我很高興。」

  她倏地震撼。這麽說前世的他會有這樣的眼神也是因爲高興……

  「爲什麽?」

  傅明澤沒立刻回答,只是上前一步,展臂將她輕輕地攬進懷裏,溫熱的氣息在她耳畔吹拂。

  「剛剛我在樓下大廳看見你跟他搭電梯上樓,我以爲你們來開房間……」

  「怎麽可能!」她又驚又怒,氣得握拳捶他胸膛。「我是那種女人嗎?」

  他啞聲失笑,像是欣慰,又似自嘲。「我知道你不是。」他用手指扒梳她柔潤細致的秀發。

  「小雪,我今天才發現自己是個氣量狹窄的男人。」

  她聞言,在他懷中錯愕地擡起頭來。「你才不是!」

  「我是。」他將她臉蛋壓回自己胸口,不讓她看見自己臉上的表情。「剛才我看你和杜東元喝酒聊天,氣氛那麽好,你知道我想什麽嗎?」

  她心韻跳漏一拍。「你……想什麽?」

  他靜默不語,她貼著他結實的胸膛,感覺他的呼吸變得粗重了,甚至能聽到他急促有力的心音。

  許久,他溫沈的嗓音才悠悠揚起,一字一句,在她心房缭繞回旋。

  「我想,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就算是強迫的,我也一定要娶到你。」

  她蓦然凝淚。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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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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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9 00:52:3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他想要她!

  前世,是她處心積慮地說謊,騙得他與自己成婚,可今生是他自己選擇求娶她。

  不是被任何人逼的,而是他自己的意願。

  他要她!

  江雪哭了,趴在傅明澤懷裏,淚水無聲地碎落。

  她想起前一天下午,父親私下對自己說的話——

  「你知道明澤在去新加坡工作以前,跟爸爸說了什麽嗎?他說要我給他五年的時間,他會證明自己能夠闖出一番事業,等他從新加坡回來,他希望我能允許他追求你。」

  「什麽?」她難以置信,愣愣地望著父親。

  「傻丫頭!」父親搖頭哂笑。「明澤早就愛上你了,他三年前就跟爸爸說自己想要你。」

  「可是……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那傻孩子也不曉得偷偷喜歡你多久了,一直藏在心裏不肯說,要不是那次你被關進冷凍庫裏差點沒命,他說不定還瞞著我呢!我也問過他爲什麽不早點對你表白,萬一這幾年你愛上別的男孩子怎麽辦?」

  「那他怎麽說的?」

  「他說如果你真的愛上別人,他會誠心祝福你,只是在還沒證明他不靠江家也能闖出成就來以前,他不覺得自己有資格追求你。」

  「那個……笨蛋!」

  「呵呵,爸爸那時也罵他傻啊!不過你也知道的,那孩子表面溫和,其實心裏很固執,他拿定的主意誰也勸不動。唉,要不是爸爸得了這病,我也不會要他提早回來幫我,我其實想成全他的。」

  「他是怕人家說他攀裙帶關系吧?還真驕傲。」

  「他如果沒有這點骨氣,爸爸也不放心將你交給他。」

  他真傻!

  當時她聽完父親所說的,芳心動搖得厲害,不敢相信原來他三年前就看中自己了,甚至可能更早以前就暗戀著她,只是一直覺得自己不夠資格。

  她知道他向來是傲氣的,正如父親說的,骨子其實硬得很,前世她就曉得他不願靠江家來功成名就,只是沒想到……

  父親問她,究竟愛不愛明澤?

  她當時沒有回答,可心口那股難言的疼痛早就訴說了答案,她愛他,很愛很愛他,愛到心痛!

  但她從不敢奢求這樣的愛能夠得到回應,尤其在謝清婉出現後,她想,是自己這個壞心女配角該退位的時候了。

  可他居然說他要她,不惜強迫也要娶到她……

  「雪。」他低低地貼著她耳畔呼喚她的名,只有在最情動、最溫柔的時候,他才會如此喚她,不是雪兒,不是小雪,就是那麽纏綿入骨的一個字。

  「雪,我們……去開個房間好不好?」

  什麽?

  過了好幾秒,她才慢慢領悟他話中涵義,他竟想要……

  「我想要你。」溫熱的舌尖輕輕地舔過她耳珠。

  她一陣酥麻,這才驚覺兩人此刻身子貼得極近,幾乎是毫無縫隙的密合,她豐盈的軟乳擠壓著他堅實的胸膛,臉蛋埋在他脖頸間,能感覺到他上下滾動的喉結,她柔細的發絲與甜甜的呼息撩撥著他耳鬓。

  他全身都熱著,心跳得很快,某個地方硬硬地抵著她……

  她蓦地感覺渾身都軟了,唇畔逸出嬌綿的吟歎。「明澤。」

  他顫了顫,鼻尖不覺摩挲著她額頭。「嗯?」

  「明澤……」她揚起臉,卻是梨花帶雨,墨睫盈淚。

  他嚇一跳,方才醉在情慾裏,竟沒發現她哭了,此刻頓時慌了手腳。「雪,小雪,你怎麽哭了?」

  她說不出話來,只是煙霭迷離地瞅著他。

  「是我剛剛說的話嚇到你了嗎?你別擔心,如果你真的不願意,我不會強逼你……」

  「你不是說就算強迫,也一定要娶到我嗎?怎麽這麽快就反悔?」

  「我……」他愣住。

  而她忍不住莞爾,這男人從他十三歲那年起,性子就是溫冷的,過了這些年,他對人是沒那麽冷了,情緒卻控制得更好,從來都是冷靜無波的,少數幾次見他慌亂,都是因爲她。

  也許自己對他真的有不同尋常的影響力……

  江雪眨眨眼,淚珠落下,笑意卻揚起,像湖面上的漣漪,一圈圈地漾開。「我哭,是因爲我高興。」

  「你高興?」他難得一副傻樣。

  她笑得更燦爛了,像小兔子似的,眼睛紅紅,嘴唇卻可愛地咧開。「明澤,我聽我爸說了,你三年前去新加坡工作以前,就跟我爸說想追求我。」

  他一僵,久久,才澀澀地揚嗓。「你都知道啦?」

  「你要我爸給你五年時間,讓你去闖出一番事業來……」她輕笑,擡眸嬌嗔地睨他。「你怎麽不問問我,等得了你五年嗎?如果我這段期間愛上別人怎麽辦?」

  他被她含羞帶媚的眼波看得心跳狂亂。「我跟江叔說,如果那樣,我就祝福你。」

  「你很大方嘛!祝福我?」她從他懷裏退開,不依地用手指一下下地點他胸口。「那你今天還吃什麽鬼醋?我只不過跟別的男人喝杯酒,你就撬開安全門把我帶到這裏來!」

  「我……」他捉住那調皮的手指,包握在自己暖暖的大手裏,有些無奈又有些赧然。「我錯了。」

  她可不打算輕易放過他,眼珠淘氣地一轉。「如果我真的喜歡上杜東元,你怎麽辦?」

  他一凜。「你剛才說不喜歡他!」

  「我也可以明天再開始喜歡他啊。」她嘟嘴。「他講話還挺幽默的,多跟他約會幾次,說不定我就心動了。」

  「小雪!」他現在知道她是故意在整他了,俊臉淡淡地浮上可疑的紅暈。「他不是個好男人,我查過他了,他現在正跟他工作那間醫院的院長千金在交往,你可別被他騙了。」

  「你查過他?」她訝然揚眉。「你人在新加坡怎麽調查他?」

  「玄宇幫我的。」他淡定地道,眼神卻掩不住一絲困窘,說人壞話實在不是他的格調。「杜東元如果真的要追你,就是劈腿,會劈腿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嗯,這個她很了解。江雪眉眼彎彎,笑意盈盈。

  「既然他那麽壞,你剛剛怎麽還眼睜睜地看著我跟他約會,不馬上帶我走?」她嬌嬌地逗問他。

  他沒回答,陣光飄移,頰畔那抹紅暈好似更明顯了。

  是因爲喝了酒,還是真的窘?江雪好奇地盯著。

  「因爲我也想看看你的反應。」他咕哝。

  「看我什麽反應?」她不解。

  「看我和清婉在一起,你會怎樣?」

  意思是他想知道她會不會吃醋?江雪愕然踭大陣。傅明澤也會做這種幼稚的気探?

  「你試探我?你想看我會不會吃醋?」她吃吃地笑了,笑得好愉快、好甜美,依然盈著殘淚的明眸刹那間流光璀燦。

  簡直笑得他心慌啊!

  傅明澤也不曉得自己該窘該懂,只覺得這輩子從沒這麽尴尬過,這丫頭分明是在嘲笑他,知道他喜歡她、在乎她,便頑皮地逗他取樂。

  唯一能治她的,只有這法子了……

  行動先于意念,傅明澤還沒想清楚自己該做什麽,一雙臂膀便自有主張地再度攬抱眼前這個又哭又笑、令他心疼又心癢的俏佳人,方唇順勢狠狠地印下去,晚著那柔軟異常的唇瓣不放。

  再笑吧!

  看他這樣堵住她的嘴,她還能怎麽笑?

  這可惡的女人啊……

  一夜貪歡。

  隔天早上在飯店房間醒來,江雪第一眼看見的便是一張清俊淡逸的臉龐,線條分明,劍眉星目,瞳神深邃無垠。

  這次不像上回,傅明澤一直守著她醒來,側身支頤,靜靜地看著她,看得她神智從朦胧到清醒,心韻亂了好幾拍。

  「你醒啦!」她倏地坐起身,被單順著圓潤的肩頭滑落,露出一片性感的胛骨,以及半球白膩的豐盈。

  春光乍現,他目光黯了黯,她這才驚覺自己身子裸著,連忙伸手將被單拉高,密密地裹住自己。

  見她含羞帶怯的嬌態,他心一動,低低地笑了。

  「你笑什麽?」軟嫩的櫻唇嘟起,一臉傲嬌。

  他沒回答,也跟著坐起來,大手揉了揉她的頭,將她原本就睡得淩亂的秀發揉得更亂。

  「討厭!」感覺到他動作隱含的寵溺,她也無從發怒了,嬌嗔地咕哝,別過臉,粉頰淡染嫣紅。

  那抹嫣色看得他又愛又憐,忍不住低頭啄了那軟軟的頰肉一口。

  她不敢看他,小媳婦似的垂著頭,傾身偎進他懷裏,蹭了蹭那肌理結實的胸膛。

  他一面用手指梳順她亂發,一面低聲問:「肚子餓了嗎?」

  她搖頭。

  「那要再睡一會兒嗎?現在還早。」

  她又搖頭,雙手像無尾熊似的勾抱他的腰。

  「明澤……」撒嬌地喚。

  「嗯?」

  「你真的喜歡我嗎?」

  「喜歡。」

  「是對妹妹那種喜歡嗎?」

  「不是。」他很肯定。

  她偷偷地彎唇。「那你……愛我嗎?」

  無言。

  她等了一會兒,見他就是不吭聲,心韻又亂了,胸口像被某種重物碾過,隱隱地痛。

  「幹麽不回答?」她擡頭,嗔惱地瞪他。「你說話啊!」

  他神色不動,表情諱莫如深。「先定義一下什麽是愛。」

  「啊?」

  「怎麽樣才算是愛你?」

  這還需要定義嗎?他是不是想藉此逃避問題?

  江雪不滿了,也不賴在傅明澤懷裏了,抽身退開,水眸氤氲哀怨。

  他知道她生氣了,卻是勾了勾唇,似笑非笑地用手勾了她一绺墨發繞在指間把玩。

  「看你笑了就開心,哭了就著急;你對別的男人好點我就吃醋,你不理我就慌張;聽說你失蹤了,我的心好像也跟著不見了,趕著去找你;你任性的時候我會生氣,可氣過了還是想什麽都順著你;睡覺的時候想你,醒來的時候也第一個想你……你知道我自從搬離你家後,到什麽地方,看見什麽好吃、好玩的,都想跟你說一聲,和你一起分享一起玩嗎?」他頓了頓,忽地傾過身,在她耳畔撩撥地吹氣。「還有,動不動就想抱抱你、親親你,這樣算不算愛你?」

  一連串溫聲低語,宛如陳年佳釀,又醇又香,江雪聽著,只覺整個人都醉了,昏了,眼淚不爭氣地在眼眶裏孕育。

  「明澤……」她又伸手抱他。

  他將她摟在懷裏,像摟著小娃娃似的,輕憐蜜愛。

  「我想天天把你帶在身邊,只要想到你有一天可能會喜歡上別的男人,我就不知如何是好,我跟江叔說,如果你和別人在一起我會祝福你,其實我是不敢去想,到那一天我也不曉得自己會做出什麽事。」

  傅明澤向來寡言,難得這麽多話,這是一口氣把埋藏多年的心聲都道出來了。他深深歎息,大手擡起懷中佳人的臉蛋。

  「雪,你說什麽是愛呢?我沒想過自己會這麽、這麽放不下一個人。」

  淚光在她眼裏閃爍。「真的是愛,不是……恩情?」

  「你認爲一個人會因爲想報恩,就對對方産生這種感情嗎?」他有些莞爾。「而且你以前不是一再跟我強調,你當初要你爸收留我,不是施恩,只是交易?」她逮到機會就會跟他灌輸這樣的觀念,他聽得都膩了,卻也因而明白她心中有個結,她不希望他將兩人的關系定義爲恩情。

  其實他從來也不覺得自己對她懷抱的感情是爲了報恩……

  「我怕你想不通鑽牛角尖嘛!」她還一副爲他好的模樣。

  「鑽牛角尖的人是你吧?」他忍不住敲她額頭。「我可沒糊塗到混淆恩情與愛清。」

  沒有混淆就好了。

  她揚眸睇他,有些酸澀,卻有更多甜蜜欣喜。他,真的愛她呢!

  但她卻還是放不下心結。「那……謝清婉呢?」

  傅明澤橫她一眼,給她一個「又來了」的無奈眼神。

  唉!她也不是故意的,但那女人就是她的心魔啊!是她前世今生最可怕的情敵。

  「對不起嘛。」她心虛地斂眸。

  見她竟如此乖順地道歉,他星眸興味地一亮,手指捏了捏她俏皮的瓊鼻。「我以前跟你說過,覺得對不起的時候該做什麽?」

  「啊?」她一時迷惘。

  他笑笑,也不逼她回憶,迳自潇灑地翻身下床。「我先去洗手間。」

  她目送他只穿了條內褲的挺拔背影,陣光在那性感的臀部及陽剛的大腿停留數秒,俏臉紅得發熱。

  刷過牙,洗過臉,傅明澤神采奕奕地從浴室裏走出來,往床上一看,卻是整個人倏然凍在原地。

  他看見江雪跪坐在床上,身上只穿著他的黑襯衫,襯著那雙亭亭玉腿更加瑩潤白皙,一頭墨發已經梳亮梳順,半邊綁起了馬尾,另外半邊還柔柔地披著。

  她記起來了!

  他曾半開玩笑地對她說過,要表示歉意的話,就綁雙馬尾給他看……

  察覺他正呆呆瞧著自己,江雪感覺自己臉又紅了,绾起秀發的動作不知不覺凝住。

  「我來幫你。」他連忙說道,嗓音是不可思議的沙啞。

  他上了床,坐在她身後,將那半邊未绾的秀發拿梳子又慢慢梳了梳,接著小心翼翼地揪起來,拿了橡皮圈束成馬尾。

  他第一次幫女孩子綁頭發,動作有些笨拙,綁得歪歪的,跟另外半邊不怎麽對稱,他看了看,覺得赧然。

  「我綁壞了。」他說。

  她拿鏡子照了照,噗哧一笑。

  他更窘了。「我重綁好了。」說著,他便想取下橡皮圈,她握住他的手阻止。

  「這樣就好了。」她輕聲細語。「除非你覺得不好看。」

  「很好看。」他低喃。

  她從鏡中望他,見他星眸炯炯有神,仿佛躍動著火苗,又覺得好笑又有點羞赧。

  「你真的有點變態耶!爲什麽就喜歡看人家把頭發綁成這樣子?你是雙馬尾控嗎?」

  他的確是。

  傅明澤苦笑,憶起那欲求不滿的少年時代,胸口蓦地就燃起一把火,真想把眼前這女人狠狠揉進骨子裏,她可知曉他有多少個夜晚是想著她入睡的?

