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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定離] 從善《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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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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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 20:14:5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0
本帖最後由 大頭寶珠 於 2017-2-7 10:52 編輯

從善 作者:定離(老娘取不出名字了、青衫煙雨)

【內容簡介】:

  重活一世,我一定要壞得不那麼明顯,壞得低調一點兒。

  棄惡從善,想得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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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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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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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 20:15:1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六百年

  雲霄宗有一顆萬年古樹名為望天。

  樹幹筆直,枝繁葉茂,直插雲海之中,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盡頭,好似給天上浮雲穿戴綠紗。

  師尊秦江瀾就居住在望天樹上,他如今年紀一千六百歲,乃是雲霄宗乃至整個滄瀾界修為第一人,據說,距離飛升僅有一步之遙。

  「師尊潛心修行,清心寡欲,早已不管世俗事務了。來,你們過來,在樹下給師尊叩頭。我們雲霄宗新人弟子都要在這裡參拜師尊的……」

  樹下,一個穿白袍,腰間束帶上瓖嵌白玉的精銳弟子招呼新來的弟子在樹下圍成一圈,跪下給師尊秦江瀾磕頭。新入門的弟子對滄瀾界第一人都極為尊重,磕頭也磕得扎實,一個個把頭撞得嘭嘭響,腦門上都起了紅印子。

  蘇竹漪趴在竹屋邊緣,眯著眼睛從望天樹上往下看,隔著那層層疊疊的綠葉子,從縫隙裡能看到幾個小童,她撇嘴道︰「秦老狗,你們雲霄宗的小東西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秦江瀾端坐在樹屋中央,閉目養神,眼皮都沒抬一下,壓根兒沒搭理蘇竹漪。

  蘇竹漪伸手一指,她袖子都捲到了肩上,露出圓潤光滑的肩頭,手臂修長白嫩,乍眼一看跟上好的羊脂玉一樣,她指著樹下根本看不清的小童道︰「就這幾個童子,若放到我們魔門,不出三日,全部死絕。」她伸出小舌輕舔嘴唇,「我這般年紀之時,可是殺了十名同齡弟子,才得到進入魔門資格的。」

  直到此時,秦江瀾才緩緩睜眼,他本來是沉靜的,然睜眼那一剎那,彷彿漫天星辰在他眼中點亮,那眸子裡有淡墨青山,有星河浩瀚,有世間萬物,深邃廣袤。

  「蘇竹漪,你聽我念了六百年的清心咒,心中還是如此暴戾嗜殺。」他聲音清冷悠遠,明明只是普通的一句話,平靜的語調,卻猶如琴弦撥動,環玉相叩。

  聽到秦江瀾的話,蘇竹漪直接在竹屋裡滾了一圈兒,她本是趴在竹屋邊緣,現在仰面躺著,長髮如墨潑散,在身下鋪了厚厚的一層,更襯得她皮膚白皙如玉,嬌艷如花。

  她胸口起伏,嘴唇微微張著,笑道︰「我可是魔道妖女,你還指望我改邪歸正?」蘇竹漪猛地翻身坐起來,「我經脈盡斷,修為全失,活著還有什麼意思,秦江瀾,不如你殺了我吧?」

  蘇竹漪挪到秦江瀾身邊,手輕覆在他臉上,呵氣如蘭,「還是你捨不得?」

  秦江瀾沒說話,他已經再次閉眼,面無表情宛如一座石雕。蘇竹漪近距離貼著他,她發現他睫毛特別長,那睫毛微微顫著,好似能刷到她臉上一樣。

  表面鎮定,心頭早起了波瀾。見狀,蘇竹漪抿嘴一笑,「你困了我六百年了,我如今修為全失,經脈盡斷,哪怕出去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不如你把我放了?我去找個凡人城鎮,安度晚年?」

  她伸手,挑起秦江瀾鬢角一絲銀髮,「你看你這些年修為毫無長進,大限將至,乃是心中有塵,我就是纏著你黏在你身上的那片灰塵,快把我掃了,你就能飛升成仙,享大道永生了。」

  「永和三年,長寧村被血羅門屠村,掠走十二名童男童女訓練,一月後,正式加入血羅門的只有你一個。」秦江瀾淡淡說。

  「血羅門入門考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有什麼好計較的。」蘇竹漪聳聳肩,一臉無所謂地道。

  「那年你七歲。」秦江瀾沒理她,繼續道。

  蘇竹漪冷哼一聲,這些話她都聽起繭子了,無非是再一一細數一遍她的罪狀,最後說她罪孽深重,不能放她離開罷了。

  「永和七年,永安鎮遭魔道偷襲,鎮上修真家族蘇家滿門被滅,無一活口,他們,有不少是你的血脈親人。那年,你十一歲。」

  「他們害了我外公,逼死我娘,留我一個人苦苦掙扎,我滅了他們滿門多好,以後就不會有誰,會感受到像我一樣的孤獨無助。」她雙手環住了秦江瀾的脖頸,「一家人都死光了,黃泉路上有人陪伴,一點兒不孤單,多好?若有活著的,還得費盡心思復仇,多累啊,你說是不是?」

  「永和十五年,南疆小派御靈宗女弟子被萬刀剮臉,隨後自殺身亡。御靈宗為其報仇,然一夜之間宗門盡毀。」秦江瀾本來神色平淡的,說到此處,他忽地抬頭,冷冷瞥了蘇竹漪一眼。

  那一眼,看得蘇竹漪心窩都寒了一下,然她依舊輕哼一聲,嘴硬道︰「誰叫她說我狐媚,勾引她師兄,還用鞭子抽我的臉。」她伸手指著自己臉頰,「你看你看,若這臉上留下鞭痕多可怕。」

  那臉頰上紅暈如霞,近距離看著,讓秦江瀾心頭一跳,那眸中冷意也隨之柔化了不少。

  他不想再看她了。

  眼不見為淨。

  「那年,你十九歲。」

  「尋道宗王子涵,玉林門張術,古劍派古飛躍……」秦江瀾又念出了一串名字,蘇竹漪卻是沒多大印象了,她只是道︰「男的?這些男的都說真心喜歡我,願意為我去死,所以我拿走他們的心,有什麼不對嗎?」

  秦江瀾額頭微微一跳,六百年了,她的想法居然沒有一絲改變,依舊這般強詞奪理。

  「後來,你為了修復流光鏡,屠殺了多少生靈?」

  「說得好像你們就不殺了一樣。」蘇竹漪突然伸手抓住了秦江瀾的襟口,「你這衣服乃是鮫鱗所織,殺的不就是深海鮫族,要織成這樣一件法寶,怕是得在上千鮫人身上剮鱗才行!」手一伸,從領口摸進去,觸到那滾燙的肌膚,手指輕輕刮了幾下,在鎖骨處流連一番後,蘇竹漪鳳目一眯,笑著抓出了他胸口墜子,「你這空間法寶淵生珠,也是靈獸乾坤眼珠所煉。」

  秦江瀾是盤膝坐在蒲團上的,她直接叉開腿坐在了他雙腿上,一手摸著他頭上束髮頭冠,「這個是鳳骨所雕,還有你的龍鱗匕首……」

  「你屠島之時,可曾在意過島上修士?」

  「難不成我要屠島之時還得大喊一聲,我要滅島了你們快離開?那死的可就是我了,要知道,滄瀾界想殺我的人可多了。我每天都過得擔驚受怕呢。」

  她伸手輕輕拍了秦江瀾的臉頰,「秦老狗,活了一千多年,你怎麼還這麼天真?」她將紅唇湊到他耳邊,輕聲呢喃,「我不殺人,我就得死,死在七歲那年,甚至更早的時候,死在野狗口中,你看,我跟你不一樣,我不過是想活而已。」

  活得隨心所欲,恣意瀟灑,天下無人能欺我辱我,再說我半句不是。

  只可惜,她失敗了。

  被唯一相信過的一個朋友設計陷害受了重傷,最終被正道圍剿經脈盡斷,修為盡失。世人皆以為她灰飛煙滅了,誰會想到,那個天底下修為最高的秦江瀾,會將她救下,困在這萬丈高空,六百年不曾讓她離開一步呢。

  「六百零一年前,你在雲霄宗蘇睛薰身上割了三千六百刀,將她丟入了萬蛇窟。」說到這裡,秦江瀾聲音募地一冷,望天樹的樹葉都瞬間結了一層冰。

  「誰叫她背叛我,設伏害我,引我入局?」當年長寧村十二名童男童女,她只殺了十個,還有一個,她幫她逃了。那個人就是蘇晴薰。哪怕後來她成了人見人厭的妖女,跟機緣拜入雲霄宗的蘇晴薰也並非敵人,她把蘇晴薰當做朋友。

  唯一的那一個。

  然而,蘇晴薰引她入了正道修士布下的天羅地網。

  「秦江瀾。」蘇竹漪對秦江瀾陡然釋放出來的冷意毫不在意,她現在修為盡失,是受不得凍的,白嫩的肌膚都凍紅了,裸露在外的胳膊上都有了一層薄霜,然而她根本不管,只是哆哆嗦嗦的靠近秦江瀾,將雙臂伸到他衣服內取暖。

  她的紅唇印在了他唇上,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你這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蘇晴薰可是你唯一的關門弟子呢,你不殺了我為她報仇,反而……」

  素手剝下了那件鮫鱗所織的青綠色長袍,她腿一伸,縴足將樹屋角落裡點著鮫人淚珠的燈盞踢翻,那雞蛋大小的珠子離開了燈盞台就沒了輝光,咕嚕嚕地滾到了牆角,屋子裡的光線驟然變暗,蘇竹漪輕啄他的耳垂,「反而,跟我這個妖女廝混呢。」

  秦江瀾年長蘇竹漪三百歲。

  血羅門抓童男童女試煉之時,他剛剛下山歷練,雲游到了西北貧瘠之地的長寧村附近。那時候血羅門有個高手長老在一旁,秦江瀾實力有限,只能先暫時救走一個。在蘇竹漪的配合下,他救走了蘇晴薰。

  等他領著聞訊趕來的同門長輩再來救人的時候,血羅門已經離開那裡回了老巢,而蘇竹漪,也早已不知去向。

  後來,她就成了讓人聞風喪膽的女魔頭。

  魔道噬心妖女——蘇竹漪。

  她是天下人眼中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也是他秦江瀾心中的魔。

  從他帶著蘇晴薰離開的那一刻起,那個小小的身影,便已刻在他心中。清心寡欲,飛升大乘?秦江瀾苦笑了一下,他哪裡斬得斷這情絲亂麻,哪裡離得開這軟香蠱毒了。

  她說得對,他就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忽然間,他猛地翻身坐起,將蘇竹漪壓在了身下。他清澈如潭的眼睛裡有了紅絲,像是潭水中出現了深褐的水藻,糾纏期間,平添波濤。他雙臂緊實有力,就那麼壓著蘇竹漪,一手鉗著她想要抬起來的臂膀,入手滿是滑膩柔軟,滿手滿心的誘人甜香。

  「怎麼,想掐死我?」蘇竹漪眨眼,她身子柔韌,這會兒被壓著也直接抬起頭來,伸長脖頸,在秦江瀾下巴上飛快地舔了一下,「快動手啊,反正,我活得這麼累。」

  舌尖觸到他肌膚的那一剎那,蘇竹漪察覺到秦江瀾身子微微震了一下。他身子微微顫抖,有熱汗順著下巴滑下,又落入了頸窩,看著實在有些誘惑人。且他這種狀態,好似忍得有些辛苦?

  「偽君子,你忍什麼?」她被壓了身子,腿卻還能動,輕輕曲起腿纏在了秦江瀾身上,嘴角浮現一抹淺笑。而這時,秦江瀾忽地將她打橫抱起,放在了他平日裡休息的榻上。他呼吸急促,喘息聲一聲比一聲重,他在忍什麼?

  其實他早就忍不了了。他解下褲子,再次壓了上去。

  咦?

