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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夜之夜 -【小漁娘很可口】《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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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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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3 00:34:03 |顯示全部樓層
【書名】:小漁娘很可口

【作者】:夜之夜

【內容簡介】:

    當了十幾年丫鬟的趙離兒使計逃出趙府,在水中昏迷的她被漁夫救起

    和漁村的村民們開始了自己的種田生活~~~~

    簡而言之,言而簡之,這就是一溫馨的田園生活~~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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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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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3 00:34:23 |顯示全部樓層
1、

  這是一座修葺華美的府邸,原本的冷清因為滿院喜慶的紅色顯出些許難見的熱鬧,大紅的燈籠高高掛起,門窗上到處貼滿了喜字。吃了一天的酒席,新郎官由下人攙扶著走向後院。仔細看來,才發現這個男人一副病態之色,連嘴唇都是煞白煞白,就像一個沒有生氣的木偶。鮮紅色的新郎裝更加襯出他臉色的蒼白羸弱。
  
  「哎呀,趙太太,恭喜啊,你家大公子又娶了一個美嬌娘。」酒桌上一位貴婦人諂媚道,看坐在高堂上的趙太太沒有說話,連忙又道:「我瞧著你家富生這幾日臉色好了許多,興許這次沖喜有點用呢。」

    不說還好,一說,臺上的趙太太微微抽了抽嘴,臉上已有不悅,淡淡回應道:「托李太太吉言,我家富生病情正在逐漸好轉。」
  
  眾人都知,趙家是鎮上數一數二的富商,趙老爺做著一些大生意,近日甚至去了京城經手幾筆買賣,可是這趙家大公子偏偏從小就是個病怏子,吃了多少名貴藥材都不見好轉,虧得有個二公子趙祈生,才沒有斷了香火。眾人不禁歎息:這大公子怕是要命不久矣。

  聽了一個野道士的話,趙太太找了個命硬的女子給趙富生沖喜,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從小被賣到趙府的粗使丫頭,賜名趙離兒。既然是他趙府裡簽了死契的丫頭,自然是要跟著趙家姓。也是看她長得一副勾人的狐媚樣,趙太太怕她想爬老爺的床,索性將她分配到最下等的女婢行列。這女子雖然長得妖魅,但是生性木訥,平時寡言少許,還算規矩,趙太太也便漸漸對她改了觀,看她生辰八字不錯,就許給自己大兒子當了五姨娘。
  
  清冷的新房裡,頭戴鴛鴦喜帕的女子安靜地坐在那裡一動不動,攏在袖筒裡胡亂攪動的兩手卻昭示了她此刻的緊張。

  身旁一個服侍的丫鬟把方才下人送來的合歡酒嘭地一聲擱在雕花木桌上,輕蔑地看了她一眼,冷哼一聲,「趙離兒,別以為你成了大少爺的五姨娘就尾巴翹到天上去,我趙玲兒不會怕了你。」這丫頭唇紅齒白,也算長相清秀,平日裡樣樣都要跟趙離兒比,可是趙離兒一副呆頭呆腦的樣子,由著她獨自在那裡較真,自己也不與她多來往。

  喜帕下的腦袋微微垂下,不置一詞。趙玲兒忿忿看了她一眼,踏著碎步離去,跟幾個姨娘學了不少,小腰細扭,走起路來都帶了一絲傲慢和矯情的味道。
  
  匆匆走出喜房的趙玲兒還未走多遠就撞上一堵結實的厚牆,正欲破口大駡,看清來人時立馬換了一副嬌滴滴的小女子樣兒,膩聲道:「二少爺安。」

  趙祈生平日裡本就是一個風流不羈的花花公子,此時喝了幾壺酒,酒勁一下子就躥上來了,低頭打量著幾乎撞到自己懷裡的小丫頭,只覺得渾身燥熱,一把抱起懷中的女子急步流星地來到假山後,趙玲兒這才反應過來,平日裡沒有機會接近二少爺,此番真是老天垂簾她,把這個花花公子送到她身邊。

    趙玲兒嬌嗔一聲,伸手攔住他的脖子,任由他火急火燎地吻了上來,大手一把撕開她的衣裙和褻褲,粗魯地揉捏著她的洶湧,不知道啥時候褲頭一解,粗大的龍頭便暴躁地沖了進去。

    趙玲兒尖叫一聲,嘴角卻得意地勾起,任他把自己抵在冰涼的假山上,然後兇猛地衝撞。誰都知道,二少爺生性風流,卻至今未娶親,她若能憑得此次懷個一男半女,怕是離這大姨太之位不遠矣。想到這兒,趙玲兒心裡已經樂開了花,玉腿勾在男人的健腰上,忍著痛在男人身下婉轉低吟,偶爾變成一聲聲呻吟,好一對狗男女!
  
  直到把趙玲兒弄得昏死過去,趙祈生才匆匆套好褲頭,滿足地歎了口氣,看向地上的女子時眼裡盡是鄙夷。想做他趙祈生的姨娘,等下輩子吧!

    不得不說,這趙玲兒此番真是自作自受,也不想想風流不羈的二少爺為何至今都未娶一房太太或姨娘,那青樓裡的女子手段比她多了去,也不見得有一兩個成功地進入趙家大門的。趙祈生轉頭看了看不遠處的新房,嘴角勾起一抹放蕩不羈的笑。
  
  趙離兒規矩地坐在喜床上等著新郎官,聽到門外的聲響,連忙直了直身子。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來人的腳步聲低沉有力,趙離兒擱在膝蓋上的指尖微微顫了顫。
  
  不過幾瞬的時間,喜帕被一隻大手輕佻地揭開,趙離兒暗黑的眼睛忽地睜大,身子縮了縮,惶恐道:「二少爺,您……您怎麼來了……」那楚楚可憐的樣子讓才下了火的趙祈生不禁咽了咽口水,欲火瞬間又燃了起來。
  
  一把抱住躲躥的趙離兒,趙祈生沙啞著嗓子道:「離兒,你可知,爺想你很久了……」說完,在她耳邊吹了口氣,曖昧不已。其實趙祈生早就惦記上這趙離兒了,想著趕緊把她納入羽下,幹著那欲仙欲死的事兒,豈料趙老太太先一步賜給了趙富生。
  
  趙離兒目光呆滯,吶吶道:「二少爺不要再開玩笑了,大少爺馬上就要來了。」
  
  「他?」趙祈生嗤笑一聲,「就他那副病怏怏的樣子,這趙府的家產早晚都是我的,離兒不如跟著我,保准你吃香喝辣怎麼樣?」說完就欲湊過豬嘴。
  
  趙離兒慌張地捂住他的嘴,「奴婢只是個粗使丫頭,不敢遐想二少爺的疼愛。」
  
  趙祈生早已是等得不耐煩,以為她欲迎還拒,不顧她的阻止,抱住她就親過去。趙離兒無神的眼睛倏地閃過一道利光,帶著濃濃的鄙夷和厭惡,哪還有剛才木訥呆滯的樣子,但只是一瞬,很快又恢復原樣。
  
  門「啪」的一聲被踢開,一個下人正扶著身著新郎裝的男子站在門口,面色蒼白的男子臉上因為憤怒染了一絲紅暈,手指顫抖地指著眼前的一對人,「你們這對狗男女……」連憤怒的聲音都因為虛弱變得沒有一絲威懾力。
  
  趙離兒眼睛猛地瞪大,心下暗歎不妙,而趙祈生連忙松了懷裡的軟香,幾步走到趙富生面前,討好地拍了拍他的胸,諂笑道:「大哥,都說女子如衣服,大哥不會為了一件衣服就跟小弟我翻臉吧?」見他只是憋著臉沒有說話,趙祈生再接再厲道:「大哥,實在嫂子長得太勾人,小弟我一時經不起誘惑就中招了,是……是她先勾引我的。」身後的趙離兒一聽這話,眼珠子都快瞪出來,這大白天的說瞎話果真是他這麼厚顏無恥的人才會做得出來。
  
  「不如這樣,小弟我把自己用過的女人送給大哥享用如何?保證各個貌美如花,不比嫂子差多少。」趙祈生也是怕被家裡的老娘趙太太聽了去,所以百般討好,豈料趙富生聽完這一連竄的話,雙眼一翻白眼,兩腳一蹬,直直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死了過去。扶著他的下人尖叫一聲。
  
  趙府喜事變喪事,在整個鎮上成了一樁大笑話。眾人都說這新娶的五姨娘長得如何如何勾人,竟然勾得風流不羈的趙家二少爺半夜去偷香,兩人好一陣顛鸞倒鳳,把大少爺當場活活氣死。
  
  傳言畢竟是傳言,事實又有幾個人知道,可是趙老太太還真就抓住這一點不放,得知噩耗的同時一巴掌扇在趙離兒的臉上,火辣辣地疼了趙離兒半天。「你這賤婢,我要你給我兒陪葬!」這話說得狠毒,趙離兒難免心生懼意。
  
  趙離兒被關在了黑暗的柴房,思索著趙老太太要怎麼處理自己。送官?如果送官的話,她自有一番說辭,她還不信這官老爺真能一手遮天,現在好歹是太平盛世。

  賣到青樓?如果這樣,她倒也不怕,大不了『毀了容』去裡面做個洗碗工。其實當初莫名其妙地穿到這裡,還是一個窮得掉渣的老百姓家裡,而且沒到幾歲就被她所謂的老娘賣進了趙府,生死不由已,說自己不埋不怨是假的。唯唯諾諾地在府裡呆了十來年,暗地裡攢了不少碎銀,只盼著有朝一日可以混出府外。
  
  聽到門外有聲響,趙離兒連忙湊了過去。來人一雙杏眼,小家碧玉型,看向柴房裡的趙離兒,眼淚奪眶而出。
  
  「香兒,怎麼樣?趙老太太準備怎麼處置我?」趙離兒一看來人,幽黑的眼睛瞬間變亮,問道。這趙香兒同她一樣從小就被賣了死契進來,不同於那高傲的趙玲兒,她們倆的感情頗好。
  
  趙香兒一聽,眼淚更加洶湧,「離兒,這次我也幫不了你了,太太她……她說要按照祖上的規矩把你……把你沉入河底,而且縣老爺那邊也同意了。」聲音變得哽咽,泣不成聲。
  
  「什麼?」趙離兒驚詫,在這個類似於宋朝的年代也有沉塘這種殘酷的刑罰?
  
  「那趙祈生有沒有得到同樣的懲罰?」趙離兒問,心道:好像古時的狗男女會一起沉塘。
  
  趙香兒一愣,哭得更厲害,「傻丫頭,二少爺怎麼可能受到懲罰?」趙離兒想想也是,如今趙老太太就剩這一個寶貝疙瘩,不疼才怪。
  
  看趙離兒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趙香兒心下著急,哭著跺腳道:「離兒,你怎麼不害怕呢,如果你真的……真的去了……我一人如何獨活下去……」平日裡有什麼事都是趙離兒替趙香兒頂著,趙香兒生性懦弱,都是趙離兒想辦法護著她,如果她真的走了,香兒一個人怕是少不了被人欺淩,何況兩人感情深厚早已把對方當成了自家姐妹。
  
  「離兒,這事根本不是你的錯,為何老太太這麼狠心?!我不想你死,不想你死!」趙香兒抽噎哭道,眼睛腫成了兩個大核桃。
  
  「香兒,別哭了。」趙離兒心情本就煩躁,聽到哭聲,心裡更加躁動不安,雙手撓了撓已經亂成雜草的頭髮,忽地,眼睛裡閃過一道亮光,湊近門縫,小聲吩咐了幾句,只見趙香兒不停點頭,一臉擔憂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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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3 00:34:35 |顯示全部樓層
2、沉塘

  許久未見這番熱鬧,趙離兒不由撇撇嘴,這前來湊熱鬧的人還真不少。眾人不知道在小聲嘀咕著啥,有的邊小聲討論邊幸災樂禍地看著趙離兒,幾個長舌婦難聽的諷刺聲傳入趙離兒刻意封閉的耳朵,趙離兒一個淩厲的目光瞪過去,幾人立馬噤口不語。

    都說沉入河底的女人不遵守婦道,死後會變成厲鬼漂浮在河上整整幾天幾夜,幾個婦人自是不敢得罪這即將化為厲鬼的貌美女子。

    不得不說,這趙離兒生得著實漂亮,那白皙的皮膚,晶亮的眼睛,粉嫩的唇瓣,微翹的瓊鼻,玲瓏有致的身姿,無一不是誘人犯罪的資本。死了好啊死了好,免得這狐媚女子再去勾人別的男人,眾人如是想到。

