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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那蘭 -【情深言淺】《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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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7 00:10:51 |顯示全部樓層
Part 50 復發

  在宿醉中被谷玟叫醒,發現自己和衣躺在賓館的床上。谷玟說這次江誠是開車來C城的,所以我們直接坐他的車回S城。

  坐車到學校拿了行李,我們就直接出發了。

  從C城到S城要開十個小時的車,谷玟和江誠輪流開車,我就在後座上迷糊著,還沒有從宿醉中緩過來。

  江誠問我:「悠悠,谷玟生日要到了,你打算送什麼禮物啊?」

  聽到他的話,我猛然一個激靈,清醒了些。如果不是江誠提醒,我竟然都快忘記了谷玟的生日。可是我能送他什麼呢?

  江誠接著說:「我看你把自己打包起來送給他得了。」

  谷玟在前面輕笑著,我卻笑不出來。我忘記了昨晚是怎麼到賓館的,可是身上的衣服紋絲未動。加上這次,已經有兩次,我就在谷玟面前,他都沒有打開這份禮物了。

  我一直引以為傲的可以幫他作圖的本事,現在也不值一錢了。

  把目光放在車窗外的風景上,高速橋下大片大片的農田飛逝而過,偶爾能看見一些在農田裡勞作的人。世界上那麼多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只有故事在自己身上發生的時候,才能切身體會到那種苦樂酸甜。

  車速漸漸放緩,原來是前面堵車了,旁邊有人嚷嚷著說前面發生交通事故了……

  等了幾乎有半個小時,龜速前進著,路過了事故點,我沒管住自己的眼睛,看了一眼。只是這一眼,讓我頭昏腦脹,四肢無力,胃裡也排山倒海。

  大片的紅色鮮血,就那樣肆無忌憚的鋪在路面上,向路人昭示著事故的慘烈。

  我似乎聽見前面江誠還在議論旁邊的事故,可是我卻聽不到他說話的內容,耳朵裡充斥著人們的說話聲,還有喇叭的鳴叫聲,以及不知從哪傳來的嗡嗡的聲音。

  連開開車窗的力氣都消失了,我試圖伸手,意識卻在這時斷層了。

  直到谷玟把我叫醒,身體上的不適感才消失,他已經坐在了後面,告訴我已經過了剛才發生事故的地方,還問我是不是暈血了。

  我點點頭,努力想喚回自己的意識,定睛看了看,車子停在了一個休息站。

  谷玟說:「血液恐怖症也是一種恐怖症,看來應該幫你把這個恐怖症也治療了。」

  我猛地搖頭,想起上次治療顏色恐怖症時他不斷地讓我去接觸紅色的物品,如果要治療這個,豈不是要不斷接觸鮮血?這我連想都不敢想。

  等休息好了,就繼續上路了。我盡力裝作已經平靜的樣子,其實腦中還充斥著剛才的車禍畫面。那鮮血紅得那樣鮮艷,一如我夢裡出現過的紅色。

  回到家,膩著梅姨和爸爸。這次應該就可以在家待很久了,從假期到大四實習,直到明年再回學校也行。膩在爸爸和梅姨身邊,覺得怎麼待都待不夠。

  說到我實習的事情,爸爸說托關係找到一家家裝設計公司,讓我過兩天去應聘。我這種情況,如果不是托關係,估計沒有公司會要的吧。

  可是真正到公司面試的時候,才發現遠沒有我想像的那樣簡單。爸爸托的關係應該很遠,我和其他人一樣正常地面試。

  主考官看到我的情況,難掩自己的好奇,問了我很多關於平時生活方不方便的問題,我都在紙上一一回答。他應該也是想看看,如果我在他們公司工作,會有怎樣的不便吧。

  後來他讓我到電腦上修改一份設計圖,看看我的操作技能。

  可是當我坐在電腦前的時候,腦後突然發緊——這是一個婚房的設計,主題是紅色夢幻。當看到滿目的紅色時,我控制不住地顫抖。最後直接起身,說抱歉,我不會修改,轉身逃出了那裡。

  工作自然是黃了,爸爸也沒有埋怨我,只是說再接著找。我沒有告訴別人,我現在仍然恐懼紅色,只是這種恐懼可以在我的控制之下,起碼表面上不會露出什麼痕跡。

  谷玟生日這天,叫上了江誠一起吃飯。江誠進來的時候,身邊有一位身材高挑的美女。我打趣地讓谷玟問他怎麼他身旁的人不是月月。

  江誠回答:「網戀嘛,玩玩而已,那麼認真幹什麼。」轉身摟住旁邊的美女,「你們每次都甜甜蜜蜜刺激我,我不得帶個美女來平衡一下啊。」

  不知道為什麼,我從他玩世不恭的態度裡聽出了一絲蒼涼。

  江誠接著說:「谷玟,上次你不是讓我幫悠悠找找醫生嘛,這是劉醫生的名片,他是治療聲帶問題的專家,你可以哪天帶悠悠過去看看,提前給他打個電話,說我爸介紹的就行。」

  聽到他的話,我不自覺抓緊了自己的手。谷玟沒有和我說過要幫我找醫生啊,我以為他只是有些不甘心,怎麼竟然還這麼認真幫我去找醫生了?

  如果真的是找醫生,為什麼不提前和我說呢?難道真如爸爸所講,他開始嫌棄我了?難道他就非要從醫生口中得知我治不了才甘心麼?

  我竟然有種他離我越來越遠的感覺。

  江誠又拿出一個盒子,說是送給谷玟的生日禮物。

  谷玟拆封的時候,江誠介紹著說:「這可是有吉格斯簽名的曼聯隊服,我好不容易才弄到的。」

  谷玟從盒子裡拿出了傳說中的曼聯隊服,我很少看球賽,看到這個隊服才知道,曼聯隊服竟然是鮮艷的紅色。

  江誠嚷嚷著讓谷玟套上隊服看看,谷玟直接套上了。那麼鮮艷的紅色,在谷玟的身上綻放著。我大口地呼吸著,可是還是覺得吸不到氧氣。

  谷玟轉身問我好不好看,我支撐自己的勇氣在這時瞬間瓦解,指甲狠狠地嵌進了皮膚裡,我害怕看他,可是眼睛卻移不開。我的理智告訴我,那是谷玟,那是我最依靠的谷玟,我最愛的谷玟,可是心卻不受控制地顫抖。

  他伸出手拉我,可我卻不自覺地像後退。他的手拉到我的時候,我卻覺得那不是谷玟,那是惡魔。使勁掙紮著,直到指甲劃破了惡魔的胳膊,他胳膊上的鮮血抽離了我的理智,讓我又置於一片紅色的恐怖之中。

  紅色,紅色,滿目的紅色。眼前的紅衣女人,穿著紅衣的谷玟,都只留給我一個背影。我被束在地上,動彈不得。我喊著他們,卻發不出聲音。

  有一個長著手腳的紅色十字架向我走來,手掰著我的嘴,嚷著:「說啊,說啊,你說話啊!」

  不知道被這可怖的紅色束縛了多久,我才從這片紅色中掙扎出來。睜開眼,滿目的白色。我好像又喪失了一段記憶,根本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到了醫院來。

  爸爸和梅姨露出焦急的面色,急著問我哪不舒服。

  身上有些痠疼,抽出被子中的手,對他們解釋:「沒什麼,我怎麼又到醫院了?」

  直到起身的時候,看到床前的谷玟,才想起來剛才的惡夢。他雖然沒穿著紅衣,但是他的臉,卻無時不刻都提醒著我那鮮艷的紅色。

  我急忙拿被子摀住眼睛。

  我聽到谷玟的聲音:「悠悠,你怎麼了,是恐怖症又復發了嗎?」

  不行,即使那個聲音很動聽動聽,可是我聽到他的聲音,卻覺得是聽到了惡魔的吼叫,我拿起床頭的杯子向前砸去,那不是谷玟,那是惡魔啊!

  我摀住被子,靠著身旁的梅姨。我聽見了惡魔的聲音:「悠悠,你怎麼了,我是谷玟啊!」

  身上止不住的顫抖,梅姨抱著我,問我是不是谷玟欺負我了。

  我搖著頭,不是谷玟欺負我了,那個不是谷玟啊!

  我聽見了爸爸的叫嚷:「你個臭小子對悠悠幹了什麼?悠悠怎麼會那麼氣你?」我聽見了一些推攘的聲音,夾雜著爸爸的罵聲:「滾,你給我滾。」

  理智好像回來了一些,爸爸是讓誰滾呢?我把被子放下來一點,偷瞄著眼前的情況。卻看見谷玟跪在了地上。那是谷玟,是我心裡的那個谷玟,他為什麼對著爸爸跪著呢?

  把被子放下來,看清楚了谷玟的臉。他的眼眶紅紅的,對爸爸說:「叔叔,對不起,求你別趕我走。都是我的錯,我當初就不應該不自量力幫悠悠治療,害她成了現在這樣。求你再給我個機會,我一定幫悠悠找最好的心理諮詢師。」

  爸爸仍然不罷休地推著他,讓他走。

  爸爸怎麼能這樣推著谷玟呢?我急忙下床,也不顧自己光著腳,急著去拉爸爸。

  爸爸轉身看我,臉上露著驚奇。

  我問爸爸:「你怎麼這樣對谷玟呢?」我拉起谷玟,谷玟的臉上也寫滿不解。

  爸爸揪著我的胳膊問我:「悠悠,不是這小子欺負你了嗎?你剛才不是還趕他走呢嗎?」

  我有些納悶,反問爸爸:「我怎麼會趕谷玟走呢?」

  這時一個醫生模樣的人進來了,看到我就說:「病人怎麼光腳下床啊?」

  爸爸拉著我讓我坐到床上。

  那個醫生接著說:「唐悠悠是吧,走,跟我做個喉鏡去吧,看看你聲帶有什麼問題。」

  聲帶?為什麼要看我聲帶?我又不是來醫院治療聲帶的!我就是啞巴,我說不出話,有什麼可看的?

  爸爸也問:「為什麼要做喉鏡?我閨女,本來就說不出話來,做喉鏡有什麼用嗎?」

  谷玟對爸爸說:「叔叔,您出來一下,我有話對您說。」

  他們走了出去,醫生催促我跟上他。我拉著身旁的梅姨,死死的抓住她。

  醫生問我怎麼不配合,梅姨說:「我閨女現在情緒不好,醫生,有什麼事情過會再說好嗎?」

  「過會,你們當我時間很充裕啊?看病是對病人自己負責任,醫生有什麼義務非得催著你看病啊?」

  我捂上耳朵,堵不住那個醫生的冷言冷語。

  爸爸和谷玟走了進來,爸爸說:「悠悠,你跟著醫生看看去吧,沒壞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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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7 00:11:04 |顯示全部樓層
Part 51 口若能言

  我不解地看著爸爸,難道連他也要逼著我去看醫生嗎?他們就非要親耳聽到最壞的那個結果才可以嗎?如果能發出聲音,我自己能不知道嗎?

  我死死拽著梅姨,對他們搖著頭。梅姨就問他們:「為什麼一定要悠悠去看醫生呢?」

  爸爸嘆口氣,說:「谷玟說,聽見悠悠睡覺的時候發出聲音了。」

  怎麼可能?我驚奇的看著谷玟,他的左臉有些紅腫,看我的眼神裡充滿疼惜。

  我睡覺時會發出聲音?這簡直是笑話。就算我們宿舍的人都是聾子聽不見,那我小時候也和梅姨一起睡過,難道梅姨也聽不見?還是他給自己找的藉口,非要確認我就是十足的啞巴才行呢?