  從前秦江瀾就跟一坨石頭一樣,被她挑逗起來有了反應也是僵坐不動,像這次這般主動不曾有過,倒叫蘇竹漪有些驚奇,一時傻呆呆看著他,沒有反應過來。

  等到那一個個吻猶如梅花在她身上綻開,等到身上的袍子徹底滑落,她才回神,咯咯笑了兩聲,雙腿緊緊纏在了他腰上。

  「你看,六百年,我沒變。」

  「你變了。」

  ……

  蘇竹漪這個魔頭小時候日子過得很艱難。

  她為了變強什麼都敢嘗試,也什麼都去看去學,正道修煉方法歪門邪道都有涉獵,坑蒙拐騙無所不用其極,也就是什麼都懂一些,哪怕六百年前經脈盡斷,她這些年自己也用一些秘密法子偷偷溫養了一些回來。

  她被困在望天樹上後養了一百年才撿回一條命,後來的五百年麼,都用來勾引秦江瀾了,也就前幾年才成功,如今真正吃到嘴裡的機會不多,像這般由秦江瀾主導的還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這樣的雙修對她是有益處的,她可以通過陰陽調和汲取微不足道的靈氣,當然,不是給她自己,而是給流光鏡。

  若是給她自己還沒在經脈裡轉一圈就會被楚江瀾發現,但溫養流光鏡就不一樣了,流光鏡是傳說中的道器,能夠抗衡天道規則,楚江瀾再厲害,也感覺不到道器的變化。他以為流光鏡已經毀了,哪裡知道那鏡子就嵌在她心上,很快就要徹底修復了。

  天可補,海可填,南山可移。日月既往,不可復追。

  這世上唯有光陰無情不可逆,而流光鏡的威能就是讓時光倒轉,這種逆天法寶被天道不容,因此煉制成功之後就惹得天怒,降下神罰。只是那流光鏡又豈是輕易便能毀去的,蘇竹漪機緣巧合從幾卷上古殘卷之中知道流光鏡的消息,又花費了足足三百年的時間去尋找,找到之後為了修復那面鏡子又花了一百年,屠殺生靈祭鏡,眼看就要成功之時,被正道圍剿,險些喪命。

  修復流光鏡,回到從前,那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她可以提前掠奪資源避開危險,努力修行站在修真界巔峰俯瞰眾生,到那時,再無所懼。

  蘇竹漪腦子裡想的都是修復流光鏡的事,但這次秦江瀾像個發情的公狗似的衝撞她,讓她都有些承受不住了,仰面躺著大口大口的喘氣,像是所有的力氣都隨著他的進犯而消失,在他面前丟盔棄甲了一般。

  她從沒見過這樣的秦江瀾。

  從前梳得一絲不苟的髻子散了,垂下幾縷髮絲在臉頰唇角,平添一股邪氣;從前平整得沒有一絲褶皺的衣袍皺了,被他直接扔到了一邊,而她那件輕薄的袍子,早被他給撕碎了;從前清冷的眸子裡像是燃了兩團火,烈焰灼心,讓她的心都微微發燙了。

  蘇竹漪覺得自己意識都有些模糊了,身子隨著他起起伏伏,攀上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奇妙之境,好似飄上雲端,又像是沉入湖底。她的心口越來越燙,燙得她的心臟都好似著了火。

  就在她快要承受不住的時候,一隻大手按在了她已經發紅的心口上。

  「流光鏡,流光鏡……」哪怕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了,蘇竹漪也知道那裡不能踫,她把流光鏡嵌在自己心上!她拼命掙扎想要挪開,然那手掌就那麼緊緊的貼著她,無論她往哪個方向挪,都逃不住他的五指山。

  他的手掬起雪蓮,拈起雪間紅梅,細細揉捏把玩,有絲絲涼氣順著那發燙的掌心進入她的體內,又湧入流光鏡當中。蘇竹漪舒服得輕哼了一聲,她睜開眼,就看到秦江瀾眸子裡的火光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見底的寒潭,清冽凍人。

  他清醒了?他察覺到流光鏡的存在了?

  蘇竹漪抬手一抓,想扯過衣服蓋住,卻不料秦江瀾猛地伸手將她牢牢鎖住,隨後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正濺到了她心口上。蘇竹漪正驚詫間,就感覺到流光鏡微微一動,而下一刻,望天樹猛地一晃。

  轟隆一聲巨響,卻是一道閃電劈下落在了望天樹上。

  流光鏡修復成功了?引出了天道神罰?秦江瀾這廝把房子建在望天樹上,神罰的威力還得擴大一倍!蘇竹漪看著屋外電光閃爍,心頭第一次有了驚慌害怕,那樣的天罰之威,是如今幾乎沒什麼修為的她無法抵擋的。

  卻在這時,秦江瀾往下一撲,將她直接壓在了身下。

  他嘴唇翕動,卻是沒發出任何聲音。

  耳邊只有轟隆隆的雷聲,整棵望天樹被天雷劈斷,她的身體滾向竹屋的一個角落,隨後又直接墜下萬丈高空。

  至死至終,秦江瀾都死死地抱著她。

  她忽然想,若是僥幸未死,那些雲霄宗的弟子看到自家師尊跟女魔頭摟在一起光溜溜的從樹上掉下去,該會作何感想?只是下一刻她便明白,他們無法逃生了。

  那閃電密織如網,目標正是身懷流光鏡的她。

  「妖女。」

  她好似聽到秦江瀾問她,「若是能夠回到從前,你還會,還會入魔道嗎?」

  「我要做天下第一人,我要求得大道長生,誰敢阻我,我就殺誰。管他正道魔道,這就是我的道。」臨死之前,她也想霸氣側漏的喊個口號,然蘇竹漪的話在轟隆隆的雷聲面前顯得微不足道,沒有絲毫睥睨天下之感。

  她還想再說什麼,頭越來越疼,眼皮越來越沉,最終再也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身死道消,不管從前如何掙扎求存,最終也是……

  難逃一死呵。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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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 20:15:3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長寧村

  深夜,雨下得很大。

  一道閃電撕裂夜空,劈在了長寧村村頭的大樹上,整棵大樹被攔腰斬斷,有火光從樹上冒出,頃刻間又被暴雨澆滅。

  蘇竹漪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她發現自己躺在一棵被雷劈斷的大樹旁邊,大半個身子都陷在泥裡,雨水打在身上又冰又涼,讓她冷得直哆嗦,上下牙齒磨得咯吱咯吱地響。

  她死了嗎?還是沒死?這是被雷劈斷的望天樹?

  她腦子迷迷瞪瞪的,眼睛也看不清楚,只覺得周身上下像是被車碾過,渾身上下都疼,她勉強支起身子匍匐往前,離開了那個快把她身子吞沒的水窪,在一塊石頭上躺了下來,做完這一切之後,精疲力竭的蘇竹漪再次昏了過去……

  「滾,滾開……」

  迷迷糊糊中,蘇竹漪聽到一個小女孩的驚叫聲,她睜開眼,強烈的光線刺入眼中,使得她直接流了淚。天空被雨洗刷得透亮,泥土的氣息撲鼻而來,其中,還夾雜著淡淡的血腥氣和一股讓她生厭的狗味兒,她眉頭微微一皺,隨後眨眨眼,待到眼前景色完全清晰,蘇竹漪先是一愣,隨後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子……

  骨瘦如柴的小小身軀,手臂上很多被狗咬破的傷口,破破爛爛的衣服……

  她愣愣地看著自己那小小的手掌,呆怔許久之後仰天哈哈大笑起來。

  她回來了。

  時間回溯,流光鏡將她帶回了一千多年以前,對的,這裡是長寧村,現在的她應該只有五歲,還每天跟狗搶吃的呢……

  「不要過來,滾開!」面前背對著她,正揮著一根楊柳枝,想要驅趕惡狗的女童也只有六七歲,雖然看不到臉,雖然這已經是一千多年以前發生的事,但蘇竹漪記得那女童的樣子,記得她當時的表情,甚至記得她的每一個動作……

  她是蘇晴薰。

  血羅門來的時候,她全力守護的蘇晴薰,有人來救,她把逃生的機會也讓給了蘇晴薰,很多年後,她滿手鮮血殺人無數,卻從來不會踫蘇晴薰,甚至偶爾會大發善心,放過跟她一塊兒的師兄妹,也是最後,引她入甕害她中伏的蘇晴薰。

  蘇竹漪眼神銳利如刀,她冷冷地盯著蘇晴薰的背影,心道︰「那時候的她到底有多傻,就他媽因為這死丫頭拿樹枝趕了兩下野狗,就把自己的一生,自己的命都賠給她了。」

  她心中冷笑一聲後低頭,從旁邊撿起一顆小石子兒。

  蘇竹漪手指微微曲起,只要這石子兒彈射出去,就能穿透那單薄的小身體,將她早早除去,省得以後見著心煩。她笑得一臉邪性,曲指一彈,就見那石子兒歪歪扭扭的飛出三尺遠,連蘇晴薰一片衣角都沒挨到。

  蘇竹漪︰「……」

  忒麼的她居然忘了現在的自己根本毫無修為,還想用石子兒殺人,她也是激動得人都傻了!

  扔石子兒的那點兒動靜激起了野狗的凶性,那野狗嗷嗚一聲,身子伏低作勢欲撲,蘇竹漪眉頭一皺,耳朵微微一動,感覺到身後有腳步聲快速趕來,她把心一橫翻身爬起來喊︰「我來幫你。」

  結果她往前跑了一步故意往前絆倒,直接把蘇晴薰往正好撲過來的野狗身上撞,正欲欣賞野狗張開大嘴用獠牙撕咬女童的場面之時,蘇竹漪忽然覺得心口一陣鑽心劇痛,讓她發出了一聲痛苦的慘嚎,那動靜太大,聲音太尖,直接把野狗都嚇得一哆嗦,而她捂著心口滿地打滾,簡直疼得生不如死,這到底是怎麼了?

  也就在這時,一塊石頭從天而降砸在野狗頭上,與此同時,一個渾厚的嗓音喝道︰「滾!」

  野狗頓時慫了,夾起尾巴掉頭就跑!

  身後那男子是蘇晴薰的親爹蘇翔,這會兒大步走上前將蘇晴薰上下打量一遍,確認她沒受傷後鬆了口氣,隨後又不高興地道︰「讓你到處亂跑,這附近都是叫花子,你來做什麼?」

  蘇晴薰一臉驚喜,她眸子濕濕的,脆生生地道︰「爹,我風箏掉到這邊了,過來的時候看到那狗想咬人,就想把狗趕走……」

  她低頭,看到地上縮成一團的蘇竹漪道︰「爹,她怎麼了?」

  「別管閑事。」蘇翔冷冷掃了蘇竹漪一眼,「這是永安鎮蘇家本家趕出來的人,若是有人看見我們幫她,肯定會惹很大麻煩。」他牽著蘇晴薰要走,看蘇晴薰杵在原地看著地上的髒丫頭沒動,頓時沒好氣地道︰「還看,別看了。」

  他伸手一拽,將蘇晴薰直接托舉起來讓她坐在自己肩頭,笑呵呵地道︰「走,回家去,你娘今天烙了餅。」

  「嗯。」蘇晴薰點點頭應聲道。

  只是在往前走了一段距離之後,她回頭看了一眼那地上蜷縮著的小人兒,巴掌大的小臉上露出不忍神色。她想了想,從兜裡掏出了一顆糖,輕輕的執了出去,扔在了蘇竹漪的腳邊。

  ……

  等到蘇晴薰父女兩人走遠了,蘇竹漪心口上的疼痛才減緩,她緩緩撐起身子坐起來,看了一眼地上那一小塊糖,還有恰好跟糖躺在一處的小石子兒,她伸手把糖果和石頭,一起緊緊地捏在了手裡。

  在原地坐了片刻休息,蘇竹漪緩過氣來,她慢騰騰的挪到路邊的青石上坐下,把自己單薄的一層衣服掀開一些,看了一下心口位置。

  五歲的身子,胸部平平的,跟個搓衣板似的,落差還真是大。

  她身上沒幾兩肉,餓得跟皮包骨似的,胸口上有一點兒紅印,看著略有點兒不祥之感。蘇竹漪以前身上可沒什麼胎記,難道說那是流光鏡?伸手摸了摸,沒感覺到有東西在裡頭,對了流光鏡去了哪兒?她感覺不到流光鏡的存在,難不成用一次就沒了?

  蘇竹漪將胸口的紅印子揉了兩下,現在不覺得疼了,只是那印子顏色越搓越深,看上去像血沁出來了一樣,還有把身上的黑泥巴和髒物搓掉後,那印記範圍擴大了些,看著像是……

  她把衣服領口拉得大開,頭都埋進袍子裡去看了,隨後一抬頭還把本來就破了的袍子崩開了一道口子,而蘇竹漪氣得破口大罵,「秦老狗,你他媽的陰魂不散啊!」

  難怪當時他一口血噴在她心口上!

  他居然在那麼短的時間內,給她下了個逐心咒!

  這咒法就刻在她心頭上,只要她做出了違反下咒人心願的事情,她就會受噬心之苦。

  不知道秦老狗給她下的到底是什麼咒!

  剛剛她想害死蘇晴薰,結果心痛得像是被萬劍插了一樣,是不准殺他寶貝徒弟呢,還是說不准她殺生害人呢?前者還稍微好點兒,如果是後者,蘇竹漪覺得她的復仇大業,她的大道長生都受到了致命打擊,簡直是一盆冷水淋到頭上,把她雄心壯志都澆滅了一半。

  「好你個秦老狗,臨死之前還擺我一道。我祝你被天雷劈成灰,死無葬身之地。」蘇竹漪罵了半天,忽然想到若是下咒之人死了,這咒術也將不復存在,而現在這咒語還好好的,說明秦老狗也活得好好的啊。

  一千多年前的秦江瀾現在的確活得好好的……

  既然時間回溯了,什麼都從頭來過,那這該死的詛咒怎麼還能存在呢?蘇竹漪想不明白,她現在只想馬上殺到雲霄宗把秦江瀾給宰了!她謔的一下站起來,奈何還沒發威呢,就一陣頭暈目眩,隨後肚子咕咕咕地叫了好幾聲,真是餓得心慌意亂……

  蘇竹漪攤開手,看了看手裡的兩個小東西,良久之後才低低嘆了口氣。

  她指縫張開,讓手裡捏著的小石子兒從手指縫隙裡掉落到地上,接著把糖果拿出來剝開放在了嘴裡,咯嘣咯嘣幾下就嚼碎了。

  糖是甜的。

  甜味兒在舌尖融化暈開,布滿整個口腔,清甜香氣,像是有花在齒間綻放,餘味無窮。

  蘇竹漪仰頭看天,許久之後咂咂嘴唇道,「好,既然你不准我殺你徒弟,我不殺便是,橫豎上輩子我也報了仇,要了她的命,這一次,就饒她一命。」

  剛剛得到流光鏡的那段時間,她曾無數次想過修復流光鏡重生過後要幹什麼。

  若是回到幼年,就提前把那些辱她害她避她如蛇蠍的人全部殺光,神擋殺神,佛擋殺佛,而如今真的重活一回,看著長寧村的小竹樓,她忽然沒了那種強烈的想要親手毀滅的心思。

  秦江瀾念了六百年的靜心咒大概也是有點兒效果的吧,蘇竹漪瞧著小村那頭的一排接一排的竹樓房舍,看著蒼翠遠山那邊的雨後彩虹,眯眼笑了一下。

  反正他們都會死,就不用她提前動手了。

  蘇竹漪笑了一下,站起來理了理袍子慢騰騰地往河邊走,陽光下,她單薄瘦弱的身子投下了一個細細長長的影子,身子羸弱嬌小,體內卻擁有逆時光的能量。

  誰也不會知道,在那小小的脆弱身體裡,隱藏了一個曾滿手血腥,讓無數人聞風喪膽的女魔頭。

  一切重新開始,真好。

  當然,若是秦江瀾死了更好。

  想到心口上的逐心咒,蘇竹漪就覺得頭疼。罷了罷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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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狗見愁

