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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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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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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2 20:12:26 |顯示全部樓層
大結局中

    酉時,太陽剛剛落了下去,甦心灕在和蘭翊舒一起用了晚膳後,和蘭翊舒一起悠閑的喝著茶,看著外面的天色一點點變暗。

    如火焰般燃燒的晚霞慢慢的變了色,就在天色將暗又沒有全暗的時候,不遠處忽然有濃黑色的煙飄了過來,因為四周空曠,若不是事先知道些什麼,根本就不會察覺,甦心灕端著茶杯,走了過去,就看到隔開自己站著的位置十幾米遠的位置,已經有不小的火燒了起來。

    甦心灕知道,楚奇今晚會前來營救軒轅律,但是具體的方法,慕容雨並沒有告訴她,所以甦心灕並不知道,不過現在看來,他應該是想趁著火勢的混亂將人救走,想法和主意倒是不錯,只是可惜,在她這里,並不現實。

    從傍晚到現在,軒轅律那不好的預感就像洪水一般,來勢洶洶,就像洪水猛獸似的,幾乎將他淹沒吞並,他心情煩躁的時候,听到隔壁屋子有腳步聲,軒轅律心里越發著急,不知道為什麼,這幾天他總覺得坐立難安,尤其是今天。

    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但是他和秋慈卻是完全相反,自那日的事情發生後,雖然他們吃住都是在同一個屋子,但都是分開睡的,秋慈睡床,他困了累的就趴在桌子上休息,以前,他和秋慈怎麼說也算是盟友,說話都是心平氣和的,但是現在,兩個人一說話,就像吃了火藥似的,張口說的好好的很快就會吵起來,然後彼此埋怨,就和勢不兩立的仇人似的,所以除了剛開始幾天,兩個人都發泄了一下,現在幾乎都不說話了。

    軒轅律肯定,要是他和秋慈傾訴內心的不安,只會惹來她的冷嘲熱諷,所以他內心再怎麼狂躁,也只能憋著,一直以來,他的耐心都很好,但是這一回,在听到隔壁屋子的腳步聲後,他感覺自己焦灼的內心快要爆炸了一般,他再也坐不住,猛地坐了起來,然後開門走了出去,如果繼續呆在屋子里,他擔心自己真的會發瘋。

    軒轅律一推開門,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樣,他都還沒出門呢,就被人攔進來了,不過這一回,他在陽台上看到了肩並肩站在一起的甦心灕和蘭翊舒。

    這個時辰,太陽幾乎已經完全下山了,天空下的世界灰蒙蒙的,屋檐下點了燈,不過因為是鄉下的房子,到處都是木頭,而且燈也不是很多,兩人的背影籠罩在這樣的光線下,有一種說不出的朦朧感,他們面對著外面,因此看不到臉,但這樣的一幕,落在軒轅律的眼里,他們兩個的背影,都出奇的和諧美好,般配到了極致,在那一瞬,軒轅律覺得自己的心弦似乎繃了一下。

    甦心灕最近這段時間一直和蘭翊舒住在秋慈和軒轅律的隔壁,陽台是想通的,守在軒轅律門口的人並不說話,軒轅律開門的時候,她就听到聲音了,不過並沒有很快轉身,她看著不遠處越少越大的火,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濃,良久,她才轉過身,嘴角還有殘留著的笑意,那笑容是愉悅的,就像是一只偷腥成功的小貓,狡詐的像只狐狸。

    軒轅律在看到她這樣的笑容時,愣了愣,秋慈也從屋子里出來了,她的臉上並沒有蒙著面紗,和最初來京陵城的時候相比,她的樣子看起來憔悴了許多,那雙勾魂的媚眼兒黯然,收斂起了勾人的嫵媚,看起來有一種說不出的失意。

    幾乎在瞬間,軒轅律就回過了神來,在心底不安的驅使下,這一回,他居然和房門口攔著他的兩個人動手了,甦心灕見狀,淺笑著開口道︰“讓他出來吧。”

    反正她的目的已經達成,就算現在軒轅律意識到什麼,也已經晚了,不是意識到什麼已經晚了,而是就算他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那也已經晚了,因為現在憑他的一己之力,根本就無法力挽狂瀾,改變大局。

    可能是這段時間太過的憋屈,也或許是為了泄憤,軒轅律在那兩個隨從讓開後,用力的推了他們一把,然後快步走到了甦心灕的跟前,此刻的軒轅律,心里完全亂成了一片,他想要質問甦心灕一番,這樣關著他和秋慈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是在走到甦心灕身邊的時候,他極為敏銳的察覺出似乎有什麼不對勁,他看著已經暗下來的夜空飄散著濃煙,心里緊繃著的弦一下從中間崩斷了,他猛地轉過身,順著甦心灕剛才目光看著的方向望去,那里,大火熊熊燃燒,濃煙滾滾,而另外一邊,也有火在燒,不過並沒有甦心灕最開始看著的地方大,軒轅律順著四周看了一圈,發現四周都冒煙了,而他身處的地方似乎就是中心。

    軒轅律在四下打量了一眼後,電光火石間,腦海中有一個讓他驚覺恐怖的念頭閃過,他的瞳孔驟然一縮,緊接著,臉色也變的極為難看起來,他回過身,盯著甦心灕,那眼神,就像是一頭狠辣的狼,凶狠無比,厲聲質問道︰“甦心灕,你想做什麼?”

    軒轅律現在肯定,自己那不好的預感並不是空穴來風,是真的有什麼事發生,而這件事情,可能讓他捉狂跳腳。

    從甦心灕說要將他和秋慈軟禁在這個地方,他就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這半個多月的時間,甦心灕一直都呆在隔壁屋子,並沒有出門,他覺得更加不對勁,他直覺,甦心灕想要的絕對不只是撮合他和秋慈,然後惡心他們兩個那麼簡單,因為她的目的如果只是這樣單純直接的話,他和秋慈現在已經拜了天地,成為夫妻了,甦心灕這樣慢悠悠的動作,分明就是別有所圖,而且軒轅律肯定,她所圖謀的一定是對他來說極為重要的東西。

    關于和秋慈成婚一事,軒轅律心里確實極為反感,還有和她發生關系,他心里也膈應的很,剛開始,他根本就接受不了,雖然之前他有了不少女人,但是並沒有大婚,在他看來,這絕對會成為他人生的一大污點,但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做大事者不拘小節,而且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也是因為他對一個女子用了不該有的卑劣手段,現在自食惡果,他認了。

    在和秋慈成婚的這件事情上,軒轅律和秋慈的想法是一致的,他們兩個在大金和南夏都是極有地位的人,按道理,文帝肯定是不能軟禁他們的,就算軟禁,肯定也不會長久,他們早晚還是可以回去的,就他們兩個目前的處境,一離開京陵城肯定都是要各自回到自己的國家的,今後還有幾次見面的機會呢?只是名義上的夫妻而已,這不過是暫時的妥協,軒轅律已經認命了,他認為這是老天對他的懲罰。

    “大皇子你覺得呢?”

    甦心灕挑了挑眉,笑的意味深長,軒轅律的臉色越加的難看了,那雙看向甦心灕的眼楮就好像虎狼一般,仿佛要將她生吞活剝了一般,他渾身上下也都散發著一股說不出的怒氣,整個人就好像是燃燒的最大最旺的火焰,仿佛著了一般,不過此刻的他並不是火,而是炸藥,點燃了導火索之後,就會爆炸,將他仇視的那個人炸開的血肉模糊,一旁的秋慈看著軒轅律這個樣子,有些不敢上前,她覺得軒轅律好像已經沒了理智,好像隨時都動手。

    秋慈原本也想出來透透氣,看看熱鬧的,看到軒轅律這個樣子,為了避免自己受到傷害,向後退了幾步,蘭翊舒則將甦心灕護在身後。

    和蘭翊舒相比,甦心灕的身材要顯得嬌小許多,站在他的身後,整個人都被他擋住,她看向暴怒的軒轅律,眉梢眼角都是上揚著的,這樣的軒轅律,讓她有一種勝利者的滿足感,還有一種報復的快感。

    “這樣就受不了了?”甦心灕輕笑著,那等會可怎麼辦?

    軒轅律並不肯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但是能讓甦心灕這樣說的,對他來說,打擊必定不小,軒轅律這樣想,再次用力的扭頭,手扶著欄桿,伸長著脖子,四處張望,這才片刻的功夫,到處都是滾滾的濃煙,將月光都擋住了,這個時辰,天色已經暗了,再加上又是在這個地方,根本什麼都看不清楚,但這場大火,已經足夠讓軒轅律覺得反常,而甦心灕那看似輕描淡寫,實際卻得意洋洋的口氣,讓他肯定,接下來肯定是一場疾風驟雨。

    守在門口的幾個隨從,也覺得軒轅律這個樣子恐怖的很,走了過來,站在蘭翊舒和甦心灕的身前,替他們擋住一臉煞氣的軒轅律。

    這麼大的火勢,甦心灕非但不心急,而一臉的淡然,甚至得意洋洋的,軒轅律肯定,這所有的一切,十有八九是她一手策劃的,就算不是她策劃的,她應該也是事先就知情的。

    雖然已經是晚上了,這里又是鄉下,燈光並不怎麼明亮,但是因為四周都有大火在燃燒,所以天空下的世界並不是很暗沉,因為火勢越來越大,這一片天空也越來越亮,伴隨著這樣大的火勢,軒轅律的心里不安越來越濃,心里就好像被劃開了一個很大的口子,大洞破開,里面鮮血淋灕的。

    軒轅律看著不停變大的火勢,扶著欄桿的雙手緊握成拳,秋慈猶豫了半天,在看到夜里天色越來越亮的時候,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她不是傻子,相反,是個極為聰明而且精明的女子,不然的話,也不能走到今天,所以軒轅律能夠想到的,她大概也都想到了,只是她仗著手上有顏宸璽這張王牌,有恃無恐。

    站在門口的秋慈也走了出來,不過為了避免等會軒轅律發瘋會波及到自己,特意選了個距離軒轅律挺遠的位置,四周的煙已經都朝著這邊飄過來了。

    雖然大火在熊熊燃燒,但是四周卻安靜的很,就好像這個村落一個人都沒有似的。雖然甦心灕不知道楚奇會用什麼方式來搭救軒轅律,但是她一早就讓蘭翊舒的人讓住在這里的百姓撤離了,百姓無辜,甦心灕不想他們因此不明不白的賠上自己的性命,而且這次的事情,茲事體大,他們也是不能知道的。

    過了約莫有半個多時辰,安靜的可以听到大火燃燒時劈啪聲的村子忽然變的喧嘩起來,有一大群人,從大火里面沖了出來,他們清一色穿著黑色的衣裳,就像洪水一般,從四面八方朝著這邊的方向聚集,差不多有近千人之多,他們是跑著過來的,腳步聲略微有些凌亂,但是因為中間沒有任何的間斷,听起來還是十分的整齊一致,排山倒海一般。

    來人很多,軒轅律並不能看清一張張的臉,不過從他們的身材還有那些人的樣貌,他能分辨出那些並不是琉璃的人,而是大金的人,軒轅律的腦海忽然飄過什麼,他原本就難看的臉色變的越發的鐵青,他扭頭,不敢置信的看向甦心灕,眼楮的瞳孔張縮的越加厲害,然後,他用有些顫抖的聲音問甦心灕,“你——你到底想做什麼?”

    甦心灕勾了勾唇,臉上的笑靨如花,比春日里盛開的花兒還要燦爛,她的那雙漂亮的媚眼兒在這樣的夜晚極為的璀璨明亮,“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不然的話,怎麼會是這樣的反應?

    “甦心灕!”

    軒轅律咬牙切齒,朝著甦心灕的方向沖了兩步,這一刻,他真的很想要將甦心灕掐死,甚至是碎尸萬段,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憎恨一個人,想要將她弄死。

    軒轅律才走了兩步,就被人從中間攔住,他瞪著那兩個人,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那麼現在軒轅律的眼神,完全可以讓人灰飛煙滅了。

    院子的門被猛地推開,還有兩邊並不是很穩固的圍牆還有柵欄全部被人為破壞,才片刻的功夫,甦心灕所在的小院門前,陸續就有人沖了進來,很快院子里面就都是人了。

    甦心灕看著如發狂的獅子般的軒轅律,漂亮的眼楮沒有絲毫的恐懼,反而滿是興味,這場好戲,才剛剛拉開帷幕而已。

    院子里的人越來越多,很快,外面有聲音傳了進來,“你們快將大皇子交出來!”

    話音防落,那些院子里的人東都讓開了道路,然後楚奇沖了進來,他穿了身黑色的勁衣,黑夜火光的映襯下,他高大的身姿卓爾不凡,客觀來說,他確實有吸引女人的不錯皮囊,不過就和顏司明一樣,空有一張表皮而已,實際上就是個禽獸不如的東西。

    甦心灕輕笑了一聲,但是軒轅律的臉色已經難看到無以復加了,就和調色盤似的,五顏六色的,不停變幻著。之前,甦心灕覺得甦博然的那張臉已經夠玄幻的了,沒想到還有更厲害的,而且還被他遇上了,最讓甦心灕有成就感的是,這個人是軒轅律,單就忍耐程度來說,甦博然和他可安全不在一個級別上,由此可見,對于安插在琉璃的勢力,軒轅律真的很在意,也對,怎麼可能不在意呢?這樣野心勃勃的一個人。

    這個人,不單單是個野心家,也是個陰謀家。

    楚奇進了院子,抬頭望向了二樓,借著四周的火光,他看到了陽台上幾張熟悉的面孔,蘭翊舒,甦心灕,軒轅律還有秋慈,從他的這個方向看去,躲在蘭翊舒身後的甦心灕似乎是不願意和軒轅律糾纏,這在楚奇看來,就又有了另外一番的領悟。

    “甦丞相,一女不侍二夫,你現在已經是我們大皇子的人了,既然生米已經煮成熟飯,你就從了大皇子,和我們一起回大金吧!”

    楚奇的聲音很大,在說這話的時候,還洋洋得意的,顯然,他到現在還沒認清現實,他是睜眼說瞎話,不過卻成功讓蘭翊舒的臉色變的難看起來,雖然比不上軒轅律那麼夸張,但是明顯也不好看,他轉過身,目光森冷的掃了眼底下的那些人,然後將甦心灕摟在了自己的懷中,惡聲惡氣道︰“你眼瞎了嗎?這是我的女人!”

    甦心灕還是第一次听到蘭翊舒用這種口氣和別人說話,印象中的他一直都脾氣溫和,溫文爾雅的,事實上也是這樣,她偷偷看了眼面色森冷的蘭翊舒,他一臉的嚴肅,這個樣子的他,甦心灕也覺得歡喜喜歡。

    軒轅律听到這話,臉色更臭,牙齒都在咯咯作響,不過隔著那麼遠的距離,在加上人多,楚奇肯定是听到不到的,但是甦心灕卻感覺到了,她笑了笑,火上添油道︰“楚奇,你是不是搞錯什麼了?這段時間以來,和你家大皇子共住一屋,同睡一榻的並不是我,而是南夏的聖女。”

    楚奇一愣,有些傻眼了,甦心灕的聲音雖然不大,不過底下的人雖然多,但是並沒有說話,所以他們也听到了,甦心灕現在說的,和他們之前從楚奇口中得知的消息,完全不一樣,他們有些雲里霧里,到現在都不知道該相信誰了。

    從內心的選擇上來說,他們是更願意相信楚奇的,畢竟南夏的靈女雖然地位身份尊貴,但不過只是個區區南夏而已,怎麼能和琉璃的丞相相提並論,而且他們那里面,有很多和楚奇一樣,在京陵城都呆了很長時間的,都極為看重甦心灕的個人能力,當然,還有她背後的家族,如果甦心灕真的和大皇子發生關系,那麼對他們這些和大皇子效力的人來說,未來得到光明前途的機會也就多一分。

    楚奇听了,心里也有些亂,他並不怎麼願意相信,然後他覺得甦心灕這樣做就是為了欺騙自己,就是想要瞞天過海,她這樣做,他可以諒解,但是蘭翊舒當做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他就覺得難以理解了,尤其他這樣袒護甦心灕,他更加覺得不可思議,不過他很快就找到了理由。

    “你以為你們這樣說我就會相信嗎?蘭翊舒,甦丞相已經是我們大皇子的女人了,你今後繼續和她在一起,只會淪為他人的笑柄,你知道將來別人會怎麼議論你嗎?他們會覺得你就是個吃軟飯的男人,這個污點會伴隨著你一輩子的!”

    楚奇又看向甦心灕,繼續自以為是的說道︰“甦丞相,我們大皇子要權有權,要勢有勢,而且長的一表人才,蘭翊舒根本就比不上,甦丞相,蘭翊舒他千方百計的接近你,根本就是別有所圖,他在意的是你能給他的權勢和地位,是你的身份能給他帶來的種種便利和好處,你和這樣的男人在一起只會不幸,你一定會後悔的!”

    甦心灕听楚奇說這些話,感覺就像是在听笑話,不說她知道蘭翊舒是什麼身份,就算她什麼都不知道,就蘭翊舒的為人,他說的,她一句話也不會相信。

    “你說的是蘭翊舒呢?還是你家大皇子呢?要說吃軟飯,誰能比得上你楚奇!”

    甦心灕的聲音尖銳,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特意掃了一旁的軒轅律一眼,滿是嘲諷。楚奇是看不到她的表情的,不過他又不是聾子,甦心灕說話的口氣,他還是能感覺到的,這分明就是譏諷他,但是楚奇並不認為自己這是吃軟飯,這只是為了達成他的宏圖大業的一種手段而已。

    “還有,楚奇,你這樣挑撥離間的手段太低劣了。”甦心灕繼續毫不客氣的回擊。

    “你那些話,是對你家大皇子說的嗎?”

    蘭翊舒斜眼看向身邊的軒轅律,那輕視的眼神讓軒轅律再次捉狂,他現在的心情太過復雜,根本就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這樣的心情,從小到大,他都沒有過,他說不清,但是他知道,那里面,有一種名為屈辱的情緒,而且還極為的強烈,一直以來,他對楚奇,雖然談不上有多欣賞,但是也是極為看重的,但是他從來不知道,他是一個這樣愚蠢的人,尤其是在听他說的那些話時——

    蘭翊舒的那句話直接戳中了他的心,與其說楚奇的那些話是對蘭翊舒說的,倒不如說是對他說的,在他听來,就是對他說的,就算將來秋慈回到了南夏,他回去了大金,兩個人或許這輩子都不會見面,但是那晚的事情,就是一根刺,並且已經埋在了他的心里,時時膈應著他。

    “蘭翊舒不能和軒轅律相提並論?”甦心灕冷哼了一聲,“你家主子都自身難保了,有什麼資格和蘭翊舒比?”

    甦心灕的言語間,滿滿的都是對軒轅律的輕視。

    楚奇一直仰著脖子,看著跟前二樓站著的那群人,他覺得自己徹底凌亂了,根本就不明白也不了解現在的狀況了,如果說他之前還信誓旦旦的覺得是甦心灕和軒轅律發生了關系,那麼現在他有些動搖了,因為甦心灕再怎麼強悍也是個女人,按理說,她要和大皇子發生關系的話,現在就算再怎麼樣,也不應該是現在這樣的局面,難道那日真的是出什麼狀況了嗎?

    楚奇這樣想的時候,不由朝軒轅律的方向看去,雖然他不能清晰地看到他臉上的神情,但是隔著這樣並不算近的距離,楚奇感覺到他的身上有滿滿的怒氣,就好像是一觸即爆的火球,讓人覺得渾身森寒,楚奇不由想到蘭翊舒剛剛說的話,該不會那日和大皇子發生關系的真不是甦心灕,而是秋慈吧?

    秋慈是什麼樣的人,她的成長過程是什麼樣子的,楚奇並不清楚,但是他知道,自家主子並不是很喜歡這個女人,雖然雙方是盟友的關系,但是軒轅律對著本事高強的南夏靈女並沒有任何的好感,甚至是有些厭惡的?但是怎麼可能呢?那日,他明明將甦心灕放在床上的,而且大皇子都進屋了。

    “是不是想要知道怎麼回事?”