  趙離兒掃了掃身後恨不得剜她肉喝她血的趙老太太,輕抿的薄唇竟然露出一抹詭異的笑,惹得趙老太太不禁打了個寒顫。
  
  「快把這賤婢沉入河底!」趙老太太對身邊幾個長相兇狠的家丁道,聲音帶了幾分急切。
  
  趙離兒的雙手雙腳都被麻繩死死綁住,然後關進了一個用竹子製成的大籠子。趙離兒不由翻了個白眼,敢情自己還真被當成了一隻大肥豬。裝作不經意地掃過趙老太太身後的一排丫鬟,目光在趙香兒身上停留片刻,趙香兒會意地點了點頭,趙離兒這才松了一口氣。
  
  兩個兇神惡煞的家丁將竹籠抬上船,而船裡早已備好了一塊大石頭,圍觀的人眼睜睜瞅著船載著趙離兒駛遠,直到看不見船影子。這是烏龍江,河寬且大,沒有人知道它延伸至哪裡,只道要讓這不乾淨的東西死得遠點,不要汙了他們的水源才好。
  
  船駛出很遠很遠,直到兩旁都沒了人家,只剩蒼蒼翠翠的樹蔭和山崗,兩個壯漢對視一眼,覺得位置差不多了,是時候辦正事。
  
  「小娘子,可別怪我倆,死後好好投胎吧,別來纏著我們就行。」一個壯漢粗聲道,眼裡多了幾分不忍。要怪就怪你長得太好看,還有二少爺風流了點,壯漢在心里加到。其實這事趙府裡的家丁或多或少知道些,只是沒人敢忤逆主子的意思,畢竟他們上有老下有小,生活艱難著呢。
  
  趙離兒笑了笑,嫵媚動人,「兩位大哥,小妹不會怪你們,怪只怪自己命不好罷了。」
  
  兩個壯漢立馬撇開眼睛。果然是個勾人的女子,難怪趙老太太急著送她去死!
  
  「得罪了。」壯漢說道,把竹籠扔入水裡,趙離兒躺在竹籠裡,漂浮在水面上,那燦爛的笑容看得兩人心中發毛,另一個寡言的壯漢立馬轉頭,朝對面的壯漢示意,兩人合力搬起系在竹籠上的大石頭,撲通一聲擲入水中,水花四濺,趙離兒的身子隨著石頭的拉扯漸漸沉入水底。
  
  水面上先是冒出幾個氣泡,漸漸地,氣泡隱了下去,平靜地不起一絲波瀾。兩人對視一眼,點了點頭,劃著船往回駛去。
  
  船剛剛駛過一個彎,原來那處平靜的水面不停地冒著氣泡,嘩啦啦,一個黑色的小腦袋沖出水面,露出一張精緻的小臉,臉上本留著大婚之日塗抹的胭脂,此番經水一洗,露出趙離兒的本來面目。誰現在還敢說她長得妖魅的話一定是瞎了他的狗眼,因為此刻的趙離兒調皮地吐了吐舌頭,一臉的狡黠,靈動無比,可愛得像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精靈。
  
  她自幼泅水本領高超,長時間憋氣不在話下,自己存的一些碎銀全給了趙香兒,讓她幫忙賄賂給她綁繩子的家丁,那人收了好處,只給她綁了個活結,看起來系得很緊,其實只要微微用力一扯就能解開,而她的繡花鞋裡藏有趙香兒偷偷帶給她的刀片,刀刃鋒利,可割斷拇指粗的麻繩,這就是為何此時她還能順利活在這裡的原因。
  
  現在趙離兒有些虛脫地趴在竹籠子裡,任水沖刷著她飄向更遠的地方。她方才觀察過了,這裡兩邊都是高山,根本沒有辦法著陸,只好繼續借用唯一的漂浮工具竹籠繼續前行。一直保持腦袋露出水面,雙手緊緊抓著竹籠,指尖都開始泛白。
  
  泡了將近三個時辰的冷水,趙離兒全身無力,頭有點犯暈。恍恍惚惚看見不遠處有幾家茅草屋,感覺全身的肌肉都在一瞬間放鬆了,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她趙離兒終於逃出牢籠,獲得了渴望已久的自由!

  想起自己還趴在竹籠裡,連忙掙扎起身,棄了竹籠,看著竹籠一點點飄遠,這才拼勁力氣朝遠處遊去。可是才游出幾米,趙離兒就覺得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根本無法再使勁,雙手拍打著水面掙扎,此時的趙離兒懊惱不已,早知道就不扔那竹籠了,如今為了面子丟了性命可不好。
  
  「救命——」才喊出聲,趙離兒就覺得喉嚨有火在燒般乾澀難受,聲音也有些沙啞,撲通幾下,眼看著身子就要沉下去,背後一隻粗糙的大手拎住她的衣襟,將她拉上了一艘破舊的小船。趙離兒不知不覺中昏睡了過去。
  
  「老頭子,你今個兒捕魚怎麼捕了個大活人回來?」穿著粗布麻衣的中年婦女將床上的人打量一番,向一旁的中年漁夫取笑道。
  
  「孩子他娘,你還知道取笑我,快看看這丫頭怎麼樣了?」中年男人大概四十開外,鬢角已經有了幾縷銀髮。放好剛捕撈回來的兩條魚,這才走到床前看了看床上的女子,這女子長得真好看,比村裡最好看的梅子都漂亮不知幾倍。
  
  「在發燒,一直不退。」婦人將手背覆在趙離兒的額上,試了試溫度,道,隨即憐惜地歎了口氣,「這孩子不知道在水裡泡了多久,全身都腫了。」
  
  漁夫皺了皺眉,「要不我去請村裡的牛大夫過來看看。」
  
  婦人頓了頓,回道,「也好,不過咱們家在村尾,牛大夫在村口,這一來一去怕是要耽擱不少時辰,希望這丫頭能挺過來。」
  
  「我駕船去吧,走水路也許快點。」漁夫又道。
  
  婦人連忙到櫃子裡取了些乾糧塞給他,「路上小心點,指不定什麼時候會產生大風浪。」
  
  漁夫咧嘴一笑,看起來憨厚老實,「孩子他娘放心,都在這烏龍江上駛了半輩子的船了,你還瞎操心啥?你呆在家裡好好照顧小包子還有這丫頭,趕黃昏前我就回來了。」
  
  目送漁夫上了船並且走遠,婦人這才回了屋子,趁著現在屋裡沒人,婦人給趙離兒擦拭了身子,然後從床底的箱子裡取出自己的一件農婦裝,細心地給她換上,看著那一身的浮腫,心疼地搖了搖頭,心道:這到底是哪家的閨女,瞧著這一身鮮紅的衣裳,質地不錯,怕是個閨中小姐。

  婦人和漁夫家貧,也很少見過大戶人家的新娘裝,年輕時成親也就穿了一身體面的衣裳,自是不知這身紅衣乃成親時的裝束,只道是誰家的閨女一時想不開尋了短見跳入這河裡,才飄到漁村。
  
  「娘……」不遠處的一張小木床上蓋著一個略顯粗糙的小布毯,一個圓球球拱了拱,然後一個小腦袋從毯子裡鑽了出來。仔細一看才發現是個粉嘟嘟的小男孩。
  
  「包子,醒了?」婦人擦完趙離兒額上的熱汗,走到小木床旁,一把抱起小包子,笑著看自己寶貝睡眼惺忪的可愛樣兒。這古人三十歲得子就算老來子,莫說這婦人四十出頭才有了這麼個兒子,那就更是老來子,兩口子把這孩子疼上了天,就差沒上房揭瓦給他拿在手裡當玩具玩。
  
  小包子揉了揉眼睛,眼睛瞪得大大地,看著床上的陌生人,「娘,這個姐姐是誰啊,包子好像沒有見過。」奶聲奶氣的聲音惹來婦人在他臉上吧唧一吻。平日裡婦人出去竄門都帶著包子,包子也認識了不少村子裡的丫頭,此番倒是真的不認識床上躺著的趙離兒了。
  
  婦人笑了笑,把他略沉的小身板往上一提,道:「等你爹爹回來救醒了姐姐,包子自己問她好不好?」
  
  小包子咬了咬胖乎乎的小拇指,口水順著指頭流了下來,嘟了嘟嘴,咧嘴一笑,露出缺了兩顆門牙的貝齒,聽話地點了點頭,「好,包子聽娘親的話。」
  
  婦人伸手拭去包子嘴角的口水,一臉的笑意,「包子餓了沒,想吃什麼?」
  
  小包子眼珠子骨碌轉了一下,「包子想吃上次吳嬸嬸做的青菜炒肉。」
  
  婦人聽完,臉上的笑意有一瞬的僵硬。這吳嬸嬸是鄰壁不遠處的一個寡婦,前些年死了丈夫,見她生活艱難,她偶爾會過去看看她,同她嘮嘮家常,吳氏也常來家裡小坐,少不了帶給包子一些好吃的東西,本來相處挺好,豈料最近他看自己老頭子的眼神越發不正常,讓她心裡有了警戒,刻意把她疏遠了些。
  
  「包子,晚上娘親給你做魚湯好不好?」婦人哄到。
  
  小包子看自己娘親不高興了,只好嘟了嘟嘴,道:「好,包子和娘親一起吃魚湯。」
  
  臨近傍晚,自家那破陋的小船搖搖晃晃地撐了過來,婦人早就在門口等了許久,連懷裡的小包子都斷斷續續地睡過去好幾次。連忙走上前,看著船上的牛大夫,婦人感激地笑了笑,「牛大夫,辛苦你了。」
  
  這牛大夫名喚牛二,顧名思義在家中排名老二,鼻孔比常人大了許多,額頭微凸,別說還真有點像牛。牛二隨意擺了擺手,「都一個漁村的,客氣啥,是不是包子又病了?」上次小包子也是發燒請來牛大夫,牛二以為小包子又病了,不由急切問道。

  婦人看看自家老頭,這才知道老頭還沒跟他說清楚,連忙搖了搖頭,「是老頭從水裡打撈上來的一個姑娘,這會發著高燒昏迷不醒,牛大夫趕緊給看看吧。」
  
  這一家人是村尾的老倆口子,漁夫喚李大田,他的媳婦劉氏也是個賢慧的女子,兩口子老來得子,自是把孩子看的很重,牛二本以為是包子病了,怕兩口子著急,這才火急火燎地趕來,豈料病的人竟是個陌生女子,船靠岸,李大田把船拴在岸邊的木樁上,兩人下了船,朝屋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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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3 00:34:50 |顯示全部樓層
3、漁村

  看見床上的趙離兒,牛二的眼睛亮了一下,心道:這女子長得可真是漂亮,比他往日去鎮上給人專診時遇到的富家小姐還要美上許多。不再多想,粗糲的大掌探了探女子的額頭,取出隨身帶著的幾副草藥,對身邊的劉氏道:「嫂子,這是常用的退燒藥,煎了給這丫頭喝,過不了幾天就會好。」
  
  劉氏客氣幾番接過草藥,牛二隨意笑了笑。
  
  李大田看了看已經黑下來的天兒,拍了拍牛二的寬肩,憨憨一笑,「牛老弟,天色晚了,你就湊合著在大哥這裡歇息一晚吧。」
  
  牛二也不客氣,「李大哥就是趕我我也沒地兒去啊。」
  
  李大田和劉氏商量一番,決定讓劉氏去隔壁的寡婦吳氏家裡歇息一晚,劉氏只是猶豫片刻便答應下來,畢竟家裡太小,就算打地鋪地方也不夠。雖然近日和吳氏的關係僵了點,此時也只能厚著臉皮去了。
  
  劉氏找出上回給包子熬藥用的土藥罐,獨自到廚房裡熬藥去了,李大田和牛二兩個則在小桌邊小聊,期間,牛二的目光時不時掃向床上的趙離兒,不由歎道:「我活這麼久還沒見過這麼漂亮的丫頭,李大哥你有福啊!」
  
  李大田微愣,憨笑道,「牛老弟說的啥話,這丫頭再漂亮也不是我家的人。」
  
  牛二搖頭一笑,沒有說話。過了稍許,劉氏端著藥碗出來,扶起趙離兒,喂她喝下湯藥,昏迷中的趙離兒只覺得整個舌頭都苦得麻痹了,知道是有人喂自己喝藥,也就聽話地咕嚕嚕吞了進去。幾人聚在一起喝了點劉氏熬的魚湯,隨意聊著最近村裡發生的事。
  