  到了河邊,蘇竹漪脫掉破破爛爛的衣服下了水,入水的那瞬間,她身上那厚厚的一層污跡把清澈的河水都染黑了。

  蘇竹漪︰「……」

  她雖是人人憎惡的女魔頭,可也是艷壓群芳的絕色美人,否則她怎麼能誆騙那麼多男子,她漂亮了一千多年了,陡然回到小時候,看到自己這麼髒,頭髮亂得跟雞窩似的,手指插進去根本打不開髮結,油膩發餿得她都直哆嗦,心裡頭像是爬了蟲子一樣,此時此刻,蘇竹漪的心情實在是酸爽無比。

  洗了足足一個時辰才把身上的污跡洗乾淨,只是身上雖然洗乾淨了,但她那頭髮幾乎從來沒打理過,頭髮裡都生了虱子,蘇竹漪瞅了一眼周圍,撿了個薄的石頭打磨了一番,以水面為鏡子,自己把頭髮給絞了,等頭髮只剩寸長,她看到自己腦袋上還有疤,索性把頭髮給剃了個光頭,這下,虱子也算是清理乾淨了。

  衣服曬在石板上的,這會兒也差不多乾了,她把破爛的袍子穿好後就隨便找了個陰涼處坐下休息,雙腿盤起,感受了一下體內靈氣。

  蘇竹漪修煉資質很好,天賦也高。世家子弟從小吃丹藥泡草藥溫養經脈,等到六歲左右,經脈穩固後方可開始修煉法訣吸收天地靈氣,擴寬經脈,提升修為,開闢意識海,結出金丹等,大家都有個認知,修煉不宜過晚,也不能太早,不早於六歲,不晚於二十。

  過早的話經脈都還沒長成,貿然引入靈氣進入經脈,反而會對經脈造成損傷。蘇竹漪上輩子博覽群書,曾找到了個潤脈法訣,正好是年幼經脈尚未長成時使用的,她這會兒歇了口氣,將法訣回憶了一遍後,緩緩閉上眼睛,全身放鬆,想要進入天人合一的入定姿態,靜坐青石上,尋靈天地間,引靈氣入體,潤自身經脈……

  往常她一閉眼便可輕鬆入定,而這次……

  肚子咕咕咕叫個不停,她胃裡頭像是著了一把火似的,把她胃都快給燒穿了。

  辟榖多年,她都已經忘了饑餓是什麼感受,也覺得自己一個修煉千年的大人物,哪裡需要把吃飯拉屎放在心上,哪曉得,這肚子餓得抗不住啊,連入定都做不到了。

  蘇竹漪低頭看了一眼四周,在石頭縫裡找到了一根苦薊草,這種草裡頭有微弱靈氣,但因為味道苦澀,服用過後還會舌尖麻痹讓很多人都覺得是毒草,因此也無人採摘。蘇竹漪扒了幾根草慢慢嚼了吃掉,接著才走到了小河邊,瞪大眼睛看著河中時不時露出一道影子的小魚。

  修士修煉過後就會開闢識海,元神力量逐漸增強,到最後元神能化為實質,都能攻擊旁人。

  那些修為高的,元神強的,輕飄飄看你一眼,一個元神威壓鎮壓下來,就好像一道驚雷劈在你腦海之中,一座高山壓在你頭上,不用動手也能直接殺人。

  蘇竹漪將之稱為瞪誰誰死,她以前殺那些修為很弱的低階修士時,只是一眼,便能取人性命。

  然而現在……

  她瞪得眼睛都酸了,那魚還歡快地在水裡游來游去。

  沒道理啊!她有這一千多年的記憶,逐心咒也是真實存在的,而且她的元神的確是虛弱了,但依然能看到丹田識海的存在,怎麼會連條魚都殺不死呢?

  因為身體太弱,若是元神太強的話身體肯定承受不住,只怕會讓她直接爆體而亡,既然流光鏡把她帶回來了,自然不會讓她直接死了,想來她元神也被封印了力量,只有修為上去了,才能一步一步解開。

  除了這個,蘇竹漪都想不出什麼別的原因了。

  她認命地去旁邊削了個尖樹枝,站在水邊叉魚,好在多年的殺人經驗還在,她的動手能力不差,估摸練習了一刻鐘,就順利扎了條魚上來,蘇竹漪也懶得用火烤,直接把魚生吃了,待吃飽過後,她才開始打坐調息,運轉潤脈訣。

  閉目養神,感悟天地靈氣,引氣入體,滋養肉身經脈……

  然長寧村位於西北貧瘠之地,雖然有山有水,卻一座靈脈一汪靈泉都不曾有,因此她冥想許久,也才引入了一絲絲靈氣,運行一周之後,根本感覺不到什麼變化,倒是肚子又餓了。

  蘇竹漪有點兒苦惱。她若是重生到年紀更大的時候也方便得多,現在身體太虛弱,又沒什麼能力,想要修煉的話都找不到資源,空有一身的修煉法訣,卻找不到丁點兒資源來支持她的修行。

  她現在太弱小了,叉個魚吃都累。

  長寧村又貧瘠,這裡的村民鮮有修行的,都是些普通凡人。村長就是蘇晴薰的父親,乃是永安鎮蘇家的家奴,因為蘇翔祖上有人立功,才被賜了蘇姓,後來子孫一代不如一代,就打發到長寧村來守村子。

  蘇竹漪是被蘇家人趕出來的,她在鎮上一直被欺負,就自個兒避著人走,一路走到了長寧村,這裡的村民也知道她身份,都對她避之不及,一口剩飯也不曾給過她,甚至放狗咬她驅她離開。

  蘇竹漪坐在青石上感嘆,她命怎麼那麼硬呢,一個小小的女童,居然被折騰成這樣了都沒死掉,難怪長大了能禍害修真界千年。

  長寧村唯一懂點兒修行的就是蘇翔,不過他也那點兒修行連入門都算不上,練的也是最底層的煉體術,就是拳頭硬點兒,比普通人生得魁梧些拳腳功夫厲害些,就沒別的了。蘇竹漪要修煉的話待在長寧村肯定不行的,靈氣太少,根本沒法修煉。

  但如果她現在去永安鎮的話肯定會被攆出來,到底該怎麼辦呢?而去其他地方的話就路途遙遠,而且林中野獸太多,她現在這點兒本事,強行穿越密林就是去送肉……

  沒重生之前想重生,重生了之後……

  蘇竹漪站起來仰天長嘆,「啊呸,他媽的生活怎麼這麼難!」

  她一邊罵,一邊拿著木棍子插了條魚,等到肚子填飽了,思維也敏捷了一些。蘇竹漪忽然想到,既然長寧村山窮水惡的,當初血羅門修士怎麼會跑到這山旮旯裡來呢?

  要知道,血羅門來的修士裡頭有一個修為高深的長老,若是單純的只是想滅了長寧村挑選弟子,根本不可能派個長老過來,隨便來個弟子,就能輕鬆屠村啊?

  她左手托著下巴,右手揉著太陽穴,坐在青石上冥思苦想,長寧村附近到底有什麼呢,之後血羅門裡發生了什麼重大事件?記憶太多模糊,像是起了一層迷霧,她坐在霧中央,四周看不到出路,顯得有些迷茫。

  血羅門原本算魔道裡的一個二流門派,裡頭沒幾個惡名遠揚的狠角色。不過話說回來,在蘇竹漪之後,血羅門倒是培養了很多修為高手段狠辣的弟子,這群人後來成為了血羅門的新生力量,使得血羅門最後躋身進了一流門派。

  一個門派的發展壯大,修煉法訣是其一,最重要的就是修煉資源。

  蘇竹漪當初修煉的時候,血羅門提供的資源倒是挺充足的,但如果他們一直都有這麼大的本事,也不至於以前一直是二流啊?修煉資源原本很普通,突然一下子就變多了,而變多了之後也沒屯著,悉數用到了弟子身上,培養出了大批血修羅,門派實力頓時有了很大提升……

  她手裡拿著那魚叉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戳著地面,西北貧瘠之地,長寧村……

  忽然想起以前看到的一本野史殘篇,裡頭有一段的是說五千年前一個手段狠辣的魔修姬無心愛上了一個名門正派的女弟子,把人擄走時被發現,引得宗門大能包圍攔截,然魔修手段高明,破除了包圍不說還帶著那女弟子逃往西北方,自那以後他們雙雙下落不明,再也無跡可尋。

  姬無心是當時的大魔頭,身上法寶眾多,靈石估計也不會缺,殺了那麼多人,儲物袋肯定塞得滿滿當當的。

  那名門正派的女弟子既然是修真大派的弟子,還能引得宗門大能出手,身份地位也絕對不低,也不可能窮到哪兒去,這兩個人若是身殞了,遺物肯定豐厚得很。

  難不成那姬無心跟血羅門有關,血羅門跑到長寧村找到了姬無心的遺物,所以之後宗門實力大漲?

  蘇竹漪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她打定主意,先把長寧村探一遍,沒準就發現了老魔遺物,那她稱王稱霸就指日可待了!

  此時天色漸暗,蘇竹漪從村後那條小河慢騰騰的往村裡走,住在村尾的是個獵戶,家裡養了三四條獵狗。他住在這裡也能守著村子,以防有山上的野獸過來襲擊村民。

  獵戶家中無人,門口籬笆院只拴著一隻老狗,想來其他的幾條獵犬都被他牽上山了。那老狗蘇竹漪都有印象,每次她進出村子,都會被那狗追著咬,後來她撿了個爛木桶,每次經過這裡的時候就把身子藏木桶裡慢騰騰的挪,那老狗年紀大了挺聰明的,它從來不出籬笆,只要她過了籬笆,它就不會追了。

  蘇竹漪上輩子除了叫噬心妖女,還有個外號叫狗見愁。

  她是個睚眥必報的,小時候被狗咬狠了,長大了就殺狗,見狗就殺,跟狗長得像的狼也不放過,就連狗獾都慘遭毒手,當年修真界有個御獸的小門派,新入門的弟子一般會抓一隻靈犬締結契約做靈獸,她看不順眼,就偷偷把那小門派都給滅了。幹這事的時候她名聲還不響,於是秦江瀾找她算賬的時候都漏了這一筆。

  她站在籬笆外,斂息凝神,身體裡僅有的那一絲靈氣緩緩注入手中的魚叉裡,隨後她微微眯眼,將手中的魚叉猛地飛擲出去,那狗後腿一蹬,哼都沒哼一聲眨眼斃命,蘇竹漪體內靈氣抽空了渾身乏力,她連魚叉子都沒撿,繞過籬笆牆進了村,潛到了旁邊那戶人家偷了倆雞蛋,依然生吃了。

  重回年少時,復仇第一步,偷雞殺狗……

  一邊吸著雞蛋清,蘇竹漪一邊默默地鄙夷了一下自己。

  隨後她又想,如果姬無心真的逃到了長寧村,那他會死在哪兒呢?

  長寧村的村民都睡得早,這會兒天黑了街道上空無一人,蘇竹漪站到村口眺望,只覺得到處都灰蒙蒙的,到處都沒什麼靈氣,一點兒不像埋著什麼重寶的樣子。

  魔道,魔道……

  既然是大魔頭的遺物,莫非是要血祭才會開啟,於是血羅門才會屠村?蘇竹漪瞅著村口那棵歪脖子樹,很是有些憂心。若真是魔道傳承,需要血祭,蘇竹漪是不會有什麼心理負擔的,她憂心的不是殺人,而是如何才能屠村?

  就憑她現在的樣子,殺隻狗都費盡了力氣,還想在短時間內屠村血祭,太難了吧?

  萬事開頭難,古人誠不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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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 20:15:5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小和尚

  長寧村村兩頭都有大樹。 蘇竹漪醒的時候那棵樹被雷劈斷了,然那麼大的雷雨,村口另外的歪脖子老樹屁事沒有,依舊郁郁蔥蔥。

  那棵老樹怕是有好千年了。

  當年的血羅門屠村之後放了把火,老樹也被燒得精光,火苗都躥到了九天之上,把天邊的雲霞都染成了一片緋紅。

  蘇竹漪忽然想起那天,長寧村火光沖天,他們一群十幾個小孩子被用繩子栓在一起,像是綁了一串小鵪鶉一樣,就那麼傻呆呆的吊在空中,看他們生活的村子被大火吞噬,那些熟悉的人在火光中痛苦哀嚎掙扎,看著那個寧靜的村子,變成一片煉獄。

  有幾個小孩都嚇暈了過去,清醒的幾個也是哭得撕心裂肺,唯一保持冷靜一滴眼淚都沒掉的,就只有她蘇竹漪了。

  她對長寧村沒感情。

  她心頭甚至還有一絲快活,一種奇特的愉悅感,像是有一股子酥麻從尾椎骨沿著脊柱一直爬上來,使得她後脖子都熱騰騰的,讓她渾身都發顫,那是興奮的顫慄。所以,她骨子裡就是個魔頭吧,秦江瀾念六百年的靜心咒就想讓她改邪歸正,也真是痴人說夢。

  幼時的蘇竹漪在面對屠村,面對死亡的時候,她並沒有害怕,反而會覺得痛快,她會覺得興奮,誰叫你們都欺負我,放狗咬我,現在好了,都死了吧!