    甦心灕冷哼了一聲,她這樣的態度,讓楚奇原本堅定的信念更加動搖了。

    “甦心灕,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楚奇有些急了,他覺得自己可能干了一件特別蠢的事情,造成了軒轅律的窘困,而且還給他雪上加霜了,楚奇覺得,自己不但破壞了軒轅律的計劃,而且似乎還將自己的錦繡前程,一並葬送了。

    如果說軒轅律只前只是覺得楚奇愚蠢的話,那麼現在,他覺得他就是個白痴,而且听不懂人話,還不會看人臉色,暴怒的軒轅律在看楚奇的時候,覺得他的那張臉實在是礙眼極了,他怒喝了一聲,“都給我住嘴!”

    楚奇之前就覺得軒轅律的情緒不對,似乎很不穩定,在听到他狂怒的呵斥聲後,他終于肯定,自己剛剛的預感並沒有錯,如果事情真的像他說的那樣的話,那軒轅律應該不至于會是現在這樣的情緒,他這樣的反應,證明說明了一點,前段時間,和他發生關系的並不是他認為的甦心灕,而是秋慈,但如果是這樣的話,甦心灕毫發無損,她為什麼還要將軒轅律軟禁在這里這麼久呢?他到底有什麼陰謀?

    這要平時,楚奇肯定能想出個所以然來,但是現在,那軒轅律那樣暴怒的恨不得將他殺之後快的眼神下,楚奇的腦子有些轉不過來,其實他已經隱約猜到什麼了,只是那個想法就像是一柄鋒利的匕首,銳利無比,他根本就不敢去想。

    楚奇心里又是怨憤又是恐懼,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秋慈要擔負起很大的一部分責任。如果她不和自己一起勸大皇子的話,以大皇子的為人處世,必定不會同意他的決定的,楚奇甚至懷疑,是不是秋慈想要攀上軒轅律,所以故意設計了這一切。

    “既然都來了,那就留下來參加大皇子和聖女的婚宴吧。”

    甦心灕的話才說完,外面有更大的動靜響了起來,然後兩邊並不是很牢固的牆被生生的推開,一群身著青衣的將以楚奇為頭的那些人全部圍在了中間,他們手上拿著弓箭,其中有一部分的將箭頭對準了楚奇,楚奇本來是想斥責甦心灕胡言亂語的,不過在意識到那麼多的人都將箭頭對準自己的腦袋的時候,他的嘴唇一下緊抿了起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他意識到,這就是一個陰謀。

    其實的人也察覺到了不對勁,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變的慌亂起來,原本之前他們就已經有些發懵了,現在更是,都有些不知所措,他們的大皇子被掌控在別人的手中,而他們現在也在別人的箭頭下。

    “甦心灕,你這是什麼意思?”

    如果說之前軒轅律勉強還能克制住自己的脾氣的話,那麼現在,他真的是忍無可忍,要暴走了,如果說之前他只是猜測的話,那麼現在,他已經十分清楚的知道他的意圖,她這是想一網打盡,趕盡殺絕。

    軒轅律死死的瞪著甦心灕,但是甦心灕卻是一派怡然自得的模樣,就好像軒轅律看她的眼神並不是仇視,而是讓人如沐春風般的溫暖,“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軒轅律現在已經不知道該怎麼來形容自己的心情了,他不知道說什麼,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因為他現在想要做的,殺了楚奇,掐死甦心灕,這兩件事情,他沒有一樣是能做的,他只是呆呆的站著,然後清晰的感覺,自己的心在淌血。

    “甦心灕,你有那麼好心?我們絕對不會束手就擒的。”

    現在這種狀況,楚奇心里已經有些緊張了,應該說忐忑還有害怕,之前,他是想設計甦心灕的,讓甦心灕在琉璃沒有容身之所,然後只能和他們去大金,甦心灕這樣聰慧的女子,不可能看不出他的意圖,她這段時間,之所以沒有發作,就是為了甕中捉鱉,侍機報復,他要是落在她的手上,以她對待敵人的殘忍手段,肯定會生不如死,楚奇不想死,更不想活著受煎熬。

    “這可就由不得你了。”甦心灕冷哼了一聲,然後在那群弓箭手將楚奇帶來的那些人圍堵起來之後,水兒和齊雲齊磊等人踩著圍牆,飛身到了甦心灕的身邊,在他們之後,更大的排山倒海的聲音傳來,楚奇轉過身,就看到近萬的士兵如洪水一般將四周包圍了起來。

    楚奇領來的這群人,對軒轅律自然都是忠心耿耿的,要不然的話,也不會背井離鄉在京陵城潛伏數十年,他們心中想著的是琉璃未來的大業,同時還有一點,那就是大業有所成的一天,他們能夠揚眉吐氣,享受榮華富貴,而且他們說的那些事情,雖然有很大很高的風險,但還是有活的機會的,不過現在這狀況,他們確實身不由己。

    “把你們手上拿著的武器統統放下,乖乖投降,就饒你們一條性命,不然的話,全部殺——無——赦!”

    齊磊的聲音嚴厲,染上了一層寒霜,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遲疑,最後將目光落在了軒轅律的身上,甦心灕也看向軒轅律,勾著唇,笑靨如花,“大皇子是希望這些忠心于你的人死無葬身之地呢還是?”

    甦心灕沒有繼續往下說,不過軒轅律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如果這群人不投降的話,結果就只有一個,那就是死,而且死相慘烈。

    軒轅律能爬到今時今日這個位置,自然不是什麼心慈手軟的人,他手上沾滿了人命和鮮血,但是他並不覺得有什麼,因為成大事者,必定是要有所犧牲的,事實上,那個位置,就是踩在尸體上爬上去的,但是有些犧牲是必須的,而有一些犧牲,又是沒有任何必要的,譬如說現在,他們抵抗的結果就只有一個,但是不抵抗的話,說不定還能有一條活路。

    軒轅律雖然心狠,但是並非沒心沒肺的人,對于這群人,他是心存感恩的,這些人,背井離鄉在琉璃這麼多年,現在這個時候,沒必要讓他們白白丟了性命。

    “你準備怎麼處置他們?”

    甦心灕抿唇一笑,那笑容落在軒轅律眼里,是刺眼無比,軒轅律有些認命的別開視線,“把手上的武器都放下!”

    其實甦心灕說的沒錯,他現在儼然就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根本就不能和蘭翊舒相提並論,原本大金的局勢就已經夠緊張了,他這段時間沒能在國內主持大局,又半個月都沒有任何消息,現在大金說不定都已經換天了,就算他回到國內,估計段時間內也很難挽回局面,而且能不能回到國內,現在還是未知數,那些人,怎麼可能輕易讓他回去呢?軒轅律覺得沮喪,從來沒有一刻,他的心情這樣低落頹廢,他想要積極一些,但是他發現,現在這樣的局面,真的很難讓他再有以前的雄心壯志。

    “大皇子!”

    楚奇擔心自己落入甦心灕手中,生不如死,心里不甘願。

    “沒听到我說的話嗎?把武器放下,甦丞相怎麼說,你們就怎麼做!”

    軒轅律的目光深沉,說出的話,聲音很大,那是完全不容任何質疑的命令。

    之前,軒轅律覺得甦心灕並不敢對他怎麼樣,但是現在,他已經不是那個自信了,甦心灕的想法,根本就不是他能掌控的,她的冷靜,她的計謀,她的膽識,都在他的預料之外,雖然軒轅律現在有些自暴自棄,不過他心中依舊有一簇火焰沒有熄滅,如果還有機會,他還是會不惜一切代價,讓自己東山再起。

    雖然和楚奇前來的那些人這些年來都是听楚奇的吩咐,但是他們最終都是效忠軒轅律的,而且就現在的狀況,如果拼死抵抗的話,十有八九是要喪命的,所以都放下了手中的刀劍。

    “我想問大皇子要一個人,你應該不會舍不得吧?”

    軒轅律聞言,看了甦心灕一眼,冷笑了一聲,一句話也沒說,他覺得甦心灕此舉就是惺惺作態,甚至是對他的侮辱,現在甦心灕為刀俎,而他和底下的那些人不過都是魚肉,他們的生死,甚至于是他的生死,不過是她的一句話,完全在她的一念間而已。

    軒轅律這樣的沮喪,並不是沒有緣由的,大金那邊,現在的局勢,肯定是出于他預料之外的糟糕,不論是現在名義上掌權的他的父王,還是他的那些兄弟,他們根本就不會願意他活著回去,而且他的父王就是個膽小怕事的人,安于現狀,也沒有野心,就算是他死在了這里,他也不敢真的對琉璃做些什麼,或許他們都求之不得。

    軒轅律覺得悲哀,為自己,也為他們那些人,現在大金的兩個大將已經出事了,他如果再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其余之前被他們用武力鎮壓住的十三部,一定會侍機再次暴動,到時候好不容易恢復了安定平和的大金又會和之前一樣,每天混戰不斷。

    “大皇子不說話,那我就當你同意了。”

    甦心灕說完,給齊雲齊磊使了個眼色,他們兩個直接從二樓縱身而下,落在楚奇的跟前,楚奇開始還不明所以,不過很快明白了他們的用途,拼死抵抗,但是他現在心已經亂了,六神無主了,甚至于他覺得自己已經不可能有好的結局了,齊雲齊磊又是一等一的高手,所以雙方在動手沒多久,楚奇就落了下風,被齊磊一掌擊倒在地上。

    楚奇倒地前,身子是騰空後飛的,其余的人都讓開了,他剛好就撞在了小院的門上,他一只手捂著胸口,另外一只手撐著地,起身就想要往外面跑逃走,很快就被齊雲追上擒住。

    “大皇子,你的心腹,似乎不怎麼忠誠啊。”

    軒轅律的臉色難看,看向楚奇的眼神多了幾分嫌惡,甦心灕卻沒有丁點的意外,楚奇他和顏司明是同一類人,可以說得上是如出一轍,這樣的人,再怎麼效忠一個人,那也只是表面,到最後關頭,他最最在意的就是自己,他們沒有信仰,如果一定要說有的話,那就是權勢地位,還有不停的往上爬的決心,之前,在楚奇眼里,他或許只是個下屬,但是從某種程度來說,軒轅律也是被利用的,被楚奇用來謀取榮華富貴的一個籌碼,如果軒轅律成為大金的王上,甚至入主琉璃的話,同樣的,楚奇就是開國功臣。

    軒轅律之前對楚奇已經有所不滿了,恨不得自己動手才好,甦心灕找人擒他,他自然是沒有半分意見,現在,甦心灕要傷害的人,他根本就沒有袒護的人,而楚奇這個人,他也不願意袒護。

    “大皇子,這些年,我為你出生入死,做牛做馬,你現在這樣對我,簡直太讓做屬下的寒心了!”

    楚奇見軒轅律對甦心灕的所做作為無動于衷,不由惱火起來,他並不覺得自己剛才逃走有什麼不對,他只是覺得自己為大金付出了許多,為軒轅律付出了許多,為軒轅律的大業犧牲了這麼多,現在,甦心灕想要對他不利,軒轅律一點也不顧念往昔的舊情,親眼見他去死,實在是過分至極。

    “大皇子,要不是為了你所謂的宏圖偉業,我們根本就不至于背井離鄉,在異國他鄉生存,我們離開親人故土,舍棄了一切,您就是這樣對我們的嗎?”

    楚奇聲聲質問,直指軒轅律,他現在落在甦心灕的手中,肯定是插翅難逃了,就軒轅律現在的狀況,估計肯定是保不住以前的地位了,楚奇現在一顆心是又急又亂,已經有些口不擇言了。

    甦心灕又看了軒轅律一眼,她覺得他挺可憐的,母親早逝,或許在他父親眼里他根本就不是兒子,甦心灕想,在為人子女這點上,她和軒轅律的不幸都是一樣的,還有他的那些兄弟姐妹,個個也是虎視眈眈,恨不得將他除之後快,他們最大多幸運就是有一個好外公,甦心灕想,今日的事情,要發生在蘭翊舒身上,不論是齊雲齊磊,還是並沒有一直在他身邊的齊達,肯定都不會像楚奇這樣。

    甦心灕並不知道在軒轅律眼里心里,楚奇扮演的是一個怎樣的角色,他現在又是什麼樣的心情,但是甦心灕想,他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不舒服的,只能說軒轅律外公在挑人的眼光上並不怎麼樣,如果是軒轅律的話,他應該是不會選擇楚奇的,當然,楚奇也不可能是他選擇的,楚奇比他大了一個輩分,所以這計劃,應該是從軒轅律的外公就開始的,部署了幾十年,沒想到到最後還是毀于一旦,歸根究底,楚奇有很大的責任。

    軒轅律緊抿著的嘴唇幾乎繃成了一條直線,他一句話也沒說,在這一刻,面對這些人的時候,他已經不想再說些什麼,他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無力過,無可奈何到有一種說不出的悲涼,然後什麼都不想說,也什麼都不想做,就連之前那種想要殺人的氣憤都沒有了,有種听天由命的挫敗感。

    “就你這樣自私自利,關鍵時刻就知道自己逃命的下屬,還指望主子怎麼對待你?楚奇,要不是你的話,軒轅律也不至于會淪落到這樣的下場。”

    軒轅律沒料到甦心灕這個時候會替自己說話,吃了一驚,那張剛毅的臉上流露出一種顯而易見的震驚,甦心灕並沒有看他,所以並不知道他此刻臉上的震驚。

    “你胡說!”楚奇自然是不會承認的。

    “你分明一早就知道我消失了,但是這件事情卻遲遲沒有告訴軒轅律,如果你在得知消息後就告訴他的話,大金不會出現像現在這樣的動亂,這樣的滔天大罪,你應該沒向你家主子說過吧?”

    甦心灕雖然是在問,不過那口氣卻是肯定的,就楚奇這樣的為人,肯定是有功勞一個勁的往自己身上攬,一出了什麼事,恨不得把所有的責任都往別人的身上推,這次的罪責可以說上的是滔天大禍,楚奇根本就不可能坦白,還有他與軒轅律的事情,甦心灕猜測,這些事情,楚奇都沒說。

    “你是為了救你家主子而來嗎?既如此,關鍵時刻,你舍棄主子逃跑,這是一個忠誠下屬會做的事情嗎?什麼忠心耿耿,我看你忠誠的就只有自己。”

    甦心灕句句質問,毫不掩飾自己對楚奇這人的厭惡,雖然說上輩子定國公府落得那樣的下場和軒轅律有最為直接的關系,從重生到現在,她一直都在害怕,害怕上輩子的悲劇會全部重演,但是現在這樣的局面和狀況,她心中的大石已經放下,她可以舒一口氣了,她相信只要有她在,所有的一切都不會變成上輩子那個樣子的,所以對未知的未來,她儼然是充滿了自信的,軒轅律已經害不到她了,但是定國公府,尤其是大舅舅那一房現在變成這樣,和楚奇有著極為直接的關系,也或許,楚奇這個人和顏司明太像,像到她也想要不惜一切代價的打擊他。

    原先,楚奇帶來的那些人在听到楚奇的那番說辭後,對軒轅律都有些心寒的,又覺得與其客死他鄉,還不如拼死一搏,但是听到甦心灕說的那些話後,又覺得楚奇根本就不值得。

    “甦心灕,你這個賤人,你挑撥離間!”

    垂像條瘋狗似的狂吠,齊雲聞言皺起了眉頭,揚手就給了他一巴掌,齊雲是個練家子,楚奇之前又受了傷,這一巴掌,直接就將他打蒙了,他之前嘴角是流血,現在是直接嘔血了,而且有兩個牙齒直接被打掉在了地上,估計余下來的牙齒也松掉了,其余不少人看到,都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巴。

    齊雲在給了楚奇一巴掌之後,齊磊利落的扯下了自己袖子上的一塊布條,然後綁在楚奇的嘴巴上,楚奇掙扎,但是無果,他還是能發出聲音,但是根本就沒人能听清他說了些什麼,因為他的嘴巴一直都在流血,很快,那青灰色的布條被染成了血色,楚奇的臉色很是難看,一邊鐵青,一邊蒼白的,而且頭上的發帶也散開了,垂落在肩上,極為的凌亂。

    甦心灕揮了揮手,齊雲嫌惡的拍了拍手,將楚奇交給了其他人,其他的人接手後,很快將楚奇五花大綁起來,為了防止楚奇意外逃跑,齊磊跟著一起。

    “你準備怎麼處置他?”

    軒轅律看著楚奇離去的背影,冷然的問道。

    “大皇子還是好好關心下自己吧。”

    甦心灕的口氣也很淡,而且冷冷的,軒轅律沒有說話,看著在火光映襯下橘黃的天空,心里頭滋生出一種莫名的感慨,他和楚奇他們之前是想將甦心灕逼的走投無路,到最後無路可走的卻是自己,軒轅律並不知道甦心灕想要怎麼處置自己,現在的他,雖不至于萬念俱灰,但是興致也不高了,就連問的興趣都沒有了。

    雖然楚奇從進來到現在,什麼都沒有說,甦心灕也沒有告訴他,她將他關押這麼久的用意,但是事情發展到了現在,種種的前因後果,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甦心灕軟禁他,讓他和秋慈成婚,這只是她表面上的說辭和明面上的目的,實際上,她就是為了引蛇出洞,甕中捉鱉,她知道,楚奇將大富大貴權勢滔天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身上,一旦他被軟禁,他肯定會想方設法搭救,到時候,他們這幾十年來在京陵城安插的所有勢力就會全部暴露,軒轅律肯定,除了這些人,朝堂上那些和他們有聯系的官員,很快也會被他們清除,暫且不說他能不能回國,回國後能不能奪回旁落的大權,他想要入主琉璃的夢,根本就是難如登天,或許這輩子都實現不了。

    要說軒轅律現在的心情,那就是天堂地獄,在借著給太後賀壽剛來琉璃的時候,野心勃勃的他對自己的追求充滿了信心,是興致勃勃,那時候覺得一切都有希望,一切都有可能,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掌控之中,宛如天堂,但是現在,他身在琉璃,心卻在地獄,他感覺,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他一直追求的權勢,甚至于那顆執著于野心的斗志,還有心。

    他覺得自己並不應該來這個地方,如果不來的話,就不會受到這一系列的打擊,他不會經歷這樣的挫折,他可以一直自信自負,如果是那樣的話,就算面臨現在這樣的局面,他也會堅信自己可以力挽狂瀾,而不會像現在這樣情緒低落,他想,自己在這個地方呆這麼久更是一種錯誤,他剛開始沒想過在這個地方留這麼久呢?到底是因為什麼呢?