  看天色不早了,劉氏從櫃子裡取出幾套陳舊的褥子,鋪在地上,回頭朝兩人道:」今晚就委屈牛大夫和老頭子在這兒將就一晚,趕明兒再送牛大夫回去。」
  
  牛二咧嘴一笑:「嫂子說的哪裡話,我家裡也沒好到哪裡去,嫂子放心,我已經跟自家媳婦說了,她不會擔心的。」
  
  床褥鋪在裡床幾丈遠外,畢竟這撿回來的女子是個黃花閨女,兩個大漢一著地就開始呼呼大睡,劉氏把包子哄得睡著,這才小聲地闔了門,到十來米開外的吳氏家裡蹭了一晚。
  
  第二日清晨,幾人吃了點小菜,還不見趙離兒醒來,牛二又囑咐了幾句,這才乘著李大田的小破船回了村頭。
  
  劉氏目送兩人走遠,看到小船隱沒了身影,然後轉身進了屋,剛剛闔上門,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就印入她的眼裡。
  
  「丫頭,你醒了!」劉氏略顯激動地走上前,扶住趙離兒的身子上下打量。知道這丫頭長得漂亮,沒想到睜眼後的她看起來更加水靈。
  
  趙離兒知道自己是被人救了,抬臂握住劉氏粗糙的手,「大娘,謝謝你救了我的命!」嗓子不再乾澀難受,說出的聲音輕靈好聽。

    劉氏親昵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不要客氣了,以後千萬不要做傻事,你父母該多擔心。」
  
  聽聞,趙離兒眼眶一濕,小嘴一癟,「大娘,我沒有父母,他們早就不要我了,以後你做我娘親好不好?」趙離兒可憐兮兮地看著她,見眼前的婦人面善,知道她肯定會收留自己,最好再加點催情淚。
  
  劉氏微怔,憐惜地摸了摸她的頭,「丫頭不嫌棄大娘這裡簡陋,飯菜糙的話,大娘倒是樂得多了個女兒。」
  
  「阿娘——」趙離兒立馬改了口,一頭栽進她的懷抱。
  
  「哎——」劉氏高興地應了聲,很早的時候,倆口子就盼著能有個這麼乖巧的女兒,現在總算如願以償了,就算家裡窮得揭不開鍋,她也要留下這個新認的乖女兒。
  
  趙離兒嘴角勾起一抹開心的笑,在這人的懷裡第一次感覺到家的溫暖。眼角餘光掃到一團肉肉的東西,眼睛忽地變亮,側頭看了過去,只見一個水嫩的小屁孩正好奇地盯著自己。
  
  「阿娘,那是?」趙離兒從劉氏懷裡退出來,此刻正和小包子大眼瞪小眼。
  
  劉氏一看自家的寶貝醒來,笑著招了招手,「來,包子,過來認姐姐。」
  
  小包子顛簸顛簸地跑到劉氏身邊,眼睛卻看著趙離兒流口水,看了半天,小包子伸出小爪子,嘟嘟嘴,「姐姐,抱抱……」
  
  趙離兒噗嗤笑出聲,拎起沉甸甸的小包子,心道這小子還挺沉的。「這是阿娘的孩子麼?」趙離兒調頭問劉氏。
  
  劉氏臉微紅,伸手拭了拭包子嘴角的口水,「這是我和老頭子晚年生的孩子,喚包子,如今已經四歲了。」
  
  晚婚晚育在趙離兒看來再正常不過,也沒覺得啥,反倒很喜歡這個胖乎乎的孩子,難怪叫包子,看那張粉嘟嘟的小臉,可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包子,看著就想咬上一口。「阿爹姓什麼?」趙離兒回神,隨口問道。意識到自己這樣問可能有點失禮,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劉氏也不在意這些,笑道:「老頭子喚作李大田,是這漁村裡的老漁夫。」
  
  「阿娘,我以後跟著阿爹姓,就喚作李離兒,阿娘和阿爹不嫌棄的話,以後就當離兒是你們的親生女兒。」
  
  劉氏一聽可就激動了,這姓氏可不是隨便就能改的,但看著這丫頭一副決絕的樣子,只是興奮地點了點頭,眼框裡瞬間盈滿淚花,連連道:「好,好,阿娘也有閨女了……」
  
  「包子也有姐姐了……」一旁的小包子也摻了一句,幾人相視一笑,到了晌午,李大田搖船回來,劉氏把這事一說,李大田也是激動了半天,四口人其樂融融地聚在小木桌上,好不熱鬧。
  
  村裡最不缺的就是長舌婦,沒過幾日,這漁村村尾的老倆口打撈起一個小姑娘的事情在整個小漁村傳了遍,有人傳說這姑娘如何如何美貌,認了李家倆口子做爹娘,直道這丫頭孝順、懂得感恩圖報,也有些人唏噓不已,道:「再漂亮有咱村裡的梅子漂亮麼?」

    郭家有個小女兒名喚郭曉梅,年方十六,皮膚白皙,生得小家碧玉,和漁村裡其他長相平庸的女子一比,那可不就是一大美女麼,可憐這一干人沒有見過離兒的美貌,不然還不得把她比作天上的仙女。

    梅子才及笄,盤發插笄後便有人陸續前來提親,這可苦了郭家兩口子,這來提親的都是漁村裡數一數二的好小夥,一時不知該如何抉擇。兩口子問梅子,梅子也只是臉紅地說全憑父母安排。這事就這麼一直吊著,現在梅子也已經十六了,同離兒同歲。
  
  十六歲的姑娘算是大姑娘了,一旦過了十九出嫁的可能性就開始降低,這不,李家兩口子已經開始考慮為自己新認的閨女尋個好人家,儘管心裡不舍,但是更不想耽誤了好閨女的青春。可憐李離兒還被蒙在鼓裡並不知曉,樂呵呵地和小包子玩得開心。
  
  住了幾日,剛開始有些不習慣,整日裡就吃些野菜和阿爹捕來的魚,野菜只放了幾顆鹽粒,苦澀難以下嚥,還有那魚湯,只是簡單地用水煮了煮,那湯就跟白開水一樣,儘管自己很喜歡吃魚,經常吃也難免吃膩,偷偷看了看吃得慢吞吞的小包子,離兒就知道包子跟自己肯定是一樣的。

    離兒心裡下定決心,一定要想辦法讓家裡過得稍微好點。阿爹為了給自己添置一張木床,前些日子整天忙於捕魚,用辛辛苦苦捕來的幾條大鯉魚去村裡的木匠家換了個木床,離兒看在心裡,覺得眼睛裡酸酸的,告訴自己一定要好好孝敬兩位老人家。
  
  漁村大多數人以捕魚為業,阿爹也算個有經驗的老漁夫了,平日裡離兒說要陪著去,李大田自然是拒絕了,說離兒差點淹死在水裡,不准她隨意下江,這下離兒真是有苦說不出,她也算泅水老手好不好,如今卻被阿爹看扁了,只好在家裡陪著包子玩耍。阿娘有時回去村裡串串門,以前都是帶著包子不方面,現在有離兒看著,也省了不少心。
  
  村裡也有些婦人種田,可是以漁業為主的漁村田地本就不多,所以連青菜也變得稀奇起來。每逢初五、十五、二十、二十五、村裡人會成夥結隊地到附近的小鎮上交易,大部分是賣魚,俗稱趕集,而賣魚得來的錢兩基本上都被拿去換一些吃食,雖說是鄰近,距離卻很遠,徒步走也要足足兩個時辰。

    而離漁村最近的不是離兒從小呆到大的烏龍鎮,而是另一個方向的梅花鎮,據說那梅花鎮被一大片梅林環繞著,所以取名梅花鎮。離兒不由舔舔嘴唇,不知這梅樹是不是果梅樹,如果是的話,樹上豈不是金燦燦的梅子,酸甜可口,還可以做成酸梅湯解暑。
  
  離兒本就是個閒不住的主兒,這番帶著小包子在村子附近瞎轉悠,順便熟悉一下環境,看看周圍有沒有什麼可開採的好東西。偶爾遇到幾個陌生人,離兒禮貌性地笑了笑,可是看在別人眼裡就變了味,有認得小包子的婦女,看這女子抱著小包子,對她的身份也猜到了八、九,幾個婦人私底下嚼舌根,說這李家的新閨女憑著一副好看的皮囊到處勾人,而男子則心下吃驚,互相打探這是哪家的閨女生竟得如此貌美,許人了沒有,云云。
  
  離兒只是撇撇嘴,不去管別人探討的目光。一雙大眼睛四處瞅著,發現周圍的野地裡有不少能吃的野菜,想必這漁村的村民還未發現,因為阿娘平時做的野菜羹,也就只有那種粗徑的野菜,喚作野芹菜,而她今日看見了許多其他種可食的野菜,那種有著包子的巴掌般大小的紫色葉片,喚作紫背天葵,涼拌起來頗為清爽可口,另外還有苦菜和春椿,苦菜味苦,但是若能去掉苦味,用五花肉炒炒,便會覺得香甜可口,而春椿味道比較重,如果能用醋去掉異味,涼拌或者小炒都不錯。
  
  離兒還欲往深處走,懷裡的小包子出聲了,扯了扯離兒的衣袖,奶聲奶氣道:「姐姐,不能往裡走了,裡面是深山,娘親說很危險。」
  
  「深山裡可曾住著什麼人家?」離兒好奇地問道,方才她也是看見遠處有炊煙冒出才忍不住往裡走。
  
  「娘親說,半山腰上只住著個醜哥哥,而且很凶的,所以讓包子不要靠近。」小包子吃著大拇指道。
  
  「那我們今天先回去吧,改天和包子一起來摘野菜好不好?」離兒笑道,取出小傢伙含在嘴裡的指頭。
  
  「好。」小包子聽話地點了點腦袋。
  
  漸漸走遠的離兒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遠處的人煙,那裡果真住著一個人?那是怎樣一個人,竟然能獨自一人住在荒蕪的山裡?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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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趕集

  「閨女,來看,你阿爹今個兒捕了好幾條大魚,三條鱸魚,四條鯉魚。」劉氏笑得合不攏嘴,朝離兒和包子招招手道。

  古時候的捕魚技術是差了點,也難怪阿娘這麼高興,離兒咧嘴一笑,湊近身子看了看木盆裡的幾條魚,其實這幾條魚的尺寸比她見過的大魚要差得遠,頂多有兩尺長,不過這野生野長的魚能長到這麼大也算不錯。

  離兒不好拂了兩人的面子,笑呵呵道:「阿爹今個兒真是厲害,捉了這麼多肥魚!」小包子一聽也在一旁手舞足蹈,蹲低身子,胖乎乎的小手玩弄著鯉魚的兩條短須。

  鯉魚的魚唇豐滿肥厚,離兒想想就流口水,只可惜阿娘做的魚湯的確不怎麼樣,離兒在心裡歎息道。其實也不怪阿娘,屋子裡什麼調味料都沒有,只有一些粗鹽。
  
  「阿娘,明天是趕集的日子嗎?」離兒熟絡地挽上劉氏的胳膊,問道,她記得明個兒是初五,現在再跟阿娘確定一下。
  
  「閨女,你阿爹今個兒忙著捕魚,可不就是想明天一大早去梅花鎮麼。」劉氏看著自家水靈靈的閨女,笑著解釋道。
  
  「阿爹,離兒明日陪你一同去鎮上好不好?」離兒轉頭看向正在給魚換水的李大田,嬌聲道。
  
  「閨女啊,這路太遠,而且還有一段山路,不好走,你還是在家陪著你阿娘吧。」李大田朝離兒憨憨咧嘴一笑,露出排列不規則的牙齒,一邊換水,一邊說道。
  
  「阿娘——」離兒見阿爹不同意,連忙轉換了目標,搖著劉氏的胳膊,央求道。那可憐兮兮、眼巴巴的樣子凡是個人都會不忍,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誰欺負了她。

  劉氏無奈地搖搖頭,拉過她的小手,拍著她的小手背,語重心長道:「閨女啊,你阿爹說得都對,這山路確實不好走,阿爹和阿娘是怕你吃不消。」
  
  「阿爹,阿娘,離兒自幼走了不少山路,這點累算什麼?離兒也想出去長長見識,以後阿爹老了,離兒就可以代替阿爹出去賣魚了……」離兒絲毫不放鬆,道。
  
  「你這孩子,想你阿爹快點老是不?」劉氏食指尖點了點離兒的額頭,一副嗔怪的樣子,可是眉眼間全是笑意,李大田也大笑出聲,一家人其樂融融。

  小包子在一旁觀察良久,也爹聲爹氣地央求去鎮上,可是劉氏哪裡容許,在小包子屁股上拍打一下,惹得小包子委屈地癟了癟嘴,乖乖地趴在劉氏的懷裡。得到了阿爹阿娘的同意,離兒思索著找點什麼可以賣的東西換點調味品回來。呵呵,阿娘做飯的班兒以後由她來接吧。
  