  「我也要變強,變得像那些人一樣有力量,想殺誰就殺誰!」

  她沉默冷靜,用一雙冰冷的目光凝視著底下那片火海,打量著那讓人血液都沸騰的毀滅,也正是這份冷靜和孤冷,讓她在十二個童男童女中脫穎而出,得到了血羅門修士的重點照顧。

  如今再看這歪脖子老樹,想起當時的情形,蘇竹漪忽然想起來,幼時她並不在意的某些東西,被她遺忘掉的某些東西,其實裡頭藏著耐人尋味的秘密。

  屠村的時候火燒了一天一夜,他們這群小孩也被倒掛了整整一天,到最後,只剩下她一個沒有昏過去。她還因此得到了一顆丹藥做獎勵,這一點,其他的小童都是不知情的。若非這粒丹,她後頭的訓練恐怕都很難堅持下來,不是意志不夠,而是身體太孱弱。

  蘇竹漪記得,村子裡的其他東西都很快燒乾了,而那棵老樹卻燒了很久,血羅門的修士還時不時打幾個手印,扔一些東西到那樹上,而等樹燒光過後,他們還在樹底下設了個結界。

  當時她看到了,但也不知道那些修士在幹嘛,後來麼天天掙扎求生去了哪裡會管樹怎樣,若不是重回千年前,再次看到這棵老樹,她根本想不起來這一茬,而如今想起來了……

  蘇竹漪走到老樹底下,借著月光觀察起來。

  因為樹的年份太久,村裡人覺得老樹有靈,這樹上纏了很多紅布,樹底下還插了許多香,只不過現在是夜裡,香火都斷了。

  她伸手摘了一片葉子,用手指將葉子揉碎了,把碎了的葉片拿到鼻尖嗅了嗅,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還有一絲靈氣在裡頭,清新得她深吸了口氣。

  長寧村並沒有靈泉和靈脈,這裡天地間的靈氣少得可憐,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既然如此,為何這老樹葉片裡會有靈氣呢?天地之間靈氣依然很稀薄,在老樹周圍也是如此,蘇竹漪打量了一下四周,隨後蹲下身,用手刨了個坑,挖了點兒濕泥巴出來。

  泥巴裡也沒什麼特別的……

  月光皎潔如華,透過樹葉之中的間隙撒下,在地上投下一塊一塊的光斑,蘇竹漪抓住一截細細的根鬚掐斷,把那根拿起來仔細嗅了一下,果然感覺到了靈氣,她用袖子把掐下來的那截樹根擦乾淨,剝了樹根的外皮,直接把裡頭的根鬚給吃進了嘴裡。

  根鬚裡的靈氣比葉子裡頭的還濃一些,明明是普通的樹木,並非靈植,卻已經有了靈氣,且靈氣相當於低階的藥草了,蘇竹漪一邊嚼一邊思考,靈氣從何而來呢?

  天地間的生靈皆可修煉,只不過植物汲取天地靈氣修煉的過程更加漫長,且受到的限制也更多,畢竟在很長的時間裡,它們扎根在地上,根本不能挪動,但一旦修成,實力必然不容小覷。

  老樹本是凡物,機緣巧合下吸納靈氣入體,長久的靈氣滋養使得它有了一定的靈智,是以血羅門修士在燒樹的時候施展了一些秘術法訣,這才將樹精徹底毀掉。

  這種大樹活了幾千年了,樹根不曉得扎到哪裡去了,她要查起來還挺難,不過她暫時倒是有地方待了,每天待在老樹旁邊觀察,吃吃樹根樹皮,再修煉一下潤脈訣,想來比她沒頭蒼蠅一樣的亂闖要好得多,想到這裡,蘇竹漪靠在樹下,又扯了兩片葉子,一邊嚼一邊想,不多時心頭就有了打算。

  修真界有很多探尋靈氣的法寶,其中最簡單的就是尋靈盤,制作起來也不廢力氣,一根鐵針,一塊磁石,外加一塊靈石和一塊陣盤即可,長寧村肯定是買不到那玩意兒的,畢竟這裡的村民都是普通人,等她體內有點兒靈氣了,就可以嘗試去做個尋靈盤。

  簡陋的尋靈盤用來尋寶不切實際,但她可以探測這樹根裡頭靈氣的濃郁程度順藤摸瓜,肯定越靠近那寶藏的地方靈氣越濃,這樣也就能把大概的位置確定出來。

  如果真是姬無心的遺物,也就是他的墳的話,也不可能把自己埋在地心深處,她到時候挖挖坑,沒準就能把墳給刨出來了。

  蘇竹漪現在的身體只有五歲多點兒,累了一天了,這會兒靠著大樹想事情,想著想著就犯睏,眼皮重得撐不起來,倦意上頭,蘇竹漪都堅持不住,她緩緩閉上眼睛,不多時就沉沉的睡了過去。

  第二日醒來的時候,周圍已經有了喧嘩之聲,蘇竹漪還沒睜眼,就感覺到周圍已經有了生人氣息,她心道不好,眼睛眯開一道縫,想看看包圍圈哪裡有縫隙,然後鑽出人群逃之夭夭,沒想到眼睫毛剛剛眨了一下,就聽到一個聲音道︰「醒了醒了!」

  既然裝睡不行,那就……

  她猛地睜開眼,打算殺出一道血路,就發現眼前是一碗白粥,一個繫著圍裙的中年女人右手端著粥,左手拿著一雙筷子,正一臉溫和地看著她。

  中年婦人旁邊站著個七八歲的男童,見她醒了,男童一臉不高興地翻白眼,將手裡饅頭遞到蘇竹漪面前,故作凶狠地道︰「給你!」

  唉?

  蘇竹漪愣了,現在發生的情況跟她記憶之中的出入很大啊。以前的她若是被村民發現了,被揍一頓是常有的事。大家都不想她待在長寧村,說她晦氣喪門星剋死爹娘來著。

  不過下一刻,她就明白了。

  「哪裡來的小和尚,竟然餓到吃樹根了。你家師父沒教你怎麼化緣的嗎?」

  她原本身上髒兮兮的,臉上都黑糊糊的,都已經看不出皮膚本色,如今洗乾淨了臉和身子,剃了個光頭,衣服雖破,卻也乾淨整齊,小小年紀也不辨男女,村裡頭的人就把她當成了個小和尚,故而施了她一碗齋飯。

  她原來會被排斥,其實是因為她是蘇家趕出來的,長寧村的村民膽小怕事,不願和不敢得罪蘇家,並且還要巴結蘇家,所以才會對她一個孤女落井下石,但撇開了蘇竹漪那個身份,沒有了得罪蘇家的顧慮,也就有人願意施以援手了。

  秦江瀾,你看,這就是你說的善,多虛偽啊。

  蘇竹漪心頭冷笑了一下,她做不來偽善,所以從前的她選擇了真惡。

  不過現在麼,蘇竹漪一舔嘴唇,她甜甜一笑,雙手合十,道了一聲︰「阿彌陀佛,多謝施主。」

  現在,她選擇了白粥和饅頭。

  「長寧村沒有寺廟啊,你是哪兒來的和尚啊?」她吃著饅頭的時候,又有幾個少年圍了過來,其中一個年紀大些,估摸著十歲上下,穿一身粗布衣服,褲子上打了好幾個補丁,他眉骨處有一道細長的疤,是小時候跟人打架留下的。

  這個少年蘇竹漪有點兒印象,他是最後一個死的,也就是最後一個被蘇竹漪殺掉的少年,只不過這也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蘇竹漪老早就不記得他名字了。

  「張恩寧,這小和尚長得好俊俏。」一個六七歲的男孩用胳膊肘捅了一下眉骨上有疤的少年,「橫豎你家窮以後肯定討不到媳婦了,不如把這小和尚帶回家養著唄。」

  「噗……」

  蘇竹漪一口粥都差點兒噴了出去,她剛抬頭,就看到那張恩寧一拳過去,直接把那男孩打倒在地,男孩哇哇大哭,旁邊那個給蘇竹漪遞饅頭的少年則撇嘴道︰「明知道打不過還天天撩他,你蠢不蠢?」

  「你娘是狐狸精,專門偷漢子,生個兒子也是野種……」地上那少年一邊哭一邊罵,那張恩寧衝過去又踹了他兩腳,這時候幾個村民趕了過來將人拉住,其中一個大力扇了那張凜一巴掌,直接把他半張臉都打腫了。

  看到這裡,蘇竹漪就明白了,為何這個張恩寧能堅持到後頭了。

  他也有恨。

  但他還有娘。

  心裡頭還有一塊地方是柔軟的,所以,最後他死了,蘇竹漪活了。

  「唉,你還沒說你是哪兒來的呢?」饅頭少年又說話了。

  「普覺寺。」蘇竹漪吃飽喝足,去樹旁不遠的水井裡打了點水把碗洗乾淨,打算還給那饅頭少年,結果就見他擺擺手道︰「你化源連個缽都沒,這碗送你了,普覺寺是哪兒啊,在永安鎮嗎?你怎麼來長寧村呢,一個人來的,天啦!」

  「不在永安鎮。」蘇竹漪搖搖頭,「跟永安鎮隔了條江,還要翻幾座山,屬於蓉城地界了。」在這群少男少女震驚的眼神注視下,蘇竹漪低著頭,慘然一笑,「我跟師父一塊兒來的,聽說這裡的神木有靈,特地前來拜訪,孰料前些日子在翻山之時遇到凶獸,師父他重傷不治圓寂了。」

  她活了那麼大歲數,編點兒故事哄小孩子簡直順手拈來,說話的時候還能紅了眼眶,直叫幾個小孩都唏噓不已。

  「那你別太難過,我們這神樹可靈了,它會保佑你的。」饅頭少年本來凶巴巴的,這會兒說話語氣都溫柔了一些,「我家雖不寬裕,一碗粥卻是出得起的,日後你若是肚子餓了,就來找我吧。」

  他說這話的時候,那個叫張恩寧的明顯瞟了那老樹一眼,眼神中隱約透出一股不屑來。看來這老樹哪怕有靈智了但修行也有限,在長寧村的影響力不夠啊。

  說到這裡,饅頭少年頓了一下,磨牙道︰「饅頭就沒有了……」見小和尚抬頭可憐巴巴地瞧著自己,他便道︰「那,那我分你一半。」他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家裡才每天給他一個大白面饅頭,今天給了小和尚了,他自己就沒有了,所以他之前才凶神惡煞的,但現在瞧著這小和尚挺可憐的,也就動了惻隱之心,雖然捨不得,還是答應把口糧分出一半。

  蘇竹漪抿著嘴唇,「多謝施主,我吃樹根就可以了。」

  結果那少年眉毛一豎,「吃樹根怎麼行,饅頭都給你,都給你可以了吧!」

  蘇竹漪︰「……」

  重活一次,她陰差陽錯之下被當做了一個小和尚,處境不是前生那般艱難,是不是預示著,她日後的路線也該調整一下呢?

  想那些正派偽君子明明也是做惡卻能尋個大義的由頭,殺了人還有人拍手稱贊,蘇竹漪就覺得眼前一亮。

  她可以壞得不明顯,壞得低調一點兒,披個名門正道的外皮背地裡幹壞事。哎呀,想想就有點兒激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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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 20:16:1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起了屍

  「村東頭有個破廟,收拾一下可以住人。 」剛剛張恩寧和那嘴巴賤的小孩子打了一架,就引來了不少村民,這會兒有村民見了光頭蘇竹漪,就好心給她指了個地兒。

  「長寧村可不是什麼人都收,也不打聽下他的身份,就這麼讓他住村子裡了?」一個長得很壯實,寬額頭眼小唇厚,看起來三十幾歲年紀的婦人不滿地道。「我們長寧村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進的!」

  「這麼大點兒的小和尚,留著又怎麼了?吃你家米了?」說話的同樣是個三十歲上下的婦人,她一邊說話一邊翻白眼,顯然跟之前開口那人有點兒間隙,這會兒冷嘲熱諷道︰「一點兒善心都沒,活該生不出兒子。」

  「你說什麼呢,看我不撕爛你的嘴!」說罷,被她嘲諷的婦人立刻瘋了一樣衝過去就去拽她頭髮,旁邊的村民看熱鬧的看熱鬧,勸架的勸架,周圍一下子就變得鬧哄哄的了。

  不過這麼多人過來,也沒有誰把蘇竹漪的身份給認出來,她坐在大樹底下看得目瞪口呆,心道,原來普通凡人的生活是這樣的。

  「張嬸,徐姑子,都別鬧了,好好說話。」

  把倆婦人拉開,那張嬸還在念,「反正你生不出兒子,不如把這小和尚抱過去養了,沒準行善積德了老天開眼,讓你生個兒子出來。」

  徐姑眼睛都瞪紅了,一張臉看起來十分猙獰,她長得壯實一邊掙扎一邊吼︰「你還說,你還說……」

  旁邊三個男人差點兒沒拉住她,還有個臉上被她撓你一道!果真彪悍!