    軒轅律在心里這樣問自己的時候,不由朝著甦心灕的方向望去,她還是和剛才一樣,並沒有看自己,軒轅律漸漸平息下來的憤怒的心,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感。

    如果在太後大壽後,他就選擇離開的話,這次的一系列事情都不會發生,他知道,自己為了成事可以不擇手段,但是他不會像現在這樣覺得,自己是個為了達成目的可以使用下三濫的卑劣手段的人。

    軒轅律等人在看向甦心灕的時候,秋慈的目光也是落在甦心灕身上的,一直以來,她都覺得自己絲毫不比甦心灕遜色,但是她嫉恨甦心灕,那是骨子里的憎恨,因為她想要的一切,只能靠自己,她現在所擁有的,讓她的身體和靈魂都變的骯髒不堪,不像甦心灕,她想要什麼,只要開口,就有人送到她手上,她嫉恨甦心灕的好命,她覺得老天不公,把所有好東西都給了她,就連她唯一喜歡的男人,讓她感覺到溫暖的男人,對任何女子都冷若冰霜的男人,也對她一心一意,死心塌地。

    秋慈和軒轅律一樣,都恨的咬牙切齒,但是現在,腹背受敵的她也同樣認命了,她根本就斗不過甦心灕,不過她敗給的並不是甦心灕,而是不公平的老天安排的命運,但她絕對不會就此善罷甘休的,秋慈憤憤不平,收回目光的時候,剛好看到軒轅律也正盯著甦心灕看,那目光,極為的復雜,但她還是從中清晰的看到了男人對女人的那種痴迷,那是只有自己內心喜歡才會有的眼神,秋慈一愣,隨即了然,她說了,為什麼楚奇在說這個計劃的時候,她在旁勸了沒多久,他就答應了,原來,他也是有私心的。

    因為軒轅律的處境,秋慈已經看不上他了,但從個人本身來說,軒轅律無疑是個可以俘獲很多女人放心的優秀男子,她不甘,為什麼所有人都喜歡她?親情友情愛情她什麼都有,秋慈滿腔的不平,在想到顏宸璽的時候,心里的不甘才稍稍撫平了一些。

    “甦丞相,那些人都是無辜的,你放了他們吧,就這些人,對你根本夠成不了任何的威脅。”

    楚奇被拉下去後,甦心灕命令一部分人將院子里軒轅律的那些人看守了起來,然後又讓一部分人前去撲火了,不過二樓走廊的人並沒有減少,除了之前的甦心灕蘭翊舒還有軒轅律秋慈,水兒和齊雲也在,甦心灕得償所願,並且是以沒有任何傷亡的代價,她的心情相當不錯。

    等這邊的事情處理的差不多了,亥時都快要過去了,她看了看滿是不甘的秋慈,又掃了眼面色黯然的軒轅律,轉身下了樓,軒轅律和秋慈也跟在了她的後面,甦心灕在走到樓梯口的時候,看向跟在軒轅律身後的秋慈,淡淡道︰“還請靈女暫時呆在上面。”

    甦心灕說完,轉身再次扶著木質的樓梯扶手下了樓,秋慈看向甦心灕傲然挺直著的背影,只覺得胸口像是有一口氣堵在那里,上不去下不來,和軒轅律一樣,在極度氣憤的同時,他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屈辱,甦心灕根本就沒將她放在眼里,她緊繃著的臉,嘴角冰冷的揚起,沒有關系,現在就讓她得意,早晚她都會為此付出代價的,不過讓秋慈惋惜的,那樣切身的疼痛,並不需要甦心灕自己來承受,不然的話,她一定會讓她人不人鬼不鬼的,但是是顏宸璽也沒有關系,蘭翊舒那麼在意顏宸璽,看到他那麼痛那麼難受,心里多少都會對甦心灕生出埋怨的吧。

    甦心灕離開了小木屋後,直接走到了小院的門口,剛剛四周的一場大火,到現在那麼多人去撲,都還沒有撲滅,空氣中都是大火過境後那種燒焦的味道,不過因為是在鄉下,再加上是晚上,空氣倒也還算清新,並不會特別難聞,夜晚的空氣,飄散著黑色的灰塵,很濃,甦心灕等人才出去沒多久,肩上就落了一些灰黑色的碎末屑。

    甦心灕和蘭翊舒走在最前面,軒轅律緊跟著,身後的齊雲和水兒提著燈籠,不過還是比不上京陵城的敞亮,不過今晚有一些月光,路面還是可以看到的,之前住在這里的人,已經全部離開了,現在這個時候,就像是一座空城,寂靜的很。

    甦心灕出了屋以後才停下,她站在靠牆壁的位置,拿著燈籠照明的水兒和齊雲兩個人站在門口,蘭翊舒站在甦心灕的身邊,而軒轅律則冷著臉站在甦心灕的對面,他不知道甦心灕為什麼叫他下來,現在的他承受著從未有過的打擊,如果說之前他和秋慈的事情只是疾風驟雨的話,那麼今日這樣的結果,足以用洪水猛獸來形容,他雖然少年老成,但畢竟才二十多歲,面對這樣足以打破他所有幻滅的現實,他根本就承受不住,到現在都還有些沒緩過神來,軒轅律覺得,此刻的自己,和行尸走肉估計沒什麼差別。

    “你找我下來有什麼事?”

    軒轅律的口氣冷淡,姿態還十分的驕傲,他不想求人,更加不想求甦心灕,他覺得現在的自己已經算是跌入谷底了,和身陷絕境已經沒什麼差別了,他覺得自己已經沒什麼可失去的了,甚至有一些有恃無恐起來,事情已經這樣了,他覺得自己無所畏懼。

    “甦心灕,你說吧!”

    軒轅律昂著下巴,極為倔強驕傲,甦心灕只是笑笑,她想,軒轅律的人生還是太過順風順水了。

    甦心灕看了眼門口站著的齊雲,給他使了個眼色,齊雲會意,走到了甦心灕跟前,給了她一疊的銀票,甦心灕接過後,直接塞到了軒轅律手上,軒轅律低頭看了眼懷中的東西,才知道是銀票,有些發懵,隨即而來的則是濃濃的憤怒,他覺得甦心灕這是在用金錢侮辱他,他正要發作的時候,水兒又將一整晚都提在手上的包袱給了軒轅律,水兒的力氣很大,軒轅律猝不及防,向後退了兩步。

    “皇家別院你不要再回去了,這些東西你拿著,然後離開這個地方吧。”

    甦心灕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軒轅律用冰冷的聲音打斷了,“甦心灕,你這樣做是什麼意思?打發乞丐嗎?”

    這是第一次,軒轅律被人這樣塞東西,而且還是銀票,現在倍加沮喪的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個乞丐,他心里覺得甦心灕就是這樣認為他的,這種念頭,讓他極為惱火,他現在的狀況是有些糟糕,不對,應該說很糟糕,但就算再怎麼樣,他也不會收甦心灕給的這些東西。

    “這些東西,我是不會要的!”

    氣憤的軒轅律本想將這些東西直接扔在地上的,不過他還是沒有那麼做,他走到齊雲的跟前,將這些東西全部一股腦的塞到了他的懷中。

    “我軒轅律就算再不濟,也不會收你的這些東西,你不用拿這些東西侮辱我,你現在已經得償所願了,我只請求你,給我那些下屬一條活路,他們並沒有錯,我現在已經這個樣子了,他們對你構成不了任何的威脅,還有秋慈,我想我是不是和她成婚,對你來說並不是那麼重要吧,既然這樣的話,就不要讓我們成婚了,如果你只是想要膈應我,讓我不舒服,那日的事情,已經足夠!”

    這次的事情,對他的打擊太大,他畢生難忘,而和他發生了關系的秋慈,就算他想忘記這段,估計也是忘不掉的。

    軒轅律又滔滔不絕的說了不少話,滿腔的不滿,他的情緒極為的不穩定,很是激動,話說完,胸腔劇烈的起伏著,呼吸也是局促的,臉都漲的通紅,一雙眼楮瞪的大大的,憤憤的盯著甦心灕,此刻的軒轅律,再沒有以往的意氣風發,也沒了一直以來的冷靜沉著,這樣始料未及的失敗,除了讓他措手不及,接受不了,更打擊了他一直以來的自信心。

    甦心灕只是冷冷的看著他,不過嘴角卻是上揚著的,落在別人的眼里,似乎是在嘲諷,事實上,她確實就是,她想,她之前可能高估了這個神一般的少年,他是有很大的成功,這和老天給他的聰明頭腦有關,他遇到過挫折,但那些並沒有像這次這樣,摧毀了他的信念和心房。

    “說完了嗎?”

    甦心灕說話的聲音和她的神情一樣冰冷,軒轅律愣了一下,沒有說話。

    “你的那些下屬現在全部都在村口等著,拿著這些東西,然後帶上那些人,回到原本屬于你們的地方去吧。”

    軒轅律再次傻眼了,那雙看向甦心灕的眼楮瞪的更大,他覺得這個女人的思維真的是沒人能琢磨的透的,她之前還讓他和秋慈成婚,還千方百計的折磨他,現在怎麼放他走了呢?而且還讓他帶走他的部下。

    軒轅律不敢置信,下意識的吞了吞口水,半天才反應過來,他听到自己的聲音,干澀生硬,就像情竇初開的少年,遇上了讓自己動情的高冷女子,“你——你說什麼?”

    “難不成大皇子還想一直留在琉璃嗎?”

    軒轅律下意識的搖了搖頭,然後他覺得這個樣子的自己實在太過蠢笨不堪,再次端起了架子,“甦心灕,你會那麼好心?”軒轅律根本就不相信甦心灕會那麼好心。

    “你也看到了,我想要殺死那些人,就算弄死你,也不過是件易如反掌的事情,我既然放你們走,就不會在背後使什麼手段,我雖然不光明,但也不卑劣,現在大金是個什麼局勢,你這段時間雖然沒收到消息,不過我想大皇子心里應該有數,你能不能安然回到大金,並且回去後奪回自己失去的一切,那就看你的本事和造化了,當然,大皇子你要是擔心前途凶險,可以遣散那些你的那些部下,然後拿著我給你的那些銀子,找個地方,安然度過余生。”

    雖然甦心灕和軒轅律的接觸不多,但是她肯定,軒轅律絕對不會選擇第二條路,有些人,天生就不甘平庸。

    “為什麼?”

    此刻大腦混亂的軒轅律根本就想不到甦心灕這樣做的緣由。

    甦心灕挑了挑眉,“這不就是大皇子你所期待的嗎?至于其他,重要嗎?”

    軒轅律沒有說話,是,原因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現在的結果,是他想要的。

    甦心灕看著發愣一直盯著自己看的軒轅律,看向了齊雲叫了聲,齊雲會意,再次將東西全部塞到了他手上,這一次,軒轅律沒有推開,他盯著甦心灕,良久,那雙黯然的眼楮,有了一絲奇異的色彩,然後,那里面有火焰燃燒了起來,在這樣有些漆黑的夜晚,極為的明亮,甦心灕知道,那是一種名為斗志的火焰,軒轅律從來就不甘平庸。

    軒轅律接過東西,他想對甦心灕說些什麼,不過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心里清楚,甦心灕這樣的決定和安排,肯定有自己的目的,她大概是覺得這樣做對她對定國公府對琉璃更有利,所以才會下這樣的決定,但就算是這樣,他心里依舊覺得感激,這種感覺,雖然談不上是地獄天堂,但是軒轅律此刻的心情,真的比剛才好了不少,因為他覺得,自己未來的人生還是有很大的希望的。入主琉璃,或許他有生之年都完成不了,但是至少,只要回到大金,他還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那是屬于他的東西。

    軒轅律想對甦心灕說聲謝謝,但是這樣的話,到了嘴邊,卻怎麼都說不出口,他想,就甦心灕這樣實際的女子來說,她應該也是不需要的,而且他們之間也沒有必要,軒轅律低頭看了眼懷中的包裹和銀票,將銀票塞到了懷里,將包袱背在了身上,轉身快步朝著村口的方向離去,齊雲在他的身後跟著。

    軒轅律向前離開了幾步,忽然又轉身退了回來,“我之前住的屋子,里面有一樣東西,我相信你會很感興趣的,但是能不能找到,就看你的本事了!”

    軒轅律留下這句話後,深深的凝視了甦心灕一眼,他想,他有些明白,為什麼蘭翊舒一個大男人放下一切,甚至于男人的尊嚴,整日跟在甦心灕的身後了,這個女人是值得的,他大概是覺得甦心灕這個女人太過優秀,太過炫目搶眼,害怕別的男人覬覦,害怕她會被別的男人搶走,所以要整日這樣守著才安心吧。

    因為這段時間的種種遭遇,他剛剛確實無比後悔自己來京陵城還有留在這個地方,但是此刻,他之前的種種懊惱,全部煙消雲散,雖然他現在的處境比起之前不知道窘迫艱難了多少倍,但是他相信,終有一天,他還是能拿回屬于他的一切,他想,他此次來京陵城,最大的收獲就是遇上了甦心灕,那個在百姓心目當中如傳奇一般的女子,此刻在他心里也是一樣,但是他想,他應該是不願意想起這一系列的事情的,因為,他居然對一個這樣的女子,使用那麼卑劣的手段,軒轅律覺得自己是那麼的丑陋,他忽然想起甦心灕那日在白馬寺對他說的那些話,她說,他比不上蘭翊舒,這一刻,他終于承認,他比不上,確確實實比不上。

    他認識了她,為此付出了昂貴的代價,但是他不悔。

    甦心灕看著軒轅律狂奔而去的背影,慢慢的消失在夜色中,嘴角翹了翹,一旁的水兒卻是不解,“小姐,他那麼對你,你怎麼能把他放了呢?你這是縱虎歸山!”

    水兒難得用對了一回成語,她覺得,像軒轅律這樣對甦心灕居心叵測的男人,就應該直接殺了,小姐居然還將他放了,而且還給銀子,听說那個軒轅律是個挺厲害的角色,這不是縱虎歸山是什麼!

    “那你有沒有听說過,兩虎相斗必有一傷,不然的話,就是兩敗俱傷。”

    甦心灕不是個會做賠本買賣的人,尤其是對軒轅律,她放他走,自然不可能單純的出于好心,現在大金的局面基本上已經被軒轅律的父親和弟弟掌控了,和軒轅律相比,這大金的二皇子還有王上確實沒什麼野心,但是難保他們不會在將大金全權掌控在手中後,權欲膨脹,忽然野心膨脹了,對琉璃動了什麼不該動的念頭,那樣的話,戰事還是難免,但如果放軒轅律回去就不一樣了。

    甦心灕相信,有這麼多人的保護,軒轅律應該是可以回到大金的,但是此去的途中,必定是驚險重重,而且和以前相比,他現在絕對算得上是落魄了,或許生不如死,這樣的報復,差不多已經可以撫平她對那個人的不滿了,再有就是,她對給別人做嫁衣的事情,是一丁點興趣都沒有。

    軒轅律為人說不上有多正直,但是他為大金的百姓做了不少實事,大金是在他的手上停止了混戰的,這些年,大金的百姓終于可以不用擔驚受怕,背井離鄉,妻離子散,他們現在的生活,雖然談不上安居樂業,但比起以前來說,還是好了不少的,而且軒轅律還多次減免賦稅,他在大金百姓心目當中的地位是很高的,他要是死在琉璃,死在她的手上,這些事情要傳出去,必定會激起大金百姓的民怨,到時候還得琉璃承擔後果,這並不是甦心灕願意看到的。

    她如果殺了軒轅律,是除去一心腹大患了,但是同樣會有無窮的後患,如果放軒轅律回去,大金的大王還有他那些想要取而代之的兄弟們,必定會一心想著如何除去他,日日都睡不安慰,他們維護自己手中的權利還來不及,哪里有那個心思動歪腦筋?

    一旦軒轅律回國,大金必定會發生內斗,內斗的結果,要麼兩敗俱傷,要麼一死一傷,而且大金的其他各部他們都會侍機造反,不管是什麼樣的結果,都會極大的消耗大金的國力,不管最後的結果誰勝,甦心灕想,短期內,驍勇善戰的大金都不可能再恢復到之前的輝煌,至少這幾十年,他對琉璃不會再有任何的威脅,並且,琉璃可以視情況坐收漁人之利。當然,甦心灕這樣做,還有一點私心,因為和軒轅律相同的境遇,她並不希望軒轅律落得太過悲慘的下場。

    甦心灕的想法,就水兒那簡單到極致的腦子,自然是想不明白的,所以甦心灕這話,她也是似懂非懂,應該說根本就沒听明白,不過她也沒繼續追問,只是一臉崇拜的看向甦心灕,然後吐了吐舌頭,笑著說道︰“小姐這樣做肯定有小姐的道理,你這樣做,肯定是最好的。”

    水兒對甦心灕,已經是盲目信任。她跟在甦心灕的身後,前一刻還興致高昂的她忽然垂下了腦袋,她低著頭,在甦心灕的身後跟了一段,然後走到了甦心灕身邊,那雙明淨的眼楮滿是愧疚的盯著她,然後跪在地上,甦心灕見狀,忙將她拽了起來,“你這是做什麼?”

    水兒一臉的愧疚,眼眶一下變的紅紅的,“這次是水兒保護不周,才會讓小姐身陷險境,水兒保證,絕對不會有下一次了,小姐,你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水兒跪在地上,手舉在頭頂,做發誓狀,說到最後,偷瞄了蘭翊舒一眼,然後又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似的慌亂的別過頭,從甦心灕消失後到知道她今晚知道消息前,這段時間她都沒休息好,以前吃什麼東西都香,撐死了都還感覺沒飽,還能繼續吃,但是最近她肚子餓的都咕咕叫了,那麼多好吃的擺在她眼前,她還是覺得沒胃口。

    甦心灕看著水兒小心翼翼的模樣,她剛才沒怎麼注意,現在看水兒才發覺她這段時間瘦了好多,以前那張圓嘟嘟的小臉都餓瘦了,而且有些黃,她的個頭本來就小,這一瘦,就和營養不良似的,甦心灕不由有些心疼,水兒的性格率真宛如孩子,她一直都把她當妹妹對待的,而且這次的事情,和水兒也沒太大關系,她都始料未及,誰都沒想到慕容雨居然還在臥室里挖了暗道,這件事情真不能怪水兒。

    甦心灕扭頭,瞪了蘭翊舒一眼,想也知道,他在知道自己消失的事情後,沒少給水兒臉色看,蘭翊舒摸了摸鼻子,笑了笑,別的事情,他都能夠保持冷靜,唯獨甦心灕,尤其這次她消失還是被慕容雨帶走的,他怎麼可能冷靜?

    “誰說我要讓你離開灕兒了?”蘭翊舒並不是很爽的對跪在地上的水兒說了句,不過水兒才不管蘭翊舒說話的口氣呢,她也不怎麼能听出來,她只是覺得,公子這話的意思是,她還是可以繼續呆在小姐身邊,不用離開。

    “公子,你的意思是?”水兒喜極而泣。

    “好了,不要哭了,水兒這麼好,我又怎麼喜歡你,就算蘭翊舒說讓你走我都是不肯的,這次的事情,你沒有錯,也沒有失職,你就不要自責了,而且你看,我不但什麼事情都沒有,還成功拔除了軒轅律在大金的勢力,軒轅律現在也走了,不會繼續賴在這里,說起來水兒還立了大功一件呢。”

    甦心灕走到水兒身邊,將她扶了起來,水兒向來是最好糊弄,甦心灕這樣一說,她又覺得有道理,她是不小心將小姐弄丟了沒錯,公子也為此擔驚受怕了許多,不過小姐現在已經逢凶化吉了,而且公子還除了軒轅律那樣大的情敵,而且一向自以為是的軒轅律倒了大霉。

    “好了,你先回去,告訴舅舅他們,事情都已經處理好了。”

    水兒站在甦心灕的跟前,抹了抹眼淚,不住的點頭,只要小姐繼續將她留在身邊,不將她繼續趕走,她就安心了。

    水兒離開後,甦心灕和蘭翊舒一起,再次回了院子,秋慈就站在之前的位置,看到甦心灕回來了,快步下了樓,因為甦心灕的暗中示意,那群人並沒有為難她,秋慈下了樓,四下張望了一圈,並沒有看到軒轅律,她心里好奇,到底甦心灕怎麼處置軒轅律了,不過好奇歸好奇,她還是沒有問,她和軒轅律雖然發生了肉體上的關系,其他的,什麼都沒有。

    雖然她現在和蘭翊舒已經沒有可能了,但是她還是做不到當著他的面打听另外一個男人的下落,而且這段時間以來,她一直都想擺脫軒轅律這個人,現在應該算是如願了吧,她又何必多此一舉,關心不該關心的人,半晌的猶豫後,秋慈什麼都沒有問,她只是盯著甦心灕,心里遲疑著,自己到底是先發制人還是等著甦心灕張口更能掌控主動權,不過秋慈雖然沒有問,但是她心里還是有過對他結局的猜測的,但是他並沒有想到,甦心灕已經放軒轅律走了,而且還是那麼平和甚至帶著鼓勵的方式。

    “甦心灕,你的目的已經達成了,可以放我離開了吧。”

    秋慈是個精明的女人,晚上的事情,已經足夠她想明白甦心灕關她和軒轅律大半個月的原因,她針對的是軒轅律安插在京陵城的勢力,現在,軒轅律的人,已經被她找出來了,而且她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徹底清除,她已經得償所願了,繼續像之前那樣軟禁關押她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意義了。

    同為女人,秋慈憎恨甦心灕所擁有的一切,但就算再怎麼嫉妒惱火不甘,她也必須承認,甦心灕她擁有的不單單只是漂亮的臉蛋而已,她的聰慧,她的手段,尤其是謀略,就算是她,也遠遠不及,她到現在都還沒弄清楚,這次的事情,她為什麼可以轉危為安,而且還一舉清掃了軒轅律的勢力,秋慈並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事,但她肯定,短期內,大金對琉璃,不可能再構成任何的威脅了。

    秋慈見甦心灕不說話,繼續道︰“你準備怎麼對付我?一直將我軟禁在這個地方嗎?還是殺了我?”