  天濛濛亮,不知哪戶人家的公雞開始打鳴,離兒以往在趙府的時候就習慣了早起,現在聽到雞鳴,纖手揉了揉眼睛,正欲再小憩一會兒,卻猛地掃見已經在收拾東西的李大田。「阿爹,你怎麼不多睡會兒?今個兒可是要忙一天的,阿爹可不能累垮了身子。」
  
  離兒連忙坐起身,微微抱怨的關心話語讓阿爹呵呵一笑,「閨女可能不知道,漁村不比其他村子,離鎮子較遠,要足足走上兩個時辰,村民都要趁著天氣爽快的時候趕路,到鎮子的時候剛好是鎮子上很多婦人出去活動的時候,生意也好。」
  
  離兒詫異,不知還有這麼多講究,「阿爹怎麼不叫醒我,離兒是不是耽誤了阿爹趕路的時辰?」說話的時候臉微紅。她還認為自己起得夠早,沒想到還得阿爹等著她。
  
  「阿爹看閨女你睡得香就沒捨得叫,反正咱們不差這一會兒。」
  
  離兒臉更紅,連忙穿好衣服,像個小兔子一樣跳到李大田後背,親昵地趴在他的背上,「阿爹,以後閨女一定好好孝敬您和阿娘。」
  
  李大田感覺自家閨女像個黏人的小孩子一樣半趴在自己的後背,喜歡得不得了,突然想起閨女的婚事也該操心一下了,昨日會答應離兒陪同自己一塊去,也是打算讓閨女出去見見世面,多認識一些小夥子。「閨女啊,這次去鎮上趕集的小夥子很多,閨女記得多留意著點兒。」李大田側臉,朝黏在自己身上的離兒笑道。
  
  離兒臉唰地紅了,阿爹該不會想著把自己嫁出去吧。「阿爹,離兒還小,還想多孝敬孝敬阿爹和阿娘呢,阿爹該不會在嫌離兒笨手笨腳,所以要急著把離兒嫁出去吧?」離兒嘟嘴道,口上雖這麼說,小手卻不忘給李大田捶捶肩膀。
  
  「你這丫頭淨瞎說,阿爹也是怕耽誤了你,哎……」李大田歎了口氣,搖頭道。
  
  「哎呦,阿爹,離兒都知道,可是離兒還不想這麼早嫁人呢,離兒走了,阿爹和阿娘誰照顧?」離兒越發討好,給李大田揉著肩膀,臉上的笑意無比明媚。
  
  「也罷,阿爹還真捨不得閨女,不過,如果真有哪家的好小夥兒看上了閨女,不嫌棄家裡貧困,閨女就答應了吧。」
  
  離兒不好再得寸進尺,只好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阿爹放心,如果遇見中意的,閨女一定把自己嫁了。」
  
  兩人準備妥帖,開始上路,阿娘和包子留在屋裡守家,離兒陪著阿爹前往梅花鎮。
  
  李大田瞅著離兒身上的裝得鼓鼓的布包,覺得這東西比平日裡的包裹實用,還很方便,可以掛在身上。「閨女,你昨個兒晚上問你阿娘討了針線和碎布就是為了做這個東西?」李大田指了指離兒肩上斜挎的布包,好奇問道。
  
  離兒得意地點了點頭,問道:「阿爹,怎麼樣,好看嗎?」其實,好看還真沒有,頂多就是那構造很奇特,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離兒昨天下午悄悄去山裡摘了點野果,想著現在天氣熱了,這種酸果子是富貴人家很喜歡的東西,拿來換一兩個銅子也行。
  
  「你這丫頭就會瞎折騰。」李大田笑著搖了搖頭。
  
  「阿爹,我幫你拿一個竹簍吧。」見李大田兩手都提著裝滿魚的簍子,離兒準備伸手接過一個。阿爹都四十多的人了還做這麼重的活,離兒心裡疼著呢。
  
  李大田笑著拍掉離兒的手,「閨女,你阿爹正是強壯的時候,你真當阿爹老了不成?」
  
  聽阿爹這麼一說,離兒也好作罷,只是遇到不好走的山路時,離兒會留意著阿爹腳下的路,看看有沒有什麼低窪和碎石。或許兩人確實趕路趕得晚了點,路上只有幾個匆匆趕路的老漁夫,其餘便沒了身影,阿爹時不時與匆匆路過的村民打聲招呼,自己的腳步仍舊沒有加快。

  離兒知道阿爹是怕自己累著,心裡一陣暖意湧來,嘴角輕勾,手不知不覺中環住阿爹的胳膊,微微使力,一塊提起那放了四隻大鯉魚的竹簍子,李大田無奈搖頭,任著她偷偷幫自己。

  他算是撿到寶了,這麼好的閨女怕是二百條大鯉魚都換不來。如果離兒知道阿爹在拿自己和魚作比較,一定會黑著臉加一句:豈止如此,你閨女可是二百隻千年王八都換不來的。
  
  日頭漸漸升起,朝霞印得天空紅紅的,離兒心裡擔心,今日的天氣怕是不穩定,而且出門也沒帶斗笠和蓑衣,阿爹也算個中經驗老手,看著天邊的朝霞,微微皺了皺眉,眉間很輕易就形成了幾條溝壑。
  
  「阿爹,你說,今天會下雨麼?」離兒擔憂地問了句。如果真下雨,這泥巴路很難走,而且下坡的時候容易打滑。

  「閨女別擔心,如果真下雨的話也有阿爹護著你。」李大田眉頭舒展,憨笑道。

  離兒甜甜一笑,兩人不急不緩地到了鎮子外的梅林。然後,離兒被眼前的景色狠狠地驚了一跳。是果梅樹,果梅樹!離兒就差脫了草鞋,撩起裙擺,卷起褲腿,跐溜跐溜地爬上樹摘梅子了。

  似乎注意到離兒貪婪的目光,李大田嘿嘿一笑,「閨女,這果子吃不得的,酸得很。」
  
  不酸就不叫酸梅了!離兒邊流口水便在心里加到。
  
  「阿爹,這是誰家的果梅樹?」離兒迫不及待地問道。現在已經五月中旬,再過個把月,樹上的梅子就會變成明晃晃的黃色,做成酸梅湯祛熱解暑還能炸成果汁呢。
  
  李大田一聽閨女的問話,呵呵笑出聲,「這都是些野生的梅樹,哪是什麼人種的。」那一刻,離兒的眸子明顯亮了一下。兩人不再停留,朝梅林深處的小鎮行去。
  
  因為來的時辰晚了些,小鎮人家的道路兩旁都擠滿了農人。漁村的漁民集中在一處地方叫喊著賣魚,另外的幾處地盤有別村的婦女和漢子賣一些蔬菜水果。離兒和李大田走至賣魚的那處,在一個角落裡落腳。把盛滿魚的簍子放在地上,李大田拂了拂地上的灰塵,朝離兒道:「閨女,累了吧,來,坐這兒休息會兒。」
  
  走了兩個多時辰,說不累是假的,恐怕腳底已經磨起了水泡,但是離兒不想阿爹擔心,連忙點頭道:「謝謝阿爹。」拽了拽阿爹的袖子,指著自己身邊的空地,「阿爹也坐吧。」
  
  李大田搖搖頭,笑道:「哪有賣東西的農家坐在這裡的?」離兒轉頭一看,好像只有自己格外悠閒地坐在這裡,其他漁民都是半蹲著或站著,看著來來往往的婦人和大戶人家的丫頭吆喝著自己的東西,有的人已經賣掉大半的蔬菜,一些漁民也收穫不小,離兒調皮地吐了吐舌頭,規規矩矩地坐在李大田的身後,她真的是累壞了。
  
  阿爹開始吆喝,因為阿爹的魚鮮而肥,有不少婦人停停留留,問著價錢,有的跟阿爹叫價半天,有的很爽快地買了去。

  而一邊坐著的離兒也沒有閑著,一雙大眼睛仔細觀察著路人和買魚的婦人。等到眼睛看得發麻,離兒終於眼睛一亮,那是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頭,臂彎掛著個竹籃,那穿著一看就知是哪個大戶人家的下人,離兒在趙府呆了十幾年,自然知道那是膳房購置食糧的丫鬟。

  於是,離兒一下站立起身,順手拍掉衣服上的塵土,站到阿爹跟前,一塊幫助吆喝,小道兩旁全是聲音粗噶的男聲和婦女略顯尖銳的聲音,而離兒的聲音清脆好聽,一下引起不少人注意。
  
  很多農人一心顧著賣自家東西,沒有留心到角落裡的李大田和離兒,此番被吸引過去,才發現一個水靈的小姑娘,眼眸黑亮亮的,肌膚白皙順滑,唇瓣粉嫩如花,吆喝時露出的貝齒白潔好看,不似很多人已經發黃的牙齒。小臉瘦削卻不顯羸弱,反而襯托出尖尖的下巴,一頭烏黑長髮簡單地挽了一個髻,偶爾有一兩根髮絲被風吹亂,銜在了嘴裡。好一個美貌的妙齡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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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二疤

  李大田看自家閨女引起不小的轟動,微微往前走了一步,擋住眾人的視線。離兒看在眼裡,嘴角微勾。
  
  那個小丫頭循聲而來,看著李大田簍子裡的魚比其他漁夫的都大上一些,似乎是滿意地點了點頭,「這鯉魚和鱸魚怎麼賣?」小丫頭翻了翻魚肚皮,朝離兒問道,似乎把離兒當成了正主。
  
  離兒連忙指了指竹簍裡的魚,臉上一直笑意淺淺,「姑娘若是想買,我會算便宜點,這竹簍裡的一條鯉魚和鱸魚大概有三四斤,只算姑娘七十文錢如何?」見小丫頭做沉思狀,離兒繼續道:「姑娘也看到了,我家的魚比別家的大一些,而價錢卻差不多,姑娘還在猶豫什麼?」
  
  小丫頭聽聞,眉眼帶了笑意,「那我就鯉魚和鱸魚各買一條好了。」管錢糧的下人會從省下的錢中撈到好處,這一點離兒在趙府的時候早就習以為常,所以才會一語中的,直戳對方的心坎。

  離兒專門在簍子裡挑了挑,丫頭見她細心為自己挑了兩條最好的,心裡更加滿意,爽快地付完錢,把魚放在竹籃裡就欲去看蔬菜。

  離兒連忙叫住她,捧了一把野果子遞給小丫頭,笑道:「天氣開始轉熱,吃些酸果子容易開胃,這些就當我送給姑娘的小禮物。」離兒特意把開胃兩字加重,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個時候,那些大戶人家的小姐和夫人因為天氣變熱已經開始厭食,吃不下飯菜,有些脾氣不好的主兒便會對下人發怒。
  
  果然!小丫頭一聽開胃兩字,眼睛倏地轉了轉,又聞這是對方白送給自己的,臉上笑開了花。伸手接過離兒送來的果子,小丫頭放在嘴裡一咬,感覺酸酸甜甜,腸胃確實是清爽不少。「這位姐姐,我家夫人這幾日剛好厭食厭得緊,不知道還有沒有多餘的果子,我想買一些帶回去給夫人吃。」若是能討得夫人歡心,她自然少不了好處。
  
  離兒燦爛一笑,將腿腳的布包口大大撐開,露出鮮紅的果子,「喏,這些都是,姑娘若是想買,我會看在姑娘剛才買了魚的份上半價賣給你。」離兒說得誠懇,似乎還有些勉為其難。
  
  小丫頭一聽對方要半價賣給她,心裡越來越喜歡這小娘子,毫不猶豫地買了剩下的果子,走出幾步的丫頭忽地調頭回來,看著離兒,秀眉一揚,笑問道:「不知這位姐姐家住何處?若是方便的話,以後薛府裡需要的魚肉都由你來供應可好?」
  
  這下子,許久沒有吭聲的李大田激動了,若是能有長期雇主,他們的魚就能順利賣出去了,還能掙得不少銀兩。
  
  離兒倒是不急不緩,道:「只是住在漁村的小漁娘,因為路途遙遠,我和阿爹只能每逢初五、十五、二十和二十五前來鎮上,姑娘若覺得時辰可以,我和阿爹每次都會備下姑娘要的鮮魚,姑娘來老地方取走便是,姑娘認為如何?」
  