  梅姨語速極快地問著:「怎麼會?悠悠會發出聲音?真的假的?我以前和悠悠睡的時候怎麼沒聽見過?」

  谷玟對他們說:「叔叔阿姨,還是讓悠悠去檢查一下吧,說不定悠悠可以說話呢。」

  醫生不耐煩地說著:「快點吧,我一會還有病人呢,不能因為一個病人耽誤這麼長時間啊。」

  他們是都要醫生證明了,才肯相信我真的說不出來吧?好啊,那就證明吧。谷玟,如果真的證明我就是個啞巴,打破了你心底最後的一絲希望,你還會要我嗎?

  我順從地跟著醫生走,像個扯線木偶般聽從醫生的話,做完了喉鏡。

  醫生當著爸爸的面破口大罵:「你們是怎麼為人父母的?一個簡單的聲帶息肉,讓女兒啞巴了這麼多年?小小手術就能解決的問題,你們就懶得送到醫院來看看?」

  我消化了很久醫生的話,他的意思是,我能說話?

  爸爸用顫抖的聲音問醫生:「醫生,那您的意思是,悠悠能說話?」

  醫生瞪了爸爸一眼:「你要早點來,就早能說話了。現在可能發音困難,但是要是使勁的話,應該能發出很小的聲音吧。不知道你閨女怎麼了,就是一點也說不出來。等手術禁聲期過了應該就好了。」

  我聽著爸爸和梅姨興奮的聲音,心卻興奮不起來。原來我真的可以說話,原來這就是谷玟要的結果。我應該高興,可心裡忍不住想,如果真的是不能說話呢?

  爸爸很快和醫生敲定了手術的時間,興奮的抱了抱我,大聲嚷嚷著:「我閨女也能說話了!悠悠啊,好久沒聽你叫爸爸了,真是高興啊!都怪我,早帶你來就好了。」

  我看了看角落裡的谷玟,他臉上也難掩激動的笑容,只是沒有湊身上前,只是遠遠地看著我。

  回到病房裡,梅姨問谷玟:「谷玟,你的臉怎麼腫了?」

  爸爸好像還沉浸在我有機會說話的興奮中,嘿嘿笑著對梅姨說:「我打的。誰讓那小子不說清楚,一開始就跟我說他和悠悠睡覺的時候,那個當爹的能聽這話?」

  谷玟急忙解釋著:「不是的,叔叔阿姨,我只是……反正就是什麼都沒做,真的,我保證!」

  梅姨也笑著,說:「老唐,年輕人的事,你就別管那麼多了,你還當是咱們那個年代呢啊!」

  爸爸說:「年代不一樣怎麼了!男人就得負責任,我不是娶了你以後才……」他好像意識到自己說多了,又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著。

  我看著他們的嬉笑,卻覺得自己還是他們嬉笑之外的人。明明是很振奮人心的消息,明明就此要走向美好的結局,為什麼我心裡卻這麼抗拒呢?我究竟在抗拒什麼呢?

  晚上,谷玟讓爸爸和梅姨回家休息,他在醫院陪我。

  爸爸和梅姨走了以後,他就走到我面前,緊緊的握住我的手,可是我的心忽然生出一絲畏懼,本能地想掙開他的手。

  他好像訝異於我的掙扎,說:「叔叔和阿姨已經走了。今天太高興了,不過他們在的時候我都不敢牽你的手。嗯,叔叔的力氣真挺大的。」說完還捂了捂自己左臉,故作疼痛的樣子。

  被他逗笑了,手自然地想去摸摸他的臉,可是在觸到他臉的那一刻,心中一閃而過一些恐怖的畫面,趕緊把手收了回來。

  他看見我的反應,長吁口氣:「悠悠,你是怪我一直沒有告訴你這事嗎?其實咱們第一次在賓館的時候,你睡著了,我卻一直睡不著。不知道過了有多久,我聽見你的嗓子發出「嗯」的一聲,當時我都驚呆了,我記得阿姨說過,你的嗓子是發不出聲音的。」

  我的身子向後縮了縮,把頭轉向別的地方。

  他接著說:「我幾乎一整晚都沒有睡,所以第二天才從你手機裡找到叔叔的號碼。等不及目送你走,就趕緊給叔叔打了電話,沒想到被他誤會了。我不敢把這件事情告訴你,更怕你的誤會。所以就自作主張找了醫生。對不起。」

  他身子探向前,吻了吻我的額頭。他觸碰到我額頭的時候,眼前閃過一抹紅色。我瞬間失了理智,推開了他。

  他無奈地嘆口氣,說了晚安,就到旁邊的空床睡了。

  我睡得很不安穩,總是被惡夢擾醒。聽著不遠處傳來的均勻的呼吸,心裡卻愈加煩亂。睜開眼,是眼前的黑暗,閉上眼,是夢裡的鮮紅。

  到了手術這天,我機械地任醫生擺佈,甚至覺得自己沒了痛覺。

  接下來是兩週的禁聲期,出院以後就在家靜養。梅姨給我買了很多利咽的補品。他們每個人看我的眼神,都充滿了期待。可是我自己,卻沒有信心。

  這段日子,幾乎是煎熬。我要應付家裡親戚的探望,連谷玟的爸媽也來看了我,每個人都驚訝於我終於可以發聲了,眾多的期盼加在我身上,讓我疲憊不堪。

  去醫院拆線的時候,醫生說恢復得很好,等到禁聲期結束,基本上就可以發音了。不過因為我已經十幾年沒有說話,所以需要再重新學習說話。

  禁聲期結束這天,爸爸難得下廚為我煮了梨水。谷玟也早早就來到我家,他們看著我喝下梨水,等著我發出聲音。

  三雙期待的眼睛看著我,等著我張開嘴。可是心裡這時像是有大石壓著,連喘氣都困難。

  爸爸催著我:「悠悠,你試著發出點聲音。」

  我慢慢張開嘴,用喉嚨施力。

  可是半天,卻只聽到使勁呼吸的聲音。

  谷玟輕聲說:「悠悠,你別緊張,你那麼長時間沒有說話,不會一開始就很順利。你可以試著想想,醫生已經幫你把聲帶息肉切除了,你的聲帶已經沒有任何問題了。你是一個正常人,你也可以正常地發聲。」

  我努力消化他的話,但是嗓子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我甚至想使勁的喊喊,卻仍然無果。

  直到我的用力牽動了傷口,疼痛的感覺讓我停止了施力。

  爸爸焦急地說:「怎麼回事,悠悠怎麼還不能發出聲音,那個醫生到底行不行?」

  谷玟勸慰著我們:「叔叔阿姨,你們別著急,悠悠那麼長時間沒說話,別給她太大壓力。要不還是再去檢查檢查,讓醫生看看吧。悠悠,你也別使勁了,牽動了傷口就不好了。」

  到了醫院,醫生的結論讓我驚奇:「她的聲帶完全沒有問題了,怎麼可能還不能發音?除非是心理問題,這我們可治不了,去掛心理科吧。」

  怎麼又是心理問題?難道我真的是個精神病不成,怎麼有那麼多的心理問題?我生氣地對爸爸比著:「爸爸,這醫生一定是騙子,他做的手術根本沒用,咱們走吧,不看了,說不出來就說不出來。」

  谷玟卻拉住我的胳膊:「悠悠,我覺得你最近也有些異常,醫生可能說的對。」

  我甩開他的手:「你就是希望我說話對不對?你以前不是不介意我說不出來嗎?現在為什麼想方設法讓我說出來?你也覺得我配不上你了嗎?」

  他吃驚地看著我,反駁著:「怎麼會,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不管你能不能說話,你都是悠悠啊!我不會因為你能不能說話而有所改變的。只是對你自己而言,能說總比不能說好,不是嗎?」

  梅姨攬過我的肩抱住我,在梅姨的懷抱裡,眼淚忽然就止不住了。

  身後傳來醫生的聲音:「你們趕緊去掛心理科吧,這事別總拖著。」

  梅姨拍了拍我的後背:「悠悠,咱們就去看看,好麼?說不說的出來都沒什麼,我們都還在你身邊,不會離開你的。」

  梅姨的聲音很溫柔,暖了我破裂的心。

  看了眼滿臉焦急的爸爸和緊蹙眉頭的梅姨,我輕輕點頭。不管結果怎樣,我不能讓梅姨和爸爸為我這樣擔心。

  可是想到心理科那個穿著白大褂一臉肅然的醫生,就覺得害怕,對他們比道:「不去這個醫院看,去心理診所。」

  谷玟說:「悠悠,我認識一個S大的老師,他諮詢做的很好,我幫你約他好嗎?」

  我沒有抬頭看他,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離開醫院的時候,看見一個年輕的母親抱著一個哇哇大哭的女孩從旁邊診室走出來。

  那個孩子長得白淨,大概四五歲的樣子。梅姨很喜歡孩子,看見這孩子大哭的可憐模樣就上去哄著她,還問她媽媽這孩子叫什麼,怎麼了。

  那個母親回答道:「她叫思思,小時候發燒打針打壞了,耳朵聽不見了。聽說這家醫院引進了新的技術,我想給思思裝個人工耳蝸。可是醫生檢查了,說思思的情況不能裝人工耳蝸。唉……」

  我看著那個孩子,像是看到了兒時的自己,忍不住上前去對她比著:「思思,別哭了,你笑一笑,媽媽才會開心。」

  她看見了我的動作,雖然沒有笑,卻停止了哭聲,只是抽噎著。倔強的眼睛忍著眼淚,讓人心疼。

  她媽媽卻開始哽咽,說:「真是造孽,怎麼我的孩子就這麼倒霉。她還這麼小,本來該上幼兒園了,可她又不肯去特殊教育學校。以前還有個懂手語的老師教她畫畫,現在那個老師畢業了走了,我真不知道怎麼辦了。」

  我撫著小女孩的臉龐,然後對她媽媽提出了一個建議,希望小女孩和我學畫畫。

  那個母親感激地同意了,小女孩好像明白了我的意思,用怯怯的目光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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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7 00:11:15 |顯示全部樓層
Part 52 身世之謎

  谷玟介紹的嚴老師本來是學校的講師,但是也有自己的諮詢機構。等到見面這一天,才覺得和醫院的心理醫生真是不一樣。他穿著便裝,不似醫生的白大褂那樣讓人恐怖。

  諮詢室暖黃色的墻壁,暗灰色的沙發,兩個沙發呈九十度角擺放著,中間有個透明雕花茶几,上面放著一盒紙巾。

  正式諮詢開始時,只有我和嚴老師待在裡面。嚴老師微笑著把紙和筆遞給我。我接過來,身體朝外挪了挪。

  他很自然地開始了和我的談話,不像醫院裡心理醫生那樣的盤問,只是很隨意地和我聊著。

  我慢慢的在紙上回應著他的話,紙上的字,前幾行都是很簡短的一兩個字。後來,覺得嚴老師很能帶動我的傾訴欲,紙上的字越來越多,之後後來換了好幾張紙。

  他給我一種很放心的感覺,似乎什麼都可以告訴他。慢慢地,我向內挪了挪位置。

  話題曾經在谷玟身上停留過。他誇了誇他眼中的谷玟,我也把我眼中的谷玟告訴了他,還有,最近對谷玟的怪異的感覺——我似乎怕接觸谷玟,但是他要離開,我又覺得不安。

  嚴老師說,可能是因為谷玟穿著紅色的曼聯隊服,把這種恐怖刺激和他聯繫在一起了,但原因可能不只這一個。他又慢慢將話題轉入了正題——我的聲音。

  我告訴他我從四歲開始就不能說話,是因為小時候發燒,爸爸當時忙,疏忽了,導致聲帶問題。可是現在卻證明我的聲帶並沒有問題。

  他問我:「那你媽媽呢?」

  我握著筆的手停了下來,那個詞,我真的沒有印象了。想了想,繼續寫著:「我對親生母親沒有印象了。從小到大一直是梅姨照顧我,就是我現在的繼母。」

  他卻糾纏於母親這個問題,問我父母是離婚了,還是有別的問題。

  我很生氣,我都說了沒印象了,他還要繼續追問,心理諮詢師不是應該讓人感到舒服的嗎?我摔下筆往外走。

  他的聲音不緩不急地傳來:「人們只會害怕自己心裡有的東西,不會害怕自己心裡沒有的。你不想說關於媽媽這個話題,是因為心裡還有,不是嗎?」

  我的腳步停了下來,站在那裡,思考他的話。

  可是我想了很久,仍舊對那個詞一點印象都沒有。

  嚴老師繼續說:「今天時間已經很長了,很抱歉最後要談論你不喜歡的話題。但是我想告訴你的是,心理諮詢不只是讓人舒服,也會很徹底地讓人難受,但是只有正視問題,敢於接受那個問題給你的痛苦,才能得到成長,才能真正解脫。」

  我轉過身,對他點了點頭。

  他說:「那下次再約吧,我希望你回去以後好好思考一下我們最後一個話題。」

  走出那個地方,我仍然沉浸在嚴老師的話中。難道我心裡真有我不敢面對的東西嗎?