    秋慈沒有蒙著面紗,露出那張漂亮的臉緊繃著,面色有些難看,她像是在試探,底氣十足,可在面對一直沉默不語的甦心灕時,她忽然又覺得不是那麼的自信,明明她的手上還有王牌和籌碼,但她覺得在甦心灕面前的是自己,似乎就是矮了一截的,這種感覺,讓她憤懣的心像是被堵了什麼東西似的,滿腔的負面復雜情緒,想發泄,卻找不到宣泄的口子。

    “甦心灕,你不要忘記了,顏宸璽他現在正因為你承受煎熬呢。”

    甦心灕在听到這句話的時候,挑了挑眉,臉色終于稍稍變了變,之所以到現在,她針對的就只有軒轅律,而沒有對秋慈下手,就是因為顏宸璽,其實她對秋慈的討厭憎惡絲毫不會遜色于軒轅律,甚至于有過之而無不及,對于這樣一個不擇手段,死纏爛打的情敵,大概就是再大方坦蕩的女子,也是會想辦法除之後快的,甦心灕對秋慈就是這種心情,只是目前的狀況和處境讓她不能那樣做。

    對無辜的顏宸璽,甦心灕心里是極為愧疚的,她對飽受折磨和苦難的顏宸璽有多愧疚,那麼對秋慈這個心如蛇蠍的女人,她就有多討厭憎恨,如果可以,甦心灕是想要將秋慈這個眼中釘徹底拔除的,不過就秋慈現在這樣的處境,如果沒有她出手幫忙的話,她孤身一人回到南夏,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說吧,你的條件。”

    秋慈冷笑了一聲,面上的笑容越加得意了,“派人護送我安全回到南夏,還有,保證我聖女的地位,並且,我要皇室的人為這次的叛亂付出代價。”

    秋慈的意思簡單又直接,那就是讓甦心灕幫她對付南夏的皇室,鞏固她的地位,秋慈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眉飛色舞的,神采飛揚,而且用的是不容任何商量的命令口氣,站在甦心灕身後的蘭翊舒眉頭皺起,對秋慈更加厭惡,秋慈現在也不願意管那麼多了,此刻秋慈的心理和當初的甦妙雪差不多,她原本以為自己是最好的,實際卻是,她和甦心灕的差距越來越大,她現在是想方設法的想要折磨甦心灕。

    想到顏宸璽,秋慈原本難看的臉上有了很濃的笑意,甦心灕現在是高高在上,出身處境都比她好上千百倍,但是那又怎麼樣,只要顏宸璽還活著一日,她就是被她用線牽著的風箏,要一直為她所驅使,這樣一想,秋慈頓覺得心里舒坦了許多。

    甦心灕盯著秋慈那張得意的臉,心里頭的厭惡到了極致,但是面上卻依舊淡然的很,神色漠然,就好像是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但是甦心灕她是惱火又擔心的,因為她並不覺得秋慈是個言而有信的人。如果她幫助秋慈回到南夏,得到之前屬于她的一切,或者說她沒得到但是一直想要的,這都沒有任何問題,只要顏宸璽今後不要再受任何的折磨,但是甦心灕就擔心,她在滿足了秋慈第一次之後,她一直以顏宸璽的事情,索求無度,那樣的話就太棘手了,所以就算過了這麼長的時間,她都還是沒想好怎麼處置秋慈。

    甦心灕抿著的嘴唇微微的繃著,一直在她身側站著的蘭翊舒突然上前一步,他盯著秋慈,目光森冷,秋慈臉上的笑容也變的僵硬起來,從認識到現在,似乎只有在氣急的時候,蘭翊舒才會像現在這樣正眼看自己,但是他這樣憤怒的情緒,卻是因為對另外一個女人的愛,不過已經失去了之前優越感的秋慈也不會再那樣的瘋狂捉狂了,關于她和蘭翊舒之間的未來,她儼然已經認命了,她和蘭翊舒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的未來。

    秋慈是個執著又瘋狂的女人,不過她對蘭翊舒的瘋狂和執著,是建立在她是南夏的靈女,深受百姓愛戴,在南夏地位卓然的基礎之上的,蘭翊舒是很重要,但是和這些東西相比,那就微不足道了,她費盡心機,舍棄了一切,好不容易才有今日,那些在別人看來可能只是空名,但是對她來說卻是一切,是就算她死也不願意放手的東西。

    “如果我要說不同意呢?”

    甦心灕聞言,猛地抬頭,不敢置信的看向蘭翊舒,不過被蘭翊舒擋在了身後的她只看到他的肩膀,還有那清冷卻不容任何人撼動的每一個字,“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休想用顏宸璽的事情一直威脅牽制我們。”

    甦心灕的眼珠子轉了轉,吃了一驚,她想問蘭翊舒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說些什麼,不過並沒有當著秋慈的面問,在蘭翊舒眼里,顏宸璽是他唯一的弟弟,以她對蘭翊舒的了解,他不可能放棄顏宸璽,他這樣做,必定有自己的緣由,但是這一時半會的,甦心灕實在想不出合適的理由。

    “你說什麼?”

    秋慈看著蘭翊舒冰冷的臉,被他的話嚇了一跳,臉色都變了,心更是慌張的厲害,不敢置信的問道。

    對她來說,顏宸璽是唯一的籌碼,她之所以能冷靜平靜的熬過這段時間,有恃無恐,就是因為她知道顏宸璽對甦心灕和蘭翊舒兩個人的重要性,她之前能利用顏宸璽牽制住他們,今後自然也可以,但是現在蘭翊舒說什麼?他不同意,隨便她怎麼做,這怎麼可能呢?這怎麼可以?她將自己所有東山再起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顏宸璽的身上。

    “讓人護送你安全回到南夏,幫助你平定南夏這次的動蕩和叛亂,還有讓皇室付出代價什麼的,這件事情,不論哪一件,我都不會答應,你就死心吧。”

    蘭翊舒難得耐心極好的將自己說的話,將自己的意思又重復了一遍,秋慈只覺得腦袋被人用棒槌用力的擊打了,一下就暈了,這樣的結果,不要說秋慈接受不了,就是甦心灕,也覺得不可思議,他將話說的這樣絕情,只是為了讓秋慈死心吧,不過這樣的激將法,真的是太危險了,他是瘋了嗎?

    秋慈原本就慌亂的心,在瞬間就變的六神無主起來,暫且不提甦心灕會不會讓了她,就算甦心灕讓她走,從京陵城到南夏路途遙遠,如果沒有人護送的話,她估計人都還沒到南夏呢,就已經命喪黃泉了,秋慈不想死,她犧牲了那麼多才有今日,她都還沒來得及好好享受自己的成果呢,怎麼能那麼輕易就死了呢?她有太多的舍不得了。

    秋慈盯著蘭翊舒,連著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讓自己紊亂的心緒平靜了一些,她努力收斂起自己因為內心不安而流露出在外的恐懼情緒,微抬著下巴,聲音尖銳的看向蘭翊舒說道︰“你以為你這樣說就有用了嗎?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秋慈在心里一遍遍的告訴自己,不可能,不可能,蘭翊舒不會這樣做的,他不會丟下顏宸璽不管的。

    “好,蘭翊舒,既然你這麼無情,那就隨便你好了,我臨死前,能拉上顏宸璽做墊背,也不虧!”

    秋慈的神色癲狂,尖銳的聲音顫抖,有一種說不出的慌亂,她心里已經認定,蘭翊舒說這些就是為了和自己討價還價,讓自己降低標準和條件,但是她絕對不會那樣做的,因為這個時候,一方退步,另外一方就會得寸進尺。

    “不過,我是絕對不會輕易就讓他死的,我要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們害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休想要好過!”

    秋慈繼續放狠話,甦心灕看著她癲狂的模樣,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唯恐她這時候又催動什麼讓顏宸璽難受,想到顏宸璽之前蠱毒發作痛苦不堪的模樣,甦心灕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都懸起來,不過甦心灕又不傻,這個時候,她自然是不會示弱的。

    “秋慈,如果你想常常萬蟻鑽心之痛,可以試試。”

    甦心灕忽然笑著開了口,那雙漂亮的媚眼兒在盯著秋慈的時候,有一種說不出的狠辣,秋慈正沉浸在蘭翊舒制造的慌亂之中,不過還是很快體會出甦心灕這句話的不對勁,她的臉色一下變得蒼白起來,“甦心灕,你這話什麼意思?”

    “秋慈,你最近有沒有覺得自己左邊胸口下面時不時的疼,而且和以前相比,更容易受傷,而且一有丁點的小傷,就會出血,而且出血的地方很容易潰爛。”

    慌亂的秋慈在听了甦心灕的話之後,先是愣了愣,然後臉上的血色全無,慘白到了極致,她失聲尖叫出聲,“甦心灕,你對我做了什麼?”

    秋慈這樣的反應,甦心灕相當的滿意,她勾了勾嘴角,“潰爛的地方還很容易引來蚊蟲的叮咬,是不是這樣?”甦心灕說完,低低的笑出了聲,“對你做了什麼?什麼也沒做啊,如果非說有什麼的話,那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比起秋慈做的,甦心灕並不覺得自己過分,而且最開始,是她招惹自己的,如果不是她對蘭翊舒死纏爛打,如果不是她對顏宸璽做出那麼過分的事情,她怎麼會將用蠱蟲研制出來的毒粉用在她身上呢?當然,以秋慈對她的戒備,她是很難對秋慈用藥的,這件事情,是她拜托齊雲做的,她不過是想在秋慈要對顏宸璽下手的時候,自己的手上也能有一點牽制她的籌碼而已。

    秋慈在從甦心灕的口中知道事情的結果後,一下就傻眼了,因為甦心灕說的每一點,都是她最近身體表現出的特征,這樣的不適,是在她到了京陵城後才有的,尤其是最近,她左邊的肋骨經常生生的抽疼,她記得而前段時間再皇家別院的時候,她夜里散步,不小心被樹枝刮了一下,因為是夏天,她穿的單薄,衣裳被扯開了一個洞,肩上只是被蹭了一下,只是一下,當時不疼,但是卻出血了,流了好多血,她當時即刻就回去了,但是在回房間的路上,有很多蚊蟲一直都在她的身邊縈繞著,有一些直接落在了她的肩上,自她有記憶以來,從來沒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她是靈女,和琉璃相比,南夏的蚊蟲更多,而且更毒,她之前也受過傷,比那更重的不知道多少回,但是從來不會像那次那樣,在不能對別人用蠱之前,她都是在自己身上試驗的,就算是在南夏,蚊蟲那麼多,也沒有近身的,她的身體自帶的香味是可以讓蚊蟲不敢靠近的。

    回去之後,她處理的很小心,不過傷口還是潰爛了,潰爛後的傷口極容易惹來各種各樣的蟲子,就算是在干淨的皇家別院也不能幸免,因為擔心事情泄露,這件事情,她連貼身伺候的下人都沒有告訴,那段時間,她根本就不敢出門,不論是白天還是晚上都不敢睡覺,到最後,她不勝其煩,將右肩潰爛的那塊肉生生剜除了,之前那些總喜歡纏著她的蚊蟲才沒有繼續騷擾。

    她一直都在試圖尋找這個中的緣由,但是根本就毫無頭緒,她還偷偷找了京陵城有名的大夫,他們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因為這件事情,一段時間里面,秋慈的情緒極為煩躁,她心里一直都在猜測可能是自己在南夏的無人島生活了太久,吃了死人的肉,喝了她們的血,長久以來積累,導致她身體發生了某種變化,突然就變成這個樣子,她也猜測,可能那次被樹枝刮到後的情況只是個意外,但是因為從身上生生的剜除了一塊肉下來,再加上那些惡心的蚊蟲叮咬,秋慈一直都不敢去驗證這件事情,她想過千百種的緣由,但是她怎麼也沒想到這件事情居然是甦心灕做的。

    秋慈死死的瞪著甦心灕,一雙眼楮眼珠子都翻白了,好像隨時都能兩眼一閉,直接暈過去,雖然一直以來她都與蚊蟲蛇鼠還有各種叫的上名叫不上名的動物為伍,但是她其實是很不喜歡這些的,包括用自己血養的蠱蟲,她也是憎惡的,但是現在,因為甦心灕的緣故,她只要一受傷,傷口就會潰爛,這也就算了,而且還會引來那些惡心的東西,她之前受傷的時候嘗試過的,那些東西根本就驅趕不走,她上次是幸運,傷到的是肩膀,如果下一次,她不小心臉受傷了,單想想,秋慈就覺得心亂如麻,痛不欲生。

    她漂亮的臉蛋,一直都是她的資本,她很愛惜的,她之前覺得是自己牽制住了甦心灕和蘭翊舒,但是現在,她的命運居然掌控在她最最討厭的人身上,單想到這一點,秋慈就覺得理智全無的瘋狂。

    “甦心灕!”

    秋慈咬牙切齒,因為聲音太大太尖銳,她叫了甦心灕的名字後,劇烈的咳嗽了幾聲,那張慘白的臉終于有了一絲絲的血色,不過那樣的艷紅,卻讓此刻暴怒的秋慈,有一種說不出的猙獰感,這一刻,秋慈的腦海涌現出一股極為瘋狂的念頭,那就是和甦心灕同歸于盡,不過她都沒向甦心灕的方向沖幾步呢,就看到站在蘭翊舒身後的甦心灕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臉蛋,秋慈很快會意,她根本就不是蘭翊舒的對手,她和甦心灕動手,蘭翊舒肯定會幫忙,如果在動手的時候,她的臉要不小心受傷了,那她的一切,就都徹徹底底的毀了。

    就在秋慈氣憤的理智全無,意識都快模糊的時候,甦心灕又繼續開口道︰“我有解藥。”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讓如瘋牛一般狂怒的秋慈在瞬間冷靜了下來,她傻愣在原地,那雙翻白的眼楮有燃燒的怒火,同時也有無聲的懇求。

    “我們做個條件交換怎麼樣?”

    當初甦心灕之所以想到對秋慈下藥,就是擔心她貪心不足,像之前纏著蘭翊舒那樣一直對他們索求,貪婪沒有止盡,當然,也是讓她不要有恃無恐,畢竟如果彼此都捉著對方的把柄的話,那麼雙方都會有所收斂,不敢放肆。

    甦心灕是很討厭秋慈,恨不得將她弄死不假,不過她也不是那種心胸狹隘到完全容不下她的地步,只要她不在自己的眼前晃來晃去,只要她的存在不會影響干涉到她的生活,那她是死是活又和她有什麼干系?她可以讓秋慈繼續成為南夏的靈女,享受她之前不擇手段才得到的一切,但是她絕對不會允許秋慈影響到她和蘭翊舒之間的幸福。

    “只要你不讓顏宸璽再受蠱毒之擾,正常生活,我可以每個月給你解藥。”

    秋慈听了,用雙手捧著自己的臉,用手指輕輕的撫摸著,因為擔心臉上嬌嫩的肌膚會受到傷害,就算是這樣輕柔的動作,她也不敢用指尖去踫觸,她不要自己變成丑八怪,想到自己的臉上可能潰爛,然後那些她憎惡著的蟲子會在她的臉上蠕動,然後她只有將臉上的肉剜除了才能解脫,她就覺得渾身發寒發麻,雞皮疙瘩全部都起來了。

    如果真如甦心灕所言,她今後不就不能驅使她了嗎?而且還要被她掌控,這樣心理上的失衡和落差讓秋慈說不出的難受,就好像胸口被什麼東西地堵住似的,秋慈緊抿著嘴唇,在知道甦心灕說的真相後,她甚至都不敢用牙齒去咬嘴唇,就怕自己一時沒控制住,把嘴皮咬破了。

    秋慈猶豫著,她現在心里是想答應的,因為她覺得自己根本就沒有太多和甦心灕商討的籌碼,畢竟顏宸璽對他們兩個再怎麼重要,那也不是他們自己,那種痛苦和折磨,並不需要他們自己承受,但是她就不一樣了,但是如果就這樣答應的話,那她今後就什麼都沒有了,她想讓甦心灕一次性解了她身上的毒,她也可以承諾解了顏宸璽的蠱毒,不過在對上甦心灕那雙明亮的眼楮時,一句話也沒說出口。

    如果這時候她還將甦心灕當成傻子的話,那麼到最後吃虧的一定會是自己,尤其她心里清楚,一旦中了蠱毒,除非死了,或者換血,不然的話,根本就沒有別的根治的法子,換血,她從來沒有用過這個方法,她根本就解除不了顏宸璽身上的蠱毒,但是她想要保住的並不僅僅只是這張臉而已,她還想要權勢。

    “那我靈女的位置嗎?現在南夏的情況怎麼樣了?甦心灕,如果不是因為你將我軟禁在這個地方,讓我一直都不能回去,我還會是南夏的靈女,你不覺得自己該對我有所補償嗎?”

    甦心灕嗤笑了一聲,“秋慈,你覺得自己有資格對我說這樣的話嗎?如果不是你先有歹意,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你要搞清楚,你這個樣子,不是我害的,而是自食惡果。”

    對自己的容貌,甦心灕也是在意的,但是並不偏執,在她看來,臉蛋不過只是皮囊而已,好看一些自然是最好的,不過如果有所損傷,她也不會覺得生不如死,如末日來臨,尤其是秋慈這樣心狠手辣的女人,她對容貌的在意有些超出了她的想象,這樣的答案和結果,讓甦心灕之前因為顏宸璽而擔憂的心安定了不少,秋慈吃這一套,那事情的主動權就在她的手上。

    秋慈惱火,她現在整個人就像火球一般,一觸即發,但是這個時候只能克制,其實,這要平時的話,秋慈也不會自亂陣腳到如此的地步,只是現在的她,所處的位置實在是太過的惡劣,尤其先前,蘭翊舒那態度讓她覺得他們是要舍棄顏宸璽了,現在又知道自己中毒一事,哪里還能冷靜的下來。

    秋慈閉上眼楮,她的一只手撐著漲疼的額頭,另外一只手撫著劇烈起伏著的胸口,她已經意識到現在自己太過慌亂了,她以前就斗不過甦心灕,現在更不是對手,秋慈冷靜了片刻,讓自己慢慢平靜了一些,半晌才睜開眼楮,看向甦心灕道︰“隨便你們怎麼樣吧,不過甦心灕蘭翊舒,我肯定的告訴你們,要是我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話,顏宸璽他也活不了。”

    秋慈扯了扯嘴角,不讓自己的臉看起來太過的緊繃,她說完後,看向了蘭翊舒,冷哼了一聲,那上揚著的嘴角有一種說不出的譏誚嘲諷,“蘭翊舒,這就是你的眼光,你說我蛇蠍心腸,她的心思哪里比我好了?要論心腸惡毒,手段殘忍,她比我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你和我在一起覺得恐怖,和她在一起就不恐怖了嗎?她不過就是比我會投胎而已。”

    之前,秋慈一直想著,就算自己得不到蘭翊舒,她也不會白白便宜了甦心灕,就算將這個男人毀了也在所不惜,但是她終究沒那個本事,能在琉璃動手將蘭翊舒毀了,所以她就想著拆散他們,並且一直都在努力,想要做成這件事情,雖然多次挫敗,但想到顏宸璽,她又會覺得充滿了希望和力量,就算蘭翊舒堅持要和甦心灕在一起,她也會讓他們付出慘痛的代價,她若日日折磨顏宸璽,那麼蘭翊舒和甦心灕兩個人就休想安穩幸福,現在,她所有的幻想都成空了,不甘的秋慈又怎麼會放棄口舌上逞勇的機會?