  想著,他不禁由她身後抱她,一手摟住她纖腰,另一只手由襯衫領口滑進去,握住其中一團綿軟揉著。

  她身子一顫,不覺癱軟在他懷裏,細細地吟哦一聲。

  就這又酥又軟的一聲,把傅明澤全身上下的慾望都喚醒了,那不安分的東西瞬間硬起來。

  「雪……」他褪下她身上的襯衫,滑膩的雪背弧度優美,他細細密密地啃著,見那細致的肌膚上到處是自己昨夜荒唐時留下的吻痕,不免歉疚地感到心疼,可下腹的慾火卻燒得更旺。

  「雪,我昨天是不是弄得你很痛?」他輕輕地用唇呵護那一個個深深淺淺的印痕。

  她覺得全身酥麻,陣陣顫栗,想躲開他太過疼惜的吻,卻又想更親近。

  「只有……一點點痛。」她軟聲呢喃。比起他給的極致歡愉,那一點點痛真的不算什麽。

  「這一次我會溫柔點的。」他低聲撫慰,轉過她身子,讓她坐在自己大腿上。結合的那一刻,兩人同時逸出滿足的呻吟。

  這次,他刻意放慢了速度,一次次往上頂磨著她,一面與她唇舌相接,極盡纏綿。

  過了不知多久,直到她腦子昏了、沈了,渾身橋軟無力,他才將她抱到浴室,放了熱水替她擦洗。

  「雪,嫁給我吧!」趁她神智不清之際,他貼著她耳畔低語。

  「嗯?」她沒聽清。

  「等你大學畢業我們就結婚。」他舔了舔她耳垂。「好不好?」

  敏感的耳珠被他一含,她直覺肩膀一縮,想躲又享受。「好。」

  這甜甜軟軟的一聲,讓傅明澤動作一滯,又驚又喜,忍不住轉過她身子,仔細打量她嬌豔生暈的臉蛋。

  「真的?」

  她揚眸望他,見他目光灼灼,一臉忐忑,又是狂喜卻也不安,仿佛怕是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她的心霎時一軟,酸酸疼疼,滿是憐意。

  小手捧住他臉龐,軟唇輕輕地琢吻,在他臉頰,在他俊鼻,在他粉紅的耳根,

  一面親,一面喃喃細語。「真的,我想嫁給你,我要嫁給你……明澤,你不准後悔喔,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他被她吻得心猿意馬,胸口滿滿的,像有什麽要爆炸似的,不禁展臂摟抱她,緊緊地,恨不能揉進骨子裏。

  謝清婉一夜未眠。

  隔天,她將好友林芊芊叫來飯店一起用早餐,兩人是在上海讀書時認識的,林芊芊比她小上幾歲,一直很依賴她這個學姐,自從她請調去新加坡工作後,她們已經好幾個月沒見了。

  見她形容憔悴,林芊芊極爲吃驚。「清婉,你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

  「我一個晚上沒睡。」她語聲嘶啞。

  「爲什麽?」

  「他整個晚上手機都關機,早上打電話給他還是沒開,他一定整晚都跟那女的在一起。」

  「誰啊?清婉,你在說誰?」

  「我跟你說過的,傅明澤。」

  「喔,就是那個小時候很照顧你的鄰居哥哥啊!」林芊芊笑得頗有深意。

  謝清婉卻沒心情跟好友開玩笑,她都焦慮得快瘋了。「芊芊,你說我該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啊?」林芊芊依然狀況外。「你說清楚到底怎麽回事。」

  「他喜歡上別人了,他……」謝清婉蓦地頓住,臉色慘然刷白,像是受到極大的打擊。

  林芊芊皺眉,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看見一對男女相偕走進飯店餐廳,男的帥、女的美,兩人外型極是相襯,感情似乎也很甜蜜,手牽著手、十指交扣。

  「他們昨天……竟然也住這裏。」謝清婉澀澀低語。

  林芊芊聽出這話中涵義,一愣。「那男的就是傅明澤?他怎麽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她驚訝地打量著,好一會兒,才回過頭望向好友,這一看,差點沒嚇到。

  謝清婉一貫溫柔婉約的古典嬌容竟然微微扭曲,咬牙切齒。

  「清婉!」林芊芊連忙握住她的手。「你冷靜點。」

  謝清婉聞言一凜,閉上眸,一遍又一遍地深呼吸,終于慢慢地平複激烈起伏的情緒。

  再睜開眼時,她已能淡淡地微笑,雖然那笑裏藏著憂愁。

  「芊芊,我該怎麽辦呢?我不想失去他。」

  林芊芊凝視她,握住她的手勁緊了緊。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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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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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9 00:52:50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聽說了江雪答應和傅明澤結婚的消息,江成君樂得合不攏嘴,一顆心總算放下了,叫來私人律師重新安排遺囑事宜,接著才住院開刀。

  手術當日,傅明澤陪著江雪在開刀房外等候,莊淑蕙卻因爲公司有事要處理,中途才趕過來醫院。

  如同前世的記憶一樣,手術很成功,可江雪依然纏著主治醫生問長問短,她知道後續的療養才是關鍵,這次絕不能讓父親的病再複發。

  爲此,她要求父親至少休養兩個禮拜不能工作,江成君聽了無奈,很認真地跟女兒討價還價。

  「雪兒啊,手術都成功了,你老爸已經沒事了,頂多休息兩天就行了吧?」

  「不行!」江雪很堅持。

  「就要兩個禮拜。」

  「可是你爸是公司董事長,公司每天都有一堆事情等著我做決策……」

  「公司還有總經理呢!那可是公司花大錢請來的專業經理人,爸你不也說過汪總經理能力很強的嗎?既然這樣,你就該信任人家。」

  「可是……」江成君歎氣。他也不是不信任總經理,只是自己一手呵護茁壯的公司,總是放不下。

  江雪看出父親的不舍,在病床畔坐下,握住他的手。「爸,你別擔心,還有我和明澤呢!明澤很快就能進公司幫你,我畢業後也得仰賴父親大人您的教導,以後你可不許沒日沒夜地工作了,更不准喝酒,要是病情再複發,你看我饒不饒你!」

  一番溫情的話講到後來,竟成了女兒家的威脅。

  江成君苦笑,但也明白自己這次發病的確嚇著了寶貝女兒,心一軟。「好好好,爸爸都聽你的。」

  「那就好。」江雪嫣然一笑。

  傅明澤坐在一旁削蘋果,聽父女兩人對話,嘴角勾著淡淡的笑弧。

  畫面溫馨,倒顯得買了一束花進來的莊淑蕙有點突兀。

  「成君,這百合花很香,放在病房裏你看花開得漂亮,心情也會好一點。」

  「嗯,謝謝你了。」江成君對妻子點點頭。

  「肚子餓了吧?有沒有想吃什麽?我讓珠姐做好了送過來。」

  「不用麻煩了,醫生說如果我恢複情形不錯,明天就能出院回家了。」

  「這麽快啊?」莊淑蕙驚訝。

  江成君看妻子一眼,沒說什麽,傅明澤遞來一盤削好的蘋果片,江雪接過,用叉子叉起一片。

  「爸,吃蘋果。」

  「你爸手可沒殘,我自己來。」面對女兒,江成君又是笑咪咪的了。

  莊淑蕙見狀,暗暗蹙眉。

  江雪悄悄觀察父親和繼母之間的交流,敏感地察覺氣氛有點不對,這兩年她總覺得這對夫妻感情似乎冷淡了不少,不像以前那般熱絡。

  說是結婚久了感情自然平淡也不像,前世可是直到父親臨死前,兩人依然感情融洽,宛如一對神仙美眷,才會騙得她毫無警覺,完全不曉得這個繼母早就著手布局,謀奪公司的經營權。

  可這一世,究竟生了什麽事……

  江雪還沒能厘清思緒,一陣敲門聲便傳來,接著,一個相貌俊朗的男人提著一籃水果走進來。

  「江伯伯,我來看你了。」

  杜東元!

  一見是他,江雪立即面色一凝,直覺去看傅明澤的表情,他眉目倒是很平靜,沒什麽特別反應。

  「東元啊,怎麽有空來?」這些時日經過杜東元的刻意討好,江成君對這年輕

  人印象很不錯,再加上他對自己有恩,更是另眼相看。「今天不用在醫院值班?」

  「我聽說江伯伯今天開刀,特地請假來看看。」杜東元笑得爽朗,當他有意發揮魅力的時候,他是可以很得人緣的。「恭喜江伯伯了,醫院的人告訴我手術很成功。」

  「嗯,江伯伯沒事了,多謝你關心。」

  杜東元跟江成君打過招呼後,又禮貌地轉向莊淑蕙。「莊阿姨好。」

  「好、好。」莊淑蕙一副慈祥的長輩姿態。「你又來看你江伯伯了,真有心。」

  江雪眯了眯眼,看這兩人的模樣,裝得還真像最近才認識。她不覺冷哼一聲。

  杜東元打從一進病房,便一直悄悄注意著她,這聲冷哼自然也聽到了。他轉向她,一臉無辜。

  「雪兒,上次謝謝你。」

  「謝她什麽?」江成君好奇地問。

  「上周末雪兒小姐請我吃晚飯,我們聊得很開心。」杜東元一本正經地回應。

  「你和雪兒吃飯?」江成君訝異。

  「是啊,能跟這麽漂亮又聰明的小姐約會,是我的榮幸。」杜東元笑呵呵,墨眸熠熠,有意無意地看了傅明澤一眼。

  傅明澤當然明白他有意挑釁,微微一笑,轉向江成君,淡定地解釋。「小雪是爲了謝謝杜先生曾經幫過江叔,才請他吃飯表達感謝,後來是我去接小雪的。」

  「喔,是那一天啊。」江成君蓦地了悟,就是女兒徹夜未歸的那一天。他暗自竊笑,總算聽出這兩個年輕人是在暗中較勁,看來他江家唯一的掌上明珠很搶手啊!

  江雪知道老爸在偷笑什麽,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找個藉口便拉著傅明澤出去,說是要一起去買東西。

  兩人坐上江雪新買的車,傅明澤默不作聲,一臉淡漠。

  江雪瞥他一眼,嘟了嘟嘴。「你別生氣了,我不喜歡他。」

  「可你和他約會。」他語氣清冷。

  「只是一起吃頓飯而已。」

  「你們還喝酒了。」他繼續指控。

  「就喝兩杯而已。」

  「你都喝醉了還打翻杯子。」

  那才不是喝醉了,是因爲他讓她心神不甯好嗎?江雪懊惱又委屈。「你到底想怎樣嘛!又不是我叫那家夥來探病的。」

  傅明澤轉頭看她,見她櫻唇嘟嘟的,更顯豐澤,忍不住伸手輕輕一掐。「逗你的,傻瓜!」

  「什麽?」她怔住。

  他好笑。「我哪會爲這種事生氣?」

  「可你剛剛明明板著臉……」

  「我沒生氣。」他溫聲澄清,可不一會兒,又幽幽說道:「可你也要記住,一個大男人吃起醋來也會像小鬼頭一樣幼稚的。」

  所以到底有沒有生氣啊?

  江雪被他鬧得忐忑不安,不禁來氣,伸手作勢掐他脖子。「你這個壞蛋!」

  「呵呵……」他只是笑,任由她掐著泄憤。

  終究舍不得真的掐下去,江雪松開手,改抓起他的手臂咬一口,留下淺淺的牙印。「看你還敢不敢再欺負我!」

  傅明澤看看手臂上的牙印,目光黯了黯,也抓起江雪一條藕臂。

  「餵!你幹麽?」江雪以爲他也想咬自己,急得想躲。

  他卻是用唇深深地、纏綿不休地吮吻著。

  她頓覺被他吮吻的那塊肌膚發燙著,一股酥麻感覺透進體內,直抵最柔軟的心口。

  「好了,別鬧了。」她羞赧地推開他,粉頰微暈。

  「以後不准跟別的男人約會了。」就連威脅的口吻也是溫潤的。

  「知道了啦!」她眼波汪汪地橫他一眼,頓了頓,忽地端正神情。「其實那天我會約杜東元出來是因爲懷疑他。」

  「懷疑?」傅明澤愕然挑眉。

  江雪將那天在醫院偷聽到杜東元和莊淑憲的對話告訴他。

  理清來龍去脈,傅明澤深思地收攏眉宇。

  「所以你懷疑是蕙姨要他接近你?」

  「嗯。」她點頭。「我懷疑那年雅岚的生日趴,他會在馬場出現,還那麽巧合地救了我,是事先就計劃好的。」

  「可蕙姨爲什麽要這麽做?」

  「我也不曉得,所以我才想向他套話,問問他跟阿姨到底是什麽關系。」

  傅明澤沈吟片刻。「有件事我一直沒跟你說。」

  「什麽事?」

  「你記得你被人綁架關進冷凍庫那次嗎?」

  她沒想到他會提起那件事,愣了兩秒才點頭。「記得啊。」

  「那個綁架你的犯人後來因爲自首被判了緩刑,江叔咽不下這口氣,本來是想暗中派人去教訓他的……」

  「什麽?爸該不會對他動私刑了吧?那也是犯罪啊!」

  「所以我阻止他了,要讓一個人走投無路,不一定得用暴力手段,有很多更好的辦法。」傅明澤神情凜肅,星眸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看著他這樣的表情,江雪蓦地有些心驚。他做了什麽?

  「只要讓那些打算雇用他的雇主知道,他曾經對自己前任老板的女兒做了什麽事,你認爲還有人敢用他嗎?」他似笑非笑。

  她傻傻地望著他,眨眨眼,又眨眨眼,終于吐出一聲歎息。

  「傅明澤,我發現……你的翩翩君子之風原來只是表面啊!」原來這人是個隱性腹黑,狠起來也很可怕的。「幸好我沒怎麽得罪過你。」

  他聞言,威嚴地瞪她一眼,她吐吐舌頭,,雙素手連忙揚起,在秀發兩側抓起雙馬尾。

  他被她這表示投降的俏皮舉動逗笑了,忍不住將她摟進懷裏用力搓揉幾下。

  「你放開我……快不能呼吸了……」她嘤嘤求饒。

  他這才放開她,卻還是在她頰側重重親了一口。

  她感覺到他對自己的強烈愛憐,心房軟軟地融化成一團甜蜜。

  傅明澤輕咳兩聲,將話題拉回正軌。「那人連續碰壁幾次之後,嚇到了,就透過以前同事找上我,要我幫他求情,請江叔放過他。」

  「你答應了?」

  「我沒答應,可是他用一個秘密跟我交換。」

  「什麽秘密?」江雪追問。

  傅明澤神情更嚴肅了。「他說他之所以會鬼迷心竅去綁架你,其實是有人在他耳邊慫恿,趁他在酒吧喝得糊裏糊塗的時候,鼓吹他給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一個教訓,他才會藉著酒意把你關進冷凍庫,後來酒醒了自己也嚇一跳,才又偷偷把你從冷凍庫裏帶出來丟在餐廳外面。」

  「是誰慫恿他的?那時候他怎麽不在法庭上說?」

  「因爲他想不起來是誰說的,法官也只會當他是在找藉口爲自己脫罪,後來是因爲他又去同,間酒吧喝酒,偶然遇見那天也在酒吧的一個老客戶,那客戶說當時看他喝醉了,沒去跟他打招呼,卻認出扶他走出酒吧的男人是誰。」

  「是誰?」呼之欲出的秘密令江雪心跳加速,語氣不覺緊繃起來。

  傅明澤直視她,面容沈凝。

  「是蕙姨在公司用過的一個助理,後來跳槽到別的地方去高就了。」

  江雪驚駭地倒抽口氣。「你的意思是我被綁架……是阿姨讓人慫恿的?可她爲什麽要那麽做?」

  「大概是你那時在公司查帳,礙到她了。」傅明澤感覺到江雪心亂如麻,安撫地握住她的手。「我想蕙姨並不是真的想害你,只是希望藉此嚇嚇你,讓你不敢再去公司打工。」

  江雪怔忡著,她忽然憶起前世自己臨死前的那場車禍,她曾經疑心才剛剛送廠保養過的車子怎麽會煞車失靈,是不是有人動過手腳?也曾想過會不會就是繼母下的手?可後來仔細思索,又覺得不對,當時她和明澤還有婚姻關系,就算弄死她,莊淑蕙也得不到什麽好處,除非害死她後又害明澤……

  但像那種意外,一次也就罷了,兩次豈不啓人疑窦?莊淑蕙也不可能未蔔先知,能算出明澤會爲了救她而死。

  不管怎麽想,都覺得太铤而走險了,當時莊淑蕙已掌握了公司大半權力,實在沒必要再對付她。

  可難道,是她錯估了那女人的惡意嗎?