  谷玟在門口等著我,見我出來,他上前來牽我的手,我很巧妙地避過了。

  他的手尷尬地垂下去,陪著我走。

  這段期間,除了去心理諮詢室,就是在家裡教小思思學畫畫。也許因為相似的遭遇,我對她充滿了喜愛。她很聰明,總是一點就通。

  又和嚴老師做了幾次諮詢,他一直幫我擺脫對紅色的恐懼,不是用行為療法,而是和我一起分析那恐懼的源頭。只是我一直迴避著母親的話題,我覺得不是害怕那個話題,而是,我真的無從回憶。

  有一次嚴老師提出讓我問問爸爸關於母親的事情。當回家以後,我們圍著桌子,爸爸和梅姨都很樂觀地說著我的問題,對我的發聲抱有極大的期望。

  看著爸爸的臉,腦中迴響著嚴老師說過的話,心中的疑問終於還是壓不住了,問他:「爸爸,你能告訴一些關於我親生母親的事嗎?」

  他正在夾菜的手就這麼僵在了半空中,筷子上夾的菜也掉在了桌子上。

  良久,他才反應過來,放下筷子問我:「你怎麼想起問這個問題了?」

  我害怕爸爸這種語氣,更害怕觸動爸爸的傷口,有些後悔剛才的問題,只好回答:「沒什麼,只是瞎問問。」

  爸爸問我:「是嚴老師讓你問的?」

  我點點頭。

  梅姨對爸爸說:「老唐,既然那個老師問了,應該就是對悠悠有幫助的事情。而且,我覺得悠悠有權利知道你們以前的事情。」

  爸爸嘆口氣,說:「先吃飯吧,吃完飯我告訴你。」

  飯桌忽然變得很安靜,我覺得梅姨做的菜忽然失了味道,心裡一直盛著那些疑問,難以下嚥。

  吃完飯,我們一家三口圍坐在沙發上。

  爸爸沉默了很久,才開始敘述:「悠悠,你親生母親沒有死,我們只是離婚了。」

  這是我早就猜到的結果,我點點頭,示意爸爸繼續。

  爸爸接著說:「你媽媽是在外地讀大學的,大學時就有一個很要好的男朋友,只不過他們是異地的。等到你媽媽畢業了,他們兩個人的家人都不同意他們的交往,男方不願意過來,你姥爺也不讓你媽過去。他們就這麼分手了。我們是因為兩個家庭關係特別好,當時你爺爺還在,就做主了這門婚事。」

  爸爸看了看梅姨,梅姨就握住他的手,爸爸說:「你媽媽看不上我,覺得我一個大專生,還是普通的煙廠工人,配不上她。但是拗不過你姥爺的強迫,最終還是嫁給我了。我當時,真是糊塗了,就是喜歡她,覺得只要她嫁給了我,我會讓她慢慢喜歡我的。

  「雖然她婚後還是沒喜歡上我,但是有了你,悠悠,我覺得一切就落定了。讓我沒想到的是,你四歲的時候,你姥爺沒了,就在那年,你媽媽又遇到了她的初戀。那個人雖然也有了家庭,但是為了你媽媽,離婚了,把孩子也給了對方。你媽媽就要和我離婚。

  「我不同意,她就和我鬧,甚至有的時候,就打你發洩。我受不了了,就說離婚可以,但是要當沒有你這個女兒,以後再也不能見你。

  「我以為這麼苛刻的條件她不會答應,可是沒想到,她一口答應了。她走了,就再也沒有回來過。她走的那天,你一直哭,一直喊她,她還是那麼狠心就走了。我當時也難受,沒有顧上你,沒想到,我就頹廢那麼幾天,害你發燒了還沒發現。送到醫院,說是啞了,我也沒有想過再給你好好看看,就當是報應,報應自己硬娶了她。」

  爸爸的眼眶有些紅,他哽咽地說:「悠悠,我對不起你,都是爸爸害的你,害你當了十幾年的啞巴……」

  我坐過去,抱了會爸爸,然後對他比著:「爸爸,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我一直以有你這樣一個爸爸自豪,真的!」

  爸爸對我擠出一個笑容,我接著說:「爸爸,其實我對親生母親的事一點都不感興趣,她不要我了,是她的損失。」轉頭看著梅姨,「對吧,梅姨,有我這麼個女兒多好啊!爸爸,我對你和梅姨的事更感興趣呢!要不你也給我講講吧!」

  爸爸這時才會心一笑,說:「我們,有啥好說的。其實我覺得,我做人挺失敗的。我這一輩子,對不起你媽,不該硬娶了她;對不起你,不該害你變成了啞巴;可是我更對不起梅梅,讓她等了那麼多年。」

  梅姨笑著說:「有什麼好對不起的,我也是自己選的,誰讓自己那麼傻,硬要等呢。」

  我擠到他們兩個中間:「其實最傻的是我,竟然沒有看出來你們的事,害你們等到我高中畢業才結婚!快告訴我,你們是怎麼開始的啊?」

  爸爸拍了拍我的頭:「小孩子家家,問這個幹嘛。」

  梅姨說:「什麼小孩,不小了,都有男朋友了呢!」梅姨拉過我的手,接著說,「你爸結婚以前,我和他在一個工廠,那時候吧,就覺得他人不錯。可是他結婚了,我也就沒什麼念想了。不過我和你親生母親關係還不錯,你小時候,你媽媽工作忙,總托我照顧你。

  「那時候就覺得,要是有這麼一個女兒就好了。後來你爸媽離婚,我覺得你爸一個人帶你挺可憐的,就經常幫他,這幫著幫著,不就有感情了麼。」

  我問他們:「那你們怎麼當時不結婚啊?跟我說了不就好了嘛,我那麼喜歡梅姨,怎麼會不同意呢!」

  爸爸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我覺得他肯定有什麼想隱瞞的事情,就追問他,可他死活也不肯說了。

  後來爸爸還給我看了我親生母親的照片,由於沒有了別的照片,只能讓我看著離婚證上的照片。照片有些古舊,看不清樣子,不過依稀看得出,她應該長得很漂亮。

  看著這張臉,有一種怪異的感覺,我問爸爸:「我親生母親,是不是喜歡穿紅色衣服?」

  爸爸訝異地看著我,問我:「你怎麼知道?」

  我壓下心中的顫抖,胡亂地回答爸爸,只是覺得紅色襯她的氣質。

  晚上回到房間,才把在爸爸面前戴的面具摘掉。剛才很害怕,哪怕我流露出一絲對母親的懷念,都可能會傷害到爸爸,還有梅姨。

  可是我真的不懷念嗎?雖然那段記憶已經沒了,可她一直以另一種方式陪著我,雖然這種方式,讓我覺得痛苦。

  我躺到床上,閉上眼睛,想再看看她。可是閉上眼睛,卻只有黑暗,那抹紅色,再也沒有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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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7 00:11:28 |顯示全部樓層
Part 53 心結

  再見嚴老師的時候,終於放下戒備,把關於親生母親的事情告訴了他。

  他慢慢幫我分析著,問我:「你說你夢裡出現過的紅衣女人應該是你母親?」

  我在紙上寫著:「應該是吧,給我的感覺很像。」

  「她在你夢裡是以什麼姿態出現的?」

  我回憶了一下以前的夢,回答他:「背影,正要離開的背影。」

  嚴老師很直白的戳穿我的心:「你害怕她離開,是嗎?」

  我強忍住手的顫抖,寫道:「不,我對她沒印象了。只是做夢的時候,害怕夢裡那個人離開。」

  「你一直說你對她沒印象了,其實你有。雖然那段記憶表面上消失了,但是卻存在於你的潛意識之中,並且一直以夢的方式提醒你。告訴我,你現在還害怕紅色嗎?」

  我想了想,我昨天甚至還努力想讓那個紅衣女人出現在我的夢裡,於是在紙上寫著:「好像,沒那麼怕了,而且,昨天還想刻意去夢見她,可是沒有夢到。」

  嚴老師說:「因為你知道她是誰了,當你知道了那段過去,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潛意識,那個心結就不是心結了。人之所以會痛苦,是因為要壓抑潛意識,我希望你不要去壓抑,你可以表達出你對母親的想念。」

  想念?那個人,值得我想念嗎?我在紙上迅速寫著:「不,我不想念,她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我為什麼要想念?這麼多年來,一直在我身邊照顧我的是梅姨,是梅姨在扮演母親的角色,她去幹什麼了?她配不上媽媽這個稱呼!」

  寫著寫著,眼淚就這麼滴在了紙上。嚴老師把桌上的紙巾遞給我,我接過來,轉身擦掉自己的眼淚。

  嚴老師接著說:「怨恨,也是想念的一種。我希望你無論對她有什麼樣的感情,都表達出來,別壓抑自己。其實你害怕別人離開你,是嗎?」

  我呼出長長的一口氣,點了點頭。

  他說:「你說過,你最近對谷玟有種很怪異的感覺,害怕接觸他,又不願他離開。其實你是害怕失去他。他幫你找醫生看病,你卻把這個行為當成是對你的嫌棄,更害怕如果說不出來,他就會離開你,是嗎?」

  嚴老師的話,似乎是把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的原因說了出來。我咬著自己的嘴唇,良久,才點了點頭。

  他接著說:「你可以試著想想,谷玟這麼做,是為了誰。」

  我仔細思考著谷玟從未變過的堅定的神情,慢慢在紙上寫下了「我」。

  嚴老師點點頭:「當初你母親離開,是她個人的原因。並不是所有愛你的人都會離開你,你覺得呢?」

  聽著嚴老師的話,想到這段時間對谷玟的抗拒,真是沒有來由。想著他從未改變過的態度,我寫下了:「谷玟不會離開我的,他愛我。那個人是那個人,谷玟是谷玟,我不應該弄混了。」

  當心結被剖開,當我直視自己的潛意識時,往時那種恐懼、擔憂,都變得毫無意義。

  嚴老師問我:「現在知道了你母親的事,你沒那麼害怕紅色了,那我們來做個實驗好不好?」

  我點點頭。

  只見他走到窗戶旁,竟然在橘色窗簾的裡層,拉出來紅色的窗簾。

  瞬間,整個屋子被紅色籠罩。

  可是這紅,卻沒有如想像一般引起我的恐懼。只是腦海中閃現出母親在離婚證上的臉龐。

  嚴老師問我害怕嗎,我搖搖頭。

  他又把窗簾拉開,坐下問我:「現在你也知道了你的心結,你能再試著發出聲音看看嗎?」

  聽從嚴老師的話,我努力用喉嚨發力,可是聽到的,還是只有大口的呼吸聲。

  他說:「如果你能聯繫到你的親生母親,我希望你見見她。當初你哭喊著都不能叫回她,也許當時這種她離去的背影,讓你覺得你的哭喊毫無意義,從而抗拒說話,甚至現在總害怕別人離開你。解鈴還須繫鈴人,見見她吧。」