    秋慈說完,仰頭,哈哈大笑,“甦心灕,你也不過如此!”

    對于這件的離間計,對甦心灕來說,是一丁點作用都沒有,甦心灕只是盯著她笑,秋慈等了半天,也不見甦心灕有任何的反應,用眼角偷偷瞄了她一眼,見她用一種仿佛在看傻子似的眼神盯著自己,更覺得氣的想要吐血。

    “秋慈,我可是听說,這鄉下,夜里的時候,蟲子什麼的最多了。”

    這句話對秋慈來說,效果極好,她听了後,立馬恢復了之前的安靜。

    “你想去回去南夏,想要奪回權勢,可以,這是你的選擇,一點問題都沒有,但是你想讓我幫著你對付南夏的皇室皇族,抱歉,我一點興趣都沒有,不過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好,你可以放心,不管你去哪里,我都會讓人保證不會讓你死,不過你能不能拿回那些東西,就看你的本事了。還有,秋慈,沒有什麼東西是原本屬于你的。”

    蘭翊舒側過身,回頭看了甦心灕一眼,他的嘴唇也是緊抿著的,那雙眼楮好似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半晌,他才回頭,看了眼滿是痛苦的秋慈,那雙眼楮流露出的除了厭惡,還有濃濃的殺意,他放在衣袖下的雙手握成了拳頭,然後又舒展開來,又握成拳頭,然後又舒展開,最後一句話也沒說。

    明明此刻,甦心灕和秋慈之間,甦心灕已經掌握了主動權,但是他的眉頭卻比之前擰的更緊了,而且在看向甦心灕的時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但是到最後,他終究什麼都沒說。

    “能不能拿回來,全看你的本事。”

    秋慈看著勾著唇的甦心灕,忽然感覺到嘴角有黏黏的濕潤的東西,她下意識的用手去摸,在看到指尖上鮮紅的血跡時,又是一驚,這段時間,她一直都覺得憋屈,自蘭翊舒開口,她就覺得自己的胸腔間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翻涌著,翻江倒海的,好幾次,她都覺得自己有嘔血的沖動,但一直都克制著,剛剛都有血嘔出來了,她因為不甘,生生咽了回去。

    秋慈用手背擦了擦,她雪白的手背很快上面就都是鮮血,她想說不,不過現在,她已經沒有那個資格了。

    一直以來,她都覺得蘭翊舒是個重情重義的男人,原來不過是個重色輕友,見色忘義的人,秋慈覺得傷肝上火,但是這些,不過是因為對甦心灕的嫉恨罷了。

    “月服的解藥。”

    秋慈垂著腦袋,良久的沉默後,她再次走到了甦心灕跟前,將手在她的面前攤開。上次,她只是被樹枝輕輕刮蹭了那麼一下,就流了那麼多血,傷口潰爛,現在,她這樣的狀況,隨時都有可能遇襲,要是不小心傷了,那就大大的不利了。

    甦心灕笑著,摘下了別在腰間的荷包,然後扔給了秋慈,秋慈打開,將里面的東西倒在了掌心,是六粒黑色的藥丸,秋慈沒有任何的猶豫,拿起一顆送到了嘴巴,然後生生吞了進去,然後皺起了眉頭,甦心灕看著她將藥丸送進嘴巴,吞進肚子,再看她皺著眉頭,笑出了聲,那個藥不但很苦,而且——

    秋慈听到甦心灕的笑聲,就好像火藥被點燃了似的,“你笑什麼?”

    甦心灕臉上的笑意更濃了,指了指秋慈拿著手上的東西道︰“秋慈——”

    甦心灕說著,頓了頓,繼續道︰“你要是敢耍什麼花樣的話,沒有我的藥,每天都會承受穿腸爛肚之痛。”

    甦心灕原本是想告訴秋慈,之前他讓齊雲在她身上下的藥並沒有那麼嚴重,那次的刮傷,是她讓齊雲安排的,她的肩膀之所以會流血潰爛招來蟻蟲是因為剮蹭她的樹枝上面有她下的藥,並不會致命,也不能輕易就讓她的臉毀容,她剛剛吃的才是真正的毒藥,配合之前齊雲下在她身上的藥粉,才會致命。

    正因為如此,她方才在秋慈提起顏宸璽的時候才會覺得不安,如果她一早就在秋慈的身上下了藥的話,剛才不會心虛,而且秋慈怎麼說也是南夏的靈女,她若是直接下毒的話,難保她不會察覺,之前不過是個引罷了。

    這個事實,甦心灕是不準備向秋慈隱瞞的,畢竟能氣她,她心里也爽快,但是在看到秋慈嘴角的血跡後,她決定隱瞞,她現在的情緒已經很激動,氣的要命了,如果告訴她這個事實,甦心灕不敢保證,她會不會真被氣死,想到顏宸璽那邊的狀況,甦心灕還是決定收斂一些。

    “你現在可以回皇家別院了,過幾日,我會讓人護送你回南夏,秋慈,這輩子,你最好都不要出現在我的視線,不然的話——”

    甦心灕冷哼了一聲,然後看向了蘭翊舒,在看向蘭翊舒的時候,那目光一下就變的溫柔了起來,她對著蘭翊舒笑笑,蘭翊舒也笑,甦心灕眨了眨眼楮,因為她發覺蘭翊舒有些心不在焉,“我們也回去吧。”

    甦心灕以為他是因為顏宸璽的事情在擔心,也就沒有多問。

    秋慈從來沒吃過這麼苦的藥,一直都擰著眉頭,她想要找水,但是根本就找不到,她看著蘭翊舒和甦心灕成雙離去的背影,滿是傷痕累累的心就好像是被什麼鋒利的東西劃過,而且還不止一刀,一刀又一刀,痛的她鮮血淋灕,雖然她心里還是喝以往的每一次那樣舍不得權勢富貴,但是她真的很想沖上去和甦心灕同歸于盡,但是甦心灕的身邊有蘭翊舒,當這樣瘋狂的念頭從她腦海閃過的時候,她傷不了她,而稍稍平靜下來,她就失去了勇氣。

    “甦心灕,蘭翊舒,我恨你們!”

    秋慈聲嘶力竭,沖著甦心灕和蘭翊舒的背影大聲嘶喊,因為太過用力,她感覺自己喉嚨的聲帶仿佛都要毀了,話說完後,她捏著自己疼的要命的喉嚨,都發不出聲來了,她慢慢的蹲下,然後發軟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坐在了地上,她曲著雙腿,頭埋在上面,放生大哭。

    秋慈的心,滿腔怨恨,如果不是遇上蘭翊舒的話,她這次根本就不會來琉璃,那樣的話,她就不會甦心灕,在遇上甦心灕之前,她也很不幸,但是她從來沒有像這次這樣嫉恨一個女人,因為甦心灕太幸運,如果沒有遇上甦心灕,她怎麼可能處處和她作對?總之,如果沒有蘭翊舒的話,她這輩子一直都會是南夏高高在上的靈女,享受南夏子民的擁戴和膜拜,現在,她所有的一切,都沒有了,都被甦心灕和蘭翊舒給毀了,最讓秋慈挫敗的是,她居然就這樣認命了,認命的輸給了甦心灕,認命的接受了自己因為一個男人失去了所有的悲慘事實。

    **

    很長一段時間,甦心灕都沒有休息好,那晚回去後,甦心灕連著睡了一天一夜,醒來後,收拾了一番,她就去了定國公府。

    從慕容雨將她打暈從房間的暗道將她帶離定國公府到現在,已經有一個月的時間了,甦心灕並不知道程鵬和蘭翊舒他們找了個什麼樣的借口哄騙雲氏,她這麼久沒出現,雲氏總歸是擔心的,所以甦心灕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探望雲氏,雲氏見甦心灕安然無恙,一顆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關于慕容雨這次在她這個計劃中發揮了作用的事情,定國公府大部分的人都還是不知道的,這其中就包括雲氏,甦心灕去看她的時候,她還因為慕容雨的事情長吁短嘆,指責她這次不該,程子風等人也是附和,程邵廷和程子落兩個人則垂著腦袋不說話,最後還是知曉了內情的程鵬讓大家閉嘴。

    甦心灕從慕容雨的院子回去後,並沒有直接回甦府,而是找了從頭到尾興致一直都不高的程子落。

    “灕兒,這次的事情,真對不起。”

    程子落跟在甦心灕的身後,一直低垂著腦袋,就好像犯錯的是他自己似的,他心里覺得愧疚惱火,根本就不知道怎麼面對甦心灕,幸好這次楚奇的陰謀沒有得逞,不然的話,他真的不敢去想後果。

    甦心灕和程子落一起到了梅園的涼亭,坐下後,甦心灕將隨行跟著的水兒和流朱都打發下去了,整個亭子里,就只有她和程子落兩個人,她拍了拍程子落的肩膀,然後用力的將他的下巴托了起來,讓他與自己的目光相對,她想,大舅舅到現在應該都還沒有將這次的事情的始末告訴大哥。

    “大哥,你雖然是大舅媽的兒子,但是她是她,你是你,她所做的一切,都與你無關,她的錯誤,不需要你來買單,而且也不應該你來買單,而且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所以你不需要自責,我也不想看到你這個樣子。”

    甦心灕盯著程子落,一字一句,極為的誠摯真懇。

    “這些年來,大舅媽確實是做了不少錯事,但是人這一輩子,有誰是不犯錯的嗎?她只是被所謂的愛情迷暈了眼,知錯能改就好,這次的事情,大舅媽幫了很大的忙,她已經彌補了,如果不是她的話,我根本就不可能將軒轅律安插在京陵城的勢力一網打盡,還有秋慈,她很快也回去了,現在大金和南夏都發生了內亂,他們短期內都自顧不下了,肯定沒心思侵犯琉璃了,說起來,琉璃的百姓,尤其是邊境的百姓能安居樂業,這其中有大舅媽很大的一份功勞。”

    甦心灕以前是很憎恨慕容雨的,要不是她的話,母親和哥哥都不會死,那麼她的命運肯定會不一樣,不過可能是因為曾經的自己也犯過傻,所以她很能明白慕容雨的心情,其實說到底,慕容雨自己也是受害者,現在的她就和重生後的自己一樣,都在努力,她既然原諒放過了自己,自然就沒有揪著慕容雨的道理。

    甦心灕認真的盯著程子落,將這次慕容雨做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訴了程子落,程子落也看向甦心灕,臉色比之前好看了一些,眼眶都有些紅了,“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甦心灕恩了一聲,點了點頭,笑著說道︰“從小到大,我什麼時候騙過大哥?”

    甦心灕說完,握住了程子落放在桌上顫抖著的手,“大哥,我該謝謝你,如果不是因為你,如果大舅媽不是看在你的面上,那麼這次的事情,後果真的不堪設想,所以大哥,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那些不愉快的記憶,就全部都忘記了,今後,我們一家子好好的過,大家都好好的。”

    甦心灕搓了搓程子落冰涼的手,從她當著程子落的面開口叫慕容雨大舅媽開始,她就已經釋然了,對慕容雨,她沒有了最開始的敬意和喜歡,但是也沒有恨意,她這次所做的一切,就當將功贖罪了,但是甦心灕心里知道,就算她心里釋然了,事情也不可能回到原點了,不可能回到大家還不知道慕容雨所作所為的時候,尤其是慕容雨,就算她一心懺悔,將功折罪,但是再也不可能回到最初了,舅舅不可能和她繼續在一起,再見面,大哥也無法開口叫她母親。

    眼眶泛紅的程子落有眼淚流了出來,他盯著甦心灕的視線也變的模糊起來,猶豫了半晌後,他看向甦心灕問道︰“她現在在哪里?怎麼樣了?”

    程子落話才說完,又補充道︰“定國公府已經沒有她的容身之所了,就算她想回來,這里也已經沒有她的位置了,我只是想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甦心灕看著程子落這樣,不由覺得心疼,“不知道,不過她應該會找我的。”

    當初,慕容雨選擇和她合作,一方面是因為程子落和程邵廷,另外的話,也是為了報復楚奇,她直覺的慕容雨還是會回來的,會回來找她見楚奇一面。

    程子落恩了一聲,沉默了半晌,良久開口道︰“她總算迷途知返,灕兒,她要是來找你,你就給她一筆銀子,讓她找個地方,重新開始生活吧。”

    甦心灕听到程子落這樣說,有些意外,不過又覺得這樣的結果似乎就是最好的,雖然慕容雨迷途知返,懸崖勒馬,但是她終究還是犯下了很大的錯誤,就算她心里選擇了原諒,他們也未必能做到像她那樣,最難坦然的從來都是身邊至親的人。

    甦心灕從定國公府離開後,並沒有直接回甦府,而是去了忠勇侯府找顧南衣,她已經許久沒見到顧大哥了,想到沈夢君和自己說的那些話,還有這段時間顧大哥的態度和反應,甦心灕總覺得反常不對勁的很,因為她實在想不通,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一向在她身邊守候著的顧大哥這麼久都不去見她,她心里不安的很,但是這段時間又太過的忙碌,甦心灕害怕擔心顧大哥出什麼事,但是顧南衣並不在府里,她問下人他去哪里了,他們一個個都說不知道,甦心灕只有打道回府。

    臨回去前,甦心灕詢問了一下伺候顧南衣的幾個下人他的近況,不過一無所獲,甦心灕再三叮囑他們,一定要照顧好顧南衣,並且讓他們在顧南衣回來後轉告他來找自己。

    回到甦府,蘭翊舒也不在,甦心灕覺得蘭翊舒好像有什麼心事,但是她問他,他總說沒有,他的反應很正常,正常到讓甦心灕覺得這所有的一切似乎真的只是自己多心而已,她去定國公府,蘭翊舒進宮了,他說要去看看顏宸璽,她說一起,不過蘭翊舒借口雲氏的事情沒有讓。

    一連兩天,蘭翊舒都是早出晚歸,顧南衣也遲遲沒有來找她,她從下人的口中得知,顧南衣好像是有公事出去了,要過幾天才回來。

    **

    “小姐,這是從軒轅律的房間找到的。”

    第五天的時候,奉命前去搜查軒轅律房間的齊磊回來了,手上拿著一個精致的盒子,有甦心灕兩倍的掌心那麼長,寸高,外面是個金鎖,金鎖已經被撬開了,甦心灕看著齊磊將東西放在她跟前的桌上,她肯定,齊磊給她的這個就是軒轅律臨走前說的那個東西,那個對她可能會很有用處的東西,畢竟軒轅律的身份不俗,她放他離開,給他東山再起的機會,這樣的恩德,太差的東西,軒轅律也出不了手。

    齊磊將箱子放在桌上後,直接就打開了,然後將打開的箱口對著甦心灕,甦心灕坐直著身子看了一眼,里面一疊疊一封封的似乎是信件,甦心灕下意識的想到了上次定國公府被搜查一事,心頭一喜,她直覺,這些很有可能是和軒轅律一直有來往的人和他的書信。

    甦心灕都還沒動手,齊磊就將里面的信件取出來了遞到了她的手上,甦心灕見信件一封封拆開,在連著看了兩封後,她的臉上露出了一種極為驚喜和愉悅的神情,她的嘴角上揚著,有很明顯的弧度,拿著東西的手微微的有一些顫抖,昭示著她此刻激動的情緒。

    過了約莫有一盞茶的時間,甦心灕將那些信件折疊好放回了信封,然後又放到了那個箱子里面,她的手指在桌上面輕輕的敲擊著,半晌,她看向一旁的水兒緩緩道,“你讓甦妙雪來見我。”

    甦心灕覺得,自己放出放軒轅律離開,真的是個正確的決定,這麼快就有了豐厚的回報。

    水兒才離開,青藤就從外面走了進來,手上拿了信,“小姐,剛剛門口來了個乞丐人,他將東西給了守門的人,讓他一定將這個東西交到小姐手上。”

    甦心灕將信拆開,快速掃了眼上面的內容,然後看向流朱道︰“準備馬車。”

    甦心灕乘坐馬車,直接到了城西的盡頭,是關押朝廷重犯的天牢,楚奇就被關押在了這個地方。

    雖然同在一座城內,而且都還是天子腳下,但是相比于繁華的城東,城西要顯得清冷許多,而且這里的百姓也比城東的貧窮一些,但是比起城北來說,這里也還是要好一些的,只是因為這里關著死囚,監獄里的冤案死人是最多的,所以陰氣怨氣很重,也因此,住在這邊的人並不是很多,但是也不少,畢竟這邊的環境,比起城東不足,但是比起城北還算是不錯的,而且這里雖然有天牢,但是天牢和百姓住著的地方還是相差很遠的,只要膽子夠大,身正不怕影子斜。

    靠近天牢的地方,有一家酒樓,因為有提供牢獄的斷頭飯,還有從外地來探監的人也會在這里準備一些熱乎乎的酒菜,牢獄里的那些牢頭幾乎定時就會在這里吃飯,所以這里的生意還是很不錯的,據甦心灕所知,這個地方也是蘭翊舒的,不過他並不管理,他的那些資產都是由齊達料理的。

    之前青藤給她的紙條,是慕容雨讓人給她的,上面也是她的字跡,她約她在這個地方見面,甦心灕撩開簾子,還沒下馬車,就看到二樓窗外那一閃而過的身影,甦心灕下了馬車,慕容雨就已經到了門口,然後在甦心灕下了馬車後,走到她的跟前。

    “小姐。”

    慕容雨並沒有像以前那樣喚甦心灕灕兒,而是稱呼她為小姐,這樣恭敬的稱呼,一下就拉開了兩個人的距離。

    小姐二字,從慕容雨的口中說出來,甦心灕在听到的時候,稍稍愣了一些,她有一些不適應,不過很快,她就收斂起了自己這種不自在的情緒,慕容雨這是在刻意與她保持距離,不過也是,就算她這次幫了她這麼大的忙,她也不可能當著她的面繼續叫她大舅媽,大舅舅已經休了她了,她們之間已經沒什麼關系了,她開口叫自己灕兒的話,不但自己听著心里會覺得不舒服,她估計也叫不出口吧。

    甦心灕點了點頭,抬頭看向慕容雨,慕容雨的個子比她高小半個頭,就多數女子的身高而言,慕容雨是偏高一些的,不但偏高,而且也瘦,腰如楊柳,她有一張漂亮的鵝蛋臉,雖然已經四十歲了,不過慕容雨保養的很好,肌膚依舊白皙細膩,她今天穿了身湖水藍的衣裳,襯得整個人越發的嬌嫩,而且妝容精致,看起來和三十歲的女人沒什麼差別,不過卻多了一股嫵媚成熟的風韻。

    甦心灕瞥了眼她手上提著的食盒還有包袱,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圖,應該說,她在來的路上就已經猜到了,慕容雨約自己到這個地方,十有八九和楚奇有關。

    幾天不見,慕容雨的樣子憔悴了許多,她應該是沒睡好,就算化了妝,還是難掩臉色蒼白,嘴唇也是一樣,還有黑眼圈,不過她的眉目卻是舒朗開闊的,不像以前,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愁緒。

    看得出來,慕容雨今日精心裝扮了一番。

    “小姐之前答應我的還作數吧?”

    甦心灕沒有任何的猶豫,點了點頭,“當然,我說過,事成之後,楚奇隨便你處置,他現在就在里面,你要是想將他帶走也可以。”

    甦心灕這樣說,只是為了表明誠意,但是她知道,慕容雨並不會那麼做,不然的話,她不會帶食盒來,女人一旦對一個男人徹底失望死心了,就算有十頭牛,那也拉不回來。

    慕容雨笑了笑,眸色冰冷,“我只是來看他最後一面。”

    她的聲音不大,就和她的眸色一樣冰冷,甦心灕恩了一聲,慕容雨雖然是定國公府的大兒媳婦,嫁到程府的時間比鄭氏還要長上幾年,但是這些年,她一直都‘生病’呆在院子里,幾乎都不出門,外面的人,根本就沒幾個人能認識她的,天牢重地,除非是極有權勢的人,不然的話,一般人根本就進不去,慕容雨想要進去,只能讓甦心灕帶。

    甦心灕扯下自己腰間的令牌,正準備交給林景,讓她領慕容雨進去,就在她將令牌遞給林景的時候,慕容雨忽然開口道︰“小姐,你送送我吧!”