  想著,江雪思緒更亂了,胸口評評跳著,驚疑不定。「那我爸爸……知道這件事嗎?」

  「這只是我的猜測而已,我想就算找到那個助理,他也絕不會說出這件事跟蕙姨有關。」

  「所以你沒跟我爸說?」她能理解,以他的立場,沒證據的事說出來反而會令她父親疑心,畢竟一個寄養在家裏的孩子,再怎麽親也親不過自己老婆。

  沒想到傅明澤卻是雲淡風輕的一句。「我說了。」

  「什麽?!」她駭然,急得掐握他的手。「你沒有證據怎麽跟我爸說?萬一他誤會你栽贓阿姨怎麽辦?」

  他安撫地反捏她的手,相較于她的激動,他顯得異常冷靜。

  「就算江叔誤會我也沒關系,你的安全最重要。如果蕙姨真的對你動過那種心思,我得讓江叔知道,必須有人護著你。」

  所以……都是爲了她嗎?江雪惘然睇著眼前神態溫柔的男人。爲了能夠提醒父親注意她的安危,他甯願自己被誤會也無所謂。

  對她,他總是能夠豁出一切……

  思及此,江雪慌亂的心緒蓦地安定了,不管繼母是否對自己有超乎尋常的惡意,她身邊還有爸爸、有珠姨,更重要的,有這個男人堅定地守護她。

  她偎進傅明澤懷裏,小手抱著他的腰,爲他心疼又感傷。「我爸那時候……有沒有對你怎樣?」

  「江叔只要我以後別再提這件事,他會當作沒聽見。」他輕輕撫摸她的秀發。

  「不過我想他已經記在心裏了。」

  「難怪……我就覺得這兩年我爸跟那女人的感情好像變得比較淡了……」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想連根拔除不是容易的事。

  「原來你小時候的直覺是對的。」傅明澤在她耳畔低語。

  「啊?」她揚起臉。

  他親了親她額頭,才又說道:「雖然這些年來你在蕙姨面前總是刻意表現乖巧,但我看得出來你對她一直有戒心。」

  她輕哼。「我就是不相信她。」

  「我知道。」他笑著揉了揉她的頭。「杜東元的事你別管,我會找人調查他和蕙姨的關系。」

  「你以爲我沒讓人查過嗎?」她不依。「問題是他家庭背景正常得很,他是獨生子,爸爸媽媽都還健在,看起來都跟阿姨沒關系。」

  「總之接下來交給我,你別管就是了。」他口氣很正經。

  她卻聽出了話裏潛藏的醋意,噗哧嬌笑。「知道了啦!」蔥指點他胸膛。「你就是怕我又跑去請人家吃飯,跟別的男人太接近對吧?」

  他表情一滯,難得顯出幾分困窘。

  「小氣鬼,幼稚鬼!」她不客氣地揶揄,笑倒在他懷裏,笑聲如夏季風鈴,叮叮當當地教人心神搖蕩。

  他俯首狠狠地吻住她,吻住那串清脆可口的笑音。

  隔天,醫生檢査過後,確認江成君術後恢複情況良好,傍晚時,就由傅明澤和江雪接他出院回家。

  接著,傅明澤便搭晚班飛機趕回新加坡,他雖遞出了辭呈,但工作上許多任務必須確實交接,生活上也有些顼事待處理,車子得賣了,公寓得退租,大件行李先行打包托運,銀行帳戶結清了,全數換成美金彙回台灣。

  又過了將近三個禮拜,這其間他參加了無數歡送聚餐,跟上司、同事和朋友一一道別了,終于可以正式離開。

  離開前一天夜晚,謝清婉特意請他吃飯,訂了鄰近碼頭一家南洋風格的餐廳,坐在閣樓藍色格子窗邊,迎著慵懶的海風,欣賞璀璨迷離的夜景。

  主餐用畢,在謝清婉要求下,兩人開了一瓶紅酒,慢慢地品嚐。

  謝清婉拿出一個蓮花形的玻璃盒,打開精致的玻璃蓋,裏頭是一顆顆彩色彈珠。

  經過歲月流轉,這些彈珠有的表面磨損了,有的顔色黯淡了,可在燈光下仍是一顆顆顯得晶瑩剔透,十分好看。

  「記得這些彈珠嗎?是你送我的。」

  傅明澤有些吃驚地隨手拿起其中一顆,在手裏把玩。「你一直留到現在?」

  「當然!」謝清婉言笑晏晏。「我還記得以前,每次我哭得傷心的時候,你就會給我一顆彈珠,哄我開心,你還說等集滿一百顆就帶我去遊樂園玩。可惜,才集了五十多顆,我們就分開了。」

  回憶從前,謝清婉美眸逐漸起霧,淡淡地氲上一抹惆怅。

  傅明澤心念電轉,不動聲色地將彈珠放回玻璃盒裏。

  謝清婉像未察覺他的舉動,依然懷念著遙遠的童年。

  「你記不記得?我養父養母要帶我走的那一天,我還跑出去找你,哭著說我不想跟你分開,想永遠跟你在一起,那時候你怎麽跟我說的,還記得嗎?」

  傅明澤默然,暗暗歎息。

  他沒忘記自己當時說的話,可那時的他才十歲,還只是個孩子……

  「你說,等我們長大了一定還會再見面的,到時候你還會像小時候那樣疼我、照顧我,我說自己長大了要跟你結婚,你說好……」

  「小清。」傅明澤沈聲喚。

  她怔了怔,擡眸望他,笑容如花綻開。「你又叫我小清了,小時候你就是這樣叫我的。」

  他卻沒回應她的笑容,神色嚴肅。「小清,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她一顫,想從他臉上找出一絲懷念,可找到的只有一派冷靜。她咬咬唇,美眸流露哀怨。「你答應過我的。」

  「你長大了,我也長大了,小時候的事……我已經幾乎不去想了。」他知道自己說的話很傷人,但長痛不如短痛,還是狠下心來。「我們都經曆過很多,事情會變的。」

  「你的意思是說你的心變了?」謝清婉譏诮地說道,眸中斂了哀怨,只余清冷。她端起酒杯,優雅地淺啜一口,然後放下,酒杯在桌面敲出一聲脆音。

  「明澤,你到底喜歡她哪一點?」

  問的「她」是誰,兩人都心知肚明,而傅明澤更清楚,謝清婉這是想追究到底自己哪裏比不上那個「她」。

  「喜歡一個人,有時候是沒有道理的。」他很誠實地剖析自己的感情。「等我明白過來的那一天,我的心裏已經滿滿都是她了。她有時候溫柔,有時候嬌縱,有時候默默對我好,有時候又不知爲什麽會冷冷地將我推開。我每天跟她相處,看著她一天一天地長大,像哥哥看一個妹妹,又像爸爸看一個女兒,可她既不是我妹妹也不是我女兒,而我也沒當她是,她對我來說,很矛盾又很神秘,會惹我生氣也令我憐惜……我本來想,會不會是因爲我天天跟她在一起,所以迷惑了呢?可後來我搬離江家,跟她離得遠了,心裏反而更牽挂她,每天不管我多忙多累,都會想起她……」

  「不要說了!」謝清婉尖銳地打斷他,粉頰刷白,眼眶隱隱泛紅。她不想聽他

  說怎麽愛著另一個女人,這些年來在她身邊出沒的男人不少,可沒有一個及得上他優秀,沒一個能令她真正動心。

  只有他。

  半年前與他重逢的時候,她還以爲自己終于找到真愛了,可沒想到他心裏已經有了別人。

  「不要說了……」她嗓音發顫,努力忍住想哭的衝動。

  傅明澤無聲地歎息,很有風度地起身。「我送你回家吧。」

  兩人坐上計程車,他送她到她住的公寓樓下,本來不想上去的,她卻搖搖晃晃地步伐不穩,他擔心她喝多了,護送她上樓。

  進屋後,謝清婉踉跄地奔進浴室,他聽見嘔吐聲及細碎的水聲,不禁皺眉。

  十分鍾後,她才從浴室裏走出來,看樣子是梳洗過了,臉色不再蒼白,隱約染著紅暈。

  「你沒事吧?」他關懷地問。「頭痛不痛?家裏有止痛藥嗎?」

  「嗯,我吃過藥了。」她柔順地應道。

  傅明澤打量她,她今天穿了件粉嫩的洋裝,V領束腰,更加凸顯窈窕有致的曲線,薄薄的衣襟可能因方才梳洗弄濕了,呈現半透明,雪白的乳溝若隱若現。

  他看著,眉峰又一擰,撇過視線。「你沒事的話那我先走了,你早點休息。」

  語落,他轉身就要離開,剛走沒兩步,身後一具柔軟的胴體便貼上來,柔膩的玉手緊緊勾抱他。

  「清婉!」他語氣變得嚴厲,想扯下她的手,她硬是摟著不放。

  「明澤,就一個晚上,你今天留下來陪我好不好?」她用最甜軟、隱隱噙著絕望的細嗓央求著。

  任是再冷情的男人,聽到這樣婉轉嬌柔的膩嗓,身後貼著又軟又香的女性胴體,豐盈彈性的乳房還有意無意地擠壓著,怕是十個有九個會舉手投降。

  謝凊婉纏著傅明澤,嗅著從他身上傳來的男性味道,清楚地感覺到他身子變得僵硬。

  她微微一笑,還未來得及細想,嬌軀已被他整個扳過來。她仰頭凝視他,水汪汪的陣子漾著淚,淚珠盈于眼睫,欲落不落,在昏蒙燈光下閃爍晶瑩,襯著她古典美的容顔,猶如一朵半開的白蓮花,風情楚楚。

  身邊的女同學、女性朋友都是早早就有了性經驗,只有她至今仍守身如玉,連初吻都沒有,她一直在等,等一個值得自己獻身的好男人。

  她本來還想再等等的,可他就要結婚了,錯過了今夜,也許她再沒機會親近他……

  「明澤,只要今天晚上,好不好?」她軟聲細語,菱唇微顫。

  她看見他睛光黯下,芳心一喜。

  芊芊說得對,沒有男人能抵擋得住這般清純又柔弱的引誘,她要將自己的初夜給了他,給他之後,她就不信他心上不會牽挂她……

  「明澤。」她溫婉地喚,滿心以爲他會將自己摟進懷裏,沒想到他卻是用力推開她。

  她不敢相信,震驚地瞪他。

  「清婉,你喝醉了。」他板著臉,語調是令她心碎的冷淡。

  她頓時倉皇,身子晃了晃。「我沒喝醉!」

  他不跟她辯。「我搭明天早班的飛機,先走了……」

  「傅明澤!」她不服氣,硬生生地扯住他臂膀,淚珠紛然落下。「爲什麽?」不是說男人都受不了這樣的引誘嗎?何況他們方才又喝了酒,趁著酒意男歡女愛,不是很自然的事嗎?

  可他看她的眼神,的的確確沒有情動,只有困擾,還有某種隱諱的同情。

  「我不能讓她傷心。」

  謝清婉震顫不已,恨死了他眼裏的同情,更顯得自己舉止廉價。「你……就這麽愛她?」

  「我愛她。」他堅定地宣言,沒給她任何幻想空間。

  看著她這般模樣,他有些無奈,畢竟是小時候曾共患難的同伴,他不希望太傷她的心。「清婉,剛剛的事我會忘記,如果你也能忘了,那我們還是朋友。」

  他這意思是……

  謝清婉心亂如麻,一遍又一遍地深呼吸,好不容易才止住淚水,恢複多年來承自家庭教養的端莊自持。

  「如果我不能忘呢?」她挑釁。

  他沒有回答。

  可他器宇軒昂的背影,已給了她清楚的答案。

  鳳凰花開的季節,江雪以優異的成績從大學畢業。

  畢業後,她便立即進江和建設工作,江成君安排她在董事長室擔任特助,親自栽培她,傅明澤則是空降經營企劃部當副理,原本有些員工不甚服氣,但不到兩個月,他便談成一筆大型土地開發案,甚至把觸角伸向中東,和那邊的企業達成合作意向。

  員工們這才恍然,他之前在新加坡國際企管顧問公司累積的工作經驗和豐沛人脈可不是假的,紛紛收起了小觑之心。而在經理職位空缺後,董事會也通過決議,直接擢升傅明澤,掌管公司最菁英的部門。

  江成君對未來女婿的表現很是滿意,更加盼望女兒快點有個好歸宿,催促兩人籌備婚事。江和建設本業就是蓋房子,他早就看好了其中幾間,只等女兒成婚後送給她當嫁妝。

  可傅明澤卻堅持小倆口的新居由他自己貸款來買,江成君沒轍,只好給女婿打個七五折算是公司員工特惠價。

  聽說父親和未婚夫有過這麽一段爭執,最後還是父親讓了步,江雪不禁掩唇偷笑,她早知道傅明澤骨子裏是傲氣的,只是沒想到連自诩在商場是一只老狐狸的父親都爭不過他。

  婚事如火如荼地進行中,江雪一面跟在父親身邊學習,和公司內那些叔叔、阿姨、老臣們打交道套關系,一面又要准備當新嫁娘,還要不時抽空與未婚夫浪漫約會,每天都像只蝴蝶四處翩翩飛,忙得不亦樂乎。

  正當她人逢喜事精神爽,幸福甜蜜的時候,她接到一通電話,約她見面的是她料想不到的人——

  謝清婉。

  兩人約在咖啡館見面,江雪看著坐在餐桌對面、幾個月沒見顯得更加清瘦柔弱的女子,心頭湧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前世她們也曾這般面對面,謝清婉楚楚可憐地懇求別再折磨明澤了,當時她又羞又妒,發了好一頓脾氣……

  江雪忍住心海的波濤洶湧,端出一副雲淡風輕的表情,其實握著咖啡杯的指節已是隱約泛白。

  「聽說你們要結婚了。」謝清婉輕聲開口,語氣幽幽地,讓人聽了心房一緊。江雪斂眸,面對這個女人,她不曉得自己到底該如何應對,要她溫和以對,她做不到,但也不可能拿對方當情敵苛刻相待,畢竟是自己搶走了原本該屬于謝清婉的男人……

  「我很想說祝福你們,可是我做不到。」謝清婉倒是很直率地捅破那層薄薄的窗紙。

  江雪一凜,擱下咖啡杯。「你想怎樣?」

  謝清婉沒直接回答,雙眸迷離地盯著窗外景致。「你不知道小時候我跟明澤有多要好,那時候我們就像彼此的守護天使……」

  「我知道!」江雪不覺尖銳地打斷她。「明澤都告訴我了。」

  「是嗎?他都告訴你了。」謝清婉轉回頭,眉目含憂,掩不住惆怅。「那他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到現在還是喜歡他呢?」

  江雪咬牙,凝神戒備。

  「我很喜歡很喜歡他,我也想放下的,可就是放不下,這陣子我過得很痛苦……」謝清婉輕輕說著,眼眸微微泛紅。

  她是來對自己示弱裝可憐的嗎?

  江雪蹙眉,心緒起伏不定。

  謝清婉忽然從皮包裏拿出一封文件袋,推到她面前。

  「這是醫生開給我的診斷證明。」

  醫生的診斷證明?什麽意思?

  江雪心髒評評跳,強自鎮定地從文件袋裏取出診斷證明,仔細辨認上頭有些潦草的字迹。

  讀了兩遍,她才恍然大悟,驚駭地揚陣眼。

  謝清婉澀澀地苦笑。「我不會阻止你們結婚,江小姐,可我請你幫個忙,再給我兩年時間好嗎?」

  「你的意思是……」

  「請你們延遲婚期,兩年後再結婚。」

  謝清婉乾脆俐落地提出要求,江雪聽著,只覺得腦門一暈,腹部有什麽重物沈墜著,胸口窒悶。

  爲什麽偏偏……是兩年後?