  諮詢結束,我走出了諮詢室,看到外面的谷玟,走過去挽住他的胳膊。

  他看上去很驚訝,不過很快抓緊了我的手,說:「悠悠,真好,你又回來了。」

  我捶了捶他的胸口,鬆開他的手比著:「我什麼時候離開過啊!笨蛋!」

  他撫了撫我的頭,說:「嗯,你一直沒有離開過,我也不會離開。」

  我笑著,繼續挽著他的胳膊向前走。

  他又用低沉的聲音慢慢地說:「悠悠,對不起,我當初不應該自不量力為你做諮詢,應該早些來找嚴老師的,早點來找他就好了。」

  我搖了搖頭,沒有回應他。其實這不怪谷玟,當初是我硬要他給我諮詢的。所有的事情都有它順其自然的軌道,也許我必須要經歷一些周折,才能得到幸福。

  想起來嚴老師的建議,我問谷玟:「嚴老師說讓我見見我親生母親,你說這有用嗎?」

  他回答:「我也覺得應該是這樣,如果嚴老師說這是你的心結,你的確需要親自解開它。」

  我嘆口氣:「可是我怎麼和爸爸說呢?」

  他摟過我的肩:「叔叔會同意的,為了你,他什麼都可以。」

  我點點頭,認同他的話。

  跟爸爸提出嚴老師的建議,爸爸沒有如我擔心一樣抗拒,反而一直說:「都怪我,都怪我,早知道,應該早讓你見她。」

  爸爸急忙找著所有可能聯繫到那個人的方式,電話打了一個又一個,才終於聯繫上了她。

  那個人在電話中答應了,過些天從外地來S城看我。

  只是真正到了這天,我卻不想去了。爸爸焦急地催促我,可是我竟然連邁出家門的勇氣都沒有了。

  我知道爸爸不會跟我一起去見那個女人的,於是就纏著梅姨,讓她陪我去。

  梅姨拗不過我,最終還是跟我一起到了那個咖啡廳。

  我不喜歡喝咖啡,如果她瞭解我,就不會約在這個地方。

  在咖啡廳外,透過透明的玻璃窗,看見一個穿著紅色雪紡衫的女人靠窗坐著,遠遠看著那張臉,就好像看見了二十年後的我自己。

  我緊緊拽著梅姨的胳膊,不願前行。

  梅姨說:「悠悠,那是你的媽媽,不是別人,你不需要害怕。」

  媽媽?那個人能叫媽媽?我所有關於媽媽的感覺,都是從梅姨這裡得到的,從小到大在我身邊照顧我的是梅姨啊!如果說是媽媽,那個人只能是梅姨。對,只有梅姨,才配的上我媽媽這個稱呼!

  最終還是跟梅姨進去了。坐在她的對面,我低著頭。

  她的聲音響起了:「悠悠,我是你媽媽。」

  我突然想笑,既然當初不要我,為什麼現在又好意思來告訴我「我是你媽媽」?

  我沒有回答她,她就對梅姨說:「梅子,你和他在一起了,真好。如果當初不是我們的錯誤,也許你們早就該在一起的。」

  錯誤?她把她和爸爸的婚姻歸結為一個錯誤,那我呢?錯上加錯嗎?

  梅姨說:「怎麼能是錯誤呢,畢竟是因為你們在一起,才有了悠悠這麼可愛的女兒。」

  還是梅姨好,每句話都能說道我的心底。

  那女人接著說:「悠悠,聽你爸說,你小時候被誤診了,才做了十幾年的啞巴,是嗎?你爸也真是的,怎麼能這麼不負責任,早就應該帶你去多檢查檢查,不然也不會做這麼多年的啞巴了。」

  我真的不能忍了,她怎麼能那麼肆無忌憚的侮辱我最愛的爸爸呢?她有什麼資格埋怨爸爸的做法?她怎麼不從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我緊緊握著桌上的杯子,盯著杯中的水,不去看她,想要壓掉心中的怒火。

  她的聲音還在繼續:「現在生理上的原因已經排除了,就是心理了,是嗎?悠悠,是因為想媽媽,所以說不出來話嗎?都怪你爸,怎麼能那麼殘忍,竟然以不讓我見你作為離婚的條件。悠悠,現在媽媽就在你面前,你試著叫我一聲媽媽,好嗎?」

  我覺得她的話很可笑,從始至終她一直在埋怨爸爸,卻沒有對自己的行為做出什麼解釋。我鬆開杯子,在她面前打著手語:「你一直說爸爸不對,那你呢?」

  她有些納悶的看著我,我就笑著看她。她說是我媽媽,一個媽媽,怎麼會看不懂女兒的話呢?

  她問梅姨:「梅子,悠悠說什麼呢?」

  梅姨翻譯了給她,她低著頭,過了很久,才說:「悠悠,媽媽當初和你爸爸的婚姻就是一個錯誤。媽媽有自己的愛情,我追求自己的愛情,我做錯什麼了?如果當初不是你爸爸不讓我見你,我一定會定期回S城來看你的,又怎麼會造成你現在這個狀況?」

  我輕笑著繼續對她比著手語:「那如果爸爸當初同意我跟著你呢?你會帶著我嫁給那個男人嗎?」

  梅姨翻譯了給她,她卻一直沒有回答。

  看著她的表情,我就知道了她的答案。我對她比出最後一句話:「我的媽媽,只有一個,就是我旁邊的這個女人,不是你。」

  梅姨愣愣地看著我,我對梅姨比著:「不用把那句話翻譯給她了,估計她也不願意聽,媽媽,我們走吧,我不想在這裡待著了,我想爸爸了。」

  和梅姨走出去沒多久,就看見身後那個女人也出來了,走向一輛車。車裡走出來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幫她開了車門,手護著她的頭讓她進去。遠遠看去,那個男人對她極其溫柔。

  那副畫面,很美。即使她已經年逾四十,但是身子和臉龐都保有年輕時美麗的痕跡。而身旁那個男人,風度翩翩,氣質卓然。

  看著這一幕,我忽然釋懷了。

  她是為了自己的愛情,選擇放棄了一個本來就不甘願的婚姻,我有什麼資格去埋怨她?如果是我,我會怎麼選擇?對著一張日日生厭的面孔,還是選擇和自己的至愛遠走高飛?

  如果是我,我能捨棄谷玟嗎?

  嚴老師說過,只有從心底原諒她,我才能釋懷。

  何況,我現在也有我幸福的家庭了,為什麼,要把怨恨和遺憾留給她呢?

  我拉著梅姨奔過去,她看見我們跑來,也從車裡出來。

  我對她比著:「祝你幸福。」

  梅姨幫我翻譯了,那個女人扯了扯嘴角,慢慢對我說:「悠悠,我愛你。也希望你幸福。」

  我點點頭,又衝她揮手,拉著梅姨走了。

  一邊走,一邊對梅姨,不,是對我媽媽比著:「媽媽,咱們晚上吃什麼呀,我覺得沒有咱們倆,爸爸肯定吃不下,咱們還是買點好菜,順便買點酒,讓爸爸飽飽口福吧!」

  媽媽笑著,這笑容我見過,是在爸爸和她的婚禮上,那時的她,也是笑的如此美麗,眼角的皺紋也跟著笑。

  我的心情難得這麼放鬆,想要快點見到爸爸,心裡有些興奮,就拉著媽媽快步地走著。

  很快就到家了,我埋怨媽媽太磨蹭。在通往菜市場的十字路口,跟她說我先去菜市場買點肉,讓她在這等著。一邊跟她比著手語,一邊向後倒著走。

  媽媽的臉色忽變,她飛快上前把我推開。

  電光火石之間,世界已變了顏色。

  耳邊是汽車剎車的「吱」的聲音,眼前是媽媽身旁綻放的鮮血。

  我被眼前這一幕嚇得愣在了那裡,可看到媽媽望向我的眼神,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我忘記了自己不能說話,只是本能地對著她大聲地喊著:「媽——」

  我聽見了自己的聲音,迴盪在稀薄的空氣中。

  媽媽也聽見了,她笑著,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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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7 00:11:41 |顯示全部樓層
Part 54 橫禍

  我和爸爸焦急的在手術室外等著,現在我的腦中滿是媽媽身旁紅色的鮮血,那副畫面不停的在我腦中盤旋,心也跟著揪痛。

  谷玟也趕了過來,讓我訝異的是,谷阿姨也過來了。我們四個什麼都話都沒說,安靜,卻不平靜地在外等著。

  醫院慘白色的墻壁,冰冷的氣息,來來往往的焦急的人群。雖是夏天,卻覺得身體由內到外的冷。緊盯著手術室的門,我似乎能透過那門看見躺在手術床上的媽媽,還有她血肉模糊的腿。

  一個護士出來說:「家屬有RH陰性的O型血嗎?」

  我和爸爸焦急地對望,我們都是A型血,怎麼能給媽媽輸呢?

  這時谷阿姨搶著說:「我是,我是,我來輸血。」

  爸爸急忙對她說謝謝,谷阿姨跟著護士走了。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彷彿看到了希望。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的心也在一點一點地受著煎熬。我想起幼時媽媽的照顧,還有她嚴厲的苛責,以及不甘人後地在別人面前炫耀我。

  醫院的椅子冰涼,透過衣服,滲到心裡。

  爸爸坐在椅子上,抱著頭,用低沉沙啞的聲音說著:「我怎麼對得起梅梅?我讓她等了我十幾年,名分都沒給她一個,讓她就受著別人的閒言閒語,就那麼一個人單著。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可以享幾年福了,怎麼能這樣?」

  我抱著爸爸,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

  其實都怪我,都怪我。如果不是我的存在,媽媽不會那麼晚才和爸爸結婚,也不會遭受這飛來橫禍。

  谷玟就在旁邊陪著我們,什麼也沒說。他輕拍我的後背,我覺得從他的手中,給我傳遞了一些力量。

  過了一會兒,一位護士焦急地從手術室出來,走向我和爸爸。她問我們:「病人的左腿下肢保不住了,我們已經盡力了。希望你們能趕緊簽署截肢手術同意書。」

  說完,讓旁邊的護士去拿了同意書和筆。

  我彷彿還停在那護士的話中,她是什麼意思,媽媽要是去一條腿嗎?那個總是站在我身後,鼓勵我的媽媽要站不起來了嗎?心一下下地抽筋,連呼吸都開始緊繃。

  爸爸拿過筆就要簽字,我握住爸爸的手,他這一筆,媽媽就會失去一條腿。

  爸爸對我說:「只要她活著。」

  我含著淚,鬆開了手,看著爸爸迅速地在同意書上籤了名字。

  那一筆,像是要把紙劃破一般用力。

  只要她活著……爸爸的希望是多麼的卑微,可我卻貪心地,想要媽媽一如既往的笑容,還有她站在我身邊,那溫柔的身影。

  時間過得彷彿很慢,我不停盼著手術室的門打開,又盼著它不會打開。我怕接受,那扇門後,媽媽的命運。

  所有的焦急都在手術室的燈轉暗那一刻停頓了,我屏住呼吸看著醫生滿臉疲憊地走出來。

  我彷彿粘在了椅子上,不敢起來,握著谷玟的手不自覺地抓緊。爸爸在手術室門開的那一刻,就已經焦急地走上前問醫生情況。

  醫生平靜地說:「沒有生命危險了,不過,腿保不住了。」

  我看著昏迷的媽媽被護士從手術室推出,她睡得那樣安詳,甚至臉上還寫著幸福。可是如果她知道,她失去了支撐自己站立的東西,她還會這樣笑著睡嗎?她會怪我嗎?