  小丫頭低頭想了想,然後抬頭看了看長得美貌又很善良的小漁娘,覺得這小漁娘越看越順眼,深得她意,所以只是猶豫稍許,便笑道:「府中也不是頓頓大魚大肉,那就依姐姐所言,每月的這些時候,我便來購置魚肉。」
  
  「好,那就這麼說定了。」離兒點了點頭,目送丫鬟走遠,這才籲了一口氣,毫無形象可言地盤腿坐在地上。
  
  「閨女,阿爹現在才知道你原來這麼會做生意。」李大田笑得合不攏嘴,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阿爹,你就知道取笑我。」離兒嬌嗔一句。
  
  其實哪是李大田取笑她,平時要蹲守許久才能賣完的魚這次不足一個時辰就買去了大半,有路人見大宅子裡的下人都買了李大田的魚,也跟著過去看了看,覺得確實不錯,一時間,魚有些供應不求,李大田呵呵笑著,離兒在一旁看得滿足。

  突然覺得有一條格外強烈的視線打在自己身上,離兒環顧四周,沒發現什麼異常。她知道有幾個小夥子熱切地看著自己,可是剛才那條視線卻異常灼熱,仿佛能將人灼傷。
  
  「閨女,咱家的魚今個兒這麼早就賣完了,這全都靠閨女的功勞。」李大田嘿嘿笑著,數著兜裡的錢,七八條魚大概有六百文錢,見阿爹仔細地揣進懷裡,離兒唇角一勾,開心笑了。
  
  自己手中也有野山果換來的零碎錢,本來要給阿爹,阿爹卻讓離兒自己攢著買點想要的東西,而阿爹去糧鋪子裡換了點粗糧,精糧稍貴,阿爹還是捨不得的。離兒掂量一下手中的幾十文錢,打了點陳醋,買了點薑蒜和白糖,剩下的錢放進了小布包裡。
  
  因為東西賣完得早,李大田和離兒收拾好東西開始往回走,也有一些村民陸續收攤子。李大田手裡提著一小袋粗糧,離兒則拿著兩個空竹簍。察覺到時不時有小夥子在偷偷打量自己,離兒微微低頭,試圖擋住別人的視線,李大田以為自己閨女在害羞,心裡呵呵一笑,自家閨女這麼水靈,相信過不了多久就會有小夥子去家裡提親。
  
  出了梅花鎮,離兒忍不住看了看樹上還是青色的梅子,微微吐出小舌尖,調皮地舔了舔嘴唇,猛地掃見不遠處梅樹下站著一個漢子,離兒心下一驚!那人長得強壯高大,皮膚略黑,呈古銅色,左半邊臉布了兩條長長的傷疤,看起來就像兩隻醜陋的蜈蚣,那張臉看起來格外猙獰,離兒手一顫,竹簍差點掉在地上。
  
  「閨女,咋了這是?」李大田見離兒一副驚慌的樣子,擔憂問道。
  
  「阿爹,沒什麼。」離兒連忙擋住李大田正欲轉過來的臉,若是被阿爹知道有個賊人在後面跟著怕是會嚇出病來。裝作是隨手挽住李大田的胳膊,腳步卻微微加快。李大田以為閨女回家心切,看她一路上腳力還算可以,也逐漸加大了步伐。
  
  「轟隆隆——」天公不作美,方才還晴著的天兒瞬間佈滿烏雲,一道閃電劃過,雷聲陣陣。
  
  「不好,看來是要下雷雨了!」李大田低吼一聲,粗眉皺成一堆,料到天氣可能不好,沒想到卻是雷雨,這可如何是好?手上還提著一袋粗糧,若是進了水,怕是會壞掉。
  
  離兒也是後悔莫及,都怪自己收拾匆忙,連帶著阿爹也忘了帶上斗笠和蓑衣。鬥大的雨點開始砸下,夏日未至,便下起了雷雨,這天氣果真說變就變!路上間或出現一兩個村民,都是裹在蓑衣裡匆匆行路,一時間,離兒和李大田無處可竄,本想找個避雨的地方,可是這裡四周全是空地,哪有可有避雨之處。李大田一手護著自家閨女,一手把粗糧抱在懷裡。兩人腳步雜亂地踏在濕窪窪的泥巴小道上。
  
  「啊——」離兒腳一滑,跌倒在地上,褲腿上也沾上泥巴髒水。
  
  「閨女,摔著沒?讓阿爹瞅瞅!」李大田連忙放下手中的粗糧,顧不得會不會被雨水淋濕,伸手扶起離兒,糧食再重要也比不上自家閨女。
  
  「阿爹,我沒事。」離兒勉強一笑,裝作一個沒事人站了起來,可是她卻清楚地感受到腳腕傳來的痛楚。本就走了許久的路,腳底板起了水泡,如今腳腕崴了,走起路來就更加吃力。
  
  雨滴很快變成了大雨砸落下來,離兒和阿爹似乎都做好了被淋成落湯雞的打算。
  
  離兒吃力走著,突然發覺被水淋濕的發頂多了一個沉甸甸的東西,抬眼一看,卻看見一隻大大的斗笠戴在了自己頭上。還未來得及轉頭,便聽見阿爹吃驚地叫了一聲,「二疤?」

  「李老爹,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漁村也有很遠的路途,蓑衣您老先披著。」這男人的聲音略顯低沉,卻帶著說不出的爽朗,語調也是微微上揚,讓人聽著很舒服。
  
  離兒側頭看去,這不看則已,一看當真是差點又摔一跤,這個高大健壯的漢子不就是她先前誤認成歹徒的那個人?!離兒本就身子高挑,老爹也只比她高出一小截,可是這漢子足足高她一個頭,給人一種莫名的威壓。壯漢微微一笑,臉上的疤痕似乎跟著顫抖,離兒有些看不下去,轉回臉。
  
  似乎察覺到離兒的反應,漢子尷尬一笑,隨即很快收斂了表情。
  
  李大田看著身上突然多出來的蓑衣,不感動那是假的,「二疤,還是你自個兒披著吧,老爹我身子骨壯,沒事的。」說著就要扯下漢子剛剛為他披上的蓑衣。
  
  「李老爹,你身子骨再好也不及我二疤呀。」漢子明明說著打趣的話,臉上卻未露出笑意,好似已經意識到自己笑起來很難看,怕嚇著旁邊站在的離兒。

  二疤動作利索地拾起方才李大田落在地上的小袋子粗糧,放在了自己的擔子裡。「老爹,這粗糧淋了雨可就放不了多長時間,我先替你存放在我放肉的擔子裡,回了村再送到你屋裡。」
  
  「哎,好好,麻煩二疤了。」李大田又似感激又似尷尬地笑了笑。平時在村裡,因為尤二疤長相兇殘,沒人敢跟他親近,尤其是村裡的黃花閨女看見他就躲得遠遠的,一些婦人也隨處嚼舌根,謠傳這二疤性格殘暴,種種,他自己自然隨了大夥,很少跟他說話,如今幾番對話才發現這尤二疤是個如此貼心的孩子。李大田在心裡漸漸改了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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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同行

  尤二疤二話不說挑起擔子,由於身上沒了蓑衣避護,全身都被淋濕了,李大田看不過去,推辭幾番卻拗不過這孩子的堅持,只好由著他走在前面,他和離兒跟在後面。見自己閨女衣服濕透,李大田低呼一聲,連忙把身上的蓑衣給離兒披著。
  
  「阿爹,我沒事,你自己披著,別著涼了,閨女我身子骨好著呢。」離兒趕緊阻止李大田給她披蓑衣的動作,嘴上雖然在笑,可是腳上的痛楚一陣陣傳來,疼得她牙齒打顫。走在前面的尤二疤時不時回頭看兩人一眼,確定兩人沒有落下。
  
  離兒實在堅持不下去,咬咬嘴唇,「阿爹,你們倆先回去吧,我在後面慢慢走就行,反正這路我都記下了。」
  
  「閨女,你在說什麼傻話,阿爹怎麼會丟下你一個人?」李大田不高興地數落道,突然看見離兒臉色蒼白,走路有點跛,這才恍然大悟,「閨女,是不是剛才崴到腳了?」
  
  離兒沉默良久,這才點了點頭。這會兒子雨倒是開始變小,可是自己的腳傷卻成了大問題。
  
  「來,閨女,阿爹背你。」李大田半蹲身子,作勢就要背離兒。
  
  離兒趕緊拒絕,阿爹身子再好也是經不起背著自己走這麼長的路的。
  
  走出一段距離的尤二疤回頭看去,見兩人推搡著不知說什麼,於是挑著擔子走了回來。
  
  「李老爹,怎麼了?」眼角餘光偷偷看了離兒一眼,見她臉色不好,卻不好多做觀察,很快便收回視線。
  
  李大田重重地歎了口氣,「是我家閨女腳扭了,又不肯讓我背,你說這孩子,脾氣咋這麼倔呢?!」
  
  「阿爹,我真的不要緊,您都一把年紀了,哪裡背得動我?阿爹和二疤先回去,我在後面慢慢跟著就行,反正這會兒雨小了,不打緊的。」離兒笑了笑,建議道。
  
  聽她叫自己名字,尤二疤眸子閃了閃,卸下肩上的擔子,走到離兒身邊蹲下,儘量讓自己看起來面善,聲音低沉道:「我背你。」
  
  「二疤,還是不用了,老頭子我來背吧。」離兒還未出聲,李大田就先一步阻止道。要是被別的村民看見了,以後還有哪家的小夥子敢上門提親?
  
  仿佛看出他的擔憂,尤二疤微微低頭道:「老爹放心,現在路上的村民少,沒人會注意的。」
  
  這麼一說,李大田反而不好意思了,杵在那裡一時沒有說話。
  
  倒是離兒很看得開,毫不猶豫地趴在他蹲下的厚實肩膀上,雙手攬住他的脖頸,輕聲道:「二疤哥哥,離兒就麻煩你了。」其實,離兒也不是一點不在意這男女近距離接觸,畢竟離兒在這兒呆了許久,知道這男女關係很講究,不敢逾矩,實在是腳上痛楚,再這麼走下去,一隻腳難保不會真的跛了。再者,他說的話也有道理,現在人少,都急著趕路,應該沒多少人注意。
  
  尤二疤先是狠狠一怔,背對著離兒的臉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只可惜那兩道跟著活動的疤完全將這笑改了意味兒,好似是奸計得逞的笑。尤二疤長臂勾住離兒的腿彎兒,一步一步扎實地朝前走。李大田歎了歎氣,也只好作罷,替尤二疤挑著擔子,跟在兩人身旁。想起什麼,李大田把身上的蓑衣披到離兒身上,見她又要推辭,佯作不高興道:「閨女,你再不披著,阿爹可要生氣了。」
  
  離兒嘟了嘟嘴,這才沒有拒絕,想著現在雨確實小了很多,阿爹身子也很健壯,應該沒事。
  
  幾人默默走著,一時間靜默無語。離兒把身上的蓑衣微微拉開,儘量讓二疤的身子也躲在裡面,尤二疤沒有說話,只是那厚實的耳朵悄悄染上了一絲紅暈。離兒輕笑出聲,覺得這漢子很容易害羞,突然很想知道他臉上的兩道疤是怎樣來的,又覺得直接問他顯得唐突。
  
  「二疤哥哥,你家住在哪裡?」離兒打破一時的沉默,輕問出聲。
  
  尤二疤腳步頓了頓,似乎沒有料到她會主動搭話,耳根更紅,連忙回道:「我家在村尾的半山腰上,那裡只有我一戶人家。」
  
  這次輪到離兒吃驚,難道上次見到的炊煙便是從這漢子的小屋飄出來的?
  
  「二疤哥哥,一個人住在山上不寂寞嗎?你的爹娘呢?」離兒又追問。
  
  「……都去了。」尤二疤淡淡道,沒有絲毫不悅。
  
  「對……對不起……」離兒有些後悔,不該問這麼多。
  
  「沒啥,都走了好久的人了。」尤二疤呵呵一笑,把離兒的身子往上提了提,離兒撇撇嘴,心道自己是不是太重了,這漢子長得壯實是真的,可是要背著自己走這麼遠也會累著吧?
  