  她記得很清楚,前世傅明澤就是在兩年後的七夕情人節准備向謝清婉求婚,而她接到消息後趕抵現場,在兩人面前演了一出戲,裝作病發昏倒。

  她騙明澤自己得了重病,硬生生拆散了一對鴛鴦,如今是她遭受報應的時候了嗎?

  果然上一世欠的,這一世必須償還嗎?

  她覺得暈眩,嗓音吞吐著,好不容易才掙紮地吐出來。「就算延後兩年,我還是……想跟明澤結婚……」

  「我知道,我只要求這兩年時間。」

  「你以爲多這兩年時間,明澤就會……愛上你嗎?」

  「我只希望我的病能好。」謝清婉淡淡地笑。

  她愈是笑,笑容愈淡雅,江雪愈是覺得心口酸楚地絞痛,幾乎不能呼吸。

  「如果我不答應,你又能怎樣?」

  「我也不知道,也許我會做出連我自己都沒辦法想像的事。」

  好可笑的威脅!如果是別的女人,她根本理都不理,可偏偏是謝清婉。

  或許,冥冥之中真有命運之神,一切都有因果,看來,她不得不賭一次……

  「好,我答應你!」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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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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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9 00:53:0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什麽?!你們要取消婚禮?」

  江家書房內,傳出江成君驚愕的唯哮。

  「不是取消,是延後。」江雪解釋。

  「到底是誰的意思?」

  「是我的意思。爸,我想了想,我才剛畢業,還年輕,還有很多想做的事,真的不想那麽早結婚。」

  「那你想延到什麽時候?」

  「我跟明澤說好了,就兩年後。」

  「兩年後?」江成君皺眉,胸口的怒火稍稍平抑了,望向他早就認定的未來女婿。「明澤,真的是你們商量好的嗎?」

  「是。」傅明澤語氣溫和。「小雪說得對,我們都還年輕,晚兩年再結婚或許比較好。」

  江城君沈吟不語,江雪有些歉疚地窺視傅明澤一眼,他這話說得好像婚事延後是小倆口雙方共同商議後決定的,其實只是她單方面的主張,她也沒想到他那麽輕易便接受了,問都不多問一句。

  他真的相信她編的藉口嗎?難道他一點都不生氣?

  「我還是不贊成。」江成君想了半天,咕哝道。站在他的立場,由于擔憂自己身體的健康恢複不如預期,一直希望婚事愈快進行愈好,他好名正言順將傅明澤提拔爲自己的接班人。

  「爸。」看出父親的疑慮,江雪柔聲勸。「不管我們早結婚晚結婚,明澤都已經進公司幫你了啊!還有我都在你身邊當特助了,難道你就不相信我這個女兒也能幫上你的忙嗎?」說到後來,她索性撒起嬌來了。

  寶貝女兒一撒嬌,江成君就沒轍了,歎氣。「你從小就聰明用功,爸爸很多投資上的事還是你提點我的,怎麽會不信?」

  「我說成君啊!」莊淑蕙一直站在一旁聽父女倆對話,此刻展眉一笑,也加入勸慰。「既然他們年輕人自有主張,我們做長輩的也別幹涉太多了。」

  她笑意盈盈,似乎對江雪和傅明澤的婚事延後感到頗爲愉悅,江成君眉頭又一擰,暗暗瞥了妻子一眼。

  但他不動聲色,只是對女兒和女婿點點頭,表示認可了。「婚禮取消有什麽事得處理你們自己去弄,爸爸可不幫你們收拾這些殘局,還有那些已經邀請的親戚們,你們自己一一去道歉。」

  「Yes baddy!」江雪甜甜地笑,攬著父親臂膀輕輕地搖晃。「我就知道爸爸最疼我了。」

  「你啊!」江成君愛憐地點了點女兒的額頭,接著望向未來女婿。「明澤,雖說婚事延後了,我還是拿你當女婿看的,雪兒也依然是你的未婚妻,你可要好好保護她。」

  「我知道。」傅明澤淡淡一笑。

  江雪悄悄凝視他,探究著那樣的笑容底下藏著什麽樣的情緒,可她看不出來,他笑得太從容,太溫潤,太令她……無所適從。

  她無聲地歎息。

  婚禮取消了,許多人都感到訝異,江和建設內部也傳出一些流言,有人說是未來的驸馬惹惱了公主,也有人說是公主三心兩意,吃著碗裏,看著鍋裏。

  流言如野火燒不盡,自然偶有零星的火苗跳到江雪眼前,她聽到同事們是如何傳這個八卦,內心不禁後悔。

  雖然她有想過臨時取消婚禮會引起一些猜測與風波,但沒想到壓力大半都會落在傅明澤身上,害他成爲八卦的焦點,她覺得很愧疚。

  爲了平息這些不實的流言,她在人前人後對傅明澤更好,天天與他出雙入對,

  他一個人住在新買的公寓,她有空便過去替他打掃,擔心他天天外食營養不均衡,甚至親手做便當帶給他吃。

  她做的「愛妻便當」菜色琳琅滿目,每一道都色香味倶全,有經營企劃部的員工偷偷拍了照片PO上公司臉書,一時蔚爲話題,女同事驚歎,男同事嫉妒,午餐帶便當因而變成了一股風潮,人人彼此相互炫耀。

  不僅關注未婚夫的飲食,在公事上,江雪也十分倚賴傅明澤,江成君考慮在東南亞投資興建一座購物中心,江雪以董事長特助的身分和傅明澤這個經營企劃部的經理合作,不論是公司會議室、茶水間或是戶外中庭花園,經常可見兩人你來我往地討論公事,氣氛融洽。

  于公于私,這對未婚夫妻看起來總是親密無間,很快地,關于他們貌合神離的謠言便不了了之,取而代之的,是對這雙才子佳人的羨慕。

  這些傳言八卦,莊淑蕙自然也聽到了,起初她以爲小倆口之間真的出了什麽問題,私下暗暗嘲諷,後來見兩人感情依舊和美,心裏就像吃了滿口黃連,發苦發溫。

  身爲江雪名義上的繼母,她表面上向來只表現出對繼女的疼愛與祝福,嫉恨吃味,種種複雜情緒只能往肚裏吞。

  這天,杜東元約了她一起吃飯,見她神色陰郁,殷勤地替她挾了幾筷她愛吃的菜,勸她多吃一點。

  莊淑蕙勉強吃了幾口,終究怏怏地放下筷子。

  杜東元察言觀色,搖頭笑道:「阿姨,看你這表情,是不是又在公司受氣了?」

  聞言,莊淑蕙才消下的火又翻騰起來,沒好氣地睨他一眼。「還不都怪你!」

  杜東元錯愕,喊冤。「我又怎麽了?」

  「瞧你長得也是風流倜傥、英俊帥氣,既幽默又風趣,哪個女孩子不被你哄得服服貼貼?怎麽偏偏就是哄不到雪兒呢?如果當初雪兒被你追到手,你阿姨我今天在公司也不會這麽難做了。」

  說著,莊淑蕙不禁蹙眉。今天公司開董事會,剛好財務副總的職位出缺,這幾年她一直卡在會計部經理這個位置上,原想乘機跟那些各自握有股份的董事們多多交際,爭取升任副總,哪知被江雪那丫頭搶先一步,送上親手烤的餅乾和剛煮好的香濃咖啡,一口一聲世伯,笑得甜蜜蜜地,將那些見慣大風大浪的老頭子們哄得心花朵朵開。

  董事會上討論的主題之,就是那件東南亞購物中心的開發案,老頭子們聽說案子是傅明澤和江雪負責的,把她贊了又贊,都說江成君生了個好女兒,又有個好女婿,後繼有人。

  她身爲董事長夫人,那樣的場合竟毫無插嘴的余地,只能在一旁乾瞪眼。

  她把怒氣發泄在杜東元身上。「如果你大學時學商就好了,現在也能進公司幫幫我,要不把雪兒追走,雪兒肯聽你的,我也更有籌碼,哪會搞到現在不上不下的,進退不得!」

  說是董事長夫人,又掌管會計部門,實際上一點實質的權力都沒有,公司重大的投資計劃都插不上手。

  原來是這樣。聽懂了她的埋怨,杜東元臉色微變,口口聲聲說疼他、爲了他好,其實這女人終究還是把自己的前途看得比他重吧!可他沒興趣當一枚溫順的棋子,就算追求江雪,那也得是出自于他自己的意願,而不是遭人逼迫。

  念頭一轉,他很快又恢複一臉爽朗的笑容。

  「好了,阿姨,你別生氣了,瞧你長得這麽漂亮,可別生氣氣老了。」他拿出慣常哄女人的本領,溫聲道:「你不是說雪兒延後了跟傅明澤的婚事嗎?這表示我還是有機會的,至少這兩年,我會再努力看看。」

  「你別亂來。」雖說心情不忿,莊淑蕙畢竟仍有理智,勸阻他道:「你現在可是跟大醫院院長千金在交往,萬一劈腿被抓到,落到兩頭空就得不償失了。」

  「不會的,她啊,對我可是死心塌地得很。」就算被抓到,只要他溫言軟語哄兩句,那女人一樣會乖乖回到自己身邊。

  杜東元目光灼灼,笑得自信滿滿。

  當莊淑蕙和杜東元在吃飯的時候,城市的另一頭,位于某條安靜巷弄內的小酒館,也有一場久違的聚會。

  在經過長達數個月的家庭抗爭後,蔡雅岚終于取得父母同意,將獨自負笈法國巴黎,學習珠寶設計。

  這場聚會便是爲了替她踐行,聽說她下個禮拜便要出發,江雪好生難過,整個晚上依依不舍地纏著好姐妹話別。

  見兩個女人悄悄話說不完,連去個化妝室都要手牽手一起去,蔡玄宇不禁大翻白眼,深覺女人真是婆婆媽媽,雖然他這個哥哥也舍不得妹妹一個人遠去法國求學,但又不是不回來了,有必要這麽難分難舍嗎?

  「看她們這樣子,忽然覺得我這個做哥哥的好像很薄情。」蔡玄宇一面喝酒,一面煞有介事地感歎。

  傅明澤輕聲一笑。「你也很擔心雅岚吧!」他看出好友藏在嘻笑表面下的憂慮。

  「擔心歸擔心,但妹妹長大了,總不能把她一直關在家裏,也是得讓她學著自由去飛啊!這次她能去法國,還是我勸爸媽答應的,這幾天我媽在家裏想起來就直掉眼淚,唉。」

  傅明澤默默喝酒,咀嚼著好友這番話的深意。

  「話說回來,你和雪兒怎麽回事?好好的爲什麽要取消婚禮,還得等兩年後才結婚?」蔡玄宇關心地問。他是真的關心,之前他還跟妹妹討論過,怕是兩人的感情出了什麽問題。

  看出他的疑慮,傅明澤淡淡地笑。「你放心,我們很好。」他晃了晃酒杯,眯著眼觀看酒杯在燈下折射的光影。「只是就像你說的,也許她也需要自由地飛一陣子。」

  「她怕跟你結婚被綁住了?」

  「或許吧。」他頓了頓,舉杯將酒喝乾。「其實我也不太明白,爲什麽她一定要等上兩年。」

  「是不相信你,想考驗你嗎?」蔡玄宇好奇地揉捏著下巴。

  傅明澤一凜,俊眸微斂。「我從很久以前就有這種感覺,每次只要我跟小雪親近一點,她就會找各種藉口又把我推開,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我有時候都不曉得她是依賴我,還是害怕我。」

  「爲什麽她要怕你?」蔡玄宇不解。「你對她那麽好!」

  「不怕我,爲什麽總是要跟我保持距離?」傅明澤低語。「我在想,也許她只把我當成哥哥。」

  「兄妹不是像你們那樣的。」這點蔡玄宇很有把握。「我和雅岚也沒血緣關系,可我們之間相處的方式就是真兄妹,她交她的男朋友,我交我的女朋友,我們會吵會鬧會鬥嘴,可絕不會對彼此有什麽男女之間的想法。你和雪兒……不是這樣的對吧?不說別的,就說雪兒從小到大沒交過一個男朋友,我就知道她心裏只看得上你!」

  只看得上他嗎?傅明澤微微抿唇,靜默不語。他心裏其實是願意相信好友的說法的,雖然蔡玄宇有些粗線條,但至少在感情方面比自己經驗豐富。

  見他眉宇間略有郁色,蔡玄宇也爲他不平。「女人還真麻煩!永遠搞不懂她們在想什麽。」

  傅明澤聞言,不禁笑了,他很清楚好友爲何會有感而發,最近蔡玄宇爲了追公司內一個女同事,弄得自己灰頭土臉,這絕對是肺腑之言。他拍拍好友肩膀,安慰對方,也安慰自己。

  兩個男人互看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爽快地乾杯。

  江雪和蔡雅岚攜手從化妝室回來,看兩個男人一瓶威士忌都喝了一半,江雪蹙眉,蔡雅岚則是直接哇哇叫。

  「哥,你又喝那麽多!到時喝醉了還不是你妹妹我得辛辛苦苦地把你扶回家!」

  「不用你扶,明澤會幫我。」蔡玄宇很習慣跟妹妹鬥嘴。

  蔡雅岚撇撇嘴。「明澤跟你一起喝,我看他醉得說不定比你快。」

  「太小看我了,雅岚。」傅明澤溫和地插嘴。「我酒量肯定比你哥好。」

  「就算你酒量好也不准喝那麽多!」江雪瞪他,玉手一探就把他的酒杯搶過來。「酒喝多了傷身,有我爸當例子還不夠嗎?」

  傅明澤無奈莞爾,轉頭看了看蔡玄宇,後者也正看著他,兩個男人同時搖頭。女人哪!

  「這什麽意思?」蔡雅岚眯著眼睛問,直覺自己被揶揄了。

  江雪也有同感,卻懶得跟兩個男人計較,拉著好姐妹繼續叮咛,要她一個人在國外好好照顧自己,有什麽事別撐著,隨時打電話回來求救。

  「知道了、知道了!」蔡雅岚聽她叨念了一個晚上,又感動又有些不耐煩。

  「我跟你同年好嗎?別把我當小孩子看。」

  「討厭,人家是舍不得你離開嘛!」江雪嬌嗔地橫她一眼,賴在她懷裏蹭著。

  「好好,我也舍不得你。」蔡雅岚笑著拍撫好友。「真是的!你怎麽越活越回去了?以前你可是比我老成得多呢,小小年紀就愛裝大人。」

  那是因爲她的靈魂本來就是一個成年人啊!江雪赧然。不過好友說得對,自己是有點越活越幼稚的嫌疑,恐怕是因爲這些年來太受寵,爸爸疼她,珠姨疼她,明澤更是毫無保留地疼她,教她漸漸地嬌氣起來。

  她呐呐地從好友懷裏起身,伸手撥了撥微亂的秀發,眸光一轉,正巧與一道熱切的視線相接。

  是明澤!

  她怔怔地想看清楚他的眼神,可才一轉瞬,他又回複一貫的溫煦內斂,她看不透那裏頭是否有對自己的著迷。

  自從她決定延宕婚事後,兩人的關系雖說一如既往,但江雪還是感覺得到有一點點不一樣了,明澤似是小心翼翼地控制著彼此肢體的接觸,除了偶爾牽手、擁抱之外,他絕不主動親近她,當然更不會跟她上床。

  是生氣了嗎?

  江雪忐忑不安,這夜聚會結束後,她藉口酒喝多了,而他的公寓離市區近,想去他家住一晚,他竟溫柔地拒絕了,call江家的司機來載她回家。

  她因此失眠了一夜。

  隔天,她特意起了個大早,六點不到便進廚房做便當,雖說江成君中午早已跟客戶約了吃商業午餐,但得知此事仍是小小吃味了一番。

  爲此,江雪百般哄慰父親,答應下回有空親手做一頓養生餐,他這才開懷笑了。

  莊淑蕙看父女倆有說有笑,也不知想些什麽,在一旁靜靜坐著。

  到了中午,江雪便急忙將手上的工作告一段落,提了兩個便當下樓,這棟辦公大樓在三樓有個戶外中庭花園,角落有座紫藤花架,春天紫藤花開的時候,一串串嬌柔的花朵猶如風鈴搖蕩,美不勝收。江雪很喜歡那個角落,總是和傅明澤約在花架下的涼椅一起用餐。

  她在走廊等電梯,誰知等到的卻是一個意料之外的不速之客,杜東元站在電梯裏,看見是她,眼陣頓時一亮,俊唇咧開朗笑。

  「這就叫心有靈犀一點通嗎?」他語氣輕佻。

  「我剛想到你,你就出現了。」誰跟他心有靈犀!