  我好恨我自己,本來躺在那裡的,應該是我。

  我讓爸爸回家休息,我陪媽媽在這裡,他卻偏不。我們就在病房裡坐著,靜靜地看著在床上休息的媽媽。

  谷阿姨獻了很多血,在別的病房休息,谷玟陪著她。

  坐在板凳上靠著病床,不知過了多久,沒有支撐住自己,進入了夢鄉。

  夢裡儘是兒時的回憶,就那樣清晰地在我眼前播放。

  小時候教我標準手語的媽媽,她一遍一遍地重複著發音,握著我的手教我打出那個發音。我發脾氣不想學,她就嚴厲地苛責我,罰我不準去看機器貓。

  又回到第一次來潮的時候,我把爸爸堵在房間門外不理人,爸爸沒有辦法就打電話給媽媽,讓她過來陪我。是媽媽告訴我,這是女人的標誌,不用害怕。

  還有我初中時,媽媽發現我偷藏暗戀對象的照片,就告訴我,愛情是美好的,只是需要成熟的心智去匹配,希望等我長大了,再採摘愛情的果實。

  以及那次隔著門縫看見的媽媽和爸爸的爭吵,才知道我的存在,阻礙了媽媽的幸福。

  可是最後一幕,她聽到我叫她「媽媽」後露出的笑容,讓我知道,我的存在,也是她的幸福。

  在淚水中把自己哭醒了,看見爸爸依然在床頭坐著,眼圈發紅,臉上還有青色的胡茬,甚至凌亂的頭髮也在一夜間開始發白。

  過了一會,媽媽的眼睛慢慢睜開了,她看著眼前的我們,沒有想到自己的傷勢,張口第一句話就是:「老唐,悠悠會說話了,悠悠叫我媽媽了!」

  我的眼淚終於還是忍不住,哭著喊「媽媽」,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嘶啞難聽,猶如公鴨一般,但是我還是不厭其煩地喊著「媽媽」。

  爸爸聽見以後,也沒忍住眼淚,背過身去。

  媽媽說:「哭什麼啊,老唐,你不高興麼!」說著便要起身,突然發出痛苦的「嘶」的一聲,讓我扶她起來。

  我慢慢把媽媽扶起來,她似乎感覺到了自己的異樣,問:「我的腿呢?」

  爸爸轉過身來,對媽媽說:「在這,我就是你的腿。」

  媽媽愣住了,一直沒有說話。

  我好害怕,可卻不知道怎樣表達自己,我忘記了別的發音應該怎麼發,只會說「媽媽」兩個字,就不斷地重複這兩個字。

  過了很久,我的嗓子已經喊累了,媽媽終於開口說話了:「悠悠,我聽見了,謝謝你。」她吸了吸鼻子,接著說,「果然人還是不能太幸福,會遭老天嫉妒的。」

  聽著媽媽的話,那種內疚感不斷的纏繞著我,我恨不得,現在躺在那裡的是我,我本身就已經殘疾,再多一個殘疾怕什麼?

  媽媽轉頭對我說:「悠悠,我想再睡會兒。」

  我幫她躺平,靜靜坐在床邊,看著媽媽。

  她的頭埋在被子裡,發出悶悶的聲音:「你們回家吧,我想一個人待會。」

  爸爸的手伸到被子上方,停了會兒,把被子向下放了放,對媽媽說:「梅梅,你看我,一個五大三粗的普通工人,怎麼那麼有幸能有你在我身邊。」他拽住媽媽揪著被角的手,問到,「你後悔跟我在一起受那麼多苦嗎?」

  媽媽哭著搖頭。

  爸爸顫抖地說:「我後悔,我後悔沒早點娶你,早點讓你幸福。」

  媽媽帶著哭腔說:「不,即使你沒有那麼早娶我,我也一直都很幸福。」

  爸爸低下頭,輕輕吻著媽媽的眼淚。爸爸從來沒有在我面前和媽媽做出過太親密的動作,看著他們難得的親暱,我卻覺得無比心酸。

  爸爸接著說:「謝謝你,這麼多年了,謝謝你。」他深深呼出一口氣,「梅梅,以後就讓我做你的腿,把咱們沒走過的路都走走。咱們總為了省錢,都沒怎麼出去旅遊過,等你好了,咱們一定要多出去玩玩。」

  媽媽哭著點頭,她把手從被子中伸出,伸向我。

  我急忙握住媽媽的手,叫著「媽媽」。

  她看著我,流滿淚水的面龐露出了一個笑容:「還好,悠悠沒事,還好,還好……」

  我緊緊握著媽媽的手,抑制不住手中的顫抖。

  爸爸輕聲說:「梅梅,我們父女倆,真的拖累你了。」

  媽媽搖著頭:「怎麼能說是拖累呢?你是我丈夫,她是我女兒,家人之間,怎麼能說拖累呢?」又深深地呼了口氣,「悠悠竟然能發出聲音了,而且,我真的很幸福,悠悠叫我媽媽了,我應該沒有遺憾了。」

  爸爸急忙說著:「怎麼能說沒有遺憾了呢?咱們一家人還沒有一起出去旅遊過,你還沒看悠悠成家呢,對了,以前咱們結婚的時候嫌費錢沒照婚紗照,等你好了,咱們一定要照一套。」

  媽媽默默點著頭。

  沒多久,谷玟和谷阿姨走了進來,問了媽媽的情況。

  媽媽笑著回答還好。

  谷阿姨看上去也有些虛弱,爸爸走上前去說:「真是,謝謝你,太謝謝了,幸虧有你在,梅梅要是……我真不知道怎麼辦好。」

  谷阿姨說:「沒事,一家人……」說完又尷尬地笑了笑。

  一家人……

  如果,梅姨的腿還在,這會是多麼溫馨的一副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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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55 Happy Ending

  媽媽的身體在恢復期的時候,行動不是很方便,甚至大小便都很困難。我和爸爸輪流照顧著媽媽。

  媽媽已經照顧了我們十幾年,也是該我們還回來的時候了。

  最近媽媽總喜歡回憶,喜歡跟我說她和爸爸以前的故事。有一次媽媽問我,究竟從什麼時候開始才接受她做我媽媽的。

  我仔細思考那從小就在我身邊陪伴我的身影,想了想告訴媽媽,應該是從有記憶開始吧,只是那時自己沒媽媽,姨姨只是個稱呼,但是心底,是把她當媽媽看的。

  媽媽似是不接受我這個答案,又問我:「那你記不記得,你小時候,有一次……我和你爸……後來你把杯子打碎了,還不理我?」

  我沒反應過來媽媽的話,問她:「媽媽,你說什麼呢?」

  難得在媽媽臉上看見了紅暈,她支支吾吾地說:「就是,我和你爸……有些親密……被你看見了,你特別生氣……」

  看著梅姨欲言又止的神情,我終於明白了她說的有些親密指的是什麼……可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了?我尷尬地在記憶裡搜尋,卻始終沒找到過這樣一副場景,回答媽媽:「我真不記得了,不過,我想,哪個小孩子看到那樣的畫面,都會不知所措吧?」

  媽媽紅著臉不再說話,我忽然有些明白,莫非爸爸和她是因為我當時的反應才一直不結婚的?那我豈不是釀了大錯了……

  在醫生的建議下,媽媽裝上了假肢。看著媽媽走路吃力的樣子,我很心疼。爸爸沒空的時候,我就推著輪椅上的媽媽,帶媽媽到戶外練習。爸爸在的時候,他喜歡背著媽媽出去,雖然氣喘吁吁滿頭大汗,可總是樂在其中的樣子。

  等到媽媽出院了,她就經常自己行動,總是不願讓我們幫忙。爸爸特地去買了輛十來萬的車,幾十歲的人了,竟然開始去學駕照。我以前以為家裡不是很富裕,才不去買車,後來才知道,爸媽都是省慣了的人,為了我一直在攢錢。

  其實我更希望的,不是他們為我攢下多少錢,而是希望他們能用攢下的錢享受生活。

  我偶爾還去以前的母校,找老師教我說話。已經十幾年不開口,再度發音對我來說有些困難。雖然能發出聲音了,但是極其難聽,有的時候控制不住,會像金屬摩擦發出的聲音一樣細。有的時候又會有些嘶啞,像公鴨嗓。

  谷玟總是鼓勵我說話,但是我不喜歡在他面前說話,總覺得這麼難聽的聲音讓自己喜歡的人聽見,是件不舒服的事情。不過有的時候,我不說話谷玟就不理我,只有我勉強組織詞語表達出自己的時候,他才會回應我的要求。

  據他說,這叫強化,我一說話,他就理我;我不說話,他就忽視我。

  可是我還是很難改掉打手語的習慣,一般和爸媽說話還是用手語。可是和谷玟說話的時候,只能拚命搜尋腦中的詞彙,像電報句一樣一頓一頓地和他說話。

  可惡的谷玟,不但不體諒我,有的時候我不知道怎麼說,急了,就打手語,一打手語他就裝作看不見。

  不過,雖然我的聲音很難聽,但他說,對他來說是天籟。

  我說他敷衍我,他卻說:「你不知道嗎,情人不僅眼裡出西施,情人耳裡也出天籟。不管那聲音怎麼樣,只要它是從你嘴裡發出來的,就是天籟。」

  本來有的顧慮,在他這句話以後,都化作了勇氣,開口的勇氣。

  兩年後。

  拆遷房蓋好以後,我們就搬進了新家。爸爸的車技已經不錯了,週末的時候就經常帶我們出去玩。我現在基本會話差不多能掌握了,只是說話很慢。

  機緣巧合,因為和母校的老師學了很長時間的說話,老師有一次問我願不願意在學校教課。本來那時已經教了思思一段時間,以前對設計懷有的巨大熱情,竟然慢慢轉移到了教學上面。

  尤其是,看著那些和我有同樣遭遇的孩子的面龐,竟然無法說出拒絕的話。

  自那以後,我留在了母校任教,徹底放棄了設計行業。雖然工資和設計行業沒法相比,但是看到那些渴望知識的臉龐,心裡的成就感就無限膨脹。

  谷玟已經提前一年畢業了,在一家玩具開發公司做設計。他公司離我家很近,經常有事沒事就來蹭飯吃。

  其實他著急提前畢業是為了什麼,我都知道。因為爸爸說過,如果他還在唸書我們就結婚的話不太好。

  有一次,他下班以後又來我們家蹭飯,順便把家裡那台又出毛病的破電視修了修。

  等到他修好了以後,爸爸讓我出去遛狗,順便送送谷玟。

  天還不是很黑,廣場上還有三三兩兩的小孩在做遊戲。我牽著鬧鬧,走在谷玟的旁邊,聽著小孩的嬉鬧聲,初夏的知了叫聲,心裡被這些喧鬧的聲音沉澱得很安靜。

  谷玟說:「你們這裡真不錯,小區裡竟然還弄著人工湖,還養著孔雀,怪不得我爸想買這裡的房子呢。」

  前陣子谷叔叔說要買套這裡的房子,說是買個大點的,以後一起住。雖然沒說明,但我知道背後的意思。如果讓我結婚以後就離開爸媽,我肯定捨不得。如果兩家人住得這麼近,豈不是兩全其美。而且,谷叔叔和谷阿姨很好相處,我也不介意和他們一起住。