  李大田只看見兩人在小聲嘀咕著啥,也沒往心裡去,只是有些惋惜地搖了搖頭,這尤二疤是個好小夥子,可惜長得難看了些,家裡也只是他獨自一人,平日裡與村民少有來往。
  
  據說,尤二疤的老爹數年前從鎮子裡搬到了這毫不起眼的小漁村,具體來歷眾人也不知道,只曉得他性格溫和,待人極好,而且相貌堂堂,又很能幹,後來村裡最美的姑娘孫氏嫁給了他,兩口子小日子過得熱熱鬧鬧,再後來孫氏產下一子,便是如今的尤二疤。

      二疤小時候長得挺水潤的,是個可愛的毛孩子。在二疤十五歲那年,二疤的老爹不知何故,去了鎮子上再也沒有回來過,後來孫氏日益病重,最終帶著遺憾離開人世。

      當然,這一切都是道聼塗説,瞭解真相的人沒有幾個。至於二疤臉上的醜陋疤痕,眾說紛紜,有村民認為是二疤去鎮上買賣時遇到了歹徒,在跟歹徒搏鬥的時候留下的,也有的說是二疤去深山狩獵時遇到猛獸,激烈地幹了一場,臉上留下了野獸的爪印。所以,深山裡很少有村民進去,儘管深山裡有很多好東西,譬如說珍貴的草藥,大片的竹子,鮮美的野果子。
  
  其實尤二疤真名不是尤二疤,不過是因為大夥這樣叫慣了,二疤也滿不在乎,所以名字被這樣叫了很久。事實上,尤二疤的老爹給他取了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名喚——尤君洛。
  
  尤二疤著實身子強悍,背著離兒也一點不吃力,沒過多久便回了漁村。快到村口的時候,二疤放下了背後的離兒,畢竟男女有別,被村民看見了只怕又要說三道四。
  
  「二疤,你來的時候可是走的旱路,怎麼不見你的小船?」李大田問了一句。
  
  「李老爹,我家那小船有點漏水,拿到木匠家修去了,所以今早我走的旱路。」尤二疤語氣輕鬆,絲毫不覺乏累。
  
  「二疤哥哥,你還是同我們一路吧,走水路快些。」離兒覺得讓這漢子背了一路有些過意不去,當然是能還人情便還,只是離兒萬萬沒有想到,這一還便把自己還進去了!
  
  李大田本是隨口問了一句,沒想到自己閨女會這樣答話,心裡歎了口氣,若是幾人真的同乘一條船,被有心人看見了,閨女的名聲怕是要毀了!這丫頭還不知其中利害關係。
  
  「不了。」似乎看見李大田為難的表情,尤二疤淡淡一笑,拒絕了離兒的好意。其實那真的是淡淡一笑,不過那疤痕微微拉扯著,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就像是個長得很兇殘的壞人咧著牙齒對別人兇神惡煞道:別怕,其實我不是壞人。

      離兒看的時間久了也漸漸習慣,除了臉上的兩道疤,這尤二疤其實真的很俊逸,皮膚是健康的古銅色,頗有陽剛之氣,臉廓上的線條看起來也很柔美,身子健挺有型卻不似一般漢子的那種憨憨的大塊頭,如果沒有那兩道疤,興許許多小姑娘都會迷上他,離兒在心裡呵呵偷笑道。
  
  雨已經停了下來,尤二疤把擔子裡的粗糧遞給了李大田,然後快速掃了一眼離兒身上披著的蓑衣,一想到那是自己的東西,淡淡笑了笑。
  
  幾人已經走到村頭巷子口,李大田去碼頭牽了自家船。尤二疤正欲離去,離兒突然叫出他,「二疤哥哥,你就上船吧,阿爹的船雖然破了點和小了點,放下你也是不成問題的。」一旁的李大田一聽,無奈搖搖頭,哪有這麼大方承認自家船很破的?
  
  尤二疤沒有答話,只是側眼看了看李大田,見他先是猶豫接著笑著點了點頭,這才無所顧忌地上了船。
  
  不得不說,這船確實很小,李大田站在船頭搖著船槳,船尾放著竹簍和二疤的擔子,剩下的地方已經被離兒和二疤占滿,見尤二疤使勁往後靠,離兒輕笑出聲,「二疤哥哥再往後挪動,那擔子和竹簍可就要被你擠下船了。」
  
  聽到離兒的調侃,二疤這才規矩坐在那裡,可是對方坐著個他從未見過的好看姑娘,這姑娘還對著他笑,他真正是如坐針氈。
  
  咻的一聲,二疤站起身,幾步走到船頭,對李大田道:「李老爹,你忙了一天也累了,我來忙你搖船,您老歇會兒吧。「還未等李大田拒絕的話說出口,二疤已經搶過了李大田手中的槳。李大田含笑搖搖頭,心裡越發喜歡這小夥子。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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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3 00:35:32 |顯示全部樓層
7、手藝

  一場大雨過後,天氣格外晴朗,夕陽已經西下,水面上印下長長的餘輝,鮮紅好看,一縷縷紅色在蕩漾的水波中輕輕描摹著那粼粼的水紋,美得迷了人眼。
  
  離兒欣賞著美麗的晚景,心情感到從未有過的舒暢,這是一個安寧的小漁村,生活很愜意,當然,如果沒有岸邊偶爾投來的幾道打量的目光就更好了。

    離兒本是看著遠處的岱山青樹、碧波河水,視線逐漸移向側面的漁家小屋,一排排的房屋略顯簡陋,零散地分佈在各處,有一兩家挨著的,關係看似較好,幾個外出的婦人瞅見離兒幾人不禁開始嘟囔個什麼,離兒側過身,不想看別人打量的視線,只是無聊地看著尤二疤撐船時那船槳蕩出的一圈圈好看的波紋。
  
  「閨女,咋了?是不是腳上還疼?」坐在二疤原來所在的位置上,李大田見自家閨女有些鬱鬱寡歡,不由擔憂問道。
  
  離兒回過神,連忙搖搖頭,小嘴一勾,笑道:「阿爹說啥呢,離兒現在心情好得很,正想著回去給阿爹阿娘做頓好吃的。」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沒人看見搖船的尤二疤目光時不時地打在離兒身上,眼裡閃著晶亮的光,逐漸變得灼熱。
  
  三人剛到家門口,離兒便見阿娘牽著小包子站在岸邊,臉上盡是擔憂,似是看到幾人逐漸靠近的身影,阿娘這才舒展了眉頭,小包子也在一旁蹦跳了幾下。
  
  「老頭子,閨女,你們可算回來了!我正發愁要不要托村裡的小田把家裡的蓑衣送……」劉氏一句話還未說完,便看見離兒身上披著的蓑衣和頭上的斗笠,可那件蓑衣明顯不是自家的,正欲詢問,剛好對上尤二疤側過來的臉。劉氏算是第一次見到那張驚悚的臉,不由低呼一聲,小包子也趕緊躲在劉氏的身後。
  
  尤二疤見狀,有些尷尬地側過臉,目光快速掠過離兒的臉,然後對一旁的李大田道:「李老爹,天色不早,二疤就先回去了。」說完,將擔子裡的粗糧取了出來遞給李大田,轉身就走。
  
  「等等,二疤哥哥,你的蓑衣和斗笠。」離兒忽然叫住他,脫了身上的蓑衣和斗笠遞到他手裡。二疤不經意間接觸到離兒的指尖,寬大的手掌不由一怵。
  
  「對了,路上小心點兒,我記得去深山的路不好走。」離兒笑了笑,對尤二疤道。深山一般無人去,離兒這句話當真容易讓人產生歧義,仿佛她已經去過那邊很多次。二疤眼睛輕輕閃了閃,淡笑著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離去。
  
  離兒剛轉身,小手腕就被人一把拉了過去。
  
  「閨女,阿娘不管你怎麼認識這尤二疤的?以後最好離他遠點。」劉氏拉過離兒,對她千叮囑萬叮囑,眼角余光掃向還未走遠的尤二疤,眼裡有著後怕。
  
  「阿娘,為什麼?」離兒不解問道,心裡覺得這尤二疤其實人不錯,只不過長得難看了點,而現在她看多了,反而覺得那絲毫不影響他的敦實。
  
  劉氏還欲說什麼,李大田走了過來,搖搖手,「孩子他娘,事實不是你想的那樣,二疤這孩子其實挺好的。」
  
  幾人回了屋,離兒把路上遇到尤二疤的事情添油加醋往好裡一說,劉氏這一聽,立馬改觀,離兒為什麼要添油加醋呢?主要是因為心裡確實認為尤二疤是個老實人,想讓別人對他改觀,而婦女的彎彎心思比較多,這樣說易於阿娘接受。後又提到今日的趕集,李大田直誇閨女會做生意,劉氏聽聞連連高興點頭。
  
  「阿娘,今天我來做飯。」離兒想起自己買了好多作料,準備一展身手。
  
  「哦?閨女還會做飯?」劉氏有些詫異地問道,一直認為離兒是個大家閨秀,應該是不會這些粗活的,可是劉氏哪知,在趙府的時候,這些粗活離兒可沒少幹,反而練就了一手好廚藝,何況她腦中還有前世的一些菜譜呢。
  
  那窄小的廚房離兒已經逛了好幾遍,早已混得熟絡,把自己購置的一些薑蒜等作料放在一旁,輕巧地執起菜刀把家中剩下的一條小鯉魚麻利地開膛破肚,去了魚鱗,宰切成一塊塊,沾上粗糧放在蒸籠裡一蒸,另一方開始熱鍋,待鍋半熱的時候倒了一點菜油,接著把采來的小酸野果子擠了汁灑在裡面,因為沒有番茄醬只好如此,然後倒入整整一大勺白糖,緊接著放入切碎的蒜和薑,來回攪拌,鮮紅粘稠帶著酸味的澆汁就做好了。待到魚蒸好,離兒把鮮紅的汁往上一澆,小瓊鼻湊近一聞:真香啊!
  
  魚做好,離兒又熬了點米粥,因為怕阿爹阿娘心疼,所以放的米不多。待到離兒把吃食端到小木桌上,幾人完全傻眼了,那鮮紅鮮紅的魚肉看起來可口至極,香味早已飄得老遠,小包子看見紅豔豔的魚肉,小舌頭在唇瓣上一添,眼冒星光。
  
  這一頓,幾人吃得舒坦極了,阿爹和阿娘直誇離兒廚藝好,小包子仿佛不夠吃似的,直嚷著下次還要吃。離兒趕緊趁熱打鐵,將阿娘做飯的活攬了過來,劉氏只是無奈搖搖頭,打趣道,「連做飯的事都讓閨女承包了,以後阿娘還能做什麼呢?」
  
  離兒連忙應和道:「阿娘做的事情可多了,照顧阿爹和小包子,還要……時刻操心離兒的婚事。」雖然劉氏沒有明說,但是離兒明顯看出來阿娘這幾日去村裡竄門的次數變多了,在外面念叨自己的好肯定是少不了的。
  
  一聽到自家閨女提到這個,劉氏忽然敲敲自己的腦袋,恍然大悟般,「老頭子,你瞧我這一高興竟忘了正事!」
  
  離兒瓦黑的眼睛微微睜大,等著阿娘接下來的話。
  
  「孩子他娘,啥事高興成這樣?」李大田笑問道。
  
  劉氏眉頭一揚,笑意不止,「是田木匠!他今個兒讓田大嬸來說親了!」田木匠是村裡唯一的老木匠,家裡有個兒子喚田大力,是個好小夥兒,勤勞好幹,捕魚水準也不錯。村裡大大小小的船隻哪個破了不找田木匠修理,可以說這田木匠算是村裡的小富翁,當然去鎮上一比那還不是芝麻比西瓜。只不過,芝麻放在小米裡那就是塊寶。
  
  李大田這一聽也是高興地不得了,滿意地點了點頭,轉頭朝離兒道:「閨女,這田木匠家的兒子田大力可是阿爹見過的最棒的小夥子,不僅人長得不錯,家裡條件也好,閨女覺得如何?」
  
  離兒嘟了嘟嘴,「連阿爹都說好,那這人必定差不到哪裡去。」雖然口上這麼說,離兒還是覺得有些怪異,她果真要嫁給一個從未見過面的漢子?其實,她倒是寧願嫁一個自己熟知的人,可是目前除了尤二疤,似乎還真沒有什麼人談得上認識。想到尤二疤,離兒眼睛微垂,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對了,我怎麼記得這田木匠已經向梅子家提過親了?」李大田突然皺眉問道。
  
  劉氏一聽,怔了怔神,隨即擺擺手,「這有什麼,郭家那倆口子不是沒有正口答應麼?」
  
  話雖如此,李大田還是不由皺了眉,離兒也是立馬杵在那兒,嘴角有些抽動,她這算不算……破壞別人的姻緣?
  