  江雪不悅地瞪他。「你來我們公司幹麽?」

  「剛好在附近辦事,想說順便來看江伯伯。」

  「我爸去見客戶了,不在辦公室。」

  「不在更好。」杜東元依然笑咪咪的。「不瞞你說,其實我最想見的人是你,拜訪江伯伯只是藉口。」

  他倒把自己的用心擺得真明!江雪冷哼,見四下無人,索性走進電梯裏,按了三樓的樓層鍵。

  「我不是早就跟你說清楚了嗎?我對你沒興趣!請你以後別再糾纏我。」

  「有緣相遇,一起吃頓飯,哪叫糾纏?」杜東元很厚臉皮。

  江雪丟給他一枚白眼。「我沒答應跟你吃飯,我中午有約了。」

  「跟誰?」杜東元視線一落,望向她提在手裏的餐盒袋。「你約了傅明澤?」江雪懶得回答。

  杜東元仿佛對她的冷淡早有心理准備,也不介意,笑笑地說:「我知道你嫌我煩,不過只要你一天未嫁,我一天未婚,我們還是有可能的,對吧?」

  「你不是有女朋友了?你想劈腿?」江雪話說得犀利,一臉輕蔑。

  「我只是覺得在沒結婚以前,誰都有選擇的權利,也必須慎重選擇,這才是對婚姻的尊重,你說對吧?」

  他還真有臉說!江雪嘲諷地撇撇嘴。

  電梯門開啓,她不理會杜東元,迳自走出來,他不死心,緊隨而上,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中庭花園。

  杜東元還一面追問。「你取消跟傅明澤的婚禮,不也是想好好考慮清楚,重新選擇嗎?既然這樣,爲什麽不給我一個機會?」

  她再怎麽選也不會選上他!

  江雪不耐,正想回頭狠嗆這個自以爲是的男人,可目光一轉,觸及涼亭下那兩道熟悉的身影,不禁愣住。

  杜東元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看清那兩個人是誰後,訝異地挑眉。

  「那不是傅明澤嗎?他怎麽又跟上次那個女人在一起?」他頓了頓,眼珠一轉,見江雪表情難看,自以爲懂得她的想法,輕聲笑道:「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你不放心這麽快就嫁給他呢!」

  「你閉嘴!」江雪厲聲喝叱,雙手暗暗握緊,指節泛白。

  傅明澤瞪著站在紫藤花架下的美麗女子。

  謝清婉……他沒料到會在公司看見她,更沒想到她會跟同事打聽到他中午都會過來這裏,刻意先過來等他。

  「你怎麽會來?」他神情凝重。

  「我是來面試的。」她盈盈一笑。「我已經被貴公司錄取了,下禮拜一開始到業務部報到上班。」

  「你……」他錯愕地瞪她,不敢相信。

  追著他來到台灣也就罷了,竟還處心積慮跟他進同一家公司上班,她到底想做什麽?

  他皺眉。「清婉,我應該把話跟你講得很清楚了。」她如此聰慧,怎可能不懂?

  「你是跟我講得很清楚,只不過我很好奇,你的未婚妻有跟你講清楚嗎?」

  「什麽意思?」

  「我知道你們的婚事被延後兩年了。」她靜定地望他。「你到現在還不曉得怎麽回事嗎?」

  傅明澤聞言呼吸一屏,頓時有種不祥預感,難道跟她有關?

  「我很驚訝江雪竟然沒告訴你。」

  他一震,果然跟她有關!

  「你跟小雪說了什麽?」他難得提高聲調說話,顯然是激動了。

  謝清婉咬了咬唇,努力壓下心海翻騰的情緒。

  「也沒說什麽,就跟她說我的病而已。」她微斂眸,幽微的語氣掩不住哀怨。

  「她可比你好說話多了,我要她給我兩年時間,她點頭就答應了。」

  原來如此。傅明澤胸口緊窒,說不清漫上心頭的是什麽樣的滋味,他一直在想爲何江雪會臨時決定延宕婚事,竟是因爲同情謝清婉。

  「我也沒想到她會那麽乾脆就答應我,她難道就不怕夜長夢多嗎?還是明澤,其實她沒有想像中那麽愛你?說不定以後她會看我可憐,就把你讓給我?」

  傅明澤咬牙,表面神色不動,其實已心亂如麻。

  謝清婉仔細觀察他,總算從他微微抽動的眼角看出一絲端倪,他是在意的,她今日這番話已經對他造成了打擊。

  想著,她不覺微笑了,眸光一轉,瞥見不遠處那正呆呆望著這裏的兩個人,她微笑更深,簡直是滿心暢快。

  「是你的未婚妻呢!她怎麽又跟上次那個男人在一起了?」

  傅明澤聞言,飛快地轉頭。

  謝清婉涼涼的嗓音拂過他耳畔。「看來可能不是因爲她同情我,而是她自己原本就三心兩意呢!」

  一字一句,宛如最尖銳的利刃,剜割他心口。

  傅明澤痛極了,再也戴不住臉上冷然的面具,胸口一把怒火熊熊地焚著,他覺得自己想殺人!

  憑著一股凜冽的怒氣,他大踏步走向江雪,不由分說地扣住她手腕。

  「你跟我來!」

  他拖著她離開中庭花園,不管謝清婉和杜東元看了有多麽驚訝,不管公司其他同事見到了有多不可思議,生平初次,他公然在所有人面前顯露出自己惡劣的情緒。

  他手勁極大,握得江雪皓腕發疼,可她一聲不吭,柔順地由著他拉自己上樓,他本想帶她到他的私人辦公室,可想到部門同事人多嘴雜,又有些躊躇,她似是看出他的猶豫,輕輕吐出一句——

  「到我爸辦公室吧!他現在不在。」

  他眉峰一擰,果然拉著她到董事長辦公室,重重甩上門。

  砰地一聲,同時在她和他心上敲響,她震顫著,看著他星陣灼灼,氣息粗重,臉部肌肉些微扭曲,猶如一頭受困的野獸,威脅著要爆發。

  她以爲他會立刻發飙,但他沒有,極力克制著,唇間擲落冰冷的字句。

  「清婉跟我說,你之所以決定延後我們的婚事,是因爲跟她達成協議。」

  她沒回答,臉色蒼白,眼神飄忽不定。

  看她的模樣,他也明白謝清婉並未說謊,這兩個女人果真背著他達成「交易」了。

  他不願用「交易」兩個字來想,但此刻他真的覺得自己好像架上待價而沽的物品,隨時可以被拿來交換!

  在她心裏,他就這麽廉價嗎?

  傅明澤咬牙切齒。「清婉要你等兩年,你就真的等兩年,江雪,我不相信你不曉得她對我是什麽想法!」

  「我知道。」

  她知道?!她居然說她知道!

  傅明澤更惱了,嘶聲咆哮。「那你還答應她!」

  她顫唇想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雙眸祈求地望著他。

  她愈是惶恐,他愈是憤慨,猛然攫握她肩膀,眼眸泛紅,閃爍著野性的光芒。

  「你是不相信我,還是不相信你自己?你是不是想多拖上兩年時間,萬一我們誰變了心都無所謂?」

  他使勁掐她,仿佛恨不能在那潤澤如玉的肩頭掐出兩道深深的血痕,她疼得發暈,卻不敢喊痛。

  「不是那樣的……」

  「你在乎我嗎?還是你覺得只要別人有需要,隨時可以把我讓出去?」

  「我不是……」

  他沒給她辯駁的余裕,蓦地將她整個人往牆邊帶,抵牆扣住她,俊唇往下一埋,不由分說地吻住她。

  他激烈地吻她,舌頭抵開她牙關,卷住她逃不過的丁香小舌,用力地、纏綿不休地吸吮著,像是要將她整個人吞進嘴裏。

  這是個征服的、野蠻的吻,粗暴的動作奪去她的呼吸,她透不過氣,似溺水的人拚命掙紮,小手握拳一下下地捶他,好不容易別開臉,大口大口地喘息。

  他同樣喘著氣,狠狠瞪她,俊容仍糾結著未褪的憤怒與情慾.

  「明澤,咳咳……」她忍不住咳嗽,粉臉脹紅,雙眸氤氲著水霧。「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別生氣……」

  若是平日,見她淚光瑩瑩的楚楚神態,他肯定會心疼地哄著她、安慰她,可此時,他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嗓音極度沙啞。

  「你真的怕我生氣嗎?如果你有一點點把我放在心上,又怎麽會……」

  他說不下去了,大手勾握成拳,發泄似的捶牆。

  她聽出他話裏受傷的意味,又是心疼又是驚慌,連忙握住他指節捶到破皮的手。

  「明澤,明澤,你聽我說……」

  他凝視她,目光一點一點地黯淡,似是燃燒殆盡的灰燼,死氣沈沈。

  「我下午請假,先回去了。」

  語落,他毅然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她目送他挺得傲直的背影,眼眶一紅,忽地感覺全身虛軟,雙腿靠著牆滑落,頹然跪坐在地。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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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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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9 00:53:28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一整個下午,江雪都處于心神不甯的狀態,一份報告打了又打,錯字不斷,甚至還打翻茶水,裙身染上一片汙漬。

  她顧不得自己狼狽,一下班便開車直奔傅明澤住處。

  傅明澤買的是江和建設新蓋的小豪宅公寓,打的行銷口號便是專賣給都市白領新貴,采用飯店式管理,社區內有健身房、遊泳池、電影院及保齡球館,休閑設施齊全。

  江雪先去附近的超市買了一堆食材,提著大包小包來到門廳,大樓管理員認得她,殷勤備至地迎上來,本來還想幫她提東西,被她笑著婉拒了。

  她拿出門卡,刷卡搭電梯,傅明澤給了她家裏電子鎖的密碼,可她怕他心情不好,不敢直接開門,乖乖地先按門鈴。

  按了幾次,等了將近五分鍾都無人回應,也不知他是不在家,或是不願意爲她開門。

  江雪無奈,只好自行按下密碼,幸好密碼沒改,大門應聲打開。

  她輕手輕腳地進屋,將購物袋擱在開放式廚房的中島,一面試探地、小小聲地揚嗓。「明澤,是我,你在家嗎?」

  沒人應聲。

  「明澤,你在不在?」她稍稍提高音量,一面四處察看,最後確定他不在家。他沒回來,去哪兒了?

  江雪擔憂地尋思,打他手機,手機關了機,擺明了不想讓任何人找到。

  她怅惘地發呆,好片刻,才振作精神,進廚房洗菜切菜,洗手做羹湯。

  四菜一湯,還有一道飯後點心,都是傅明澤愛吃的。

  前世妯本不擅長廚藝,是跟他結婚後,爲了取悅他特地去報名烹饪班,今生更是從小便跟著珠姨學習,如今她的料理手藝已經很上得了台面。

  雖說江家有傭人,不需要她天天下蔚,但每回只要她興致來了下蔚做菜,傅明澤絕對捧場,大家吃不完的菜尾都由他來解決,吃相還格外從容優雅。

  她很喜歡看他吃東西,尤其是吃自己做的東西,那會令她的心房漲得滿滿的,都是喜悅與幸福。

  可今夜,她做了一桌香噴噴、熱騰騰的料理,卻等不到他來捧場,夜深了,菜涼透了,他依然未歸。

  他沒回來,她也沒心情吃,明明肚子餓了,可一口也咽不下,只得將桌上的菜全都放進保鮮盒裏。

  收拾了廚房,她不曉得該做什麽,索性開始打掃房子,他素性愛潔,家裏的東西擺得井然有序,她只需要拿抹布擦擦家具表面,用吸塵器吸吸地板。

  倒是浴室,她費了很大的功夫洗洗刷刷,將每塊磁磚擦得亮晶晶,連磁磚之間的細縫都剔得乾乾淨淨,還細心地上了蠟,整間浴室就像凡爾賽鏡宮一樣,光可監人。

  最後,全身弄得腰酸背痛的她泡了個舒服的熱水澡,從他衣櫥裏挑出一件寬大的法蘭絨襯衫當睡衣穿。

  時間早已過了午夜,還不見他蹤影,她不覺慌了,坐立不安,在屋內來回踱步,想著他究竟人在何處?是跟朋友一起喝酒嗎?喝醉了嗎?有沒有人照顧他?牆上的時鍾滴答滴答地響,煎熬著她,她在玄關地板抱膝坐下,傾聽門外任何細碎的聲響,每次有聲音傳來,她便警覺地豎起耳朵,期盼著是他回來了,可一次一次,都是失望。

  她恍惚地等著,忽然覺得想哭,滿腹的酸楚與委屈翻騰著,絞扭著心房,淚水終于不由自主地一顆一顆碎落。

  「明澤,快回來……不要丟下我,你回來……」她低低哽咽。

  哭著哭著,她合上濕潤的眼睫,墜入夢鄉。

  直到天色破曉,傅明澤才回到家,清晨時下了一陣細雨,他濕透了衣衫,帶著滿身雨氣進屋。

  門口剛傳來動靜,江雪便立即驚醒,她依然倚牆抱膝坐著,怔怔地揚起惺松的睡眼。

  傅明澤步履微踉,隨便踢開了腳上的皮鞋,一低頭,雨水順著發鬓濕答答地滴落。

  「明澤,你回來了!」江雪驚喜地想起身,雙腿卻發麻,一時站立不穩,連忙伸手扶牆。

  傅明澤連扶都沒扶她一把,只是迷蒙地看著她,仿佛有些神智不清。

  「你怎麽會在這兒?」

  「我在等你。」她嗓音仍帶著剛睡醒的沙啞。

  「怎麽不進房裏睡?」

  「我想等到你回來。」

  他皺皺眉,沒再多問,直接舉步往室內走去。

  江雪跟在他身後,見他身子搖搖晃晃的,忍不住憂慮。「明澤,你是不是喝酒了?」

  「喝了。」他回答得簡潔。

  「你還淋了雨?」

  「淋了。」

  「那快點去洗個澡吧!我幫你放熱水。」

  語落,她便像只忙碌的蜜蜂飛進浴室裏,替他在浴缸放了水,調好水溫,接著出來喚他。

  他半躺半坐在客廳沙發上,頭垂著,濕發繼續滴落著雨水,她見狀,急急走過去拉他。「明澤快起來,先洗澡,不然會感冒。」

  一面說,一面扶他起身,他臉龐轉過來,她這才看清他俊頰浮現不正常的紅暈,呼息間吐著酒味。

  他身上明明濕著,她卻覺得倚靠著自己的身軀似是發散著熱氣,她神智一凜,擡手摸他額頭,果然相當燙。

  「你發燒了!」她駭然驚呼,一時慌了,正想著該怎麽辦時,他已推開她,自行走進浴室。

  她擔心他洗澡會發生意外,一直在浴室門外守著,提心吊膽地等了十分鍾,他才走出來,身上裹著白色浴袍。

  她想上前扶他,他卻冷著臉扯開她的手,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凜然氣勢令她一怔,難受地咬唇。

  他自顧自地回房,倒臥在床上,連被子都沒蓋,鼻間便發出粗重的鼾息。

  她眨眨酸澀的眼眸,明知他排拒自己,仍是厚著臉皮跟進去,替他將雙手雙腳擺正,被子蓋好,又從衣櫃裏抱出一床毛毯,加蓋在被子上。

  接著,她拿出耳溫槍替他量體溫,三十七度八,她胸房一擰,又急又痛。他最近工作忙,一直沒能好好休息,結果又喝酒又淋雨,在外面鬼混了一夜,怪不得會生病!