  他接著說:「買了以後,裝修讓你設計好不好?」

  我偷笑著,腦子中組織了下發音,慢慢地說:「好啊,那你要給我設計費。」

  他笑了笑,輕輕攬過我的肩膀:「沒問題,聽說數字要吉利一點。你也知道,我剛工作沒攢下太多錢,別太狠宰我啊!是不是數字要帶8或者帶6?還是要帶9?長長久久?」

  我說的是設計費!怎麼感覺和他說的風馬牛不相及呢。我反駁著他:「設計費,不用討吉利。」

  他嬉笑著問我:「嘻嘻想鬧鬧了,你說讓它們倆住一起好麼?」

  我回答著:「這你要問鬧鬧。」

  他笑著,從包裡拿出一個東西,塞進我的手裡:「我給它們倆買了對情侶項圈,你給鬧鬧戴上,看看怎麼樣。」

  我彎下腰,把手中的項圈套到鬧鬧脖子上。只是給它戴項圈的時候,忽然覺得項圈前方好像還有個掛墜,仔細一看,哪裡是掛墜,竟然是個戒指。

  我裝作沒看見,掩飾住嘴角的上揚,給鬧鬧戴上項圈就站起來了。

  他清了清嗓子,說:「悠悠,你沒好好看看那項圈嗎?」

  我抓緊手中的狗繩,好抑制住自己的笑聲:「看清楚了啊,挺好看的。」

  他拉住我的手停下腳步,自己蹲下來,又把項圈從鬧鬧脖子上摘了下來,取下戒指,遞給我:「怎麼沒看到這個麼?」

  我仔細看著手中的戒指戒指,上面有個U型的字母,字母中間有顆小小的鑽石,很精緻。我對他說:「怎麼你給嘻嘻和鬧鬧買了情侶戒指?」

  他輕拍我的頭:「明知故問,送給你的!」

  我抿起嘴角,問他:「送我這個幹嘛?」

  他輕笑著嘆氣:「唉,你真是……這不是求婚麼?」

  我斜睨著他:「怎麼求婚不是要有鮮花,還要下跪的嗎?」

  他向周圍看了看,然後拉著我走到花叢旁邊,說:「嗯,好像摘花不太好。」說著手虛捧著旁邊的月季,單膝下跪,「悠悠,我知道每個男人都得有這麼一次彎下膝蓋的時候,對著……嗯……最愛的人……放低姿態是應該的。你……嫁給我好嗎?」

  他拉過我的手,輕輕放在月季旁:「咱們就不幹摘花的事了,讓這花在這長著,你天天都看著。今天準備不充分,改天給你補上,行麼?」

  我輕撫著那朵紅色的月季花,它肆意得綻放著它的美麗,我甚至覺得什麼花都沒有眼前這朵月季好看。我看著眼前的他,對他說:「你以後吃我一輩子的剩飯。」

  他笑著說:「沒問題。」

  「以後電視壞了你要馬上就修,不能拖著。」

  「好。」

  「我擰不開瓶蓋你要幫我擰。」

  「好。」

  「和我一起買菜,做家務。」

  「好。」

  「你要對我爸媽好,要孝順他們。」

  他攥緊了我的手:「我保證。」

  「暫時就這麼多了,想到再說。」

  他問:「那我可以起來了嗎?」

  我回答:「暫時可以。」

  「為什麼是暫時可以?」

  「因為你做錯事要跪遙控器不準換台,跪方便麵不許掉渣。」

  「……」

  婚禮辦得很急,定在了十一假期期間。據說某人等不及了……

  婚禮這天,我早晨四點就起床了,而且幾乎是一夜沒睡著。從化妝師給我化妝,到他來接我,幾乎一刻沒有停歇。

  到了飯店,又出了一堆雜事,曉夢這個伴娘保管著婚戒,可竟然把婚戒落在新房了。後來飯店居然少給我們定了一桌,又臨時加桌。

  乾脆不去管那些雜事,讓長輩們去操心。我和他就在門口迎接客人。

  以前遊戲裡紅顏的姐妹像是約好了似的,一起到場。只是江城這個伴郎忽然在月月來的時候消失了……據說他們兩個有過一些不愉快,可能見面尷尬吧。

  看到從北京趕來的孟軒,谷玟就順嘴問他怎麼不把陸遙帶上。

  孟軒搖著頭說:「沒你們那個福氣,走到最後。」

  看了那麼多分分合合,更覺得兩個人能在一起,是多麼不容易。

  婚禮開始的時候,還是沒從忙亂中緩過神,身上痠痛,這種疲累甚至讓我忘記了去感受結婚的喜悅。

  按預計的流程,應該是我挽著爸爸走過紅地毯,爸爸再把我交到谷玟手中。

  我在紅地毯這端等著婚禮進行曲響起,可遲遲沒有聲音。忽然,全場變暗,我還以為又出了什麼問題,正要慨嘆婚禮的不順的時候,卻看見前方緩緩降下一個屏幕。

  沒多久,屏幕上開始放映一個動畫。

  我不知道婚禮還有這個環節,難道是谷玟忘記告訴我了?

  不再去思考那麼多,靜靜看著眼前的動畫。大廳裡很安靜,安靜得能聽見投影儀發出的嗡嗡聲。

  因為這個動畫,沒有聲音。人們,也自覺地安靜了下來。

  動畫裡一男一女,演繹著我和谷玟的故事。沒有字幕,沒有配樂,只有屏幕上變幻的動畫。

  從開始的相遇,到後來的波折,都被這默劇所展現。

  看著我們的故事,被這樣演繹出來,腦海中一幕幕回憶被勾起。

  動畫的最後,畫面變成了以前玩幻夢仙境時,低調的紫和深藍,以及他們的孩子,在那個溫馨家庭裡的截圖。

  最後的最後,屏幕上呈現了一句話:「情到深處,方覺言輕。」

  這句話,揪緊了我的神經,強忍住眼淚,不能讓淚水花了我的妝。

  我好像,在會說話以後,從來沒有對他說過,我愛你。

  情深言淺,有些東西,真的無需言明。

  隨著動畫的結束,婚禮進行曲響起了,我的心,也隨著音樂的響起飄揚起來。挽著爸爸的手,看著紅地毯那端的他,我知道,這是一條通往幸福的路。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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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7 00:12:12 |顯示全部樓層
《番外一》我做你的腿

  遇到他那年,梅子還是芳華正茂的年紀,才十八歲。她讀完高中,就去了煙廠。他是車間的小組長,梅子在他手下幹活。他長相普通,身材也不高大,但是做起事來憨直認真的表情很吸引她。煙廠是倒休制,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梅子會偷偷和別人換班,只為能在上班的時候看到他。

  梅子知道自己也是很普通的女孩,沒有吸引他的地方,所以只是按部就班地完成自己的工作,不讓他這個小組長難做。而那份怦然心動,就深深的埋在心底。

  直到他結婚了,看著婚禮上美麗的新娘,還有他幸福的笑容,梅子知道自己心裡那顆種子該拔了。梅子像所有同事一樣向他敬酒,鬧著新娘,笑得很誇張,誇張到把自己的淚水也笑了出來。

  他結婚以後,梅子開始聽從父母的話乖乖相親。相親對象有很多比他優秀的,可是梅子卻總忘不了他臉上那抹認真的神情。可梅子知道他們已經不可能了,她的道德底線也不容許她去破壞別人的家庭——更何況,他也不會喜歡上她。

  可鬼使神差地,梅子竟然和他的妻子做了朋友,不是因為她們都喜歡同一個人——那個美麗的女人心裡沒有他,梅子討厭她的不惜福,可是又羨慕她的位置。一開始,只是女人間的話題,梅子教她織毛衣,她就教梅子做菜。梅子悄悄地想,如果能學到他妻子做的菜,是不是他會喜歡這個口味?

  後來她們的話題換了,她開始不斷向梅子抱怨她的丈夫:她對丈夫說詩歌時,她丈夫一臉茫然;她試圖浪漫時,她丈夫卻在柴米油鹽。梅子一開始只是靜靜地聽著,可是後來好幾次都忍不住要打斷她——梅子不容許別人這樣侮辱她心中的那個人。

  他們有了寶寶,梅子心裡隱忍的情感就破碎了。梅子以為自己不會喜歡他們的寶寶,可是看到悠悠那張白皙的臉蛋,雖然繼承了母親美麗的容貌,可在哭笑間卻有他的影子。

  他的妻子工作很忙,梅子就自告奮勇經常在倒休的時候照顧悠悠。梅子經常抱著悠悠偷偷地想,如果那場婚禮上站在他旁邊的人是梅子,現在是不是也該有另一個悠悠了?

  他的妻子最終還是選擇了離開。梅子一開始不知道,只是連續幾天車間都看不到他的身影,梅子著急了,去他的家拍著大門。沒人開門,她甚至把警察都找來了。

  開門的那瞬,看到了凌亂的屋子,倒在酒瓶堆中的他,以及睡在地上的悠悠。

  梅子慌了神,警察訓斥著她:「小兩口吵架,怎麼就讓孩子睡到地上,你看你丈夫喝那麼多酒,就算他做錯什麼也該原諒他了吧。」

  警察誤會了,但是她甘於承擔他的誤會。她叫醒了他之後,去看躺在地上的悠悠。碰到悠悠的額頭,手被燙地縮了回來。

  他們急忙把悠悠送到醫院,趕緊打了針。可是悠悠再也不會哭了。

  他哭了,她第一次看見他的眼淚,卻再也不想看見他的眼淚。

  他不斷地自責:「都怪我,都怪我。悠悠怎麼會成了啞巴……這是報應,報應啊!我明知道她不想嫁給我,為什麼要娶她?可是為什麼要報應到悠悠身上……」

  從此,梅子的身影就經常出現在他家。悠悠喜歡她做的菜,她慶幸以前跟悠悠母親學過做菜,讓悠悠也喜歡她的手藝。

  梅子去學了手語,手語很難學,梅子學歷本來就不高,學習那根弦早就斷了。可是為了悠悠,她一有空就捧著那本手語書研究。研究好了,就手把手教著悠悠。

  梅子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裡。

  後來,閒言閒語就開始傳播了,梅子的父母也堅決反對著,罵著她:「你一個黃花大閨女,去做別人的後媽,你不嫌丟人啊?」

  丟人,她不怕。可是他曖昧不明的態度,她怕。

  她看著手語書上「媽媽」這個詞,教悠悠打著。悠悠打出來的時候,她高興極了。可是他卻走過來,教了悠悠「姨姨」這個詞,讓悠悠叫她。

  梅子知道,這是拒絕的意思。

  梅子忍著,不再總去他家。只是忍不住想見悠悠的時候,就在他家樓下徘徊。有一次在他家樓下徘徊的時候,正巧碰見抱著悠悠正要回家的他。

  悠悠看見梅子,就從爸爸懷裡蹦了下來,抱住梅子的腿就不撒開了。

  他拽開悠悠,悠悠就無聲地哭泣,比著:「我想吃梅姨做的菜。」

  就這樣,梅子又開始時不時去他家,但更多的時候,是和悠悠玩,和他,卻沒什麼交流。

  梅子的父親忽然在工地摔了下來,去世了。臨走的時候,告訴梅子,如果認準了他,那父親也不反對了,只要梅子幸福。

  那天,梅子哭著去找他,說自己認準了他,不會變了。

  他看著受傷的梅子,只是低聲說:「我怕悠悠不能接受一個新媽媽。」

  梅子從淚水中看著他的臉:「那如果悠悠接受我,你是不是就能接受我?」

  他沉默良久,點了點頭。

  梅子比以往更加賣力地討好悠悠,她希望成為悠悠的媽媽,她希望悠悠會對她打出「媽媽」那個手勢。

  悠悠也越來越依賴梅子,就連他也以為,悠悠會接受梅子作為新媽媽。

  梅子覺得自己的幸福來了,他對梅子的態度也不一樣了。可是梅子知道,他是因為感動才接受她的。

  當他有一次沒忍住想要吻她時,她推開了,問他:「你真的愛我嗎?不是因為感動嗎?」

  他的話堅定了她的愛:「愛情的發生可以有很多種方式,誰說感動帶來的愛就不是愛了呢?」

  那個吻到最後一發不可收拾,他們直接倒在了床上。兩個人的衣服都慢慢褪去,他引領青澀的她探索彼此的身體。

  只是要到關鍵的時候,悠悠摔杯子的聲音響了起來。他們著急地穿上衣服,看見悠悠的手被杯子的碎片割破,梅子急忙去看悠悠的手,可是悠悠把她的手打開,不停地哭著。

  那一刻,她知道了,姨姨是姨姨,媽媽是媽媽,姨姨不能做媽媽才能做的事情。

  他因為悠悠的態度,又轉變了想法,開始把梅子往外推。

  母親也逼著梅子趕緊再找一個,可梅子還是沒辦法放下他,放下悠悠。

  還好她再去他家的時候,悠悠好像忘了發生過的事,還像以前一樣粘她。可是他的態度,再也回不去了。

  梅子沒有聽從母親的話,忍受著別人的閒言閒語,照顧著他們父女的生活。她相信,總有一天悠悠會接受她,會把她當作媽媽。

  就這樣,她參與著悠悠的成長,卻一直以姨姨的身份陪伴她,和他的關係,也曖昧不明著。

  一個男人帶女兒的確不容易,很多時候,悠悠的小心思,做爸爸的沒有辦法察覺。悠悠初潮的時候,他第一次感覺到了父女的隔閡。悠悠把他堵在門外,任他怎麼敲門,裡面就是不回應。

  他沒辦法,只得又打電話給她。

  她來的時候,在門口輕輕對悠悠說了幾句話,悠悠就把門開開了,但是只讓她進去了。

  那晚,她陪著悠悠睡著。她以為,悠悠能把她當作媽媽了。

  可是,他提出的要求,讓她的心又沉了下去。等悠悠高考完,高考完……悠悠現在才初中,她已經等了將近十年,他還要她等下去?一個女人,究竟有多少個十年?