  「老頭子,你管這麼多做什麼,去梅子家提親的不止田木匠一家,咱們當然是先操心一下自家閨女。」劉氏白了李大田一眼,數落道。
  
  離兒想到什麼呵呵笑出聲,「阿娘為何總是叫阿爹老頭子啊?你看,阿爹都被叫老了。」說完指了指李大田鬢角的白髮。
  
  劉氏噗嗤笑出聲,嘀咕道,「本來就是老頭子了……」隨後又加了句,「明天田木匠和田大嬸會親自來提親,咱們要早些準備著點兒……」離兒覺得沒什麼,反倒是阿娘把屋子裡裡外外打掃了一遍。
  
  第二天一大早,果真有人來了,不過只有田大嬸,沒有田木匠,沒有豐厚的聘禮只有空空兒來的兩手和一臉的尷尬。
  
  李大田一看,心下已經了然,惋惜地歎了口氣。而劉氏突然變了臉色,聲音帶了幾分不滿,「田大嬸,你這是什麼意思,不是說好今天前來提親嗎?」
  
  田大嬸訕訕笑了笑,「妹子,你聽我說,其實這事也怨我,我忘了老田已經去梅子家提過親了。」
  
  劉氏心裡憋著一股火,這田大嬸明擺著是睜眼說瞎話,昨個兒才告訴自己只是跟梅子家口頭說了說,根本沒有正式提親,今天反倒改了口。正欲發作,李大田拉住她,無奈歎了口氣,「孩子他娘,算了吧。」
  
  劉氏哪裡肯就這樣算了,為了給他田家面子,她今個兒一大早就起來收拾屋子,還特意準備了兩副自己納的鞋墊送給她,可是她竟然出爾反爾!這鞋墊在村裡可算個寶,因為村裡的漢子大都只是穿著草鞋,一些家境稍好的人才會穿布鞋,更不要說這能讓布鞋穿起來更加舒適的鞋墊。
  
  「阿娘,算了吧。」和小包子出去玩的離兒一回來就看見這一幕,微微愣了愣,隨即無所謂地笑了笑。
  
  「閨女,你……」既然閨女都說算了,劉氏自然只能作罷,只是從此刻起與那田家的交情算是徹底蹦了。
  
  正欲離去的田大嬸這番第一次見到離兒,好生吃驚了一回兒,聽村裡的人說這老李家撿的閨女生得如何我如何好,起先她還不信,現在一見卻是比大家描述的還美上好幾分,心下有些懊惱,可是一想到村裡那些閒言碎語,只好悻悻作罷,離開了老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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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3 00:35:45 |顯示全部樓層
8、出水

  「氣死我了,這田家簡直欺負老實人!」劉氏回了自家屋,氣衝衝地坐在小木凳上,一想到這木凳是田木匠做的,連忙又起了身,沒好氣地看著屋裡的木桌和木椅。
  
  「阿娘,不要生氣,離兒不在意這些。」離兒連忙走了過去,替劉氏捶捶背,揉揉肩,把她按在床板上。
  
  李大田也只是歎了口氣,坐在門檻上,面上盡是擔憂。這村裡的閨女一旦被退婚,還有誰會來家裡提親?就算閨女長得再美,村裡也沒有人會在別人退婚後還來提親,都怕被人說撿剩的。這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就算他田家沒有正式提親,村裡的人怕是已經開始亂嚼舌根了,閨女以後的日子可咋辦?總不能真跟著老倆口子過一輩子吧。
  
  離兒自然知道阿娘和阿爹擔心什麼,心下無奈笑了笑,她自己都沒著急,反倒是老倆口子替她著急。「阿娘阿爹是怕離兒嫁不出去嗎?放心好了,閨女我長得這麼好看,肯定有好小夥兒肯娶我。」離兒狡黠的眸子閃了閃,靈動地看著倆人。
  
  「要是真如離兒所說,阿娘和阿爹也就不會瞎操心了。」劉氏一個勁兒地歎氣,她在這村裡呆了幾十個年頭,哪裡不知道這流言的兇殘。
  
  「好了,阿娘和阿爹就不要替離兒操心了,快看我今天帶了什麼回來。」離兒呵呵笑了笑,連忙轉移兩人的注意力,走到門口,將半麻袋子的野菜拎了進來,散開袋口,露出裡面的東西。
  
  方才只顧生氣,沒有注意到離兒回來時手裡拿著半麻袋東西,劉氏看著麻袋裡那紫色的菜葉,面色一驚,「閨女,你把這毒草拿回家做什麼?」坐在一旁沒有吭聲的李大田也是皺了皺眉,對離兒的做法很是不解。
  
  毒草?!離兒心裡偷偷樂了樂,難怪沒人摘這野菜,敢情是把這紫背天葵當做了毒草,也不怪這些村民,但凡一些有毒的東西都或多或少帶了一些鮮豔的色澤,而這紫背天葵菜葉背面呈深紫色或淡紫色,別說還真像那些毒物。
  
  「阿娘,這不是毒草,這種野草叫紫背天葵,是一種能食的野菜。」離兒笑著解釋道。
  
  「對對,是野菜,姐姐說可以吃。」一旁的小包子連忙附和道,剛才一直等著插嘴,可是輪不到他的份,好不容易有了他能插嘴的地方,小包子兩隻小爪子連忙揮舞著嚷嚷道。
  
  「閨女,這東西真能吃?」劉氏還是擔憂地問了句,走至野菜旁,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取過一簇,打量良久。
  
  「閨女,這些顏色漂亮的野草怕是有毒,可不能亂吃啊!」李大田發話了,看著麻袋裡的野草,咋看咋覺得那就是毒草。
  
  「阿爹阿娘,這個真的能吃,閨女以前在書上見過,而且小時候家裡貧困得緊,早已經吃過這野菜,肯定錯不了!」離兒說得堅定,兩人不得不相信,倒是她的前一句話讓劉氏吃驚不少。
  
  「閨女,你還會識字?」劉氏眼睛倏地睜大,問道。
  
  離兒訕訕笑了笑,「識得幾個,但是不多。」這話說得不假,這裡的字就跟宋代的古漢字差不多,也不難辨識,而且以前在趙府的時候,那一屋子的書都荒廢著沒人看,她經常趁人不在的時候進去溜達,只不過她的毛筆字寫得實在不怎麼樣就對了。
  
  老倆口突然發現自家閨女博學多才,比村裡那個五十好幾的老先生都要厲害。村中有個劉先生自幼寒窗苦讀,可是考了幾十次連個童試都沒過,最後只得告老還鄉,在這小漁村裡度過自己的餘年,雖說如此,這會識字的劉先生可是倍受村民尊敬,偶爾有一兩個好奇的小夥子還會去劉老先生家裡學幾個漢字,裝裝讀書人。現在知道自家閨女竟然也識得幾字,兩口子說不高興是假的。
  
  離兒又跟兩個老人解釋一番,在兩人笑呵呵的注視下飛快地提著半麻袋野菜去了廚房,別看現在是半袋子,等到一下鍋就只夠一大盤。離兒先用熱鹽水將野菜煮了煮,這樣不僅可以去掉野菜的苦味,還能讓少量鹽水滲進野菜裡,然後趁著野菜半生不熟之際撈了起來放進盛飯的小木盆,倒入適量的醋和鹽,撒上薑蒜沫,來回攪拌,晾上一小會兒,涼拌紫背天葵就算做好了。
  
  見離兒把一整盆野草端了上來,劉氏和李大田對視一眼,沒有動筷子,倒是一旁的小包子手生地撚起木筷子就欲去夾菜。
  
  「包子,先等等,等娘先嘗上一口。」劉氏的擔憂還在,儘管閨女再三強調這野草能吃,看著這野菜的顏色,心裡還是忍不住懷疑。
  
  離兒噗嗤笑出聲,快速地夾起一片菜葉嚼了起來,邊點頭邊道:「嗯,閨女我做的飯就是好吃。」還不忘自誇一下。
  
  見狀,劉氏和李大田都有些不好意思,紛紛開始動筷。菜剛入口,兩人皆傻了眼,這野菜沒有絲毫苦味,清爽可口,還很有嚼勁兒,不一會兒,一小盆兒紫背天葵已經完全下了四人的肚。小包子拍著胖乎乎的小手,「姐姐做的飯最好吃了,包子好喜歡。」
  
  老倆口子笑了笑,也直稱離兒手藝好,同時心裡有些惋惜地歎了歎氣,這麼好的閨女居然嫁不到一個好人家,老天不長眼啊。
  
  日子一如既往地過著,村裡的人如何傳言,離兒充耳不聞,頂多就是說自己被別人退了婚,長得再漂亮也沒用云云。經過再三懇求,李大田終於答應讓離兒一同出水。離兒坐在阿爹的小破船兒上,看著阿爹把早已陳舊的漁網一把撒在深水裡,過了一兩柱香時間再往回收網,而離兒則笑呵呵地把網裡的魚抱進竹簍裡。竹簍加蓋,半浸在水裡,可以防止魚死亡。離兒笑了笑,這方法真是不錯。
  
  第一次出水,離兒難免好奇地四處張望。有兩兩三三的小船分佈在江面上,漁夫四處撒網,這場面真是說不出的愜意。猛然間掃見遠處的一個熟悉身影,離兒回眸看了過去。那是在烏龍江的一處深水區,背對著她的身影顯得高大挺拔,單單看他的背影便會覺得那是一個剛毅有型的男子,而他的長臂用力一拋,漁網撒出老遠,臉微側,金黃色的陽光打在他的臉龐上,照亮了那兩道長長的疤痕,此時在離兒看來沒有初見時的猙獰,反而多了一絲陽剛之氣。他專注地看著撒出去的漁網,那黑亮的眸子居然一動不動。離兒的目光就停留在了那裡,唇瓣微微勾起。
  
  那專注捕魚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離兒好幾日未見的尤二疤。二疤喜歡去深山打獵,吃深山裡的野味,很少見他出水捕魚,今日此番動作難免令旁人驚訝。離兒沒有打斷他,見自家阿爹調了船頭朝另一處方向駛去,這才收回視線。沒人注意到,離兒才收回視線那一刻,尤二疤原本專注看著漁網的眸子倏地轉向離兒,眼裡的黑色逐漸加深,嘴角掀起一抹淺笑,意味不明。
  
  「阿娘,包子,我們回來啦……」小船剛停在門口,離兒就迫不及待地朝自家大門裡喊道,手裡提著阿爹捕回來的魚,雖然只有三條小鯉魚和一隻螃蟹,離兒還是挺歡喜的,至於那只小螃蟹,介於只有一隻而且比較難處理,離兒還是好心地把它放生了。
  
  劉氏聞聲後領著包子出了門,見離兒眉開眼笑的樣子,笑著搖搖頭,這麼個大丫頭了,就像個小孩子一樣貪玩兒,見到什麼都覺得稀奇,連出水捕魚這種累活兒都爭著搶著幹,劉氏歎了口氣,真不知自家閨女以前過著怎樣的生活。自家閨女簡直好得沒話說,不僅孝敬他們老倆口,還做得一手好飯,更重要的是懂得過日子,誰娶了她家閨女怕是八輩子都修不來的福分,可惜啊可惜,本來即將定成一樁好姻緣卻被那些個愛嚼舌根的婦人生生給毀掉了!
  
  這也難怪,平日裡這些婦人閑來無事,最愛成堆兒地坐在樹蔭下閒扯,從東家聊到西家,一個不落。離兒曾經笑著問阿娘,這些嫁了人的村婦不應該在家裡相夫教子種種田麼?劉氏搖搖頭,「村裡田地少,五戶人家裡只有一戶有田地,所以很多村婦都閑著,大家喜歡聚在一起縫製衣服,做幾雙草鞋,有的也會納鞋墊兒,順便就開始閒扯些事兒。」離兒聽完無奈攤手,心道:還是自家阿娘好,不會與那些村婦打成一片。可是離兒哪裡知道,若不是經常與她們閒聊,又怎麼會知道得如此清楚。所以,事實證明:再善良再賢淑的人也遲早會成為多嘴舌村婦的一員,而阿娘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幾人吃了離兒做的魚湯,滿足地打了個飽嗝兒,離兒熟絡地收拾碗筷,剛轉身就看見一個意想不到的人走了進來。晶亮的眼珠子轉了幾轉,與剛剛踏進門檻的漢子大眼瞪小眼。
  
  眼前的漢子不是別人正是離兒白天才在江上碰見的尤二疤,當時對著陽光沒有看清楚,此時一看才發現二疤的膚色明顯又黑了幾分,額頭上幾顆鬥大的汗珠正在往下滾落,腰上用麻繩拴著一隻山雞和野兔,而他的手上提著兩桶滿滿的……大肥魚?!
  