  她進廚房搾了一壺檸檬水,調了蜂蜜,將半夢半醒的他叫醒,讓他喝了一大杯,才放他閉眼睡去。

  她坐在床沿,看著他不安穩的睡顔,心疼不已,不禁低下唇,輕輕吻了吻他發汗的額頭。

  每隔半個小時,她便替他量一次體溫,起先溫度一直往上攀升,最高燒到三十八度。

  確定他出了一身汗,該是散熱的時候了,她回蔚房從冰箱裏取出一盒冰塊,做了個簡易的冰袋擱在他額頭,然後用浸過冰水的毛巾替他擦手和脖子。

  傅明澤睡了多久,她就在一旁照料他多久,等他再醒來時,天色已昏暗,窗外淅瀝瀝地下著雨。

  他睜開眼,看見她坐在他身旁,正拿著一本書看。

  察覺到他的動靜,她轉過頭,對他展顔一笑。

  「你醒啦?感覺怎樣?」說著伸手摸摸他額頭,很滿意地點點頭。「燒好像退很多了,我再幫你量體溫。」

  她拿耳溫槍朝他耳洞輕輕一打,量出來的溫度是三十七度半。

  「再休息一個晚上應該就會好了。」她笑顔柔美,俯視他的明眸水汪汪的。「肚子餓了吧?我煮了蔥花蛋粥,現在熱來給你吃。」

  她伸腿下床,他不覺拉住她的手。「你一直在這邊陪著我?」

  「你都生病了,我還能走得開嗎?」她理所當然地應道,反手捏了捏他,示意他松手。

  他怔忡地目送她背影,想起自己昨晚找了一間安靜的小酒館喝到大半夜,接著像無主的遊魂似的在空蕩蕩的街頭走了一圈,清晨回到家前,還淋了一身雨。

  沒想到竟然發燒了,更沒想到她會像個迷路的小女孩似的一直坐在玄關牆角等著他。

  他朦胧地記得,當時她見他歸家時臉上那又驚又喜的表情,可滿心焦躁的他根本不想見到她,只希望她離自己遠遠的。

  他整天昏昏沈沈地睡著,她竟就一直在一旁傻傻地守著嗎?

  想著,傅明澤坐起身,見茶幾上還擱著一盆融化的冰水,兩條毛巾整整齊齊地摺疊放好,耳溫槍下壓著一張紙,紀錄著他的體溫變化。

  他胸口一擰,心頭頓時五味雜陳。

  他知道這女人是關心自己的,小時候是她盯著珠姨給他吃那些補湯和治咳偏方,他的日常生活起居、食衣住行,都有她細心的安排,只是她從來不說,也不許珠姨透露。

  他是後來自己慢慢察覺出來的。

  由于身子調理好了,再加上他養成持久不懈的運動習慣,他很少生病,可每回一病,他都能發現江雪明裏暗裏爲自己著急,雖然有時候她嘴上會故意罵他幾句。

  她對待他總是傲嬌,即便關懷也深藏著,直到近年來兩人關系逐漸明朗,她才顯得比較落落大方。

  他實在很想弄清楚,她究竟顧慮著什麽,爲何總是不願完完全全地敞開心房?對他,她又是怎麽想的?爲何只要謝清婉說一聲,她便能毫不猶豫地答應延遲婚事?她把他當成什麽了?

  傅明澤心口酸澀,一遍遍地深呼吸,平抑翻騰起伏的情緒。他翻身下床,進浴室洗了把臉清醒清醒,接著來到廚房,坐在吧台邊,看著那道窈窕的身影爲自己忙碌。

  她一面熱粥,一面用果汁機打了蘋果泥,連同蜂蜜檸檬水端到他面前,要他吃粥前先補充點維他命C.

  他慢慢地自蘋果泥吃,空空的胃墊了點東西,舒服多了,檸檬水也滋潤了他乾焦的喉嚨。

  接著她才端上粥,配了幾盤清淡不油膩的小菜,在他身旁的椅子坐下。

  「我餵你吃吧。」她拿起粥碗和湯匙,作勢要餵他。

  他嚇一跳,身子不覺往後仰。「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

  她打量他微微握尬的表情,粉嫩的櫻唇嘟起。「傅明澤,你這人真不可愛。」

  「嗄?」他一愣。

  她拿湯匙柄輕輕點他鼻尖。「都生病了,你就不能對我撒撒嬌嗎?你沒看電視裏那些男主角,生病了都像小孩子一樣對女主角撒嬌嗎?」

  撒嬌?傅明澤惘然。他不會。從小就沒有撒嬌的對象,就連他親生母親也不容許他耍任性。

  他習慣了自立自強,到了江家也一樣,即便江叔待他和藹,他也從不覺得自己能像個孩子般依賴。

  江雪看著他傻愣愣的表情,心房一軟,不覺擱下粥碗,雙手捧著他的臉。「跟我撒嬌嘛!好不好?」她一口一口地親吻他,睇著他的眸柔媚閃亮,像能滴出水來。「明澤乖,讓我餵你,乖喔。」

  她這是拿他當孩子還是當小狗哄?她以爲他是雪球嗎?

  傅明澤很想維持淡定的神情,但他的臉卻窘紅了,也不知是不是燒還沒全退的關系。

  他眨眼躲著她甜膩的親吻,胸口那把殘余的怒火早已熄滅無蹤,對她,他就算生氣也氣不久。

  也罷,他也明白她這是藉此來向自己求和,可要他當作昨天的爭吵不存在……

  「我還是自己吃。」他努力板起臉。

  她失望地歎息。「好吧。」

  他拿起瓷湯匙,雖然吃得慢,還是將整整一碗粥配著小菜吃完了,她也陪他吃了一碗,見他胃口不錯,偷偷抿嘴笑。

  「好不好吃?」

  「嗯。」

  「吃完了應該怎樣?」

  他不解。

  她指指自己豐軟的臉頰,給他提示。「就不會表達一下感謝喔?」

  他會意,一時窘迫不安,見她小嘴又嘟起,墨睫撲閃撲閃地像是傾訴著哀怨,他歎口氣,認命地傾身過去,在她粉頰上啄一口。

  她喜得眼眸一亮,被他親過的地方隱隱暈紅,爲了掩飾嬌羞,她故意用一種寵小孩子的姿態,伸手揉揉他下巴,又摸摸他的頭。

  「這才乖!」

  他窘得不知該說什麽。

  收拾好碗筷,她見他仍愣愣地坐在吧台前,心念一轉,狡黠地眨眨眼。「你流了一身汗,要不要我幫你洗澡?」

  「不用了。」他怕這一洗,不只燒沒退,反而因熊熊燃燒的慾火讓病情加重。

  「好可惜!」她站在他對面,雙手托著下巴,眼眸亮晶晶的。

  「我還在想幫你這個大男人洗操,不曉得會是什麽感覺呢!是不是就像幫雪球洗操一樣?」

  這話又似調侃,又似挑逗,傅明澤心髒跳漏幾拍,好不容易才找回說話的聲音。「小雪,你該回去了。」

  「什麽?」江雪一愣,臉色微微刷白,沒想到在如此暧昧的氛圍下,他竟還開口趕自己離開。

  「要不要打電話請司機來接你?」他低聲問。

  她咬咬牙,極力壓抑心口那股不甘的委屈。「我是自己開車來的,而且外面在下雨,我不回去。」

  他直覺打量窗外天色。「雨下得很大嗎?」

  「氣象預報說今天晚上會有豪大雨。」她懊惱地強調。「就算是小雨好了,你就舍得趕我走嗎?不覺得我在雨天開車會有危險嗎?」

  是有點危險。

  傅明澤動搖了,來到陽台落地窗前,觀察窗外逐漸增強的雨勢。

  察覺他的猶豫,江雪抓緊機會。「總之我今天一定要留下來!」

  他無聲地歎息。「好吧,你留下來。」

  江雪聞言,立時展顔一笑,他假裝沒看到她宛如計謀得逞的燦爛笑容。

  雖然答應她留下來了,他卻不肯跟她同床睡,說是怕把感冒傳染給她,要她去睡客房。

  「萬一你被我傳染也病了,我反而更麻煩。」這是他的理由。

  她不相信,心下黯然。

  他終究還是不願碰她嗎?這是否代表了他在他們之間畫下一道清楚的界線?

  他不想與她同床,她也不好厚顔糾纏,只好乖乖地在客房睡下了。

  兩人分睡兩間房,隔著一道牆,心裏卻都挂念著彼此,輾轉反側,聽著窗外雨聲淅瀝。

  半夜,傅明澤被連續幾聲的雷響驚醒,他茫然睜開眸,房內只亮著一盞小夜燈,映出門口一道半隱在黑暗中的纖秀身影。

  是江雪,她穿著他的格子法蘭絨襯衫,抱著個大大的枕頭,小臉蛋雪白,水眸似是氤氲著某種委屈,楚楚地望著他。

  又一道亮晃晃的閃電,接著是一陣仿佛能劈開山河的憤怒雷鳴。

  他看見江雪的身子顫了顫。

  他忽然想起她小時候最怕打雷了,每逢雷電交加的時候總是希望有人陪,偏還老愛撐著一副倔強的模樣。

  以爲她長大以後,這樣的小毛病應該早改掉了,沒想到還是怕……

  他心一軟,大手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位。「上來吧!」

  沒讓他有時間後悔,她飛也似的跳上床,柔軟的胴體偎進他懷裏。

  「別怕,只是聲音大了點而已。」

  她才不是怕打雷,她怕的是他不理自己。

  江雪心酸地尋思,不覺用臉蛋蹭了蹭他,小手抱著他的腰。

  他以爲她是被雷電嚇到了,又是好笑又是憐愛,輕輕地拍撫她背脊,低聲哄著。「我會陪在你身邊,閉上眼睛乖乖睡。」

  她吸了吸鼻子,本來是希望他生病能對自己撒嬌的,結果反而是自己對他撒嬌,可能夠這樣親近地偎著他,她依然覺得幸福。

  「你抱著我睡好不好?」她細聲細氣地問。

  「好,我抱著你睡。」

  「一直抱著我?」

  「一直抱著你。」他柔聲許諾。

  她心口一扯,止不住滿腔酸楚。

  總是這樣的,不論她說了什麽或做了什麽惹惱他,當她需要他的時候,他仍會毫不猶豫地包容她。

  從前世就是如此,他總是默默守護著她,體貼著她。

  想著,江雪蓦地感到驚慌,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攫住她。

  會不會其實他上一世一直就是愛她的?

  是她自己不懂珍惜,才一次又一次地錯過他的真心,最後反而把他推到謝清婉身邊?

  如果真是這樣,那她對他造成的傷比自己所想的更深更重,她太對不起他了!真的很對不起……

  「明澤。」她哽咽地喚,在他懷裏縮了又縮,緊緊地貼著他。「你不准放手喔,要一直抱著我,永遠、永遠……」

  她作了個惡夢。

  夢裏,她又回到前世,回到他臨死的那一刻。

  爲了救她,他不惜以自己的肉身相護,明明重傷垂死的人是他,他卻只關心她有沒有受傷。

  「雪,你……好好……活著……」

  不要不要!她不要活著,他死了,她一個人活著又有何意義?

  「你才應該好好活著,不准死,我不准你死……」

  她驚慌地喊著、哭著,像個耍賴的孩子,可沒有用,那大片大片的鮮血染紅了她的眼。

  她的世界崩塌了,徹徹底底地失去了他!

  她哭得心神俱碎。「不要丟下我,明澤,別留下我一個人,我愛你啊!好愛好愛你……」

  「怎麽了?小雪,你作惡夢了?」有人在搖晃她。

  可她沒聽見,仍陷在那地獄般的慘痛裏,身心都被烈焰燒灼著,痛得恨不能神魂剝離。

  她哀哀求著那個再也回不來的人。「明澤你不要生氣,是我太壞了,總是傷你的心,我真的真的愛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我不能沒有你……」

  「小雪,你醒醒!你在作夢!」那聲音變得驚恐了,憂心忡忡。

  「不是夢,是真的!」她淚流不止,不知要如何才能彌補自己的罪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我害了你,可你不要生氣好不好?不要對我生氣,我會心碎的,好難受……」

  「雪,聽我的話,快醒過來。」溫暖的氣息在她耳畔吹拂,如春風般柔軟,一雙有力的臂膀緊緊環抱著她、呵護著她。「我沒有怪你,沒對你生氣,傅明澤永遠不會對江雪生氣,你聽見了嗎?」

  她聽見了,怔怔地揚起一雙淚眼,迷離地望著眼前的人,是她最愛的男人,他正抱著她,神情焦急地看著她。

  「明澤?」她迷惘地眨眨眼。

  「你總算醒了!」他像是松了一口氣,眉宇仍緊擰。「你剛剛作惡夢了。」

  「我……作夢了?」

  「你夢見什麽了?怎麽在夢裏哭得這麽傷心?」

  她想了想,明眸依舊含淚。「我夢見你爲了救我……出車禍死了。」

  傅明澤悚然,沒想到竟會是這樣的夢,不覺更加收攏臂膀摟抱她。「是假的,只是作夢而已,別胡思亂想。」

  不對,他不明白,那不是夢,是真的,是她曾經曆過的殘酷現實。

  江雪擡起濕潤的淚顔,雙手祈求地抓住他衣襟。「明澤,延後婚期的事,你別對我生氣好嗎?」

  「我不生氣了,我承認自己有些難受,可我不會對你生氣。」他俯首親親她蒼白的軟唇,認真地低語。「雪,不管你要我等多久,兩年也好,二十年也好,我都會等的。」

  她身子一顫,不敢置信地望他。

  他含笑睇她,那麽溫柔,那麽深情,帶著無盡包容的笑,令她心動又心痛。

  「明澤,你……」

  「別說了。」他用手指替她拭淚。「乖,閉上眼睛睡覺。」

  他將她摟在懷裏,輕輕搖晃著,拍撫著她哄她入眠,自己卻是徹夜睜眼。

  她說了愛他,在夢裏哭著喊愛他,哭著求他不要丟下她……那爲什麽在清醒時,她從來不曾對他這般示愛呢?

  琢磨不透,愈想愈怅惘,傅明澤拿起iPad,寫了封e-mail給遠在法國的蔡雅岚,他本來以爲一到巴黎就交了個法國籍男友的她肯定戀愛談昏頭,不會那麽快回信,沒想到不到兩個小時他就收到回信了,而且還是落落長的一篇……

  看著信裏的內容,他不禁皺攏眉宇,陷入沈思。

  隔天是周未,江雪睡到將近中午才朦朦胧胧地醒來。

  起初,她怔怔地睜著惺忪的眼,片刻才恍然驚覺這不是她的房間,而且另半邊床上,坐著一個男人,正深情地看著她。

  是傅明澤。

  他穿著件米色針織衫,露出性感的鎖骨,星眸微斂,更顯得眼睫墨密濃長,潤澤的方唇似是隱隱噙著笑,下巴的胡渣已經刮得乾乾淨淨,側顔俊秀立體,如雕像般誘人。

  他好帥,看著她的眼神那麽專注,溫柔似水,滿滿的寵溺,膩得她發慌……

  他一直看著她嗎?看她多久了?

  江雪蓦地害羞起來,芳心評然加速,她下意識地拉起棉被蓋住自己發燒的臉蛋,聽他一聲輕笑,才又猶豫不決地稍稍拉下一角,露出盈盈漾著波光的水眸。

  他含笑望她,伸手憐愛地摸摸她的頭。「肚子餓嗎?我煎蛋卷給你吃?」

  她羞溫地斂眸,又想遮住自己了。「好。」

  瞧她傻傻的模樣,他又是一笑。「先去梳洗吧!瞧你頭發亂的。」

  她一凜,直覺擡手摸頭發,連忙翻身下床,急急衝進浴室裏,從鏡子裏看到自己形容散亂,眼角似乎還有點眼屎,窘得差點沒尖叫。

  怎麽偏偏讓他看到自己這麽醜的時候呢?