  可是愛情是一種執念,梅子嘗試放棄過,嘗試找其他人談戀愛,但是無論是誰,就是沒有他的感覺那樣對。

  梅子最終還是又回到他的身邊,答應了他的要求,並且問他:「你真的可以為悠悠做那麼長時間的和尚嗎?你幸福嗎?」

  他說:「能以我的不幸福換來悠悠的幸福,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好不容易挨到悠悠高考完,梅子以為她可以做他的新娘了。可是他的話,卻侮辱了她十幾年的等待。她從來沒想過,自己等了十幾年的人,是那樣狹隘的一個男人,他以為,她會和悠悠爭什麼財產嗎?

  那一次,是她真正死心的時候。

  她從十八歲開始,喜歡這個男人,為他忍受閒言碎語,為他做一個老處女。他是一個偉大的父親,可他不是她的良人。

  直到悠悠來求她,梅子還是心軟了。她一直把悠悠當作自己的女兒,一直渴望成為悠悠的媽媽。這個執念,紮根在她心底那麼多年。

  他彷彿也意識到了自己錯的有多麼離譜,為了挽回梅子的心,他拉著梅子,去辦理房子的加名手續。

  他沒有猶豫地簽了字,可是梅子卻遲遲沒簽字。

  他扭頭看梅子,看見了一張佈滿淚水的面龐。

  梅子在乎的,不是房子上的一個名字,而是他,願不願意讓梅子住進他心底的房子。

  她的婚禮很簡單,但是在她心底卻很隆重。

  她等了十幾年,終於等來了她的愛情。

  新婚之夜,他看到她身下的那抹紅,詫異了許久。梅子跟別人在一起過,他以為,梅子不會等他。

  可是梅子把最好的,都留給了他,雖然這個保留期,真的太長了。

  雖然沒有看到悠悠比出「媽媽」的手勢,但梅子還是在婚後經常逢人就說:「那是我閨女。」

  悠悠去上大學,她就和他像老夫老妻一樣,每天吃完飯溜溜狗,再回家看看無聊的電視節目。

  梅子的母親告訴她,悠悠畢竟不是她親生的,雖然梅子年紀很大了,但是最好,能要個自己的孩子。

  梅子心裡也動搖著,她喜歡悠悠,但是如果能有一個流著自己骨血的孩子,是不是會更美好?

  她把這個想法告訴他的時候,遭到他的堅決反對。

  她終於明白,無論他有多麼愛她,都不會及上愛悠悠的十分之一。

  她以為她會嫉妒,可是悠悠每當假期回來,就幫她做飯洗衣,看著這麼乖巧的女兒,她嫉妒不起來。

  梅子找到了讓自己繼續幸福的方法,不去在乎血緣上的聯繫,把悠悠當作自己的親生女兒。他們三個人,本就是一體的,為什麼要在乎愛誰多一點?

  她偷偷有了自己卑微的願望,希望悠悠能對她比出「媽媽」的手勢。

  這個願望,直到見了悠悠的親生母親才得以實現。

  幸福來得太猛烈,她不僅看到悠悠打出的手勢,還聽到了悠悠叫出的「媽媽」。

  只是幸福的下一秒,就是無邊的黑暗。

  當他說出「我就是你的腿」時,她才知道,太幸福,是會遭老天嫉妒的。

  她成了他們的累贅,初期,連大小便都很不方便。

  她照顧了他們父女十幾年,現在終於反過來了。

  能使用假肢了,梅子就不願意再麻煩他們,總是堅持自己行走。但是每次走完,挨著假肢的皮膚都疼得顫抖。

  他不願她用假肢,一把年紀了,卻經常背著她在外面溜躂。每次看到他氣喘吁吁的樣子,她既心疼,又幸福。

  愛情原來是平衡的,她付出的越多,他需要償還的就越多。

  他以為他欠她的,他以為他沒給她幸福。

  其實,幸福,一直沒離開她。無論是隱忍的暗戀,還是徘徊的曖昧,難耐的等待……她都為擁有這份能讓她隱忍、徘徊、等待的愛情,而幸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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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7 00:12:22 |顯示全部樓層
《番外二》寒月

  月月第一次看見遊戲裡的水寒,是在集市。她看中了一件戰士的衣服,可那件衣服是天價,她的錢還存在錢莊,跟賣家講了講價,就去錢莊取錢。

  可是再次回到集市,那個攤位上的衣服已經不見了。她問賣家是怎麼回事,賣家告訴他,浮梁水寒剛剛以原價買走了。

  對那個財富榜第一的號早有耳聞,只是當時月月實力還不強,沒有得以見過浮梁水寒的真身。月月急忙往旁邊搜尋,看見在一群攤位中間穿梭的浮梁水寒。

  他騎著水靈鹿,藍色的長髮飄逸在空中。本是一個遊戲,月月卻彷彿透過那個法師,看見網絡那端一個操縱電腦的陽光帥氣的男生。

  月月對幫裡的姐妹訴說著自己心中的氣憤,惋惜著那件極品衣服,怒罵著水寒為什麼一個法師去買戰士的衣服。

  後來月月偶然發現了,水寒一個人操縱著浮梁水寒和深藍兩個號,才知道那件衣服的歸宿。

  月月本來鄙視往遊戲裡撒人民幣的玩家,可自那以後,月月也拚命地砸錢,拚命地升級。不知道是為了報仇,還是為了能以平等的姿態趕上那個人。

  她看著深藍的號爬上了PK榜第一,看著小女生崇拜著深藍大神和水寒大神,心理竊喜著,那些天真的小女生根本不知道這兩個號是一個人操縱的。

  小雨的事發生以後,她氣憤難耐。可深藍竟然在世界幫她們幫講話,她印象中那個騎著水靈鹿,長髮飄飄的法師,形象又更加鞏固。

  可是當姐妹們討論著深藍和阿紫的緋聞,她也故作好奇地去調侃,但是她心裡清楚,自己的內心,是有那麼一絲遺憾的。

  直到看到世界上浮梁水寒對他們的祝福,月月才經打探得知,原來深藍這個號早已經易主了。

  後來的服戰,讓她接觸到了水寒的聲音。他的聲音輕快而有磁性,慵懶而不失張力。他也很幽默,在YY裡時不時地「調戲」她,說她的聲音很蘿莉,根本看不出是那個男人婆月月鳥。

  雖然他的語氣有些輕浮,但態度卻很端正。後來竟然按部就班地開始追求月月,他像童話裡的王子一樣,滿足了月月所有的虛榮心,在世界上的求愛,對她能一擲千金,甚至為了她去衝刺PK榜。

  心底的虛榮慢慢膨脹,竟讓她對水寒產生了不切實際的幻想。她經常想想,擁有這麼一個隨和聲線的男子應該是什麼樣子的呢?是高大帥氣?最好還是不要太高,月月本身就很矮,他太高兩個人就不相配了。那英俊陽光?嗯,應該是這樣的,看他遊戲裡一擲千金,現實裡家境應該還可以,言情小說給她的思維定勢讓她覺得,家裡有錢的年輕富二代長相應該對得起觀眾,起碼她覺得自己除了身高以外,其他應該可以向社會交代了……

  她答應了水寒的求婚,以一種高姿態嫁給了他。為了打破別人說她貪圖富貴的閒言碎語,她往遊戲裡衝了很多錢,衝上財富榜第一,對外宣稱是水寒傍了她。

  水寒給了她夢幻般的金錢堆積的婚禮,雖然她不在乎那些金錢,但她在乎水寒為她花錢的這種態度。

  從此,遊戲裡,水寒就生活在了月月的欺壓之下。月月喜歡在遊戲裡當女王,整天命令他做這做那的。但是他要求語音的時候,月月說話卻總是小心翼翼的,總覺得脫離了遊戲,她就不能做到那麼自如了。

  她不停幻想水寒的樣子,直到紅顏聚會的時候,看到來接阿紫的深藍大神,她覺得,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水寒的長相,應該是可以拿出來的。

  可是她怕,她對水寒的期望太高了,很怕網戀會見光死,所以每次水寒要求見面,她都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搪塞了。

  他們就這樣在遊戲裡甜蜜著,現實裡耗著。

  畢業前,爸爸讓她去相親的時候,她才開始有了恐慌。是到了年紀,爸爸終於開始要她這個女兒發揮作用了。她的婚姻,終究還是不能在她的控制之下的,生在這樣一個大富大貴之家,終究還是失了自己。

  她一直在遊戲裡做男人婆,在父母面前扮演乖乖女,這一次,也沒例外地聽從了父母的話去相親。

  可是讓她鬱悶的是,她相親對象。她不求對方貌似潘安,但起碼不能和大猩猩一樣吧。兩家父母在不停地誇著自己的孩子,但是她看得出來,那個相親對象和她一樣心不在焉,所以造成了一種很尷尬的氛圍——兩家父母不停地說,兩個主角卻一言不發。

  很好,對方不喜歡她,她還看不上這種大猩猩呢,還是她家水寒好,總是能想到方法逗她笑。

  在兩方父母各自找理由走了的時候,她正在考慮用什麼理由逃走,卻聽見對方說:「看樣子你對我也沒興趣吧,其實我跟你說實話吧,我是有女朋友的人,為了我爸沒辦法才來的。既然你也看不上我,那咱們還是算了吧。」