  尤二疤見離兒傻傻地盯著自己,微啟的嘴唇輕輕勾起,接著弧度越來越大,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眼睛晶亮地看著離兒發呆的可愛樣兒。而離兒絕不承認自己在發呆,咕嚕一聲咽了咽口水,嘴角抽了抽,乾笑著看眼前的漢子。

  他這雄赳赳氣昂昂的架勢究竟是要作甚?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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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3 00:35:59 |顯示全部樓層
9、提親

  李大田和劉氏見尤二疤這架勢後也是大大吃了一驚,連忙起身走了過去。
  
  「二疤,你這是?」李大田吶吶問出聲,還未等到二疤回答,劉氏猛地驚呼一聲,「二疤是來提親的?!」
  
  尤二疤連忙笑著點了點頭,目光掃過離兒然後停留在老倆口子身上,神情無比認真道:「李大爹,李大娘,二疤想娶離兒做我的媳婦,離兒過門後,我肯定待她極好,什麼事都讓著她寵著她,活兒也不讓她多幹。」說完,尤二疤取下身上的野雞和野兔,兩桶魚也擱在地上,目光定定地盯著倆人。
  
  李大田和劉氏立刻傻了眼,這尤二疤的聘禮著實豐厚,放眼全村都找不出來。村裡一般人家提親都是帶著十條大肥魚做聘禮,這算是祖上沿襲下來的規矩,大概是取十全十美之說。而這尤二疤居然整整翻了倍兒,提了兩桶大肥魚過來,每桶裡都有十隻,除此之外還附帶一隻山雞和野兔,這簡直就是漁村史無前例的豐厚聘禮!
  
  聘禮豐厚是一碼事兒,老倆口子畢竟還是不忍心把自家水靈靈的閨女嫁給一個名聲不好的醜男人,儘管這名聲是村民謠傳出來的,這醜也不是天生的。兩人傻了半天沒有回話,尤二疤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下來,逐漸爬上幾許尷尬,但是還是直直地杵在那裡,耐心地等著老倆口的回應。
  
  兩人沒有答話,倒是忽然從呆愣中回神的離兒眼睛亮了亮,將二疤方才那襲話聽到了心坎,什麼事都讓著她寵著她?活兒也不讓她多幹?離兒在心裡偷笑幾聲,步伐輕快地走至二疤跟前,尤二疤回過頭,對上離兒晶亮亮的眸子,心噗通一跳。唇瓣蠕動幾下,想說什麼卻沒有發出聲。
  
  「二疤哥哥,你真的想娶離兒當媳婦?」離兒微微仰頭看他,眼裡透著狡黠的光。
  
  尤二疤先是一愣,接著猛點頭。
  
  離兒見那傻樣兒,薄唇微勾,轉頭朝一旁的老倆口道:「阿爹阿娘,你們做主,離兒沒有意見。」古代父母為天,離兒也不好直接自己做主,所以才如此問道,但是老倆口咋會不知道自家閨女的意思,這閨女怕是看上這又傻又醜的漢子了!
  
  考慮到現今的狀況,劉氏只得點頭答應,可是心裡那個惋惜那個疼全部咽在肚子裡,有苦說不出。李大田也只能硬著頭皮應了這事,只希望這尤二疤能夠說道做到,對自家閨女好點兒。這口頭上已經答應,再加上聘禮已收,這婚事就算是鐵板釘釘的事實了,二疤朝離兒咧嘴一笑,再對李大田和劉氏『親切』地笑了笑,「阿爹阿娘,媳婦,二疤先回去了,明個兒一早,二疤便來迎娶媳婦。」瞧瞧,這小子果然上相,連媳婦和阿爹阿娘都叫上了!離兒不禁在一旁咧嘴偷笑。
  
  送走尤二疤這個准女婿,李大田和劉氏齊齊歎氣,臉上盡是惋惜和愧疚。
  
  「閨女,阿娘對不住你,沒把你許個好人家,嫁給尤二疤真是苦了你了。」劉氏拉過離兒的小手,眼裡有苦澀的淚花打轉,李大田也在屋裡煩躁地來回踱著腳步。
  
  離兒噗嗤一笑,反握住劉氏的糙手,勾唇道「阿娘,離兒不覺得委屈,你和阿爹真是多慮了。」為了表示自己的真誠,離兒差點把嘴都笑得抽筋了。可惜阿爹阿娘一直認為離兒嫁給尤二疤是鮮花插在牛糞上,那一直未消停的愁眉苦臉樣兒讓離兒無奈歎氣。她相中的男人就這麼差勁兒麼?為何她越來越覺得這尤二疤是個不錯的人?
  
  尤二疤那轟轟烈烈的架勢早就被一些村民看了去,這番一打聽才知道李老漁夫家剛剛把自家閨女許給了這幾乎娶不到媳婦的漢子。沒錯,在別人眼裡,尤二疤因為長相太凶煞,黃花閨女都避而遠之,誰肯嫁給這不知冷暖的漢子?!於是乎,離兒要嫁給尤二疤的事情成為了漁村裡的一大笑話。
  
  按村上規矩,尤二疤第二日會親自去親家將媳婦抱回自家裡。所以,天還沒多亮就有湊熱鬧的村婦和漁民來了李家門外等候,有的是按照慣例前來祝福村裡新成的一對,有的則是純粹來看笑話。
  
  遠處,一個挺拔的身影逐漸靠近,眾人側目望去。背對著朝陽的那人穿了一身勁衣,雖然料子粗陋了點兒,可是那寬腰帶將勁腰一勒,顯出他好看的身形,男子走起路來步伐穩健,隱隱流露出一種難見的霸氣,眾人一傻眼,村裡竟有如此俊拔的漢子?!

    可是,待到那人走近,村民發亮的眼睛以一種快得驚人的速度黯淡下來,齊齊唏噓一聲,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尤二疤。尤二疤臉上那長長的兩道疤隨著他的步伐一抖一抖,看起來格外恐怖,幾個玩鬧的小孩兒立馬鑽到大人的身後,只露出一個小腦袋瞅著這村裡最兇殘的大叔,眼裡有著好奇。
  
  眼睛直視前方,無視周圍一干閒雜人,尤二疤闊步走到李家門口,等著自家媳婦出來,臉上面無表情,可是眼裡是遮不住的興奮,垂下的大掌緊了又松松了又緊。
  
  門吱呀一聲打開,李大田和劉氏率先走了出來,尤二疤連忙低頭,恭敬道:「阿爹阿娘,二疤來領媳婦了。」
  
  李大田和劉氏勉強笑了笑,讓開身子,身後一個水靈靈的大姑娘就這麼出現在眾人眼裡。尤二疤暗黑的眸子唰地一下變亮。
  
  今日的離兒穿了一件乾淨樸素的衣裙,這還是昨夜裡阿娘含淚翻箱倒櫃找出來的家底,說是阿娘年輕時穿的,後來捨不得再穿就一直壓在櫃底,離兒穿在身上,小腰曼曼,勾勒無遺,一頭烏黑長髮簡單地用一個木簪子挽起,碎花手絹編成一朵大花紮在髮髻上,笑起來的時候,眼睛亮亮的,彎成一個半月亮,靈動有神,整個人看起來清純可愛,說不出的動人,真正個應了那四個字:秀色可餐。
  
  圍成一圈的村民們這次真的傻了,不管是見過離兒的還是沒見過的都被這樣貌美的離兒勾了魂,那些個沒有成家的小夥子更是眼睛瞪得直直的,完全呆立在那裡。
  
  尤二疤對上離兒的眼眸,只覺得看見了世上最璀璨的星星,那樣光鮮奪人,二疤一個箭步上前,長臂一攬,已經將離兒勾到自己懷裡,另一隻長臂勾住離兒的腿彎,就這麼將她打橫抱起,速度過快,就連裙擺都在空中劃過了一個好看的圈才安靜下來。

    離兒低呼一聲,雙手下意識地攬住他的脖頸。看到他略帶戲謔的眼神,離兒嬌嗔地瞪了他一眼,嘟嘟嘴,埋首在他的懷裡,小臉已經紅了大片。

    二疤順勢將她按在自己懷裡,擋住外人覬覦的視線。覺得有點透不過氣,離兒的小手在他腰間的軟肉使勁一擰表示抗議,卻只聽見低沉的笑聲自胸腔傳入她的耳膜,接著二疤手上的動作微微放輕。
  
  二疤抱起離兒就欲回家,離兒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低聲道:「二疤哥哥,先等等。」她的聲音軟綿綿的,聽在二疤心裡怪癢癢的。二疤停了腳步,離兒連忙抬起腦袋,回頭看向兩位老人。劉氏眼眶微紅,李大田則是一臉嚴肅地看著兩人,幸虧包子剛被阿娘哄得睡著了,如不這樣,包子指不定會大哭一場,這孩子和離兒親,已經離不開她了。
  
  「阿爹阿娘,你們好好保重身子,閨女會經常回來看你們的。」離兒感覺眼睛酸澀,說完這句連忙回了頭埋在二疤懷裡。二疤微微皺眉,大掌饒過她的肩膀揉了揉她的腦袋,在一干人熱切的注視下離開了老李家。這主角都走了,眾人自然不好多做逗留,給李大田和劉氏道了聲喜,漸漸散開離去。還有幾個村婦結著伴兒,斜眼看了看已經走遠的兩人,小聲嘀咕著什麼。
  
  「哎,才認了沒多久的閨女就這麼走了。」劉氏揉揉微紅的眼睛,低歎一聲。
  
  「行了,孩子他娘,閨女早就走遠了,你就是踮著腳尖也見不著了。」李大田見劉氏微微墊腳,憨笑一聲道。
  
  「死老頭,閨女走了你一點兒也不心疼!」劉氏收回目光,瞪著一旁傻笑的李大田。
  
  李大田搖搖頭,悠哉道:「閨女說得果然沒錯,我就是這麼被你叫老的。」說完背著雙手滿臉笑意地走進自家屋裡。既然閨女都嫁人了,他這個當爹的總不能哭喪著個臉吧。
  
  劉氏連忙跟在後面,聲音了帶著幾分急切,「老頭子你給我說清楚,閨女跟你說什麼了?」
  
  ……
  
  話說,尤二疤抱著離兒回了自家門,看到眼前的小竹屋,離兒的眼睛立馬亮了一下,掙扎著就欲從二疤身上跳下來。
  
  「媳婦,別亂動,村裡的習俗是要到屋裡才能下地的。」尤二疤不經意間加重了束縛的力道,抱緊了離兒的身子。若是在屋外著了地,這一輩子倆人怕是都不會和睦,儘管這只是一種不靠譜的說法,尤二疤也不會讓它有一丁點發生的可能。
  
  看尤二疤表情嚴肅,離兒立馬乖乖呆在他懷裡,一動不動,只是眼睛還是晶亮如星地看著自己以後的房屋。沒想到自家有個這麼漂亮的小竹屋,離兒最喜歡竹子了,那清淡的香味,涼爽的觸感,還有,美味的……筍子,離兒砸吧砸吧小嘴,自家相公這麼厲害,竟然住在山裡,改天一定要帶著自家相公去山裡玩,讓他做現成的保鏢。
  
  尤二疤抱著自家媳婦進了家門,這才讓離兒下了地。剛抱完離兒的大掌微微收了收,似乎掌心還殘留著她的體香。其實離兒哪有什麼體香啊,頂多是在草堆裡呆得久了,身上帶了青草的香味,還別說,這味道真算清香怡人。二疤微微湊近離兒頸項,陶醉地聞了許久,而離兒則好奇地打量著屋裡的擺設。
  
  屋裡有一張竹子拼成的四角桌,還有幾個竹椅和小竹凳,牆上掛著幾件獸皮衣和蓑衣,而屋子正中間的那張大大的竹床格外顯眼,離兒越看越覺得怪異。忽地,眼睛瞪大,耳畔悄悄爬起一朵紅雲,偷偷看向尤二疤,卻見他一副臉不紅心不跳的樣子。
  
  那張床顯然有大半的床板是用新砍的竹子加上去的。離兒突然有了一種羊入虎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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