  「誰叫你當初佔了我家地,往我院子裡潑糞,壞事做多了,就該遭報應!」

  「都少說兩句!」一個威嚴的聲音吼道,待這聲音響起,村民立刻安靜下來,並左右分開,給來人讓了一條路。

  蘇翔昂首闊步地走到了蘇竹漪跟前,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蘇竹漪盤膝而坐,雙手合十,輕聲念了一段清心咒語,隨後抬起頭來,道了一聲,「阿彌陀佛。」

  這裡頭唯一可能認出她的就只有蘇翔了。

  但蘇竹漪念的清心咒可是貨真價實的咒語,她聽秦江瀾念了六百年怎麼都不可能記錯,此番身上有微弱靈氣,將這咒語念出來,也有一絲凝神靜心的效果,就連剛剛還撕扯破口大罵的兩個婦人,也都真的安靜下來。

  蘇翔眼神本是威嚴至極,此番視線也柔和了一些,「小師父好,你從何處來,到何處去?為何會出現在長寧村?」

  蘇竹漪便把之前哄小孩的話重復了一遍,當然也添油加醋了幾句,使得她的這番說辭顯得沒有漏洞。

  看蘇翔神色,蘇竹漪就覺得他應該已經相信了。

  「小師父昨夜到的長寧?」蘇翔沉聲道︰「昨天夜裡,村尾張獵戶家的獵狗被人打死,除非每年三月商隊過來,長寧村就很少有外人進出,這獵狗死的蹊蹺,還需小師父配合檢查一下。」

  說罷,他轉身舉起手臂揮了一下,就看那張獵戶牽著好幾條獵狗殺氣騰騰地衝了過來,那幾隻狗走到蘇竹漪跟前,嗅了幾圈後不僅沒齜牙,反而沖她搖尾巴吐舌頭,顯得十分親熱。見狀,蘇翔笑了,「這幾隻狗平素可凶了,看來小師父修身養性,身具靈慧根,連惡狗都願意親近。」

  蘇竹漪淺淺一笑,伸手輕輕摸了一下面前那隻大黃狗的頭。

  那黃狗本是歡快地甩尾巴的,在蘇竹漪手掌拂在它頭上的那一刻,它突然尾巴都夾緊,隨後嗚嗚兩聲,在地上趴著怎麼都不起來了。張獵戶喊了兩聲沒喊動,轉頭看小和尚一臉呆怔無辜,一頭霧水地踹了狗兩腳。

  「村東頭的那間房子我找人打掃一下,小師父你暫時可以住在那兒。」蘇翔又道。

  然蘇竹漪搖頭,「聽說神木有靈,我與師父千里迢迢前來拜訪,沒想到師父會遭遇不測,這些日子我都打算在此地念經,為師父超度,為村民祈福。」

  蘇翔臉色一正,沖蘇竹漪行了一禮,「那就多謝小師父了。」剛剛那段咒語,他聽了覺得神清氣爽,便知道小師父是有些真本事的,他是一村之長,也去過永安鎮見過世面,知道外頭能人異士多,不能只看年紀,因此這會兒態度也十分恭謹。

  見村長都行了禮,其他村民也給蘇竹漪行了禮,蘇竹漪在長寧村就算是安定下來了,她現在哪怕天天躺在樹下都沒人管了。這麼一來,不管是修煉還是探查遺寶都方便多了。

  蘇竹漪管饅頭少年家借了針線,又管另外一戶人家借了筆和朱砂,還讓村民幫忙弄了一塊磁石過來,幾乎沒費力氣,就把尋靈盤需要的工具找了大半,唯一差的,也就是一塊靈石了。

  靈石這東西,普通的凡人家根本沒有,這村裡唯一有的,應該就只有村長蘇翔家,當年蘇晴薰身上還帶了一小塊,是他爹當時拿出來本想交出去給那些修士換命的,蘇竹漪對此還有點兒印象。這東西不比那些針線石頭,想要過來不容易,她要怎麼辦才能把靈石弄到手呢?

  靈石蘇翔怕是自己捨不得用,當傳家寶供著,她要潛入蘇翔家去偷只怕不現實。

  她現在的實力,強取是不可能的,只能智取。

  看著手上蘸了朱砂的筆,蘇竹漪咧嘴一笑,壞心又起。

  就在昨天,長寧村徐姑家死了人,那徐姑就是上次被人罵心黑壞事做多了生不出兒子那個,她的確不是個什麼好人,平時裡喜歡佔鄰居便宜,也不孝敬公婆,公公早些年死在山上了,現在死的那個是婆婆,聽說死掉的婆婆是她不給飯吃,活活餓死的。

  這種家務事,她漢子都不管,旁人沒證據也就最多私下嘀咕幾句,說徐姑要遭報應,既然如此,蘇竹漪就覺得,她應該順應民心,來好好折騰一下。

  若那老人當真是活活餓死的,怨氣必然不小。

  只不過這怨氣若沒有特定的環境刺激,一般來說都會自然而然的消散於天地之間,但如果她去添上一把火就不好說了。蘇竹漪修的是魔道,魔道裡頭有個控屍門是專門煉屍的,別的門派收靈獸做打手,控屍門收的就是屍體,橫死的越凶的屍體越好,煉制到最後,活屍也能修煉進階,成為僵屍旱魃一類,實力不容小覷。

  蘇竹漪對此也頗有研究,她現在煉屍做不到,但讓屍體詐屍卻是簡單,她畫了幾張符,又去墳地挑挑揀揀找了點兒泥巴裹了片槐樹葉子包在符紙裡頭,接著就在晚上偷偷去了停屍的房間,把符紙塞在了老人嘴裡。

  這裡的村民過世是要守夜的,但徐姑家根本沒有誰守,老人的屍骨就那麼孤零零地躺在一塊薄板上,蘇竹漪都能感覺到屋子裡有還未散開的怨氣,她把紙團塞進去後,那紙團會進入屍體肚腹融化,普通凡人就發現不了這點兒異常,而紙團在她肚子裡後會聚集怨氣,將那些快要消散的怨氣重新收回體內,等老人吃飽之後,就該起來活動筋骨了。

  這老人生前估計受了很多苦,怨氣極深,到時候詐屍了蘇翔想要對付都難,屆時她這個小和尚再出來念經超度,需要一塊靈石才能將僵屍制服……

  那時候,蘇翔再肉痛,這靈石也得出,否則的話,這長寧村還安寧得了?他要前往永安鎮求助的話起碼過去得小半個月,等他跑這麼一趟,黃花菜都涼了。

  蘇竹漪做完這一切又回到了老樹底下,挖了幾截樹根剝皮吃掉後,又修煉了一遍潤脈訣,才把剛剛畫符消耗的靈氣給補回來,她瞧著時間還早,就繼續修煉潤脈訣,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聲淒厲的慘叫打破了黎明前的寧靜,本來灰蒙蒙的村子片刻之後就有了火光,她睜眼,就看到村長蘇翔已經穿好衣服衝出了房門,他跑得很快,朝著慘嚎聲發出的地方飛奔而去。

  「是徐姑子家!」

  她家隔壁的張嬸也披了衣服,搭了個梯子從院牆外看,結果看到牆那邊發生的情況,直接尖叫一聲,「詐屍了詐屍了,陸老太吃人了!」

  她聲音又尖又厲,這一嗓子,幾乎是把整個長寧村的村民都鬧醒了。

  火把燈籠從各家各戶裡出來,在村裡頭唯一的那條石板街上蜿蜒成了一條火龍,而片刻之後,蘇翔喝道︰「都不要過來,拿東西堵著房門,別讓那僵屍破門出來!」

  「涂二狗,把你家的公雞宰了!」

  「去叫張獵戶過來,牽條黑狗,快!」

  ……

  看那些村民一個個滿臉驚恐,蘇竹漪嘴角微微勾起,臉上笑容一閃而逝。

  她抬頭看了一下天色,月亮都還沒有落下,沒想到這老太太怨氣這麼深,不過兩個時辰就已經起了屍,看蘇翔那樣子,估計沒討到便宜,也就是說,這老太太戰鬥力不俗,想來是起屍之後就吃了活人的緣故。

  她閉目養神,打算等會兒了再出馬,沒料到那饅頭少年已經跑過來了,沖著他喊,「小和尚小和尚,那邊詐屍了你快去看看。」

  「你不是能超度的嗎,快去幫幫忙!」

  說罷,他直接拽著蘇竹漪就往前跑,蘇竹漪也沒反抗,橫豎都要過去的,現在被他拖著往前跑,不多時就到了詐屍的那屋,屋外已經堆滿了乾柴桌子椅子等亂七八糟的東西,然堆了那麼多東西,房門依舊被撞得嘭嘭地響。

  「天啊,裡頭那是什麼鬼東西,力氣這麼大!」有村民驚恐地道。

  「那陸老太,會不會,會不會跳牆?」話音落下,就有人抬頭看了一眼院牆,頓時不少人一窩蜂的散開,沒了人抵著那些東西,房門被撞開了一尺來寬,蘇翔連忙用力抵住,喝道︰「剛剛起屍哪裡會跳,快擋住門別讓它出來!等天亮了,太陽出來了它就不敢造次,到時候就好殺多了!」

  聽得這話,周圍的村民安心多了,又去抵住房門,只不過那裡頭的僵屍大概見撞不開門,又開始用指甲抓門,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直叫人頭皮發麻,眼看幾寸厚的木門都被抓破了口子,尖尖的灰色指甲突兀冒出,卡在門縫裡,村民又是一陣驚慌失措。

  「天啦,那指甲上有血!」

  「不要慌,等天亮!」蘇翔沉著道。也就在這時,饅頭少年嚷嚷道︰「別慌,別慌,我把小師父請來了。」

  他一說完,堵門的村民自發讓出一條道,把蘇竹漪推到了最前面。那門後僵屍受到的阻力減小,硬生生地從裡頭伸了條胳膊出來,尖尖的指甲都有了一尺長,險些撓到了蘇竹漪的頭皮。

  蘇竹漪︰「……」

  還好她現在長得矮,不然還真被一爪抓到了。那可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會叫人笑話的吧。

  她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皺眉道︰「怨氣沖天,此物不好對付。」

  隨後蘇竹漪掏出一串紅豆念珠假模假樣的拈了幾下,「我年紀尚幼,還沒正式修行,只是這兩年耳聞目染,看師父除妖驅邪,從他老人家那學了點兒皮毛,懂幾句驅邪的咒語,只能暫且試試。」

  修士都是六歲以後才引氣入體正式修煉,蘇翔雖然只是個最底層的煉體修士,但他這一點兒也是知道的,因此蘇竹漪不能說自己已經學會了什麼捉僵屍的本事,免得惹人生疑。

  說完,蘇竹漪嘀嘀咕咕地念咒,片刻之後,屋子裡動靜漸小,村民頓時大喜過望。

  等到屋內僵屍完全安靜下來,蘇竹漪一抹頭上的虛汗,道︰「我也不知道效果如何,等天亮太陽出來了再派幾個身強體壯的村民進去看看吧。」

  「好。」蘇翔答應下來,他和幾個壯實的村民守在門口,等天亮,蘇竹漪則盤腿坐在一張木頭桌子上念經,可她念的並非是什麼安神咒,而是聚陰咒。

  這些村民在蘇翔的指揮下可以說是慌而不亂,現在黑狗也來了,公雞也有了,連老樹的枝椏都砍了幾截過來,用神木抽鬼還真挺有效果,等會太陽出來了,老太太剛剛形成的活屍恐怕會被村民制服,到時候一把火燒了她就功虧一簣了。

  既然做了就要成功,她怎麼著也得把靈石弄到手。從袖中掏出一張符紙揉碎,蘇竹漪再次念起了聚陰咒。

  「我怎麼覺得有點兒涼颼颼的?」一個中年漢子道。

  「我也是啊,真嚇人,居然會起屍,那裡頭的活人都沒了吧,若還活著,哪裡會一點兒聲音都沒了。」

  「肯定死了啊,也是報應,誰叫他們身前那麼對老人的!」

  「被活活咬死啊,想想就寒磣,怎麼不涼颼颼的……」

  留下的村民壓低聲音聊天緩解緊張感,時間也就一點一點兒的過去了。

  不多時,天漸漸亮起了魚肚白,又過了一會兒,太陽終於從山那頭冒了出來,那溫暖的陽光,總算是驅散了陰寒,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

  「我從來沒看太陽這麼順眼過。」一個村民道。

  蘇竹漪也點點頭,「太陽出來了,這僵屍肯定虛弱了不少,它畏懼陽光這會兒應該已經離了院子,在陰涼處藏起來,不知這戶人家有沒有什麼地窖一類的,他們家是封閉的嗎?有沒有陰涼地方跟其他人家相連的?」

  之前屋外有人氣,所以吸引僵屍靠著門邊不離開,但現在它畏懼光肯定要躲,就有可能躥到別的地方去了,要是跟誰家只有個什麼柵欄門隔著,那就危險了……

  蘇竹漪說完,就有個漢子臉色發白,「我,我家,我們家後院的牆倒了還沒修好呢!我家院子裡有棵大樹還遮陰!」他越想越怕,直接扯過身邊一個瘦弱些的小個子男人道,「你快去通知我家裡人讓他們馬上出來,別去太陽照不到的地方,我們別磨蹭了,快去捉僵屍吧!」

  蘇翔抬頭看天,凜然道︰「好,走!」

  蘇竹漪這次可沒走在最前頭。大家都以為僵屍怕光肯定躲起來了,然而蘇竹漪知道,它現在還站在門背後。

  它本身怨氣重,又得了她相助,起屍後就吃了活人,現在已經不算是最低階的小僵屍了。頭頂上聚陰陣匯集的陰氣把那陽光的傷害削弱到了最低,它現在最多有一點兒不適,卻完全不會有什麼懼怕。

  大門破開那一瞬間,一張青灰的臉突兀出現,緊接著,長長的鬼爪一爪抓出,在最前頭那村民臉上劃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他捂著臉痛苦哀嚎,旁邊的村民早已四處逃竄,只有蘇翔怒喝一聲,跟活屍老太纏鬥起來。

  張獵戶取了狗血,直接一盆狗血潑到了活屍身上,活屍身子微微一僵,眾人大喜以為狗血有用,卻不料,下一刻她呲了呲牙,身子迅速移動到了張獵戶身邊,一爪抓穿了他的胸膛……

  嘖嘖,好多血哦。蘇竹漪微微眯眼,似有些不忍心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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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進階了