  讓她驚詫的,不是他說話的內容,而是他的聲線——那麼像水寒的聲音。

  她又仔細打量了眼前這個叫江城的大猩猩,她十分懷疑他是不是吃了激素,為什麼身上的肉像是要把皮膚憋崩了一樣呢?她最受不了男人肥頭大耳的,可偏偏眼前這一款就是。

  尤其是當江城站起來要走的時候,她更是被江城的高度嚇著了。這個男人,無論是長度還是寬度,都讓她望而生畏……

  她看著江城離去的背影,心裡默默祈禱著,一定不是他,一定不是他……

  為了驗證心中所想,她很著急地用酒店休閒區提供的電腦上了QQ,水寒沒在,又立即下載遊戲,登錄,水寒還是沒在……

  她還是不敢相信,等到回家以後,看到水寒上線,就很直接地問他:「你今天去哪了?」

  水寒回答的也很直接:「相親去了。」

  他的答案給了她當頭棒喝,但她還殘存著一絲希望,問他:「相親對象怎麼樣?」

  「哈哈,當然沒有我心愛的老婆好了。那個一看就是小女生,個子那麼矮,還那麼靦腆,從頭到尾一句話都不說。老婆你知道的,我就喜歡你這種強勢的,嘿嘿!」

  看著他欣快的語氣,她卻無法言語。

  水寒見她一直不說話,就問她:「老婆你吃醋了啊?你放心,這次只是應付我爸,你要不喜歡我以後再也不去了。不過老婆,你要是肯見我,還有這麼多事麼……」

  一樣的語氣,一樣的遊戲人物,只是月月的幻想破滅了。

  她下線了,而且也不打算再上線了。她終於明白了,先開始是曉夢,後來是金魚,再到最後的阿紫,她們的離開都是怎樣的決絕。

  遊戲是一個幻想世界,當這個幻想破滅的時候,就沒有留戀的東西了……

  一味沉浸在2D或3D的遊戲裡,卻忘記現實是4D的。她不是外貌協會,但是,對著那個高大的身影,她沒有辦法產生遊戲裡那種情愫。

  雖然她再也沒上遊戲,可是水寒卻透過阿紫要到了她的手機號碼。月月不接他電話,他就不停地發著短信。

  他甚至發動了阿紫做他的說客。

  月月只是對阿紫說:「如果我和他在一起了,我心裡那個水寒就死了。」

  是的,她的心裡,住著一個水寒,那是她的想像,無關現實。

  不知水寒究竟有什麼神通,竟然透過她的手機號查到了她的真身。水寒沒有如她一般彆扭,反而在認清了這個烏龍之後對她大獻慇勤,甚至還上門對她父母表態。

  她第一次,這麼強烈地反抗著父母。她說:「我可以再接受相親,誰都行,就是他不行。」

  如果她的水寒不存在於現實之中,那起碼,讓她的水寒還活在她的心底,最柔軟的部分。

  後來的後來,她輾轉得知了,水寒有了新女朋友,據說也減肥了,只是兩人,再也沒有聯繫過。

  直到阿紫的婚禮,她看到水寒胸前別著伴郎的花,看著他已然從高大肥胖變成高大威猛,只是對著這個人,她依然沒有當初在遊戲裡的心動。

  幻想很美好,現實很骨感。

  所以,她的水寒,只適合存在於幻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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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7 00:12:35 |顯示全部樓層
《番外三》心理較量

  一、做飯

  婚後的悠悠很勤勞。

  只是,這個勤勞,是被訓練出來的。

  對於悠悠來說,結婚只是從六號樓搬到了七號樓,共同生活的人從爸爸媽媽變成了公公婆婆,當然,還有老公。

  結婚前的悠悠就很勤勞,每天都會幫著媽媽買菜做飯收拾屋子。結婚後,婆婆不似媽媽,什麼活也不好意思讓她幹,她在家就輕鬆很多。

  有一次,老公吃了丈母娘燉的排骨,讚不絕口,幾乎天天都想去她娘家蹭飯。悠悠看在眼裡,心裡暗自下決定,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先要抓住一個男人的胃。

  悠悠只會簡單的炒菜,對於稍有難度的燉排骨、熬雞湯,從來也沒有打算去學。可是為了老公的胃和心,她開始認真的向媽媽討教廚藝。

  到了她覺得可以拿出手的時候,把婆婆從主廚的位置趕了下來,親自掌勺給家人燉排骨。

  她滿懷欣喜的把排骨端上桌,長幼有序,她先給公公和婆婆夾了一塊,再給老公夾了一塊。

  她期待地看著他們的表情。

  公公和婆婆吃得很慢,但是也露出高興的表情,誇她做得好吃。

  至於老公,就是更是誇張,把裝著排骨的大盤都弄到了自己面前,說是自己包了,爸媽都不能搶。

  悠悠欣然接受了大家的好評,繼續進廚房想把剩下的菜都端進來。

  想著老公吃排骨時誇張的樣子,看著鍋裡剩下的排骨湯,她就舀了一勺嘗嘗。不嘗不要緊,這一嘗,她就想要給自己灌下去十缸水。

  她急忙進屋搶過排骨嘗了一塊,她一定是放了兩次鹽卻沒有放糖,辣椒也放得太多了。

  她看著老公的碗前已經有了一堆骨頭,心裡卻是感動極了。

  從此悠悠更加努力學習做飯,每每看到老公狼吞虎嚥的樣子,心裡就甜滋滋的。只是,在她不知不覺之間,她已經取代了婆婆的主廚地位……

  悠悠不知道的是,谷玟不是真的覺得排骨好吃,也不是為了不辜負悠悠的美意才吃了那麼多排骨的。為了培養一個賢妻良母,只要悠悠一做飯,谷玟就表現地非常愛吃,悠悠得到了這樣的正強化,就更加願意做飯了。

  這個秘密,悠悠是在很久以後才知道的。那次老公的同事來訪,他們對悠悠的廚藝讚不絕口,還問谷玟是怎樣培養的。

  谷玟本來是趁著悠悠在廚房忙活的時候告訴同事:「你老婆做飯以後,不管多難吃,你都得當做特別好吃津津有味地吃下去,這樣你老婆就會越來越愛上做飯,廚藝自然也就會大大進步。」

  悠悠靠在廚房門邊,聽著客廳裡他們的談話,才知道,嫁給一個心理學大神,就是嫁給了一個陰謀家!

  二、護墊

  悠悠有個不好的習慣,她每天都墊著護墊,因為天天洗內褲很麻煩,她就用著護墊,內褲兩天一洗。

  老公自從得知天天用護墊對女性身體不好以後,就勒令悠悠不要再用了。悠悠不從,老公就答應她,以後她的內褲老公來洗。

  有這等好事,悠悠怎麼能不答應呢,於是她毅然決然地拋開了衛生護墊,把內褲扔向老公的懷抱。

  每天看著老公辛勤幫她洗內褲的身影,悠悠就覺得自己真是嫁對了人。

  老公一直堅持著這個習慣,雷打不動。

  直到有一次,老公去外地出差。悠悠拿出很久不用的護墊,決定還是先用著吧。可是現在已經習慣了不用,一用那個就覺得很不舒服。

  於是她還是作罷,自己開始天天洗內褲。

  等到老公一個月以後出差歸來,悠悠竟然忘記了把內褲拋給老公,自己去乖乖地洗洗,直到洗完了,才想起來,這個不是老公的活嗎?

  於是,第一天,是她忘記了。第二天,老公很晚下班,她心疼老公,沒讓他洗。第三天,老公通宵作圖,她又自己默默去洗了。第四天……

  就這樣,老公幾乎沒有再給她洗過內褲。而悠悠自己也忘記了這件事情。

  每次悠悠自己默默去洗內褲的時候,谷玟就暗地裡偷笑,養成一個習慣,一個月足矣。即使今後谷玟不再幫她洗內褲,悠悠也不會再用護墊了。

  三、小說vs球賽

  當然,大神也有失策的時候。

  結婚以後,谷玟發現,悠悠每晚睡前都喜歡捧著手機看小說,而且經常一看就看很長時間。有的時候,谷玟已經睡醒一覺,半夜去上廁所,悠悠仍舊捧著手機看,偶爾還吸吸鼻子,看樣子像是被小說感動哭了。

  這件事情讓悠悠的枕邊人覺得非常受冷落,所以谷玟決定採取一貫策略要戒掉悠悠這個習慣。

  某晚,躺到床上以後,悠悠又習慣性地拿起手機看小說,谷玟就開始了他的說理:「悠悠,手機輻射很大,你還是別看了。」

  「沒關係,我背過你看,輻射不到你。」

  谷玟皺皺眉頭,繼續說:「輻射到你也不行。」

  「沒關係,我看了這麼多年了,已經有免疫力了。」悠悠依然神情自若地看著小說。

  「小說有那麼好看嗎?」

  「當然,男主角很帥,還有錢。」

  谷玟乾脆抓住悠悠捧著手機的手:「有你老公好嗎?」

  「這個嘛……好像比你帥,比你有錢欸!」

  谷玟故作吃醋的樣子:「那今天晚上我去睡書房,你捧著手機讓小說的男主角陪你睡吧。」

  悠悠靠在谷玟懷裡,摩挲著他的下巴:「不過男主角沒你這麼暖啊,可以給我暖被窩。」

  「我就暖被窩這麼一個優點?」

  「讓我再想想……嗯……這樣吧,你給我點時間讓我慢慢發現你的優點吧。」

  谷玟抓住悠悠不停亂動的手:「多長時間?」

  悠悠把頭埋在被窩裡:「一輩子吧。」

  谷玟很滿意得笑了笑:「好吧,準了。」

  氣氛正溫馨,悠悠卻又把手機拿了過去:「快結局了,你讓我再看看。」

  本來很高興的谷玟這時卻忍不了了,直接翻身覆上悠悠:「讓你看它,不如看我吧。」

  夜色正濃……

  事後,悠悠很疲憊地入睡了。

  第二晚,悠悠又拿起手機看小說的時候,谷玟的手又開始在她身上游移,於是,一場酣戰又開始了……

  悠悠發現,只要她一看小說,谷玟就一定把她折磨到能直接和周公約會的地步。於是,悠悠看小說的習慣從此就慢慢消失了。

  某日,電視正直播曼聯的比賽,谷玟在電視前津津有味地看著。

  悠悠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老公,我看小說了啊!」

  谷玟心不在焉地回答:「嗯,看吧。」

  悠悠提高了音調:「我說我看小說啊!」

  谷玟還是依舊從嗓子裡「嗯」一聲算作回答。

  悠悠很氣憤,捲著被子爬到床沿,湊在谷玟耳邊說:「老公,人家想看小說了呢~」

  谷玟耳邊的氣息有些熱,讓他有些心煩意亂,可眼前的屏幕上曼聯隊正在全力進攻,讓他顧不得分心,他說:「行,今天批准你看了。」

  悠悠強壓下憤怒的火焰,說:「老公,我是說我要看小說。」

  「好球!」谷玟大聲喊著。

  悠悠被這聲喊嚇著了,慢慢冷靜下來,決定採取直接策略,小手順著谷玟睡衣的邊緣就開始摸索。手上不停,嘴也在谷玟的脖子上肆虐。

  谷玟終於還是把目光從電視移開,反身把悠悠壓住……

  於是,谷玟今後再看球賽的時候,悠悠也會採取相同的策略。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四、夜晚

  一晚,進行到關鍵時刻時,悠悠緊忙分出一隻手從床頭櫃拿出套套。谷玟按住悠悠的手:「悠悠,咱們生個孩子吧。」

  「我還很年輕呢,這麼早就要孩子啊?」

  谷玟的手還在不停游移,用低啞的聲音說著:「我想要個愛情的結晶,見證咱們的愛情……」

  夜色旖旎,悠悠不知是被這夜色蠱惑了,還是被眼前的人蠱惑了,稀里糊塗就答應了。

  悠悠白天就在想,昨天晚上怎麼就那麼答應了呢。

  正要進書房再和谷玟再商量商量,就聽見他正在打電話的聲音:「江城,我跟你說,你就晚上求婚就對了。」

  過了一會兒,他接著說:「因為人在夜晚的時候,理智會休息,情感會甦醒,白天就相反了。我每次想讓悠悠答應我什麼事情,都是晚上和她說的。」

  悠悠深刻覺得自己又被算計了,等到他打完電話,悠悠就走進書房,在書架前搜尋著書。

  谷玟問她:「悠悠,你找什麼書呢?」

  悠悠回答他:「給我找本心理學的書我看看,不能總被你算計了。」

  「……」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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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3-29 2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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