  江雪好懊惱,以最快的速度洗臉刷牙,頭發梳得柔順發亮,原本想紮雙馬尾又有點害臊,最後只拿發帶簡單地系成一束。

  她身上仍穿著他的法蘭絨襯衫,裸著纖足,輕盈地走去吧台邊,看著心愛的男人爲自己准備早午餐,她覺得好幸福。

  他願意做飯給她吃,這就表示他們和好了,對吧?她知道他總是舍不得對自己生氣……

  她坐上高高的吧台椅,舉起咖啡壺爲自己斟了一杯,入口苦中微酸,是她最锺愛的味道。

  果然,他並沒有忘記她的口味。

  江雪一顆心飄飄然,一面啜著咖啡,一面亮著眼睛凝視男人下廚的帥氣背影。

  「我把家裏都打掃乾淨了,你有發現嗎?」她嬌聲問。

  傅明澤回頭,見她一臉求摸頭的表情,不禁莞爾,強忍唇畔即將浮起的笑意。

  「嗯,我發現了。」

  「我很乖吧?」她求表揚。

  「很乖。」

  「浴室也刷得閃閃發亮喔!」

  「嗯。」

  「弄得我腰酸背痛手又麻呢!你不幫我揉揉嗎?」

  打蛇隨棍上了呢!

  傅明澤忍笑。「好,等下幫你揉。」

  「有我這樣的女朋友,很不賴吧?」

  「不賴。」

  「你高興嗎?」

  他沒立刻回答,將煎蛋卷起鍋裝盤,擱到她面前,又從冰箱取出事先做好的優格水果沙拉。

  「吃吧!」他說。

  可她只是直直地盯著他,小手托著香腮,墨睫輕顫,水眸瑩光流轉中帶著點說不出的委屈。「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什麽問題?」他裝傻。

  她一臉受傷。「有我這樣的女朋友,你高不高興?」

  「你說呢?」他不答反問。

  江雪啞然,瞪著他淡淡的、沒什麽表情的俊臉,許久,她才小小聲地問:「你還在生氣?」

  他默然不語。

  她蓦地心慌。「我記得你昨天晚上好像跟我說,你永遠不會對我生氣的……」

  劍眉一揚。「你聽見了?」

  「嗯。」雖然是在半夢半醒之間,但她覺得他說過。

  他沈思片刻,忽地俊唇一勾,似笑非笑。「我說的話你就記得這麽清楚,那你自己說的話呢?」

  「啊?」她愣然。她昨晚說的話可多了。「你是指哪一句?」

  他眯了眯眸,似是對她的反應很不滿意,臉色一沈,她霎時更慌了,想解釋,又不知從何說起。

  他到底想聽自己說什麽呢?

  正茫然時,門鈴聲叮咚作響,爲了緩和僵凝的氛圍,江雪忙自告奮勇。「我去開門!」

  她盈盈走向大門,一面還在腦海思索著自己昨夜到底說了什麽關鍵話,不料門一打開,映入眼裏的人影令她整個驚住。

  「沒想到你也在啊,江小姐。」謝清婉一身素雅的打扮,雙手端著一鍋炖肉,巧笑倩兮。「我是來敦親睦鄰的。」

  敦親睦鄰!

  江雪震駭,這意思是……

  「我上禮拜就搬到這層樓斜對面住了,跟明澤是鄰居,他沒告訴你嗎?」謝清婉言笑晏晏,一字一句都猶如落石,重擊江雪胸口。

  「你們這對未婚夫妻還真有趣!雙方都各自藏著秘密不跟對方說,偏都還跟我有關。」說著,她意有所指地掮搨眼睫。

  江雪愕然,恍惚地憶起前世仿佛也曾有過相似的場景,一夜同床過後,她穿著傅明澤的襯衫來應門,只是當時受驚的人是謝清婉,如今卻換成了她……

  她正惘然出神時,傅明澤走過來,神色不動地瞥了她一眼,跟著轉向謝清婉,淡淡地問:「你炖了牛肉?」

  「是啊,我記得你小時候最愛吃我媽炖的紅燒牛肉,這可是我們家的獨門手藝喔!」也不管他接不接受,謝清婉迳自將鍋子遞給他。「吃完了記得把鍋子還我。」

  語落,她翩然轉身離開,留下心神不定的江雪與傅明澤無言相望。

  許久,江雪好不容易從喉嚨間擠出乾澀的嗓音。「這不是她第一次送東西過來?」

  「嗯,上禮拜她就送了一鍋關東煮過來。」傅明澤淡定地回應,太淡定了,教江雪更加心亂如麻。

  他們成了對門鄰居,未來又要在同一間公司上班,近水樓台先得月……

  思緒紛亂,江雪尚未厘清,傅明澤又慢條斯理地朝她丟下另一枚重量級的炸彈——

  「清婉對我這麽好,你說我應該怎麽報答她?」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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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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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9 00:53:5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他說自己應該報答謝清婉。

  他說,既然她同情謝清婉,不如大家一起做好朋友,閑來無事可以一起喝喝咖啡,聊聊天。

  他竟然要她跟自己的情敵做朋友丨。

  可這也是她自己找來的麻煩,誰教她答應了謝清婉延後婚事呢?而且對謝清婉進江和建設工作的事,她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表示反對意見。

  如果她這個董事長特助有意見,是可以利用職權運作取消謝清婉的錄取資格的,但她沒有,不想做這種卑鄙的事。

  所以後果只能自己承擔了。

  一念及此,江雪不禁懊惱地歎息,門扉忽地傳來幾聲叩響,她一凜神,還未來得及揚聲,對方已自行推門進來。

  「怎麽,雪兒,只有你在啊?你爸呢?」

  江雪不著痕迹地蹙眉,看著莊淑蕙神色自若地走進董事長辦公室,手上抱著一疊文件。

  父親自從肝癌開刀過後,被她勒令一天最多只能工作六小時,方才董事會結束後,現在已經下班回家了,只留她在董事長辦公室代替父親處理一些工作瑣事。

  她盈盈一笑。「董事長下班了,莊「經理」是有文件要簽嗎?」她刻意強調職稱,顯示出公事公辦的態度。

  莊淑蕙臉色微變。身爲一個部門主管的她,在公司職等上和江雪這個董事長特助名義上算是齊平的,但誰都知道董事長特助對內可代表執行董事長的意志,算是一人之下,就算她貴爲董事長夫人,在公司地位也排在江雪底下。

  莊淑蕙畢竟在社會上曆練過,很快便恢複自然的笑容。「是有些文件要簽,既然你爸不在……」

  「如果是會計部的月報表,董事長說由我代簽也行。」江雪笑咪咪地打斷莊淑蕙,再次于有意無意間顯示出兩人地位的差別。

  「是嗎?」莊淑蕙幾乎持不住笑意。「原來你爸這麽信任你啊!」

  「還好啦。」江雪故作謙虛。「他說這些瑣事哪需要勞動他本人?我來代辦就行了。」

  莊淑蕙笑容僵住。這叫「瑣事」?那她這個巴巴地拿報表來請上級批示的會計部經理算什麽?

  「莊經理請把報表放下吧!我看過如果沒問題就會簽名。」

  還得她看過沒問題?莊淑蕙氣得胸口發疼,死死地抿唇。「雪兒才剛進公司不久,倒是長進得很快啊。」不陰不陽地丟下一句後,她板著臉離開。

  江雪目送繼母的背影,忽地感覺有點好笑。這麽多年來,她一直想著該如何培養自己的實力與繼母抗爭,卻沒料到事到臨頭,竟比她想得容易許多!從她還是個少女時,她便利用自己重生的優勢,幾次建議公司進行的重大投資都立下戰功,精准的眼光早在那些大股東叔叔伯伯心裏留下良好的印象,進公司後又憑藉自己從小累積的專業知識努力工作,光是一口流利的外語在與外國客戶進行談判時,便讓那些老臣們啧啧贊歎不已。

  她原以爲自己年輕,工作資曆上鬥不過莊淑蕙,恐怕一開始還會吃虧,沒想到莊淑蕙從起步便輸給了她,現在更不如她得到公司老臣們的信賴,就連爸爸也對這個妻子有了防備的戒心。

  莊淑蕙已經輸了!

  「瞧你一臉得意的表情,贏過你繼母那麽高興?」一道溫和清淡的聲嗓悠悠落下。

  江雪一凜,這才察覺傅明澤不知何時倚在門口,正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

  「你……什麽時候來的?」看見他,她心韻莫名地加速。

  「就在剛剛。我看蕙姨表情很難看,又被你洗臉了是吧?」傅明澤笑著走進辦公室,姿態閑逸。「你最近愈來愈大膽了,以前還會在她面前裝乖賣傻,現在連台階都不給人下。」

  「我……哪有啊?」江雪凜然,連忙暗暗檢討自己,她對繼母的態度應該還不至于那麽惡劣吧?至少得維持表面的禮貌。

  傅明澤凝望她,仿佛猜到她的思緒,但笑不語。

  她又被他看到亂了呼吸,忙走到辦公桌前,假裝很忙碌地整理桌上的文件。

  「你來找我做什麽?」

  他走向她,狀若漫不經心地撩起她一束發把玩。「清婉約我下班後一起吃飯,你去不去?」

  她一震,駭然揚陣。

  他一臉無辜。「我跟她說約你一起去,她說好。」

  他真的打算要她跟情敵當朋友!她咬咬牙。「我晚上要加班,不去。」

  「是嗎?」他似是很遺憾地聳聳肩。「那我只好自己去了。」

  什麽?!

  「加班也別忘了吃飯,叫秘書買東西給你吃,嗯?」他捏捏她鼻頭,像是很寵溺、很溫柔地交代一句後,便潇灑轉身。

  她不可思議地瞪著他離開,他、他、他他他……竟然……

  江雪頹然坐回辦公椅上,整個晚上心神不甯。

  但這還只是剛開始,接下來,傅明澤更明目張膽地與謝清婉往來,同時也不吝對她一一「報告」——

  謝清婉又炖獨家牛肉給他吃了,謝清婉上下班時想搭他的順風車,謝清婉半夜睡不著,約他到樓下便利商店一起買東西,謝清婉問他可不可以到他家看DVD?

  「我在想,是不是應該陪她一起去看醫生?」某天深夜,傅明澤在電話裏問她。「你覺得呢?」

  這種事幹麽問她!江雪憤然,指尖狠狠掐進掌心肉裏,留下紅紅的月牙印。

  「你不是說她拿醫生的診斷證明給你看過嗎?光看診斷證明其實也不能了解什麽,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拜訪她的心理醫生,聽聽對方怎麽說,看我們有什麽可以幫助她的地方?」

  江雪咬牙不語。據謝清婉所說,高三那年她因爲課業壓力太大,曾出現類似幻聽的症狀,後來在療養院住了一年才出院,而最近她又有些精神不穩定的傾向了,醫生說她不能再承擔過大壓力。

  謝清婉于是以自己的病情對她示弱,要求她延後婚期……

  「你不想去嗎?」傅明澤沈聲問。「我以爲你答應她延後我們的婚期,應該也是出自關心。」

  她的確不希望謝清婉發病,但那並非純粹的關心,而是……

  「你陪她去就好,我想她也不希望我當「電燈泡」。」她尖酸地諷剌,到底誰才是男女朋友啊?

  「原來你覺得自己是「電燈泡」啊!」傅明澤語氣仍是淡淡的,她卻敏感地聽出其間蘊含著某種深沈的意味。

  她心韻一亂。

  「不過電燈泡小姐,有個場合你非得出席不可。」

  「什麽場合?」

  「清婉的生日快到了,我打算找幾個人爲她慶生,熱鬧熱鬧。」

  「你……」他是要她參加謝清婉的生日趴?

  「這回不是我和她單獨兩個人,你不用擔心自己變成電燈泡。」他語帶譏諷,頓了頓,補充道:「既然你都不反對我跟別的女性朋友約會,我想爲了公平起見,我也應該大方一點。」

  「什麽意思?」

  「你約杜東元一起來吧!」

  「啊?!」

  簡直令人無法置信!他居然提議來個雙對約會,而且還是名義上的未婚夫妻各自與別的異性湊成一對來約會!

  這算什麽亂七八糟的事?他是故意挑戰她的極限嗎?

  江雪快氣瘋了,心痛得發麻,她不明白爲什麽自己和傅明澤的關系會變成這樣?他們究竟還能不能算是一對情侶?

  可說他們不是情侶,平常傅明澤對她依然親昵得很,動不動就親親抱抱,若是她去他家過夜,他也會跟她上床。

  一切好似都跟正常情侶一樣,只除了他經常在她面前說起謝清婉,還大大方方地跟對方吃飯看電影。

  之前,她還能夠說服自己那是純友誼,誰都有幾個異性朋友,不是嗎?但當他要她也邀請杜東元一起來約會時,她覺得自己即將崩潰了。

  「雪兒,沒想到你會邀請我,我好開心!」接到她的邀約,杜東元倒是一派驚喜,二話不說便前來赴約了,爲此還排開了自己值班的時間。

  江雪卻無法給他好臉色看,抿著唇,嬌容凝霜。「你不用開心,不是只有我跟你而已,我說了,今天是幫謝小姐慶生,明澤也會到。」

  「知道啊!」杜東元呵呵笑,一面神秘兮兮地附在她耳邊說道:「你是看不慣你未婚夫跟別的女人糾纏不清,所以才約我當男伴想氣氣他吧?哈哈,這種熱鬧我最愛湊了,保證幫你把傅明澤氣得吹胡子瞪眼睛。」

  「你別亂來。」江雪側頭躲開他過分親密的動作。「我可沒要你做多余的事。」

  「你放心,我會很識相的。」雖然遭她冷待,杜東元還是心情很好。「說真的,我很高興你想到我。」

  江雪沒好氣地橫他一眼。「這有什麽好高興的?你高興自己被人利用?」

  「我是高興被「你」利用。」杜東元特意強調。「這表示我對你來說是有利用價值的,而且你不找別的男人偏偏找我,至少也是因爲對我還頗有好感,對吧?」墨眸朝她暧昧地眨了眨。

  才不是對他有好感,好嗎?是因爲明澤特別指名邀他!如果她找別人,豈不等于自己畏縮了?

  想著,江雪更煩躁了,直到抵達餐廳都不肯再多說一句話。

  今夜他們約在一家位于天母半山腰的庭園餐廳,傅明澤直接從家裏開車載女主角過來,反倒是自己女朋友,他很放心地要另一個男人去接。

  四人在餐廳會合,服務生安排他們坐在,一樓的戶外平台,正好能將山下霓虹璀

  燦的夜景盡收眼底。

  涼風習習,四人在白帳篷底下的餐桌就座,開了一瓶紅酒,先不急著點主菜,而是點了各樣下酒的Hapas慢慢享用。

  「這讓我想起我們之前在飯店頂樓的wine bar喝酒。」杜東元首先打破略微沈悶的氣氛。「那時候我們還分兩桌坐呢,沒想到今天就坐同一桌了,說起來我們四人的關系也滿微妙的,是吧?」

  是很微妙,微妙得令她想抓狂。江雪悶聲不吭,默默地喝酒。

  謝清婉悄悄瞥她一眼,嫣然笑道:「多謝大家今天爲我過生日,我也沒想到自己今年有機會吃生日蛋糕呢!我在台灣的朋友很少,記得我生日的人更只有一、兩個。」說著,她意有所指地望向坐在身旁的傅明澤。

  「看來傅先生很關心你呢!不愧是好朋友。」杜東元超「識相」地搭話。

  江雪自然不會聽不出這兩人話裏的暗示,氣呼呼地拿叉子叉了一卷包著哈密瓜的帕瑪火腿放進嘴裏,用力咀嚼。

  盤子裏因而只剩最後一卷,傅明澤殷勤地分進謝清婉的碟子裏。「清婉,你愛吃這個,最後這塊給你。」

  對自己女朋友他都沒那麽體貼呢!江雪看著他的動作,明陣不由得隱隱冒出兩簇小小的火苗。

  杜東元似乎也沒料到傅明澤竟公然當著女友的面討好別的女人,玩味地挑了挑眉,更加興致勃勃了。

  接下來大家點主餐,傅明澤更是完全成爲謝清婉的代理人,替她點她愛吃的菜。

  「沒想到明澤你這麽了解清婉的口味啊!」杜東元很自來熟地直接稱呼名字了。

  「明澤哥從小就最照顧我了,他當然知道我愛吃什麽。」謝清婉笑著回應,嗓音。

  「怎麽不替雪兒也點呢?」杜東元若有深意地問。

  「小雪很獨立,她喜歡自己點菜。」傅明澤神色淡淡。

  是啊,她很獨立,不需要「照顧」!江雪悶悶地嘟了嘟嘴,拿菜單遮住自己的臉。

  「女人就算再獨立,還是喜歡被男人呵護的。」杜東元發表高論,一面狀若不經意地將一只臂膀橫挂上江雪的椅背上。「我就喜歡呵護自己的女人。雪兒,你說呢?」

  幹她什麽事!江雪正欲反駁,陣光一轉瞥見傅明澤淡定的俊容,蓦地改了主意。

  「嗯,男人體貼一點當然好。」她軟軟地搭腔,轉頭面對杜東元,兩人四目相凝,一時竟似是情意綿綿。

  謝清婉啞然望著這一幕,偷窺傅明澤一眼,卻見他依然不動聲色,好像沒看見自己女朋友正跟別的男人眉目傳情。

  這下可好玩了!她抿嘴偷笑。

  兩男兩女,各自懷抱不同心思,一頓飯吃得刀光劍影,你來我往。

  看似平手的局面,江雪卻覺得自己輸慘了,不論她怎麽對杜東元抛媚眼表達善意,傅明澤都不在意,從頭到尾氣定神閑。

  他連醋也不吃嗎?真打定主意放任她跟別的異性朋友來往?他們這算……各玩各的?