  一番打鬥之後,蘇翔身上也掛了彩。 他忍住疼痛,問,「小師父,為何這活屍如此厲害,可還有破解之法?」

  轉頭看那小和尚,卻見他嚇得小臉慘白,只知道閉眼念咒,身子瑟瑟發抖。蘇翔眸子一黯,喝那些不敢過來的村民道︰「快,我纏住他,你們所有人都去砍神木枝椏,放把火,把這裡全燒了!」

  這院子不是封閉的,要放火燒屋並不實際,萬一把大火把陸老太逼急了,她真的從牆那邊飛出來撞出來,到時候就難以控制,所以一開始他們沒有選擇火攻,但如今事態緊急,蘇翔只想到了這個辦法。

  長寧村能跟這活屍交手的只有他了,若他攔不住這僵屍,他的老婆孩子也會遭殃……

  因此,這個纏住活屍的任務也只能由他完成!今日,怕是要跟這陸老太同歸於盡了。

  蘇翔肩膀上被抓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他厲聲喝道︰「還不快去,讓全村人都去!」

  這一聲怒喝猶如悶雷一樣炸開,讓面色驚惶的小和尚也反應過來,蘇竹漪忽然道︰「師父曾給我留下個法寶可以對付這些凶物,只是一直沒有靈石沒有任何用處,所以我險些忘了。」

  她話一出口,蘇翔頓時雙目都明亮有神許多,他連忙又道︰「快,讓雲娘和晴薰把家裡的靈石取來!」

  村裡的漢子大部分都去砍神木了,也有一部分留在在徐姑院子外不遠處駐了一道防線,而村裡的村婦也有一些砍樹去了,剩下的幾個則把村裡的孩子們約束在了遠處,她們擔心丈夫的安全,又不敢靠近,只能遠遠看著。

  這會兒,蘇晴薰早就出來了,她想過去找爹,但被娘親她們死死抱住不放,正哭得滿臉淚痕。

  蘇翔的一聲怒吼她聽到了,也不待別人交待,立刻拔腿往回跑,她娘雲娘追了上去,直接將蘇晴薰一把抓住抱在手中,狂奔回了家。

  雲娘沒有修煉資質,知道靈石藏在哪兒也打不開。蘇晴薰卻是知道解開之法,那是他父女私下的小秘密。

  回到家中,蘇晴薰捧出裝有靈石的小匣子並小心打開,那匣子打開後就被雲娘握在手裡,「我送過去,你跟在後面別亂跑!」

  為了趕時間,雲娘沒有抱著蘇晴薰一塊兒跑,她越過村民的防線衝到了蘇竹漪面前,將手裡的匣子遞給了蘇竹漪。「小師父你看夠嗎?」

  說話的時候她緊張地透過門縫往院子裡看,待看到蘇翔渾身是血,雲娘瞬間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小師父,快救人啊!」

  蘇竹漪看了一下匣子裡的三塊靈石,直接取出握在手中,隨後將早已準備好的一個破鐵盤拿出來,手心一點兒靈氣溢出,使得那鐵盤像是在發光一樣。

  她嘀嘀咕咕亂念了幾句咒語,接著周身籠著一層輝光,整個人像離弦之箭一樣衝進房內,將手裡的鐵盤子砸向了陸老太,「妖女受死!」

  這句話是以前那些正道追殺她的時候吼的最多的,她聽多了也就下意識說了出來,說完之後,自己倒是樂了一下。這妖女跟她那個妖女,真是相差得不只一星半點兒。

  這陸老太是她用符咒和秘法刺激起屍的,最簡單的控屍術,也就是說,她現在其實是陸老太的主人,這麼一番表演過後,想要的東西也順利拿到,陸老太這小僵屍自然也要功成身退,她不打算留這個僵屍當打手,一來怕留下什麼破綻,二來麼,這僵屍太老,又是餓死的,瘦弱不說沒有半點兒修煉資質,現在看著凶,進階卻是艱難,對付這些村民還可以,以後用來對付修士的話就沒什麼大用了。

  陸老太身子頓住,不躲不閃,那鐵盤子就正砸到她頭上,把她頭上砸了一個大口子,卻是不見一絲血。

  看到法器有用,蘇翔才鬆了口氣。他渾身都是傷,早已疲憊不堪。

  蘇竹漪又裝模作樣的拿了根老樹枝條抽了陸老太幾下,「師父留下的法器果真有用!」她一臉驚喜,又道︰「活屍還是燒了最好,大家把剛剛砍的神木枝椏堆起來放好,把陸老太燒了吧!」

  外面柴火堆已架好,也有村民提了豬油過來直接潑在了樹枝上,看到陸老太已經不動了,村長又渾身是血,便有膽子大點兒的村民冒險上來,把陸老太扛到了柴堆裡,接著便有人扔了火把進去,騰的一下,火苗就躥了起來。

  火光之中,陸老太發出謔謔的聲音,她顯得十分痛苦,卻無法衝出火堆。

  蘇竹漪靈石到手,這會兒心頭樂開了花,至於死了傷了的人,那關她屁事?橫豎過兩年都會死,現在早死早超生。

  眼看事情完成,蘇竹漪打算去找個地方把法寶完成,到時候就能順著靈氣查找,看看能不能把姬無心的遺物給挖出來了。

  她甩了甩袖子,轉身就走,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然而就在這時,蘇竹漪覺得頭頂上陽光有點兒不對頭,聚陰陣早就散了,這光線為何會突兀地暗了不少?

  抬頭一看,蘇竹漪頓時滿臉駭然。

  「日食!」

  這時候怎麼會出現天狗食日!

  蘇竹漪跟陸老太是主僕關系,靈氣是連接兩人的線,她通過靈氣壓制,驅動陸老太肚中靈符,使得她不能反抗,哪怕被火燒得痛苦掙扎,卻也沒有使出全力衝出火堆。

  然而就在日食出現的這一瞬間,靈氣細線斷了。

  好似嘭的一聲,在蘇竹漪身體內炸開,下一刻,她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

  天狗食日,陸老太本身怨氣重,被她添油加醋的刺激了一下,現在又趕上了天狗食日,那她這個剛剛出爐的活屍,實力會瞬間大增,以至於反噬主人。

  天殺的,怎麼會這麼巧!好在那神木火焰威力不俗,陸老太雖然發狂噬主了,一時半會兒卻沒出來,她在火焰之中嘶吼,那吼聲尖利刺耳,直叫剛剛稍稍放鬆的村民們再次恐慌起來!

  「老天,太陽被吃了啊!」

  「冤有頭債有主,陸老太你殺了徐姑和你的不孝子就是了,不要找我們麻煩啊!」

  「我們沒人害你啊!」

  村裡人雖然沒人直接害她,但其實也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明明知道徐姑對她不好,卻也因為徐姑彪悍潑婦,無人過多干涉。只是這會兒,所有人都覺得自己是無辜的,祈求陸老太不要濫殺無辜。

  蘇竹漪受了反噬五臟六腑都跟移位了一樣,她屬於見勢不對立刻撒腿就跑的,這會兒已經往村口老樹那邊過去了,然而她現在身子弱腿還短,根本沒跑多遠就聽到身後無數慘叫響起,「陸老太出來了,她出來了啊……」

  不用回頭,蘇竹漪就感覺到了一陣勁風襲來,她直接趴地上隨後一滾,利索爬起來就看到地上被抓出了一道深深的溝壑,那陸老太掛在旁邊房屋屋檐上,用一雙血紅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她。

  蘇竹漪︰「……」

  「晦氣,老僵屍你先咬誰不好,怎麼就恩將仇報盯上我了呢!」按理說這種僵屍進階後會就近獵殺,哪裡還會管什麼主人不主人,失去聯繫過後,她也不會記得當初主人是誰。剛剛進階,急需補充血食,一切行為都被身體本能主宰,只知道吃人。

  看到陸老太慢騰騰地把腦袋上的鐵盤子扯下來,蘇竹漪只能罵道,「他姥姥的,這家伙還記仇!」

  現在的陸老太已經能夠短距離飛行了,看她眼睛赤紅,貼在牆上動作敏捷,蘇竹漪便知道,陸老太已經是跳屍了。

  這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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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我牙疼

  剛剛得到的靈石有三塊。

  蘇竹漪毫不猶豫地將靈石握在手中,直接捏碎了打算吸納靈石裡頭的靈氣,她視線緊鎖屋檐上跳屍,左手把那老樹枝條握在手中,右手攥著靈石,輕輕一捏。

  沒碎……

  硌的手疼。

  修士可以直接通過吸納靈石裡的靈氣來修煉,所以靈石價值一直很高。但靈石品質有高有低,蘇翔家裡藏著的這三塊就屬於最低階的下品靈石,以往的妖女蘇竹漪根本看都懶得看一眼。靈石很硬,然而會使用靈石的肯定都已經是修士了,不會連個石頭都捏不碎,蘇竹漪原來劈山裂石不在話下,一雙勾魂眼一張玲瓏網,在修真界都赫赫有名,現在居然連塊靈石都快弄不碎了……

  她體內靈氣所剩無幾,眼看那跳屍再次撲下,蘇竹漪一把扯了幾片老樹葉子塞嘴裡,將微弱靈氣全部聚集在牙齒上,隨後抓起靈石,用盡了力氣嘎嘣咬了一口。

  靈石被她咬開了一道口子。

  她門牙也碎了。

  跳屍一爪子還抓到了她肩膀,差點兒把她胳膊當蘿蔔給削了。

  靈氣入體,蘇竹漪忍著疼痛運轉心法口訣,手掌上靈氣溢出,在跳屍再次攻過來的時候,她身子一蹲,從跳屍胯下穿過,隨後一掌打在了跳屍屁股上,這是她目前能施展出來威力最大的烈焰掌了,這一掌擊出,跳屍嗷嗷慘叫兩聲,她僵直地轉過頭,看了蘇竹漪一眼後,調轉方向,朝其他的村民衝了過去。

  她已經有了些許靈智,在看到蘇竹漪這塊骨頭有些難啃過後,立刻轉移了目標,而等她吸食了別的血食,實力還會繼續增加!到時候對付蘇竹漪就輕鬆得多。

  蘇竹漪現在這麼丁點兒大,她想逃跑哪裡跑得過跳屍!

  因此,只能趁那跳屍進階還未完全成功之際,將她徹底鏟除才能永絕後患!

  眼看跳屍朝那地上摔倒的小孩衝了過去,蘇竹漪手腕一翻,將些許靈氣注入綠葉,使得葉片頓時堅如鐵石,化為暗器再次射出,嗖嗖幾下,在空中劃出幾道綠光,阻了那跳屍一瞬!

  隨後蘇竹漪左右一看,在地上抓了個村民扛過來的鋤頭,將舌尖咬破吐出一口鮮血噴濺在鋤頭上,虛空畫符,使得三道紅線圍繞在了跳屍陸老太身後,等做完這一切她臉色發白周身乏力,卻還是扛著鋤頭哼哧哼哧地衝了過去!

  本來黑糊糊平凡的鐵鋤頭在她鮮血噴上去過後就變得銀亮閃耀,好似有了靈性一般。

  蘇竹漪一鋤頭砍在了跳屍身上,那跳屍身體本已經不流血了,這被鋤頭砍過之後,竟然有黑血從她七竅中流出,看起來可怖至極,周圍的村民其實原本也有發了狠保護自己親人想上來幫忙的,這會兒看到滿臉黑血的陸老太竟是連連後退,完全不敢再上前了。

  只有一人上前拖了那嚇暈了的小孩一把。

  蘇竹漪的鋤頭還嵌在跳屍身上。在攻擊到的那一瞬間,她就感覺有些不妙。跳屍的力量,比她想象中還要強一些,明明都已經施展了本命秘術,她都已經被逼無奈之下把地上的鋤頭當做本命法寶煉制了,現在對付跳屍仍舊吃力!

  就見那跳屍忽地雙手抓住鋤頭,將蘇竹漪連人翹到了空中,隨後猛地舉起掄了出去,把她重重地往牆上砸。蘇竹漪要麼鬆手掉到地上,要麼就被掄到牆上,然而現在這鋤頭是她的本命法寶了,若是鋤頭撞牆上毀了,她也是在劫難逃,因此,她沒有鬆手,在快要撞到牆壁的時候重重一蹬腿……

  利用那反彈的力量倒飛出去,也把鋤頭給拔了出來,然而她那條腿卻折了,眼看跳屍繼續靠近,她雙腿顫抖,根本站都站不起來。

  蘇竹漪從來不把求生的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她明明腿斷了,卻咬緊牙關站了起來,將鋤頭拖動,再次橫到了身前,她運轉心法,催動最後的靈氣打算與跳屍搏命,此時的她整個人都好似在發光。

  然就在這時,一個聲音道,「老東西,看這裡!」

  這種引誘有何用!蘇竹漪也聽到聲音了,但她知道無用,還心頭冷笑了一聲。

  跳屍根本不會被外界聲音影響,能夠吸引它的只有血食,然而下一刻,她瞪大眼,發現跳屍竟然朝著聲音喊叫的方向衝了過去,喊話的人是饅頭少年,他一邊喊一邊哆嗦,抖得跟篩糠似的。

  跳屍速度極快,眨眼功夫已經靠近饅頭少年,然就在它衝過去的時候,頭頂上的竹籃子裡有白花花的東西灑落,落在活屍身上,瞬間冒了黑煙。

  糯米!

  他們灑的糯米!