    她的聲音有些著急,唯恐甦心灕將令牌給林景後,這件事情就再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她盯著甦心灕,因為緊張和期待,呼吸都秉住了,畢竟十多年的感情,甦心灕看到她這個樣子,到底是說不出拒絕的話,她收回令牌,重新放到了自己的懷里,再次看向慕容雨,“走吧。”她猜想,應該是慕容雨有什麼話想對她說。

    慕容雨笑笑,滿是感激。

    “落兒和邵廷現在怎麼樣了?”

    酒樓距離天牢的大門有一段常常的甬道,並不近,慢走的話,差不多要一炷香的時間,兩個人才走沒幾步,慕容雨忽然問道。

    話才問完,慕容雨就吸了吸鼻子,聲音有些哽咽,眼圈都紅了,甦心灕扭頭瞥了她一眼,她正用手擦眼淚,甦心灕在慕容雨的身上找到了上輩子自己的影子,所以現在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她正要開口安慰慕容雨,慕容雨就道︰“看我問的,他們被我害成這個樣子,怎麼可能會好呢?”

    她笑了笑,虛弱的笑容滿是自嘲。

    “我不是個好妻子,不是個好母親,也不是個好兒媳,你舅舅他現在還年輕,以他的條件,京陵城的那些官家小姐隨便他挑的,你是不知道,你舅舅年輕的時候很受女孩子的歡迎,他一出門,就會有很多女子給他扔手絹送情書——”

    說到最後,慕容雨哽咽的幾乎要失聲,她連著深吸了兩口氣,感慨了一聲︰“也不知道他當初怎麼想的,居然選我了,毀了自己的一輩子,不過他現在可以挑選個更好的了。”

    甦心灕走路的時候,看向慕容雨,她微垂著腦袋,神情有些飄忽,嘴角噙著笑容,似乎已經陷入了過去的回憶之中,但是她的笑容卻又是沉痛的,甦心灕想,那應該就是後悔和懊惱還有自責吧。

    “落兒他心里是不是很恨我?”

    甦心灕搖了搖頭,“沒有,大哥他希望你能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慕容雨重復著甦心灕的話,冷笑了兩聲,然後長長的嘆了口氣,滿是悲涼,“已經來不及了。”

    兩個人邊走邊說話,一下就到了天牢門口,在到門口的時候,慕容雨忽然在甦心灕的身前停了下來,她看向甦心灕紅著眼眶,緩慢而又認真的說道︰“灕兒,這也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了,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也有本事,而且重情重義,像我這樣的人,是沒有資格再進定國公府,是死是活,都沒資格再進那扇門了,我也不好意思再進去,將來死了,沒臉去見列祖列宗,你們也就都當我死了吧,將來你舅舅要是再娶,別人要問起我,你們就說我病死了。”

    她的事情,要傳出去,對誰都沒有任何好處。

    “我想要說的就是這個,今後落兒和邵廷就拜托你照顧了。”

    慕容雨鄭重的看向甦心灕,將程子落和程邵廷交給她,她放心,而且她也相信,甦心灕會保護好他們的,她所做的一切,不就是為了定國公府上下眾人的安危嗎?

    慕容雨朝著甦心灕,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後又轉過身去,甦心灕又將自己的令牌遞給了林景,守門的老頭看了林景手上拿著的令牌,不由往甦心灕的方向多看了兩眼,然後立馬就放行了。

    天牢的環境,自然是十分惡劣的,人都還沒進去呢,老遠就聞到一股飄散的惡臭,而且牢獄里面,光線昏暗的很,就算有人拿著火把,還是有些看不大清楚,空氣中,除了那股難聞到極致的酸臭味,潮氣還很重,長期生活在這里的人,就算不死,估計到最後也會發瘋。

    當初楚奇是齊磊親自押送來的,直接就給關到了天牢最里面的地方,同樣都是天牢,那里的環境更加惡劣,太陽常年都照射不到,濕氣極重,而且外面每個牢房都會有三兩個人,但是這里,一個牢房就只有一個人,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這里的濕氣極重,就好像下了雨似的,慕容雨一進去就聞到了那股難聞至極的味道,而且一路進來,好幾次都有老鼠從她的腳邊爬過,她從一開始嚇了一跳到後面都淡然了。

    “吶,人就在里面!”

    慕容雨順著郁卒手指的方向望去,在看到楚奇的時候,有些吃了一驚,他身上還穿著那身他離去時的衣裳的衣裳,高貴華麗的青色變成了黑色,發絲凌亂,臉上也黑乎乎髒兮兮的,短短幾天,他就瘦了很多,兩邊的臉頰都凹陷進去了,一雙眼楮黯然沒有神采,慕容雨一度懷疑那牢頭是不是帶錯人了,不過被關押在里面的人很快給了她答案。

    “雨兒,真的是你嗎?雨兒!”

    楚奇在看到慕容雨的時候,雙眸一亮,快步跑到了門口,雙手扶著上面的鐵棍,殷切的看著慕容雨,就像是看到狗的主人,慕容雨也不知道這算不算犯賤,在看到楚奇的那一瞬,如果說她只是意外的話,那麼這一刻的楚奇,則讓她心灰意冷,她忽然間覺得自己深愛著的那個楚奇一直都是自己構想出來的人,她一直都在和自己相愛。

    慕容雨別過頭,沒再看楚奇,這時候,多看楚奇一眼,她就覺得心痛一分,也更加後悔一分,她將食盒放下,取下了手上的鐲子,遞給了給她帶路的人,“麻煩你收拾一下。”

    慕容雨是甦心灕帶來的,那人以為她和甦心灕關系要好,推諉了一下,“若有機會,夫人記得在丞相面前替小的美言幾句。”

    慕容雨笑笑,應下來了,不過還是將玉鐲塞到了他的手上,那牢頭高興,立馬開了牢門,進門就開始收拾,他們常年呆在這個地方,估計沒少做這樣的事情,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異味,所以動作利落的很,沒一會就好了,並且還將火把插在了外面,這黑暗的地方終于亮堂了不少。

    “我有話要和他說,你在外面等著吧。”

    那牢頭得了好處,爽快的應了一聲就離開了,慕容雨看著他離開,這才進了牢房,慕容雨進去,將食盒放在了桌上,回過頭,這才發現楚奇的腳上戴著腳銬,慕容雨沒有說話,將食盒打開,飯菜的香味飄散了出來,楚奇用力的吞了吞口水,快步走到了慕容雨的身後,不等慕容雨開口,他就伸出髒兮兮的手,拿起上面的烤雞,大口吃了起來,慕容雨見狀,嘴唇抿的更緊,卻沒有制止,而是將所有的菜全部拿了出來,還有一壺酒。

    很快,楚奇手中的那完整的雞就只剩下一地被啃的干干淨淨的雞骨頭,不過楚奇還是覺得不夠,伸手又想拿個豬蹄,被慕容雨制止了,慕容雨指了指對面的位置,將酒杯放到他跟前,示意他坐下,楚奇用油乎乎的手撩了撩頭發,直接坐下,慕容雨則用食盒的蓋子墊坐著。

    楚奇接過慕容雨的筷子後,倒是用它夾了幾口素菜,不過已經餓了好幾天的他這樣吃實在是太不過癮了,尤其是在吃豬蹄的時候,所以沒一會,他就扔下筷子繼續用手了,慕容雨在他的身上,再也看不到那個講究的楚奇,也對,都這個樣子了,還有什麼可講究的。

    因為楚奇鄙陋的吃相,桌子上很快一片狼藉,在他再次用手抓的時候,慕容雨就放下了筷子沒有吃了,楚奇一個人,將慕容雨帶來的菜全部掃光了,這才心滿意足的打了個嗝。

    這個樣子的楚奇,讓慕容雨覺得厭惡懊惱,她怎麼會為了一個這樣的人放棄兒子和那麼好的相公呢?然後,她的心里又覺得舒坦不少,她覺得自己最後的選擇是對的,她想,她肯定不會後悔,她終于可以不用後悔了。

    楚奇吃完後,慕容雨給他倒了杯酒,楚奇接過,一口氣就喝了,慕容雨又給他倒了一杯,“你不擔心我在食物里面下毒嗎?”

    一直到現在,楚奇都還沒想到自己這次失敗的原因與慕容雨有關,一方面是先入為主,他之前已經覺得這次的事情是秋慈設計的,目的就是為了攀上軒轅律,另外的話,楚奇是個自信到極致已經有些自負的人,他覺得慕容雨對他是死心塌地的,她不可能會害自己,所以當慕容雨這樣和他這樣說話的時候,他愣了許久,然後他笑了笑,“你怎麼舍得?”

    他的口氣有些痞痞的。

    慕容雨也笑,那笑容沒有以往的溫柔乖巧,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邪惡,楚奇忽然想起之前那個郁卒說的話,她說讓慕容雨在甦心灕面前替他美言幾句,慕容雨當初是應下的,為什麼那個郁卒會那樣說,十有八九是甦心灕送慕容雨來的,這怎麼可能呢?她們兩個不是應該勢同水火,不共戴天的嗎?

    慕容雨看著疑惑的楚奇,笑了,笑的很開心,這一刻的她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感,她有一種報復成功後的滿足感。

    “就像你猜測的那樣,楚奇,這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和甦心灕商定好的,甦心灕計劃,我配合。”

    慕容雨站了起來,連笑了幾聲,然後將這次事情的始末全部都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全部都告訴了楚奇,楚奇一開始是震驚,然後是滔天的憤怒,那張髒兮兮的臉漲的通紅,額頭上的青筋爆出,緊握成拳的兩只手咯咯作響,手上的青筋也出來了,他怎麼也沒想到,這次的事情,居然是慕容雨從中搞鬼,如果不是因為她的話,和大皇子發生關系的就會是甦心灕,那麼所有的一切都會按照他之前料想的那樣進行,他根本就不會淪落到這樣的下場,非但如此,他還會有大功,他辛苦了幾十年,沒想到這幾十年的辛勞居然在一個女人手上毀于一旦。

    楚奇抬頭,瞪著已經站起來的慕容雨,凜冽的氣勢還有那雙眼楮流露出的是滿滿的殺氣,“慕容雨!”我要殺了你!

    就在楚奇準備殺了慕容雨泄憤的時候,他忽然想到那個郁卒說的話,慕容雨畢竟是甦心灕的舅媽,兩個人也算是有感情的,而且慕容雨在程府還有個兒子和在一起數十年的夫君呢,這次,她又幫了甦心灕那麼大的忙,之前有什麼過節,肯定也一筆勾銷了,而且慕容雨可不是什麼良善的人,她願意放下對甦心灕的成見,對他下手,肯定是有交換條件的。

    楚奇在大叫了一聲後,覺得整個人很不對勁,胸口漲疼的厲害,不過他並沒有放在心上,眨眼的功夫,他的臉色就變了,取代憤怒的是一種說不出的哀婉和悲愴,他還沒開口,慕容雨笑的越加大聲,“想要殺了我對不對?”

    楚奇嘆了口氣,“你怎麼會這樣想?”

    “楚奇,如果沒有你,如果不是你,這輩子我可以過的很幸福的,婆婆看重,夫君疼愛,還有孝順的兒子,是你毀了我的一切,這是我回敬給你的,你把我當成棋子二十多年,我不過是毀掉自己用一生幸福換來的東西,那不是你的,而是我的,我們兩個,扯平了。”

    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慕容雨長長的嘆了口氣,楚奇看著她這個樣子,心里不由害怕起來,他大叫了一聲,打斷了慕容雨的話,“雨兒,不是這樣的,當初我下決心讓你回去定國公府的時候,我也是舍不得的,這些年來,我一直都想將你從那個家接出來,過我們兩個人的生活,我之所以沒那麼做,就是不想你吃苦,你是定國公府的大兒媳婦,要什麼有什麼,要那個時候和我在一起的話,我什麼都給不了你,雨兒,你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

    楚奇猛地站了起來,想要沖到慕容雨的身邊,但是他一站起來,就覺得胸口那個地方割裂般的疼痛,走一步,就好像撕裂了一般,那樣的疼痛,讓他根本就不能繼續上前。

    “雨兒,你之前不是一直希望我能帶你走,我們兩個找個沒人的地方好好生活嗎?現在可以了,大皇子無情無義,我已經絕望了,今後我不會再為大金效力了,我們一起離開這個地方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過平淡簡單的幸福生活。”

    楚奇心里恨慕容雨恨的要命,想要將她碎尸萬段的心都沒有,但是在這里呆了幾天,他生不如死,這個地方,他一分一秒都呆不下去了,如果只能在這里度過余生的話,那還不如一死了之,慕容雨是他唯一的希望和機會,只要慕容雨帶他離開天牢,按著他說的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今後他想要怎麼懲罰慕容雨,還不是他說了算的嗎?楚奇只是後悔,他就該在見到甦心灕後就將慕容雨解決了,那樣的話,他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慕容雨盯著一臉迫切的楚奇,只是笑,但是笑著笑著,她的眼眶卻紅了,這一刻,她對楚奇真的是徹底死心了,應該說是失望透頂了,這時候,他居然還妄圖用這樣的謊言繼續哄騙她,他眼里的殺意,她剛剛看的清清楚楚,他想要殺自己,他這樣態度轉變,是因為他不想繼續呆在這個地方了。

    “雨兒,軒轅律那樣的人已經不值得我效忠了,我也不會再為他賣命了,你告訴甦心灕,讓她放了我好不好?我保證,今後絕對不會做任何對琉璃,對定國公府不利的事情,我知道很多大金官員的秘密,我可以幫她的忙,就當將功折罪。”

    慕容雨死死的盯著楚奇,紅紅的眼眶布滿了淚水,她深愛了二十多年,並且為他付出犧牲了一切的男人,原來是個無恥卑鄙到沒有任何原則和底線的男人,這樣的真相,對慕容雨來說,真的有一些難以接受,她覺得自己就是個眼瞎的男人,這樣也好,她終于可以解脫了,但是慕容雨真覺得自己的心好痛,感覺空了一塊似的。

    “雨兒,我們還有未來,美好的未來。”

    慕容雨的睫毛顫了顫,眼眶里面的淚水流了出來,“已經來不及了。”

    她說這句話時,聲音很輕,語速也很慢,不過這里面極為安靜,所以楚奇听到了,他焦灼的說道︰“怎麼會來不及呢?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等到——”

    慕容雨冷聲,直接打斷了他的幻想,“剛剛我給你喝的酒,有毒,你已經中毒了,你沒察覺到嗎?”

    慕容雨想要移開視線,因為她實在不想看到楚奇的那張臉,那張讓她厭惡到毛骨悚然的臉,也不想听到他說的話,他的聲音,都讓她覺得惡心,但是慕容雨見他為了出去糾纏不休,直接給出了最殘忍的答案。

    楚奇一下就傻眼了,他不敢置信的看向慕容雨,良久結結巴巴的開了口,“你——你說什麼?”

    楚奇說完,用手摸了摸胸口那個疼的要命的位置,剛剛他就覺得不適,他還以為是自己吃撐了並沒有多想。

    “我說,你已經中毒了,我在酒里面放了砒霜和鶴頂紅,你沒吃出來嗎?”

    “慕容雨,你這個惡毒的瘋女人!”

    楚奇話才說完,一口血忽然吐了出來,慕容雨向後退了兩步,因為出去的強烈欲望,楚奇之前還能強忍著胸口的疼痛,不過在知道慕容雨決意殺了自己,自己中了劇毒之後,他似乎一下就沒了信念,吐了口血後,向後倒去。

    楚奇倒在地上後,忍著不適翻了身,他用手指去摳喉嚨,慕容雨看他這個樣子,只覺得好笑,“已經沒有用了。”除了自私自利,他還貪生怕死。

    慕容雨走到楚奇跟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眼淚滴落在楚奇的身上,楚奇瞪著她,一雙眼楮除了不解,還有濃濃的憎恨,他想不明白,一個愛自己如命,可以為了自己犧牲一切的女人怎麼會這樣對自己?到底是什麼讓她變成這個樣子?

    楚奇倒在地上,劇烈的疼痛讓他打滾,他努力的想要摳出那些毒酒,非但沒有成功,反而有越來越多的血流了出來,不但嘴巴吐血,眼楮和耳朵也有血流了出來,髒兮兮的臉也變的鐵青,那樣子看起來就和青面怪物似的,樣子恐怖的很。

    楚奇一開始還罵罵咧咧的,不停的咒罵詛咒慕容雨,到最後,終于不堪痛苦的折磨,沒了氣息,慕容雨在他斷了氣後,找了之前的老頭,讓他打盤水再那個梳子進來,她將已經沒了氣息的楚奇扶著到了床上,用水將他渾身上下都擦干淨,然後給他換上自己帶來的衣裳,是極為富有生機的青色,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他衣裳的顏色,慕容雨替楚奇換了衣裳後,又給他將頭發清洗了一下盤好,和她剛進來看到的那個楚奇相比,這樣干淨的他和以前意氣風發時沒什麼兩樣,只是閉著眼楮,再不會用那些讓她心動的甜言蜜語哄騙他了,但是這個樣子的楚奇,慕容雨發現自己還更喜歡一些。

    或許是因為不解,可能是因為極大的不甘心,楚奇到死眼楮都是瞪的大大的,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慕容雨將楚奇料理干淨後,伸手合上了他的眼楮,而她原本紅紅的眼楮,已經是淚眼模糊,她對著已經黑了的水照了照,整了整自己的發髻和衣裳,然後拿起酒壺酒杯,走到牢房的門口坐下,連著給自己倒了三杯酒,一飲而盡,一直到胸口翻江倒海的疼痛傳來,她拿著酒壺和酒杯的手才松開,腦海里閃過的全都是過去這些年的點點滴滴,和程邵廷的,和楚奇的,還有和程子落的,她心如刀絞,緩緩的閉上了眼楮,淚如雨下。

    “楚奇,從今往後,我們兩不相欠。”若有來生,你再不要在我的生命出現。

    **

    甦心灕將令牌交給林景後,直接就離開了,慕容雨和楚奇會怎麼樣,她並不感興趣,也不好奇,甦心灕乘坐馬車回去的路上,腦海里忽然閃過慕容雨最後和自己說的那些話,還有她說那句話時的神情,她舒坦的眉宇,就好像想開了什麼似的,那是一種她現在的處境不會有的淡然,她感覺,慕容雨像是對自己交代遺言。

    這樣的念頭在腦海冒過後,甦心灕的心頭一驚,她撩開簾子,看著趕車的馬車夫道︰“調頭,回去!”

    那些守門的郁卒見甦心灕來了,個個受寵若驚,無比殷勤,甦心灕到了天牢後,直接找人去了楚奇所在的牢房,一路上,她都走的很快,等她到的時候,借著插在牢房門口的火把,她最先看到的是坐在床上的楚奇,他的眼楮閉著,不過那抿著的嘴唇,還有鐵青的臉,擰著的眉頭,讓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安詳,他的臉很干淨,身上的衣裳也很干淨,甦心灕下意識的想到慕容雨進來時手上提著的包裹。

    甦心灕快步走了進去,才進牢房的門,就看到靠在門邊上,嘴角不停流著血的慕容雨,她的臉色煞白,但是嘴角卻噙著笑容,淡然的,同時也是釋然的。

    甦心灕轉身蹲下身子,探了探慕容雨手上的脈搏,臉色立馬就變了,她看向門口站著的幾個人,厲聲道︰“水!”