  江雪承認自己在某方面觀念依然傳統,接受不了男女朋友各自跟別人調情搞暧昧,她很難受,胸口像被一根根細針刺著,隱隱抽疼。

  而傅明澤好似完全沒感覺到她的煎熬,自顧自地對謝清婉好,跟她說話時輕聲細語,旁若無人地聊起兩人共同的回憶。

  反倒是她這個正牌女友,像個第三者。

  飯後,他們本想再開一瓶紅酒,傅明澤卻說謝清婉酒量不好,不能再喝了,而且他等下還要開車送她回去,也不宜多喝。

  「你別任性,酒少喝點,你不是最愛喝新鮮現搾的果汁嗎?我幫你點一杯,嗯?」他用溫柔寵溺的語氣對她說話。

  江雪受不了了,是她的錯覺嗎?還是這兩個人真的愈坐愈靠近,幾乎就要依偎在一起了?

  明明是她的男人,卻用那樣的口吻哄著別的女人……

  眼眸刺痛著,江雪瞪著面前兩道變得有些模糊的身影,終于領悟自己鬥不過從前世糾纏到今生的心魔……謝清婉,果真是她心上一道深深的傷……她霍然起身。

  傅明澤擡眸看她,慢條斯理地撂話。「小雪,坐下。」

  爲什麽要坐下?她負氣地瞪他,心頭卻不由得升起某種期盼。

  「還沒切蛋糕呢!等會兒服務生會送蛋糕來,你想走也等唱完生日決樂歌再走。」

  這不是她想聽的話!

  江雪咬牙,只覺滿腔酸楚都梗在喉頭,教她難受得想哭,可她無論如何都不能當衆示弱。

  「我……身體不太舒服,頭有點痛。」她顫著嗓音,即便極力強裝鎮定,但誰都看得出她臉色異常蒼白。

  這般隱藏在倔強底下的脆弱,深深牽扯了杜東元的心,他本來是帶著好玩的心情興風作浪的,可現在他真的怒了。

  「傅明澤!」他忿然起身。「我沒見過像你這樣對待自己女朋友的男人,你不要雪兒,我要;你不珍惜她,我可是希罕得很!」

  聽聞他的指責,傅明澤仍冷靜地坐在位子上,唯有深邃的星眸閃過銳光。「做的意思是,爲了小雪,你會不惜抛棄那個醫院院長千金?」

  「只要雪兒肯答應跟我交往,別的女人又算得了什麽!」杜東元豁出去了,連他自己都不曉得哪來的衝動,只想護住身旁的女人不受人欺負。

  「她是第一個真正令我心動的女人!」

  「她是第一個令你心動的女人,那我女兒呢?」另一道森冽的嗓音毫無預警地插入。

  杜東元一愣,這嗓音好熟悉……他僵著身子,轉頭望向聲音來處,認出說話的正是他任職那間醫院的院長,臉色駭然大變。

  「院長!您……怎麽會在這兒?您不是在美國參加研討會嗎?」

  「要不是有人打電話通知我,說今天晚上這裏會有一場好戲,我還不曉得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家夥是這樣玩弄容容的!」院長冷笑,整個晚上他一直坐在另一桌,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認定的未來女婿花言巧語地討好著另一位年輕小姐,早就積了一肚子怒火。

  杜東元愕然,半晌,倏地恍然大悟,恨恨地瞪向那個望著自己微笑的男人。

  「傅明澤!是你搞的鬼?!」他氣得直跳腳。

  就連江雪也很驚訝,沒想到傅明澤要她約杜東元出席這頓慶生晚餐,是安排了這一招。

  「你不用怪別人,如果不是你自己三心兩意想劈腿也不會搞成這樣。」院長對傅明澤點點頭,表示領了他這份人情,接著繼續清理門戶。「杜東元,我告訴你,你被開除了!以後不准你再出現在我面前,更不准再去招惹我家容容!你要是敢惹容容,我保證讓你在全台灣的所有醫院裏都找不到一條活路!」

  撂下最嚴厲的威脅後,院長氣衝衝地轉身走人。

  杜東元啞然呆立原地,還沒從沈重的打擊中醒過來,傅明澤已起身來到他身邊,仿佛友善地拍拍他肩膀。

  「東元,」刻意親密地叫喚。「你別太難過,在台灣當不了醫生,你還可以去波蘭,對吧?」

  「傅、明、澤!」杜東元怒火中燒。「是你把院長找來的?爲什麽要這麽做!」

  「你說呢?」傅明澤不答反問,微微一笑。「如果今天來的是那位對你死心塌地的院長千金,恐怕你求她兩句,裝個可憐她又原諒你了,我這人講究打蛇打七寸,相信院長本人可不會對你有那麽多耐心。」

  「你!」杜東元恨極,握拳想開扁,被傅明澤眼明手快地搶先一步擋住。

  兩個男人相互對峙,氣勢上顯然是杜東元弱了幾分。

  江雪眨眨眼,怔然望著這一幕。傅明澤……這家夥根本就是個腹黑啊!

  「順便告訴你,我已經查到你和蕙姨是什麽樣的關系了。」傅明澤火上加油。

  杜東元駭然倒抽口氣,江雪也大感意外。

  「你什麽時候查到的?怎麽不跟我說?」她問。

  他沒解釋,只是淡淡一句。「江叔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她還想追問,他不理她,迳自朝杜東元一字一句地撂話。「不要覺得自己冤,當初你接近小雪也是不懷好意,這只是給你一點適當的教訓而已。」

  杜東元面色慘白,像只鬥敗的公雞般頹喪不已。

  「到底他和莊淑蕙是什麽關系?」江雪好奇。

  傅明澤俊唇一勾,笑意森冷。

  「他們是母子。」

  同一時間,江成君也在自家書房跟妻子攤牌。

  「原來杜東元是你親生兒子。」他幽幽地、很疲憊地說出徵信社調查出的真相。「你是在嫁給我之前生下他的,而且還是幫人當代理孕母,因爲當時剩下孩子難産傷了子宮,才會從此不孕。」

  莊淑蕙駭然,許久,才找回說話的聲音。「你……都知道了?」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江成君伸手揉了揉眉心。「真虧你還能讓杜東元在我面前晃來晃去,一直裝聾作啞。」

  心機好深啊!他歎氣,對妻子的強烈失望讓他再也無法欺騙自己,索性捅破一直以來在兩人之間隔的那層窗紙。

  「淑蕙,當年那個把雪兒綁進冷凍庫的離職員工,是你讓人去蠱惑他做出那種事的對吧?還有我開刀前重立遺囑,你也千方百計地想向律師打聽內容。」

  他真的什麽都知道!莊淑蕙呆呆愣在原地。

  「其實你又何必著急呢?你畢竟嫁給我這麽多年了,該給你的那一份我不會小氣。」

  「成君,我……」她想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

  他搖搖頭,眼神陰沈。「你以爲我看不出來你在公司汲汲營營,想培養自己的勢力嗎?我坦白跟你說吧!若我死了,江和建設我會交給雪兒和明澤,我一張公司的股票都不會給你。」

  「成君!」她著急了。

  他冷然比個手勢。「你自請辭職吧!從今以後在家裏專心做你的江夫人,這輩子我保你榮華富貴,要是你再想搞什麽鬼,別怪我不顧夫妻情分,跟你離婚。」

  「成君!你怎麽可以……」

  「你不答應嗎?」

  「我……」她能不答應嗎?再執拗下去,說不定連江夫人都做不成。莊淑蕙很明白聰明人要懂得識時務的道理,她黯然垂眸。「我知道了,我馬上遞辭呈。」

  杜東元臨走前,原本還存著希望要江雪跟自己一起走的,可她沒有答應,于是他很清楚,自己徹徹底底敗給了傅明澤。

  他離去後,微妙的四角關系缺了一角,變成三人行。

  氣氛尴尬,江雪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見她發窘,傅明澤倒是好整以暇開了口。

  「你的男伴走了,看樣子只能我開車送你回去了。」

  「我不用你送!」她恨他一派從容,不禁咬牙切齒。

  「真的不要我送嗎?」他涼涼地問,明明笑著,笑意卻未達眼底,瞳神陰沈。

  「既然這樣,吃完蛋糕你自己回去吧。」

  他還要她留下來吃蛋糕?真可惡的男人!這種折磨她的遊戲他要玩到什麽時候?太過分了……

  江雪又是氣惱,又是委屈,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麽漂亮話來反擊。

  見她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謝清婉心情很好地笑了。「明澤,剛剛杜東元有句話說得對,你怎能對自己女朋友這麽不體貼呢?害我覺得自己好像破壞人家戀情的第三者。」這話夠酸。

  但傅明澤更酸。「你不是第三者,小雪覺得她自己才是電燈泡,她很樂意把自己的男朋友讓出來給別人用。」

  江雪差點沒嗆到。「誰說的?我沒那樣說過!」

  「難道是我誤解了你的意思嗎?」傅明澤閑閑地反問。

  「你……」江雪氣到眼眶發紅,也顧不得這戶外平台上還有其他客人在用餐,衝到傅明澤面前便壓低嗓音嗆他。「你這個壞蛋,我沒說過要把你讓出去!」

  「是嗎?我還以爲我女朋友很大方呢。」

  「我沒你想得那麽大方……」

  謝清婉旁觀兩人你來我往地鬥嘴,倏地領悟今夜傅明澤安排這一頓聚餐的真正用意,她悄悄咬唇,方才還想看好戲的眸光瞬間黯淡下來。

  正好服務生送蛋糕過來,她乘機打斷那對笨蛋情侶近乎打情罵俏的對話。

  「蛋糕來了,明澤,幫我點上蠟燭。」她深情款款地凝睇傅明澤,眼波盈盈。

  「我想聽你爲我唱生日快樂歌。」

  之前一直很配合她的傅明澤似乎看穿了她的打算,劍眉微微一擰。

  她不由分說地將打火機遞給他,他猶豫了兩秒,還是替她點了蠟燭,接著低聲爲她唱了生日快樂歌。

  他的歌聲溫醇,相當動聽。

  她准備吹熄燭火,對他嬌媚一笑。「我要許願喽!明澤,我希望年年都能跟你一起過生日……」

  「不可以!」江雪突兀地打斷她。「你不能許那樣的願,明澤……明澤是我的!」

  話語一落,傅明澤和謝清婉都愣住了,就連江雪自己也愣怔片刻,才醒悟自己說了什麽。

  但她不後悔,酸酸地瞥了男友一眼後,迳自轉向謝清婉,語聲低啞卻堅定。

  「我知道我答應你延後婚事可能會給你錯覺,但我從來沒想過放棄明澤!我愛他!我要他!只要他是愛我的,我不會將他讓給任何人。我……我不是個善良大方的女人,我不希望你跟明澤私下有來往,就算你們心裏坦蕩蕩只當彼此是朋友也不行,我會吃醋!」

  這是生平第一次,江雪如此坦然地表現出對傅明澤的獨占之意,明明決定了這一世自己不介入的,結果還是走到了這地步……她有些不安,有些愧疚,卻有更多幡然醒悟。

  雅岚說得對,命運也是出自各人的選擇,她和明澤相愛,是彼此相互的選擇,不只是她單方面的心意。

  想著,江雪深吸一口氣,即便自認並未贖清前世的罪孽,她仍決定面對自己的真心。「謝小姐,我……不是個好女人,我很小氣又很自私,我……」

  一只溫暖的大手蓦地握住她小手,她怔了怔,回眸相望。

  是傅明澤,他一直在一旁靜靜地聽江雪激動的告白,愈聽他的眼睛愈亮,漸漸地像熾熱的火球,燦燦焚燒。

  等到見她眼含淚光,語帶哽咽,他的心忽然強烈地痛起來,忍不住緊緊捏握她軟軟的柔荑。

  「別說了,雪。」他低低地、溫柔地喚她,眼神滿是憐惜。「你不自私也不小氣,你對我有獨占欲,我很高興。」

  她怔然無語。

  他起身將她擁進懷裏。「在我心裏,你是最棒的女人。」

  「你……是故意的?你一直在等我說這些?」她這才恍然大悟。

  「嗯。」他微笑溫潤如春水,暖暖地沁入她心脾。「你總算說出來了。」

  見她一臉傻愣,他忍不住俯首貼在她唇畔低語。「你知不知道,我真怕你死撐著不肯說,一直在想我女朋友脾氣也太好,要是我早就發飙了,她怎麽還不發飙?」

  「你太壞了。」她被他暧昧的呼息弄得耳際一陣酥癢,一面別開臉躲他,一面小小聲地嗔他。

  一聲冷笑響起,兩人仿佛這才驚覺旁邊還有別人。

  謝清婉冷冷瞪著他們。「傅明澤,你今天說要我幫忙一起演一場戲釣杜東元上鈎,可我現在才明白,你真正想釣的人是江雪。」

  是攤牌的時候了。傅明澤放開懷中的佳人,直覺將她護在自己身後。

  「明知道我對你的心意,你怎麽能這樣利用我?」

  對謝清婉哀怨的指控,傅明澤坦然接受。「就像雪說的,我也不是個好男人,清婉,我也很自私。我跟你說過了,我這顆心終究只裝得下一個女人。」

  他是說過!但……

  謝清婉坐不住了,激動地起身,扭曲的嬌容含恨。「你一定要用這種方式讓我認清現實嗎?今天這場戲,其實只有你一個人是導演,我們三個都是被你耍著玩的角色。」

  「我知道我這麽做不夠光明磊落。」傅明澤確實有幾分歉疚。「可我已經跟你說過太多次了,你總是聽不進去。」

  「所以你就這樣刺激我?」謝清婉語聲尖銳。「你也知道我有精神病史,如果我真的又發病了,你也能狠下心不理我?」

  聽到她拿自己的病來威脅,江雪身子一震,直覺想說話,傅明澤以眼神阻止她,示意由他來講清楚。

  他定定地注視謝清婉,星眸澄澈,沒有一絲閃躲或遲疑。「我當然希望你保重自己。可我的心裏只有雪,我只能顧她不傷心,顧不了別人。」

  他只能顧她顧不了別人!

  謝清婉覺得自己快崩潰了,胸口像被人狠狠地插上一把刀,痛得流血,她不敢置信地瞪著眼前的男人,小時候他曾是那麽疼愛自己的啊!爲何現在卻……

  「你怎能這麽無情!」她傷心流淚,梨花帶雨的容顔饒是哪個男人看了怕都會心疼。

  可他毫不動搖,就像她之前在新加坡以自己的身體誘惑,他一點都沒被打動。

  「清婉,放下吧!我們不可能的,我從來沒有對你心動過。」他一字一句說著決絕的言語。

  「你好狠!」她忿然。

  傅明澤無奈地歎息。他是狠,爲了守護自己心愛的女人,對其他女人,他只能負心。

  「我恨你!」謝清婉破碎地哭喊,在其他客人都震驚地朝她望來時,她狠下心,一口氣攀上平台欄杆,作勢往下跳。

  「小心!」江雪驚呼,搶先所有人行動,從後將她攔腰抱住,雖減緩了謝清婉的跌勢,自己卻重心不穩,往一旁的樓梯口跌去。

  傅明澤看著她身影如蝶,往後墜落,一時只覺撕心裂肺,瞠目狂吼——

  「雪!」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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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26 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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