  與此同時,那個眉骨上有疤的少年張恩寧將手裡的東西砸出,悉數扔到了跳屍身上,他一邊砸還一邊吼身邊的饅頭少年,「剛剛叫你尿你不尿,你現在尿什麼褲子!」

  糯米加上童子尿,不對,僅僅是這兩樣東西肯定沒有這樣的效果,但蘇竹漪此刻顧不上去分辨這些,她趁著活屍被困,忍著疼跑過去又給了她一鋤頭,直接把跳屍砍翻在地,隨後又接連砸了好多下,把跳屍腦袋都砸成了肉泥。

  她原來殺人如麻,對這點兒血腥完全沒反應,等砸完之後就看到饅頭少年不僅尿了褲子還拉了一屁股兜的屎,就連那張恩寧也蹲在一旁吐了的昏天黑地。

  蘇竹漪一抹臉,道︰「這活屍腦袋不砸碎還會起屍,現在沒事了,不過還是得燒了。」

  說完之後,她身子一軟,用鋤頭撐著身子都沒站穩,整個人直接癱軟在地,接著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

  蘇竹漪是餓醒的。

  她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身上還蓋著被子,被子上有淡淡的清香味兒,還有一種莫名勾起人回憶的皂角香。只是聞著味道,她也知道這裡是哪裡。

  小時候,蘇晴薰幫她攆過狗。

  後來因為家裡大人禁止,在有人的時候,蘇晴薰也從來不搭理蘇竹漪,然而她有時候會偷偷跑到村外頭小河邊,在蘇竹漪經常待的地方放一塊糖,放小半張餅。

  蘇晴薰的娘叫雲娘,人很勤快,雖然蘇晴薰新衣服也不多,但每天都穿得乾乾淨淨的,身上的衣服都有一股皂角香氣,那時候的蘇竹漪對這味道熟悉又貪戀,哪怕蘇晴薰走了很久了,她還能在河邊聞到這味道。而每一次聞到,她都會特別的高興,因為這意味著,她有好東西可以吃了。

  那時候只有蘇晴薰幫過她,其他的孩子,她記得的都是往她身上丟石頭。

  所以她把逃命的機會讓給了蘇晴薰,所以在她魔道有所成就之後,也對蘇晴薰心慈手軟。

  可惜,最後她還是殺了她。

  蘇竹漪在床上躺了片刻後才掙扎起身,她坐起來後發現自己的腿已經被固定住了纏了繃帶,也不太疼了,身上的衣物倒是沒換,但之前剩下的那塊靈石不見了,她明明揣破兜裡的。

  蘇竹漪四下一摸,沒有!

  她頓時大驚,難不成她搞得自己半死不活的折騰這麼久,到頭來還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一股無名火瞬間躥了起來,蘇竹漪掀了被子就要下床,結果就看到蘇請薰的娘推門進來,她手裡抱著一疊東西,那是一套新衣服,衣服上頭還放著塊靈石,看到這些,蘇竹漪才稍稍鎮定下來,剛才她都想行凶殺人了。

  「小師父你醒了?肚子餓不餓?」雲娘笑呵呵地問,「你都昏迷四天了,我們給你治了下腿傷,本來打算給你換套乾淨衣服的,但你雙手緊在胸口死死的,加上那鋤頭立在空中守著你,好似不喜我們觸踫,所以就沒給你換。」

  說到鋤頭,蘇竹漪這才看到床下頭躺著的那本命法寶,隨後嘴角一抽,心在滴血。

  當年她的本命法寶是玲瓏金絲網,乃是修真界數一數二的極品法器,正中央的金絲乃是龍鬚所煉,其他的金絲也都是非常珍貴的玲瓏蠶絲,絲線鋒利無比,削鐵如泥,一網兜下去,想抓人就抓人,想殺人能把人絞成碎片,可以直接做肉丸子吃,威力強悍無比。

  現在麼,她的本命法寶變成了鋤頭,還是農家最常見的那種,然而當時情勢危急,她周圍根本沒有任何趁手的東西,都是之前那些村民扛過來的鋤頭釘耙啊鐮刀,她也是沒辦法,矮子裡選高個兒,把鋤頭給抓了起來,如今後悔也沒用了。

  本命法寶倒是可以更換,但更換很復雜,要很多珍貴藥材不說,必須要還要高人護法,否則就會傷及元神,一般來說,修士選擇本命法寶都會很慎重,因為很多人終其一生,也湊不齊更換本命法寶的材料,更別說找個高人護法了。

  她心念一動,那鋤頭就飛到了她床頭上,點頭哈腰的樣子,像是個人在鞠躬似的。

  還好不是釘耙,不然她哭都沒地兒哭去……

  蘇竹漪不想再看,一揮手,鋤頭就落了地,一鋤頭下去,還把地面砸了個坑。

  雲娘看得一驚,就怕這鋤頭發瘋,她抱著衣服過去,忐忑道︰「這是去別家要的一套新衣,小師父你衣服又髒又破,換一身衣服吧。」她又拿出些東西,「這些都是抱你過來的時候從你兜裡掉出來的,也一併放到這了。你先換衣服清點一下,我讓晴薰把粥和齋菜端過來。」

  「好。」蘇竹漪點頭。

  靈石還在,蘇翔沒不要臉的又拿回去,那就萬事好商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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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小三陽

  雲娘放下東西出去之後,蘇竹漪就換了衣服。

  穿衣服的時候簡單,褲子稍微麻煩一些,不過她也就斷了一條腿,且固定好不太疼了,因此也沒怎麼折騰。當年剛入血羅門的時候毒打重傷是常有的事,這點兒小傷都不算個事兒。

  她一瘸一拐地走到床邊梳妝台,對著上面的銅鏡看了一眼,發現自個兒面色還好,昏迷幾天還白了點兒,就是眼睛底下都有幾道青色血管,看著還是體虛。

  頭髮還長了一點兒,有點兒淡淡的青色,看著毛茸茸的。

  蘇竹漪咧嘴一笑,隨後笑容直接凝固了。

  她上面一排牙齒上兩個黑窟窿,門牙不見了?想到當時咬靈石磕斷了門牙,蘇竹漪就覺得無言以對,她抿緊嘴唇,打定主意以後能不說話就不說話了。照了鏡子,蘇竹漪又把靈石裝好,兜裡的還有些零碎的小東西她也都收好了,接著就坐下來等飯吃,不多時雲娘和蘇晴薰就送了吃食過來,她喝了三碗粥,吃了兩盤青菜,把肚子都撐圓了,方才覺得舒坦。

  可惜沒肉,真是小氣。

  轉念想到自己現在的身份是小和尚,蘇竹漪嘆了口氣,起身就打算回自己那窩。

  「小師父是要去哪兒?」

  蘇竹漪︰「樹!」

  哦,蘇晴薰懂了,「小師父你是要回神樹底下住嗎?你就住在我們家裡吧,你腿還沒好呢。」她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一派天真的道。

  「超度。」蘇竹漪又道,她說話的時候都沒怎麼動嘴皮子,聲音顯得有點兒含糊不清。

  蘇晴薰還沒說話,那雲娘倒是臉色一變,「那應該的應該的,這個不能耽擱。」雖然陸老太被燒了,但村裡還死了幾個人呢,因為害怕再有屍變,所有屍體什麼法事沒做都直接一把火燒了,現在小師父說要超度,雲娘當然不會阻止。

  「小師父你真好。」蘇晴薰甜甜地說。

  蘇竹漪沒吭聲,高深莫測一瘸一拐地出了門,等到了老樹底下,就發現那樹下搭了個木屋,那木屋樣式就像是以前村子裡的土地廟,只不過比那種小廟要大一些,能遮風擋雨能住人。

  她昏迷了四天,這四天裡,村民已經在老樹底下建了個小廟,原本插在樹下的香燭,如今也全部點在了小廟前頭。這群人打算幹嘛?

  蘇竹漪慢吞吞地走過去,那些忙碌的村民見了她立刻停下了手裡的活,沖蘇竹漪鞠躬行禮,領頭的村長蘇翔施禮後道︰「小師父,您的大恩大德長寧村銘記在心,大家想給您建個長生廟,祝您修得長生大道。」他說話的時候其他村民也連連點頭,只不過也有一些低下頭去,顯得有些不自在。

  那日面對僵屍陸老太,他們一群大人都跑了,反而是剛剛到村裡沒幾天的小和尚拼死保衛村子,若小和尚用法寶輕輕鬆鬆把陸老太制服也就罷了,他傷得那麼重,渾身是血,卻仍舊扛著比他還高的鋤頭跟僵屍纏鬥,這樣的英雄氣概,卻是一群大人都及不上的。

  聽說小師父也才剛剛踏上修行之路而已,只是跟老師父學了個皮毛。提議建這個廟,大家一來是想安心,二來,卻也是希望小師父日後的修行能更順利一些,能夠求得長生大道,有實力庇佑一方。

  這些人打算給自己建個廟?蘇竹漪乍一聽到這個消息,人都有點兒愣了。

  普通凡人對修士都十分敬畏。

  他們很多人都以為修士就是仙人,實際上八竿子打不著,不過是吸了些天地靈氣,修了些法術的能人異士罷了,哪裡是什麼神仙,但凡人們不這麼想,他們自己做不了的事,就寄托希望在所謂的神仙身上,想要改變命運自己不付出努力卻想所謂的神仙大發善心,然實際上,修行之路艱難,大家都自顧不暇,哪裡還管得了其他?

  不過當年的確有兩個人在尋常凡人之中頗為有名,幾乎很多人家都供奉著他們的長生牌位,希望求得其庇護也為其祈福。

  其中一個就是秦江瀾。他年少雲游走四方,降妖伏魔,在凡人中間很有威望,大家都尊他為臨江仙,還有女子終生不嫁,為他焚香祈福。

  另外那個是個女修,名字叫洛櫻。她成名比秦江瀾還早一些,死得也挺早的。

  修真界正派以雲霄宗為首,其下有四大修真大派,東有東浮上宗、西有古劍派、南有尋道宗、北有丹鶴門,洛櫻是古劍派的一位劍修,她少時體虛,跟著當時古劍派一位不出世的長老一直在山中苦修,待到五百年後,長老坐化她才出關下山,她五百年間將古劍派大部分修行秘籍都參悟了,古劍派的天璇九劍更是煉到了第八重,修為深不可測。

  洛櫻在門派比武上力壓群雄,結果掌門覺得她這麼厲害,門中修煉古籍都懂,修為又這麼高,剛好宗門新收了一群弟子,就讓她挑幾個去悉心教導。

  她當時只挑了一個少年青河,悉心教導小心呵護,結果三百年後教出了個驚才絕絕的人物,跟同一時期的秦江瀾齊名,並稱江河游龍,劍若驚鴻。然某一天,那家伙突然就偷了古劍派的鎮派之寶劍心石跑了,判出師門遁入魔道,殺人放火姦淫擄掠無惡不作,惡名遠揚,若他還活著,蘇竹漪那後出道的噬心妖女都還要被他壓上一頭。

  因為教出了個無惡不作的魔頭,洛櫻也就下了山,入世修行,她行俠仗義降妖伏魔,救過的修士凡人不計其數,也就有很多人供奉了她的畫像,給她立長生牌位豎金身,希望洛櫻能報他們平安。

  蘇竹漪曾經滅過一個喜歡跟靈犬締結契約的小門派,那門派統共也就百來人,宗門建在個山頭上,佔著山上的一汪靈泉,養著百八十條狗。山腳下有個小村,住了幾十戶人家,她怕留下線索也一並屠了,殺人的時候在村裡一戶人家的正屋裡看到了張畫像,畫像前的香火都還沒斷……

  他們祭拜的正是洛櫻。

  白衣似雪,氣質清冷如山澗孤月。

  然那個時候,洛櫻已經死了近百年了。

  所以,拜他們有何用?自己都命都保不住,更何況外人。

  蘇竹漪看向蘇翔,搖了搖頭,想故作高深的說一番話推脫,剛一張嘴,就想到自己漏風的牙齒,她又把嘴巴閉上,只是哼哼道︰「不了。」

  「這是我們全村的一點兒心意,小師父萬萬不能推辭。」蘇翔又道。

  蘇竹漪見他們執意如此也就懶得多說什麼了,她打算回大樹底下坐著,結果走近了就看到原來她的凳子不見了,旁邊村民連忙道︰「都搬進屋子裡了,雖然小了點兒,但裡頭收拾得很乾淨整齊,也能遮風擋雨,小師父你要在這裡超度,我們實在不忍心見你風餐露宿。」

  蘇竹漪瞄了一眼小廟,想了想,慢吞吞地進了屋子。裡頭挺小,擺了張床和椅子後也沒多大空間了,不過到底比睡草席上舒服些,她把門口的簾子放下來,直接坐到了床上,隨後把制作尋靈盤的材料拿出來擺到桌上,開始用朱砂畫符。

  哪怕外頭喧囂無比,她也能瞬間靜下心來,做到心無旁騖。

  這本事都是原來鍛煉出來的,幼時實力低微,血羅門訓練弟子又特別的狠,學東西的時候就所有弟子一起,旁邊還有凶獸虎視眈眈的盯著,時不時嚎幾聲,先學會的有獎勵,規定時間內學不會的直接餵凶獸,這麼一段時間下來,哪怕旁邊再嘈雜,她也能迅速進入忘我之境,只關心於眼前事務,對其他一切都漠不關心。

  第二張符剛剛畫完,蘇竹漪精神稍稍放鬆,正欲拿出第三張,就聽到旁邊一個聲音道︰「小師父怎麼了?叫了半天都沒反應!」

  一隻手小心翼翼地伸過來,肉呼呼的手指朝著她眉心靠近,也就在這時,蘇竹漪猛地轉過頭去,一臉殺氣地問︰「做什麼?」

  饅頭少年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呆了片刻後才站起來,捂著心口道︰「嚇死我了。」說完又看了一下手裡的袋子,樂道︰「還好饅頭沒丟。」

  他站起來掏出四個饅頭,一個一個擺在桌上,「小師父這是這幾天的饅頭。」拿到後頭又摸了倆白雞蛋放旁邊,「謝謝你救了我們全村。」

  「唔。」蘇竹漪懶得說話,看了一眼桌上的饅頭,又斜眼看了下門簾,示意他們出去,不要打攪她畫符。

  哪曉得那饅頭少年將身邊的張恩寧一拉,「小師父看你呢,你快道謝啊。」

  蘇竹漪︰「……」

  她看的明明是門簾,不是張恩寧,你什麼眼神?什麼領悟能力!