    難受的處于昏迷狀態的慕容雨听到聲音,忽然睜開了眼楮,握住了她的手,“不用了。”

    她笑笑,從嘴巴里面涌出來的血濺在了甦心灕的衣裳上,手臂上,她已經不想活了,死,對她來說,是最好的解脫。

    甦心灕看著她虛弱的臉,那雙眼楮卻比以前明亮了許多,十分的輕松,甦心灕沒有再動,她能夠理解慕容雨,或許天大地大,但是對慕容雨而言,這天下再大,也沒有了她的容身之所,心死的人,還懷抱著濃濃的罪孽感,活著,也是折磨和煎熬,所以她沒有問慕容雨,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了一個男人值得嗎?因為她清楚,慕容雨選擇這條路,並不僅僅是因為楚奇這個男人,她只是沒有活著的勇氣了。

    “替我向邵廷還有落兒還有母親說聲對不起。”慕容雨緊緊的握住甦心灕的手,因為難受,她每說一個字都覺得極為艱辛,“我的事情,不要告訴落兒和邵廷,他們要——要問起,就說我離——離開了,離開了京城,重——重新開始了。”

    甦心灕看著唇色被血染紅,面色蒼白,說話斷斷續續的慕容雨,不知怎的,眼眶泛酸,她看著張大著嘴巴,氣都上不來,似乎都快不能呼吸的慕容雨,點了點頭,恩了一聲,“他們都知道你已經後悔了,而且彌補了,你死後,我會將你和楚奇分開,還有,你的事情,我不會告訴舅舅和大哥的,他們要問起,我就說,我已經找人送你離開京陵城了,他們要問你去哪里,我就說我也不知道,但是應該是重新開始了,還有,我會讓人給舅舅找一個合適的女子,讓他重新開始,但是我想,大舅媽,不管舅舅身邊的女子是誰,他對你再怎麼失望,心里愛著的那個人應該都是你,還有大哥,在他的心里,你一直都是他的母親。”

    甦心灕的聲音有些哽咽,慕容雨听著這些,緩緩的閉上了勉強睜開著的眼楮,嘴角露出了極為愉悅的弧度,在她眼楮徹底閉上的那一瞬,她一直握著甦心灕的手也好像失了力一般,軟軟的垂下,蹲在地上的甦心灕看著慕容雨,有眼淚流了出來。

    慕容雨的這一生,就和上輩子的自己一樣不幸,只是不知她有沒有自己的幸運,可以讓自己的人生重來,如果真有那樣的機會,那她一定會和自己一樣,不會再重蹈覆轍,因為她和上輩子的自己一樣,臨死前,都徹底悔悟了。

    “好好安葬了。”

    林景正想請罪,如果他一直都跟著慕容雨的話,事情或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這都是他的疏忽造成的,不過他都沒開口呢,甦心灕就站了起來,開口吩咐他做事了。

    林景一愣,抬頭看向甦心灕,一時間不知道怎麼開口了,只生硬的道了聲是,甦心灕又掃了眼其他的人,然後厲聲憤怒道︰“今日的事情,一個字也不準泄露出去!”

    甦心灕說完,直接就離開了這個地方,回去的路上,甦心灕整個人就像丟了魂似的,心里悵惘的很,她想,自己是在替慕容雨惋惜,她覺得心里好像空了一大塊似的,就像硬生生被人摳出了一塊肉,難受的很,忽然間特別特別的想要見到蘭翊舒,但是等她回到甦府的時候,流朱卻告訴她蘭翊舒又進宮了,不在府里,甦心灕低落的心情也變的失落起來,她感覺,蘭翊舒這幾日反常的很,還有顧大哥遲遲沒有回來,這兩件事情,這會想起來,讓她說不出來的暴躁不安。

    **

    甦心灕放軒轅律離開那晚後,蘭翊舒在甦心灕去程府的時候,確實是準備去皇宮的,但是最後他並沒有入宮,而是領人將軒轅律安插在朝廷還有其他各個領域的暗樁全部都拔除了,這件事情,佔據了他和甦心灕分開後的所有時間,等他忙完好不容易鼓足勇氣回去的時候,下人說甦心灕沒在,蘭翊舒也說不清楚自己那一刻的感覺,他洗漱好,又等了甦心灕片刻,最後還是進了宮。

    蘭翊舒與顏宸璽交好,之前都是經常住在皇宮的,雖然一段時間沒有入宮,不過那些宮女太監都是認識的,沒有通報就讓他進去了。

    蘭翊舒進殿後,並沒有看到顏宸璽,詢問下人才知道他在後花園,蘭翊舒一進去後花園,老遠就聞到一股濃郁的酒味,他向里走了幾步,就看到顏宸璽坐在涼亭里,手上拿著酒壺,他穿著一件藏青色的長袍,發絲只用一根簪子挽起,一部分已經披散在了肩頭,蘭翊舒忽然想起自己和顏宸璽在回京陵城前的那段日子,他一直就是這樣的裝扮,經常拎著酒壺找他一起喝酒。

    想到他的傷勢還有身體狀況,蘭翊舒不由擰起了眉頭,他快步上前,走到顏宸璽的身後,一把奪過他手中的酒壺,然後坐在對面看著他,“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你怎麼可以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蘭翊舒眸色冰冷,臉色極為難看,顏宸璽見有人奪走了自己的酒壺,正想要罵人,見是蘭翊舒,黯然的雙眸亮了亮,不過那團跳躍著的火焰很快就熄滅了,他笑了兩聲,冷冷的,有些自嘲,“你還會關心我嗎?我以為你已經不將我當兄弟了。”

    蘭翊舒緊抿著嘴唇,沒有說話,臉色卻越加難看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做什麼?你自己的身體狀況你不知道的嗎?誰允許你喝酒的?你以為你現在的身體是你自己的嗎?”

    蘭翊舒心里也是惱火憋屈的很,還有一種說不出的煩悶暴躁,他近來的心情本來就不好,顏宸璽如此不懂事,更讓他覺得煩躁,說話的聲音都大了幾分。

    顏宸璽有些發懵,因為從認識到現在,蘭翊舒從來沒有用這麼重的口氣和他說過話,尤其是那句,你以為你現在的身體是你自己的嗎,更是讓他心里慌亂,他看向蘭翊舒的眼神都有些躲閃起來。

    “我都知道了。”蘭翊舒低低的嘆了口氣,有些無奈,他見顏宸璽垂著腦袋,怒氣依舊沒消,繼續道︰“顧南衣為了你,連命都搭上了,你現在好不容易不用受蠱毒的折磨,而且我听說你已經可以正常走路了,你為什麼這樣不珍惜自己的身體!”

    蘭翊舒是生氣的,因為他現在根本就不知道如何面對甦心灕,每每和她明亮的眼楮相對,尤其是在她提起顧南衣的時候,他就有一種說不出的罪惡感,在解決了軒轅律和秋慈的事情後,他之所以說進宮但是沒有馬上進宮,是因為那次他滿腔怒火,他是想進宮質問顏宸璽的,為什麼同意顧南衣那麼做?那是以命換命,至少,顧南衣用自己無憂平淡的下半身才換回了顏宸璽的健康,在看到顏宸璽不顧自己的身體狀況喝酒的時候,他真的很想沖上去,狠狠的教訓他一頓泄憤。

    如果可以選擇,蘭翊舒情願是自己,上輩子,顧南衣為了守護灕兒進入仕途,一生奔波,做著自己不喜歡的事情,到最後,還不得善終,這輩子,他為了灕兒也進入了仕途,但是今後的人生,卻要承受漫長的痛苦和折磨,雖然顧南衣算是他的情敵,但是蘭翊舒真的做不到憎恨這個人,心里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愧疚,灕兒說的沒錯,他這個人太善良了,蘭翊舒覺得自己根本就比不上顧南衣,他也害怕,如果有一天,甦心灕知道了這所有的事情,會不會責怪自己,甚至棄他而去?那個時候,他有什麼資格和顏面挽留!

    顏宸璽並不知道蘭翊舒已經知曉了他和顧南衣的事情,所以在蘭翊舒這樣質問自己的時候,吃了一驚,也有些被嚇到了,他的心里也有些慌張起來,顏宸璽沉默了良久,盯著蘭翊舒那張繃著的臉,開口道︰“如果時光倒流,再有一次選擇的機會,我一定不會領父皇的聖旨去救災,如果我一直呆在京陵城的話,什麼事情都不會有,但是這次的選擇,我不會後悔,如果再讓我選擇一次,結果還會是這樣,我知道這樣對顧南衣不公平,但這是他自己心甘情願的,我沒有勉強,他為了甦心灕,我為了你,他想要的只是甦心灕幸福,將來你好好對待嫂子,也就不辜負他這樣大的犧牲了。”

    其實,顧南衣一開始找到顏宸璽提出這樣的要求時,他是拒絕的,是顧南衣自己堅持,在蠱毒發作的時候,他每每都在想,如果真的到了蘭翊舒非選擇不可的時候,他就在蠱毒發作的時候,一死百了,那樣的話,甦心灕和蘭翊舒也不用再受秋慈的威脅,他也可以解脫了。

    他回來京陵城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知道甦心灕有多看重顧南衣,要她知道這些事情的話會有什麼後果,顏宸璽承認是自己自私了,當看到賢妃大半夜站在他床邊痛哭的時候,他妥協了,他舍不得死,舍不得可憐的賢妃難過,也舍不得蘭翊舒和甦心灕他們,顧南衣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甦心灕的幸福,所以他肯定是不會將這些事情告訴甦心灕的,他不說,顧南衣不說,那麼甦心灕一直都不會知道,那樣的話,蘭翊舒和甦心灕的幸福,就一直都不會有任何的遺憾。

    蘭翊舒也沒有說話,他忽然舉起酒壺,不停的灌酒,但就算是這樣,依舊平復不了自己煩亂的心情,他想質問顏宸璽,但是他發現,自己真的沒有那個資格,因為他自己也是個自私的人,在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他唯一覺得遺憾和害怕的就是甦心灕可能會知道。

    蘭翊舒一口氣將酒壺里面的酒都和干淨了,手一揚,將酒壺扔在了地上,他盯著顏宸璽,因為一口氣喝了太多的酒,他那雙好看的眼楮染上了一層醉意,兩邊的臉頰也有些紅紅的,顏宸璽一直都垂著腦袋,一直到蘭翊舒將酒壺砸在地上,玻璃碎片的聲音才讓他抬起頭來,他看向已經站了起來的蘭翊舒,蘭翊舒看向他,那雙眼楮有一種說不出的沉痛,“把身體養好,他已經不僅僅是你自己的了。”

    蘭翊舒說完,從顏宸璽的身邊經過離開,顏宸璽臉上揚著的所有情緒,在一瞬間全部褪去,沒有任何的神采,因為這次的事情,他們兩個,是要成為陌路了嗎?顏宸璽單手托著自己的額頭,用手將自己的臉擋住,用力的搓了搓,情緒說不出的低迷,他唯一的兄長也沒有了。

    蘭翊舒快走出涼亭的時候,停下了腳步,扭頭,看到顏宸璽雙手托著臉,將臉捂住,兩邊的肩膀顫抖,蘭翊舒一看就不忍心了,他性子寡淡清冷,但是對甦心灕和顏宸璽,那顆冷冰冰的心卻是柔軟的,他在心里嘆了口氣,轉身退了回去,猶豫了片刻後,拍了拍顏宸璽的肩膀,顏宸璽用力的搓了搓眼楮,扭仰著頭看向蘭翊舒,一雙眼楮紅紅的。

    顏宸璽到現在都覺得蘭翊舒是前太子的兒子,他認定蘭翊舒就是這個世界上和他血緣最親近的人,而且他心里也是很喜歡這個兄長的,蘭翊舒現在這個樣子,他自然傷心的無以復加,心里空落落的,說不出的落寞,他確實是個貪生怕死的人,但是當初,為了成全甦心灕和蘭翊舒的幸福,他有想過結束自己的。

    蘭翊舒看到顏宸璽這個樣子,越發覺得心疼,他放在顏宸璽肩上的手輕輕的拍了拍,在心里嘆了口氣,用手用力的抹掉了顏宸璽的淚水,盯著他的眼楮,認真道︰“不管發生什麼事,你永遠都是我的兄弟。”

    顏宸璽微微愣住,而後那雙通紅的眼楮涌出璀璨的亮光,他笑了笑,極為委屈的叫了聲,“蘭大哥。”

    蘭翊舒應了一聲,叮囑道︰“好好照顧自己,不要讓我擔心。”

    顏宸璽像個小孩似的,重重的應了一聲,蘭翊舒對他笑了笑,這才離開,蘭翊舒離開後,並沒有直接出宮,而是去了御書房,這個時候,天色差不多已經暗了,蘭翊舒到御書房的時候,李海福正在外面守著,平日里這個時候,他都是在御書房里伺候著的,不過文帝听說蘭翊舒進宮了,擔心他來找自己,如果是其他的小太監會有失禮之處,李海福覺得文帝真的是多想了,現在皇宮內外,誰不知道文帝對蘭翊舒青睞有加,他都不敢怠慢,那些小太監又不是嫌命長了,哪里敢。

    “蘭公子。”李海福上前,舔著小臉,恭敬的叫了聲,“您是來找皇上的嗎?皇上他現在正在和顧大人商量事情呢,您先坐會,還是您也有急事,我立馬進去給您通報一聲。”

    “顧大人?哪個顧大人?”

    “就是忠勇侯府家的大公子,他前幾日有事和雲南王世子一起出去了,現在回來了,皇上就在里面見他呢,估計是和雲南王世子的好事近了。”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李海福是湊到蘭翊舒的跟前說的,他在皇宮這麼多年,就是個人精,哪里能看不出來顧南衣對甦心灕也有意,而且甦丞相也是的,絲毫不避嫌,現在顧南衣和雲南王世子在一起,蘭公子就可以高枕無憂了,李海福原本以為蘭翊舒在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會很開心的,哪想到他的臉卻沉下來了,李海福唯恐自己說了不該說的惹怒了蘭翊舒,垂著腦袋,不再說話。

    “不用進去通報了,我就在這里等著。”

    李海福想說讓蘭翊舒找個舒適的地方,邊喝茶邊等,不過見蘭翊舒態度堅決,也不敢開口,只讓身邊的小太監端了凳子來給他坐下,又讓人沏了上等的茶水送了點心過來。

    蘭翊舒在外面等了差不多有一炷香的時間,他來的時候,太陽都還沒有下山,這會,天已經漸漸暗下來了,在听到御書房的門打開的那一瞬,坐著的蘭翊舒一下就站了起來,蘭翊舒每等一分,李海福心里的焦灼就多一分,顧南衣雖然年少有為,還有那個雲南王世子也算是位高權重,不過在文帝心里都是比不上蘭翊舒的,蘭公子難得主動來找文帝,他擔心蘭翊舒等的沒耐心離開了,那他就到大霉了,他一看到門開了,頓時松了口氣,正想進去通報,被攔住叫住,“我還有點事情,不用進去通報了。”

    蘭翊舒的一句話,將李海福的汗都嚇出來了,蘭翊舒看都沒看他一眼,朝著顧南衣的方向走了過去。

    顧南衣一出來,就看到在門旁邊坐著的蘭翊舒,他的旁邊,李海福點頭哈腰的,那模樣,比對那些個皇子還要殷勤,他一直都听說,文帝很器重看重偏寵蘭翊舒,現在看來,果然是真的。

    蘭翊舒走到顧南衣的身邊,看向他身旁站著的沈夢君點了點頭,然後看向顧南衣道︰“你回來了?”

    顧南衣也點頭,他能感覺到,此刻站在自己跟前的這個蘭翊舒有心事,全然沒有以前的意氣風發,他前幾日並不在京陵城,所以對這里的事情並不是很了解,但是剛剛文帝透露,軒轅律已經離開京陵城了,再過兩日,秋慈也會離開,他猜想,自己不在京陵城的這幾日肯定是發生什麼事了。

    “我們聊聊吧?”

    蘭翊舒看向顧南衣,顧南衣也看向蘭翊舒,兩人異口同聲的說道,說完,相視而笑。顧南衣的笑容依舊干淨,如梨花一般,潔白無瑕,而蘭翊舒卻有些不是滋味。

    顧南衣扭頭,看向一旁的沈夢君,正準備問她是出宮還是在這里等自己,沈夢君開口用不容置疑的口氣道︰“我在這里等你。”

    顧南衣恩了一聲,和蘭翊舒一起離開了,兩人到了後花園,蘭翊舒找了處靠湖的涼亭坐下,並且讓李海福找人看著四周,不準任何人靠近。

    時值九月,天氣已經不像前幾月那麼熱了,尤其是夜幕降臨的時候,還靠著湖邊,有絲絲的涼風,更加的舒服,湖面的上空,懸著一根長長的鐵線,有好幾排,上面都懸著燈籠,涼亭的四角也是,掛著琉璃宮燈,所以一點也不暗,蘭翊舒才坐下,就讓其他的下人都離開了,只留下了他和顧南衣兩個人,蘭翊舒才坐下,就給顧南衣倒了茶。

    顧南衣接過蘭翊舒遞給他的茶水,道了聲謝,“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京陵城發生了許多事情吧?”

    蘭翊舒恩了一聲,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顧南衣,包括甦心灕的失蹤,潛伏在定國公府多年的慕容雨,還有甦心灕也給秋慈下毒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說了,顧南衣听的驚險,不過在知道這件事情的結果後,心里也不免興奮,替甦心灕感覺到驕傲和開心,“灕兒她向來聰慧,只是這實在太危險了,下次你千萬不要讓她這麼沖動了,這要出個什麼閃失,她該怎麼辦?”

    蘭翊舒听他這樣說,心里越發的不是滋味,他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放下茶杯的時候,借著四周照射進來的光亮,他看到,顧南衣的頭發似乎有些發白,他忽然站了起來,伸手,將顧南衣的頭發撩開,黑色的頭發,夾著一根根的銀絲,蘭翊舒的臉色一下就變了,他任由顧南衣的白發交纏在他的手間,有些傻了,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他真的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因為不論說什麼,都無法準確的表達出他此刻復雜的心情,那滿滿的虧欠,語言根本就表達不了。

    顧南衣在蘭翊舒伸手撩開自己頭發的那一瞬有些混亂,不過很快恢復了淡然,他將自己的頭發從顧南衣的指尖抽回,“不過只是白發而已。”

    蘭翊舒的眉頭擰的更緊,他盯著顧南衣,目光壓迫,逼視著他,“顧南衣,你是不是還有什麼沒告訴我的?”

    當初,蘭翊舒和甦心灕一同進宮,顏宸璽推辭不見,他就覺得有蹊蹺,那次,顧南衣分明進了宮,但是顏宸璽言辭閃爍,處處遮掩,在他們離去的時候,他在顏宸璽的床尾看到了白色的衣角,事後,他單獨去找了顧南衣,才知道,為了解顏宸璽身上的蠱毒,他與他換血了。

    在得知顏宸璽中了蠱毒後,蘭翊舒是想盡辦法想要破解,換血之法,他自然是知道的,但是此舉的風險極高,而且顏宸璽中了蠱毒,是毒血,說是換血,其實說到底,不過是換命,顧南衣一開始咬死了不說,後來他就騙他說顏宸璽已經將事情的始末都告訴他了,顧南衣這才吐露的實情,那時候的顧南衣,是極為虛弱的,蘭翊舒猜測,他這次離開京陵城,並不是有事,應該是調養身子去了。

    顏宸璽是不用承受蠱毒之痛了,但是顧南衣下半身卻要一直承受這樣的折磨,當時他怒火中燒,要求顧南衣不要繼續,但是顧南衣說已經來不及了,只是叮囑他一定要好好對甦心灕,不要讓她受到任何的傷害和委屈,而且還再三叮囑他一定不能讓甦心灕知道這件事情,正是因為心里藏著的這件事情,蘭翊舒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去面對甦心灕,所以沒有向以前那樣纏著她,相反,總是躲閃。

    “放心吧,我死不了。”顧南衣說這句話時,依舊淡然,顧南衣確實不會死,但是卻會虛弱至極,和行將就木的人沒什麼差別,說的難听一點,顧南衣雖然才二十歲出頭,但是他的身體狀況和五六十歲的老人沒什麼差別,隨時可能會死,他現在能維持這個樣子,不過是藥物的作用。

    顧南衣笑笑,在死面前,說不出的豁達,他看著漆黑的夜空,似乎陷入了對過去的沉思,良久,轉過身,認真的盯著蘭翊舒,“我承諾過,一定會守護好她,但是過去這些年,我一直都沒在她的身邊,自從雪姨和歷仁過世後,她一個人在相府,肯定吃了很多苦,我回來的好像有些晚了,她身邊已經有守護的人,我只要她幸福就好,蘭翊舒,你答應我,今後替我好好守護她,保護她,愛護她,不要讓她受到任何的傷害和委屈,這樣就夠了,你不用覺得愧疚,也不必覺得難受,我不過只是在兌現自己曾經對她許下的諾言而已。”

    蘭翊舒的嘴唇動了動,他想要說話,但是他發覺,自己的喉嚨就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似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顧南衣,紙是包不住火的,這個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早晚有一天,灕兒她都會知道的,到時候,她怎麼辦?”他們又該怎麼辦?