  被他拉過來的少年張凜走了過來,他抿抿唇,道︰「謝謝小師父,不過要是沒我們幫忙,他一個人也對付不了陸老太。」

  說得也是,當時蘇竹漪都沒時間多想,如今看到這倆孩子,她便問︰「你們用了糯米和童子尿,還用了什麼,從哪兒學的啊?」她都沒注意,這倆孩子是如何吸引陸老太注意的,若是這村子裡有懂這方面藏得很深的高人,那她還挺擔心露陷的,至少現在還不能露餡。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饅頭少年哈哈哈大笑起來,「小師父難怪你哼哼不說話,你門牙沒了啊,說話漏風不呢?」

  蘇竹漪︰「……」

  她真是不喜歡小屁孩。

  卻在這時,張恩寧抬手推了笑到打跌的饅頭少年一把,「用的他的血。」

  聽到張凜的話,蘇竹漪才微微側目,仔細地打量了饅頭少年一番。她皺眉,問︰「夏至月圓正午時分出生?」

  張恩寧點頭,「六年前他出生那日,正好是夏至,恰逢滿月,正午時分。」

  一年之中夏至陽氣最旺,一日之中又是正午陽氣最勝,若那天又恰逢月圓,就是傳說中的三陽聚頂,那個時辰生下來的男童基本上修行資質都是上佳,而且一身正氣,曜日精華匯於體內,傳聞血液都有驅邪之功。

  →_→秦江瀾就是個大三陽。

  沒想到在這西北貧瘠之地的長寧村,還能遇到個小三陽。若是饅頭去修行,也是個大人物啊,可是她原來可從未聽說過這麼號人物,這樣資質的天才少年,死在她手裡了?

  「哎,饅頭你這麼厲害啊。」蘇竹漪招了招手,「過來我瞅瞅。」

  「我不叫饅頭。我有名字的!」他氣哼哼地道,「我叫秦川。」

  秦川?還是沒印象……

  不過居然跟秦江瀾同姓,還真是奇妙的緣分。

  饅頭走過來後,蘇竹漪就捏了他的手,她的資質根骨算好的,但是比起秦江瀾還差一些,後來她發現了一個功法殘篇,名為嫁衣神功,就是奪取別人的修煉資質,但必須在年幼時才可以,那功法她沒驗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眼珠子一轉,嘴角含笑,親熱地拉著饅頭的小胖手,「饅頭啊……」

  孰料饅頭猛地抽回手,「我說我叫秦川!是不是我當時給了你夜夜草,你還得管我叫爺爺啊?」

  秦川也不敬畏蘇竹漪了,氣哼哼地道。

  「認識這麼久了,給了小師父那麼多吃的,還一同對抗過陸老太,小師父你居然連我名字都記不住!」他瞪著蘇竹漪,越說越委屈了。

  「那我叫什麼?」蘇竹漪指著自己鼻尖問。

  「你,你……」大家都叫她小和尚小師父,誰知道他到底叫什麼啊?

  然被這麼一追問,秦川心裡頭的火氣也消了。他支支吾吾了一會兒,隨後別過頭去哼了一聲,片刻又轉過頭問︰「你叫什麼?」

  「貧僧法號無心。」一不小心就借用了一下那個魔道前輩姬無心的名號了。

  「你沒心啊?」

  蘇竹漪呵呵一笑,雙手合十,「無心無掛,四大皆空。」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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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 20:17:1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小壞蛋

  無心無掛,四大皆空。

  說得倒是好聽,但蘇竹漪現在那顆心上,還被秦江瀾那老狗下了個逐心咒!不過這幾次的害人,她也算明白了秦江瀾的心願,大概是不願意他害蘇晴薰,至於其他人,秦江瀾沒管。所以她推蘇晴薰想欣賞蘇晴薰被野狗撕咬的時候會心如刀絞,而設計陸老太詐屍害死村民的時候,那逐心咒卻是毫無反應。

  這麼想來,秦老狗其實也是個自私鬼嗎。既然都下了逐心咒,心願也只是不動他那寶貝徒弟。

  嘁……

  蘇竹漪鄙夷地癟嘴,隨後又看向面前的秦川。

  秦川是個小三陽,血液對跳屍有奇效倒是可以解釋,但他們是如何把跳屍吸引過去的呢?就憑路見不平一聲吼?

  蘇竹漪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秦川指著張恩寧道,「喏,他把自己右手割了,血流得一袖子都是。」

  跳屍對血食敏感,張恩寧流了很多血,能夠把跳屍吸引過去也就說得通了。沒想到,在長寧村跳出來幫忙的會是兩個孩子,且他們有勇有謀,對自己也夠狠,若能成長起來,日後也會是修真界有頭有臉的人物吧。

  只可惜,他們都是短命鬼。所以資質優秀固然是好,但活下去才是關鍵,有多少資質優秀的少年早早夭折,反而是她這個妖女,禍害遺千年。

  秦川還欲拉著蘇竹漪叨叨,蘇竹漪嫌煩,打發他們走了。

  等人走了,她想了想,撿了幾塊石頭,又扯了幾根老樹的葉子,將體內那少許靈氣匯集在掌心,手腕一翻,那葉片好似蝴蝶一樣在她掌心翩翩飛起,隨後又四散落下,在門口的布簾子旁邊極有規律的落了地。

  接下來,她把石頭按照鬼門陣的規律擺好,在門簾這邊設了個簡單的陣法,俗稱鬼打牆。就是等會有人想進來找她,就一直在廟門口打轉,根本進不來,雖然她修煉不受外界影響,但時不時有人進來看那還是很不妥當的。

  等下先修煉潤脈訣,等體內有少許穩定的靈氣了就試著把尋靈盤弄出來,那尋靈盤煉制簡單,想來費不了多大力氣。

  蘇竹漪又吃了點兒樹根,等到體內有些靈氣了就開始運行潤脈訣,那微弱的靈氣像是刷子一樣掃過她的脈絡,一點兒一點兒的滋養經脈,雖然每運行一周天,也就是靈氣在身體裡一個循環後都感覺不出有什麼變化,但蘇竹漪知道長久堅持下來,她的經脈會比別的人更堅韌,修煉起來也會更順利。

  修煉完畢,蘇竹漪開始制作尋靈盤,她花了一個時辰的時間將石盤上的陣法刻好,安上磁石,又把針嵌了進去,接著把體內靈氣一點一點兒注入陣法當中,等她全部處理完畢,腦門上已經出了一頭的熱汗。

  好在是成功了。

  看著手裡粗糙簡陋的尋靈盤,蘇竹漪先是咧嘴一笑,隨後又有些感嘆,當年那些討好他的男修捧著那麼多的法寶送她,她都看不上眼,如今這麼一個盤子居然能讓她覺得打心底高興,真是世事難料哦。

  只要把靈石放入盤子中,靈石就會一點兒一點兒分解,裡頭的靈氣會受到同類吸引,通過針的轉向指引靈氣聚集之地。這種盤子是最簡易的尋靈盤,用處不大,畢竟修真界很多地方有靈脈有靈泉,天地間也有靈氣,在那些靈氣充裕之地,那針就會抖得跟打擺子一樣。然而放在這長寧村用正好,這裡天地間沒有靈氣,指針不會亂轉。

  今天已經晚了,天快亮了,蘇竹漪打算明天夜裡就開始挖。

  最近村子裡的村民經過陸老太的事情過後都提心吊膽的,晚上都沒人敢出來,以前巡更的倒夜香的村民如今都不出現了,她夜裡挖坑尋寶正正好。

  想到這裡,她甜甜一笑,脫了鞋打算上床補眠,然剛剛躺下,就看到隨手放在門邊的鋤頭動了一下。

  她如今年幼,餓了會渾身無力,累了就精神疲憊,是以剛剛都沒注意到外頭的鬼打牆裡邊困了個人,若不是鋤頭提醒,她估計就直接睡下了。這天還未亮,誰這麼早悄無聲息地摸到這裡來,想做什麼?

  蘇竹漪走到門邊,扛起鋤頭,隨後小心翼翼地想要掀開門簾,她素來謹慎,哪怕對手是群普通村民也會打起十二分精神對付,以防萬一,也正是這個謹慎,才使得她躲過了很多次危險。

  門簾剛剛掀開一道縫隙,就見一坨東西砸了過來,「有暗器!」

  手中鋤頭直接往前一砸,將那東西砸破,頓時一股尿騷味傳了出來,蘇竹漪被濺了一臉紅的黃的,她什麼髒臭都忍得,這會一腳踢開簾子沖那罪歸禍首冷哼一聲,黑著臉問︰「張恩寧,你三更半夜偷偷摸摸到這裡來做什麼?」

  她指了一下臉上的穢物,一字一頓地道︰「你,想,死,嗎?」

  蘇竹漪不高興了。

  她不高興的時候,可是真的會殺人的。哪怕面前的張恩寧只是個十來歲孩子,只是朝她身上扔了穢物。

  張恩寧僵在原地,他也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回答,「我,要,拜,你,為,師。」

  蘇竹漪︰「……」

  你想拜師不帶拜師禮,用布包一坨染了血和尿的穢物來做什麼?不過話說回來,她在門口設的鬼打牆技術性不強,童子尿和小三陽的血皆可破,若不是這東西,張恩寧恐怕也走不到她眼前來。

  蘇竹漪眼珠一轉,心道︰「這家伙不是個善茬,居然是有備而來。」

  她本是怒極,這會兒反而沉下心來淡淡一笑,「施主不具慧根,凡塵牽掛太重,與我佛無緣。」這小子身後似乎有人指點一般,她之前就有所懷疑,現在也就按捺住了殺心,免得打草驚蛇。

  張恩寧定定看她一眼,「我看到了。陸老太屍變是你做的手腳!」

  蘇竹漪手一抬,鋤頭上寒光閃現,然張恩寧飛快地道︰「我給秦川留了字條,他會知道我是來找你的。若我死了,就是你做的。」

  蘇竹漪抬手摸了摸他的頭,做這個動作的時候她不得不墊了腳,將剛剛臉上抹的穢物摸了他一頭,隨後才笑眯眯地道︰「我殺你做什麼?」她斜了張恩寧一眼,「來來,屋裡坐,咱們慢慢說。」

  「陸老太生前可憐,死後怨氣不散,想要報仇,我幫她了結心願,才能使怨氣消散,可有錯?」

  張恩寧沉默,半晌後答︰「無錯,他兒子兒媳虐待她,將其活活餓死,死有餘辜。」

  「村民一早發現,若是齊心協力將陸老太制服,也就不會出現後面的事情,說到底也是他們貪生怕死,而且長寧村的村民看到陸老太長期受折磨卻視而不見,村長蘇翔也不教訓徐姑,陸老太怨氣會發泄到其他人身上,也並無不妥,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蘇竹漪絞盡腦汁還欲再說,就聽張恩寧道︰「道理我明白,我就是想拜你為師。」

  喲,蘇竹漪倒是樂了,她本來是想誆騙張恩寧,讓他覺得自己受到了沖擊心神不寧,隨後偷偷給他下個離魂咒,就是讓他看起來像是失魂了似的,慢慢呆傻,沒想到這小子心這麼堅定,而且也是個歪的。

  她咳嗽一下,眼神一凜,「我做事之時有仔細看周圍,不可能你在那裡我沒發現,你背後既然有人指點,何必再來拜我。」

  「我沒看到你下咒。」張恩寧老實道。

  那你他媽敢詐我!一千多年前的小孩子怎麼心眼兒這麼黑了!

  「但我看到你鬼鬼祟祟去了墳地挖泥巴,還採了槐樹葉,前兩天還在鬼畫符。」張恩寧道︰「後來陸老太詐屍,我就懷疑跟你有關。」

  「去個墳地,採個槐樹葉,怎麼就跟詐屍聯繫上了?」反正她都認了,也不在狡辯,索性問個清楚明白,蘇竹漪嘴角一勾,「既然你懂這些,就證明也是入了門的,你要是說不清楚,我是不會收個來路不明的徒弟的。」

  「我在我家水井的井壁處撿到一本書。」

  原來,前年村裡遭了旱災,水井裡的水都見了底,水桶都打不起來水,他就套著繩子下到井底下打水,結果在距離井底三尺位置的石壁上發現了一本書,明明常年泡在水裡,取出來的時候卻一滴水都不沾。

  他覺得自己撿到寶貝了心裡頭高興得很,奈何這兩年過去,他也只翻得開第一頁,而第一頁就有詐屍方面的記載,他也曾偷偷用墳裡的紅土和槐樹葉試過,也依葫蘆畫瓢畫過兩張符,然而一直沒有成功過,總覺得缺了什麼,卻不明白到底缺了何物。

  「書呢?」蘇竹漪不要臉的一攤手,懶洋洋地問。

  「哪怕真是個寶貝,你翻不開,有何用?」蘇竹漪笑了笑,「你翻不開,就學不到裡頭的本事,學不到本事,一輩子也離不開長寧村,不能帶你娘過好日子。」

  她頓了一下,「我現在實力也一般般,對付個跳屍都差點兒把自己的命賠進去,然後呢,我願意為了救人犧牲自己,可見心地也不壞,不會拿了你的書就取了你的命,但你要等商隊過來,拿給商隊裡的修士看,那可就說不准了。」

  她說這話,可真是臉不紅心不跳,絲毫不覺得心虛。

  見張恩寧嘴唇緊緊抿成一線沒吭聲,蘇竹漪又道︰「道理你都懂,否則也不會拿到我這來了,所以……」她伸手指了指張凜的心窩子,用眼神問他,「你給是不給?」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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