    一直以來,灕兒都覺得虧欠顧南衣良多,她一直都想要彌補,結果卻越欠越多,無法償還,愧疚,會讓他們終身不安。

    “有些事情,你不說,我不說,她就不會知道。”

    顧南衣也站了起來,他的那張臉和剛回來京陵城的時候似乎並沒有什麼差別,至少,旁人是看不出異樣的,但是蘭翊舒卻覺得他的動作是那樣的遲緩,就好像是一個遲暮的老人。

    蘭翊舒覺得後悔懊惱,這樣的後悔和懊惱讓他有一種說不出的捉狂,他想,自己當初是不是不去找顧南衣會更好一些,如果他一直都不知道這些,那麼他現在的心情是不是能好受一些?他心里的愧疚是不是能好受一些?在和甦心灕幸福的時候,他是不是能坦然一些?

    “這件事情,我不會告訴灕兒,但是並沒有想過隱瞞你,南夏的靈女不是個善角,她肯定是會用顏宸璽的事情威脅你們,一直與你們糾纏不休的,你知道這些,心里有數,就不會中她的圈套了,現在這樣也好,她是個貪戀權勢的女子,這次回去南夏,肯定沒有心思顧及到這里了,你不要有任何的負擔,也不要覺得愧疚不安,灕兒聰慧又敏感,你這個樣子,她肯定會有所察覺的,到時候,我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蘭翊舒盯著顧南衣瘦弱挺拔的背影,他依舊是一身白衣,但是衣裳好像寬大了一些,他的身姿筆直,和以前一樣,蘭翊舒卻覺得他莫名的高大,眼眶微微的有一些泛紅,喉嚨更是,他想對顧南衣說的話很多,但是這個時候,一顆心就好像被棉花堵住似的,喉嚨也是,發不出任何的聲音來。

    這一刻,他無比的後悔,後悔當年的南夏之行,如果那次他沒有去南夏的話,他就不會認識秋慈那個女人,如果不是那一次的糾纏,顧南衣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希望自己和甦心灕的生活能夠幸福,但是他覺得自己真的很難坦然,他當然知道甦心灕敏感又聰慧,自己這個樣子,容易引起她的懷疑,但是有些時候,從心頭涌出的情緒,真的身不由己,蘭翊舒從來沒有那樣憎恨過秋慈,她還想繼續做自己的聖女夢,他心中暗暗想著,一定要讓她比現在還要悲慘。

    “我已經向皇上請辭了,蘭翊舒,在灕兒察覺前,我會離開這個地方,但是皇上說現在是多事之秋,並沒有同意,我听說,皇上極為賞識倚重你,這件事情,還得麻煩你在皇上跟前替我說說情。”

    他辭官的真正緣由,他根本就不能對文帝說。如果可以選擇,他其實也不願意離開京陵城,他還想繼續留在這里,繼續守護他的女孩,雖然他能為她做的太少太少。

    蘭翊舒覺得,自己應該是窩火的,另外一個男人為了自己深愛著的女人這樣請求自己,但是面對顧南衣,面對著這樣真誠善良的顧南衣,蘭翊舒只覺得自己渺小,他忽然想起京陵城那些女子對顧南衣的評價,無欲無求,高潔如蘭,蘭翊舒覺得,這樣的評價,似乎是很貼切的,但是又好像不是那麼的貼切,這個男人,不是無欲無求,只是他將所有都用來對象那個承諾了。

    “蘭翊舒,我很高興,也覺得很輕松,我終于兌現了自己當初的承諾。”

    在甦心灕哭著告訴他,她和蘭翊舒可能不能在一起的時候,她說顏宸璽如何如何難受,她心情愧疚的時候,他就下了決心,不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就算是自己的性命,他也會治好顏宸璽,既然他已經給不了甦心灕想要的,那他就找一個可以讓他放心的,代替他守護在她身邊好了,在確定顏宸璽安全,不會再被秋慈掌控後,他真的松了口氣,他終于兌現了曾對灕兒許過的承諾,為他做了件事情。

    顧南衣轉過身,讓自己和蘭翊舒面對面的站著,滿是誠懇的說道︰“你與灕兒成婚吧,我不想錯過她的婚禮。”

    顧南衣的身體狀況大不如前,與蘭翊舒說了會話就冒虛汗,蘭翊舒見他不舒服,扶著他去找一直在外面等著的沈夢君,隨後去了御書房。

    蘭翊舒走後,李海福被文帝叫進去訓斥了一頓,他到御書房的時候,他正耷拉著腦袋在門口守著,看到蘭翊舒又回來了,一雙眼楮晶亮,一直忐忑的心都安定了下來,這時候,他也顧不得什麼禮節了,沖著御書房敞開的門,用太監獨有的尖銳的嗓音通報道︰“蘭公子來了!”然後殷勤的朝著蘭翊舒迎了上去,對李海福,蘭翊舒的態度冷淡的很,直接從他的身邊經過,在進御書房前,見李海福還跟著自己,扭頭對他道︰“你不用跟著。”

    李海福的笑容僵在臉上,尷尬的道了聲是,然後繼續站在門口,招了招手,將其余的太監也叫走了,文帝听到腳步聲,抬了抬眼,瞥向蘭翊舒,他心里頭是有些不滿的,剛剛他都到御書房門口了,居然撇下他和顧南衣單獨聊天去了,甦心灕比他重要就算了,現在居然連顧南衣都比自己更受重視了,文帝覺得實在是窩火憋屈的慌,不過見蘭翊舒的臉色不好,到嘴邊的重話都吞了進去,對蘭翊舒,他從來沒什麼底,他怕自己說重了,蘭翊舒立馬就不甩他走了,文帝這樣一想,更覺得憋屈了,哪有父親在兒子面前這麼窩囊的,而且他還是一國之君。

    “你怎麼了?”

    文帝已經習慣性被蘭翊舒拿捏了,很快就調試好了自己的情緒,蘭翊舒的神色看起來並不是很好,好像有什麼心事,但是他覺得不應該啊,現在琉璃的危機徹底解除了,而且大金和南夏都有了內亂,如果這個時候發兵進宮的話,那琉璃稱霸天下,指日可待。

    “和甦心灕鬧矛盾了?”文帝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能讓蘭翊舒這個樣子的,除了甦心灕,他根本不會猜測第二個人。

    “剛剛顧南衣見你,說什麼了?”

    文帝愣了愣,不過見蘭翊舒問的認真,答道︰“也沒什麼,他說自己不適應官場,想要辭官,請求朕替他和沈夢君賜婚,現在琉璃正值用人之際,他又是難得的能文能武的人才,朕沒有允許,不過他和雲南王世子的婚事,朕可以主持。”

    顧南衣的母親雖然是貴妃的姐姐,顧南衣與玉勛的關系也很好,但他還是站在甦心灕一邊,甦心灕很快就會成為舒兒的妻子,顧南衣為了甦心灕,必定會為蘭翊舒鞍前馬後,顧南衣有能力不假,但是卻沒有野心,單薄名利,必定會是極好的臣子,而且他很快就會是雲南王世子的夫君,定然能成為蘭翊舒的左膀右臂,而且文帝還有更大的野心,不論哪一點,他都不想讓顧南衣離開。

    蘭翊舒知道,顧南衣並不喜歡沈夢君,他看她的眼神里面,沒有男女之間的愛,更多的是愧疚,他所有的愛,所有的情,都給了灕兒了,蘭翊舒想到這里,又是一陣的心酸,他知道文帝不肯放顧南衣離開的緣由,為了他,也是為了自己。

    “你允了他的請求,放他離開吧。”蘭翊舒說這句話時,放軟了的口氣有說不出的無奈,完全不同于以往和文帝說話時的冷傲,像是在請求。

    文帝盯著蘭翊舒,猶豫了片刻,沒有直接答應,“你告訴朕原因,是因為甦心灕嗎?舒兒,他會是很好的臣子。”

    以往,當文帝流露出要將皇位傳給他的想法時,蘭翊舒心里會涌出強大的狂躁和不安,然後他會動怒,文帝又是個暴脾氣,再加上覺得蘭翊舒實在不識好歹,兩個人就會發生爭執,但是這一回,蘭翊舒不想在重蹈覆轍,他忽然間不想那樣了,或者說,他的內心早就妥協,他不希望甦心灕知道顧南衣的事情,他的內心也希望顧南衣能夠離開,東窗事發的後果,誰也承受不住,而且和文帝那樣漫無止境的爭吵,對他來說,也已經沒有任何的意思和意義了,他們兩個,應該平靜的聊了聊。

    “你就不擔心有朝一日女子當政,我的權利被架空嗎?”

    文帝一愣,隨即明白,甦心灕現在在琉璃的地位已經很高了,而且她還有定國公府這個背景,她本身又是個極有聰慧謀略的女子,最重要的是,蘭翊舒對她言听計從,如果她要進入前朝,蘭翊舒肯定不會反對的。

    “你應該不想自己辛苦打下的江山易姓的吧,你的那個位置,不是我想要的,我根本就不想做皇上。”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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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應該不想自己辛苦打下的江山易姓的吧,你的那個位置,不是我想要的,我根本就不想做皇上。”

    這樣的話,蘭翊舒之前並不是沒對文帝說過,只是那個時候,他的口氣要比現在不友善許多,文帝每每听了這樣的話,總覺得自己好心當作驢肝肺,父子兩就會大打口水戰,但是這回,同樣的話,蘭翊舒流露出的卻不是那種排斥厭惡甚至是憎恨到極致的情緒,他很平靜,就像是在陳述一件事情,他只是在表明自己最真實的想法,文帝听著,也沒有動怒,不過看著蘭翊舒那一臉堅定的模樣,又覺得不甘心。

    “不想做皇帝?做皇帝有什麼不好的?你想要什麼——?

    “想要什麼就會有什麼嗎?”

    文帝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蘭翊舒打斷了,他抬頭看向坐在龍椅上的文帝,御書台左右兩邊的光亮折射在他的臉上,蘭翊舒忽然譏誚的輕笑了一聲,“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我們怎麼會像現在這樣父不父,子不子的?”

    文帝听到這句話的時候,愣了一下,他並不是生氣,而是覺得意外,還有驚喜和激動,原來,他在蘭翊舒的心中,是以父親的角色存在的。

    “如果真的權勢可以解決一切的問題,你現在也不會有那麼多的遺憾。”

    蘭翊舒嘆了口氣,他忽然想起小的時候,太子父皇很愛母後,對她事事順從,他卻從來不見她笑過,他一直都很困惑,一直到最近,他回到京陵城,從文帝的口中得知了身世他才明白,那是因為母後心里愛著的人一直是文帝,但是他為了權勢富貴將她讓給別的男人,這樣的愛就成了憎恨,他想文帝應該也是愛母後的,不但愛,還有求而不得的後悔和懊惱,當然,還有虧錢的愧疚,所以他才會這樣執著的將皇位傳給他,還有其他的事情,他一直都在彌補,他大概是不知道自己百年以後如何去面對他曾經最深愛的女子吧。

    “你捫心自問,你在如願成為一國之君後,真的開心嗎?你是得到了權勢,但同時,你也失去了很多。”

    文帝放下手中的朱筆,盯著蘭翊舒,他緊抿著的嘴唇動了動,想要說話,但是他心里卻有個極為頑固的聲音告訴自己,蘭翊舒說的那些並沒有錯,這十幾年來,他並不怎麼快活,他經常做噩夢,夢到被自己親手殺死的兄長,夢到綰月,夢到被自己氣死的父皇,他經常一閉上眼楮就是他那和魔咒一般輕易就可以讓他痛苦的眼神。

    “你是手握權柄,掌握了天下人的生死,但是那又怎麼樣呢,你並不快活,你後宮雖然沒有三千佳麗,但是皇後妃子貴人加起來也有百人,你愛她們嗎?還有那些女人,她們愛你嗎?當她們用盡手段只為博取你的歡心,或者說只是為了你能多看她們一眼的時候,你會不會想,她們這樣做是為了什麼?是真心愛你還是說只是想要得到你的寵愛然後得到自己想要的,譬如說家族的利益還有自身的榮華。”

    “蘭翊舒!”

    文帝蹙著眉頭,重重的叫了聲,那模樣,分明就是惱羞成怒,身在帝王之家,而且還是帝王,是很難有所謂的真情的,他身邊所有的人都巴結著討好著,每個人都是一樣的嘴臉,再怎麼精明的人也辨別不出是真情還是假意,蘭翊舒的叛逆和不听話,在別人眼里或許很招人煩,但是在文帝的眼里卻是說不出的率真可愛,一方面是因為他是他和自己心愛的女人生的兒子,他怎麼看怎麼順眼,另外的話,他在他的身上感覺到了真誠和真心,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會和其他人那樣趨炎附勢,甦心灕也是這樣,但是他們每次說的話著實有些氣人,因為從來都戳中了他的內心,而且一針見血。

    “你不是一直都想好好和我聊一次嗎?今天就听我把話說完吧。”

    蘭翊舒說著,眼角四下瞄了一眼,然後在距離文帝不遠處的凳子上坐下,他雙手放在膝蓋上,看向他的眼神誠摯又坦誠。

    “不單單你身邊的那些女人,你不相信他們有真心,你對你的兒子臣子也是一樣,你很恐懼,有一天,你的某個兒子都走上你曾經走過的路。”

    文帝听著蘭翊舒說的話,氣的瞪大了眼楮,卻強忍著沒有發飆。

    “好,你說,你繼續說,把你想要對朕說的話全部都說了!”

    文帝指著蘭翊舒,氣的手都在發抖,蘭翊舒卻不以為然,坦然的笑笑,沒有絲毫的畏懼。

    “當初你為了權勢,拋下自己心愛的女人,甚至利用她,你身邊那麼多的女人,但是你並不愛她們,你沒有愛人,你也沒有親人,因為你連自己的兒子都不相信,都要防備,你也沒有朋友,帝王是不存在友誼的,還有,你也沒有自由,你每日有皮越不完的奏折,處理不完的朝政,琉璃一旦出什麼事,或者說其他國家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你就會有操不完的心寢食難安,你想睡個安穩覺都不能,事實上,你就是個孤家寡人,什麼都沒有,這個位置,不過是用金椅打造的牢籠而已,困住了你的人,也困住了你的心,你是掌握了生殺大權,不用對別人卑躬屈膝,但是我感覺,比起你得到的,你失去的更多。”

    蘭翊舒說話的時候,文帝就死死的瞪著他,一開始眼楮有火,然後那跳躍著的火焰慢慢的熄滅了,甚至變的黯然起來,關于蘭翊舒說的那些,文帝並不是從來都沒有想過的,只是他從來不敢去深想去細想去比較,很多時候,他也會覺得後悔,他會去想,如果當初,他沒有將綰月送給大哥,他沒有殺死大哥,沒有氣死父皇的話,他現在的生活是不是能簡單快樂一些,但是這個世上,從來就不存在如果,就算他是一國之君,那些已經發生的事情,尤其是那些已經死去的人,他根本什麼都挽回不了。

    “我不想和你一樣,原本有心愛的女人,到最後卻變成陌路,甚至變成陌路,我不想將來和我的兒子之間互相防備,一點的父子情都沒有,我不希望身邊唯一的幾個朋友也離自己而去,和你一樣,變成孤家寡人,然後整日對著一群奏折,為朝政的事情煩憂,想去哪里都不行,一點也不自由。而且,就算你是一國之君,掌握了天下人的生死,你也不是隨心所欲的,你照樣有很多的身不由己,比普通人還不如,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你知道的,我和你不一樣,對權勢,我從來沒什麼追求,這一點,我像母後。”

    “在江山美人之間,你選擇了江山,或許你當初那樣做的時候是想要江山美人兼得的,但是魚和熊掌是不能兼得的,這個世上,從來就沒有兩全其美之策,我愛甦心灕,我愛那個女人,但是如果我成為帝王的話,就可能失去她,失去她的心的話,那麼那個位置對我來說,就是累贅,我連勉強都是不願意的。”

    文帝听他說了半天的大道理,到最後還是繞到了甦心灕的身上,不由覺得惱火,“難道你這輩子都要像個跟屁蟲似的跟在她身後嗎?”

    說起這個,文帝就來氣。

    “她是我的妻子,我在她的身邊一直守護著她,保護著她,有什麼不對,又有什麼不好?我不想像你那樣,將來後悔。”

    “你就敢肯定,為了她放棄皇位,將來不會後悔?你考慮清楚,有些事情,後悔就來不及了。”

    蘭翊舒沒有任何的猶豫,堅定的搖了搖頭,“不會,我不會後悔,因為你現在坐著的那個位置,並不是我想要的,就算沒有灕兒,我也是不願意的,而且,我的性子,也不適合。”

    雖然甦心灕並沒有很明確的告訴自己,她不願意做皇後,但是他知道,她是不願意的,她上輩子的那些經歷讓她對那個位置有深深的恐懼,而且她說的也並沒有錯,後宮的女人,是最孤獨寂寞的,他不想有一天,他們之間,因為別的女人,還是說一些他們不得已的事情,影響了彼此的感情,他以前不想,不願意,在知道顧南衣做的那一系列事情後,他更加不會那樣去做,如果說顏宸璽的身體是顧南衣的,他的話,就是幸福,他和灕兒的幸福是屬于顧南衣的,他要守護好灕兒,絕對不能讓她因為自己受到一丁點的傷害和委屈,不然的話,他和顏司明有什麼區別。

    如果有朝一日,他成為了一國之君,那麼灕兒必定會擔心,擔心他會不會變成第二個顏司明,她自己會不會重蹈上輩子的覆轍,蘭翊舒很清楚,一旦他成為帝王,那就很難只守著甦心灕一個女人,他要是不娶其他的女人,那些臣子就會說灕兒善妒,霸佔著他,到時候所有的矛頭都會對準她,他舍不得她受那樣的委屈。

    “我無法想象,如果有一天,灕兒從我的身邊離開,我會怎麼樣,我現在已經離不開她了,和她在一起,我真的很幸福,對現在的生活,我很滿足。”

    灕兒說她已經累了,厭倦了,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她這樣的情緒應該更重了,她並不喜歡爾虞我詐,也不喜歡算計別人,但是皇宮這個地方,關系錯綜復雜,盤根錯節,從來都身不由己,顧南衣為了他們的幸福,犧牲了那麼多,如果他還要讓灕兒為難的話,他還有什麼資格說愛,又有什麼資格和她在一起?放棄皇位,就算他隱瞞了顧南衣的事情,心里頭也能夠好受一些。

    “你,你簡直是不思進取,自甘墮落!”

    文帝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指著蘭翊舒,氣的面色通紅,怒其不爭。

    蘭翊舒也站了起來,目光平靜,“我說了那麼多,你還是這樣認為的嗎?還是你想我像你一樣,孤家寡人?”

    文帝不甘心,他是真的不甘心,他已經部署了十幾年,就是為了將這個位置傳給蘭翊舒,現在,蘭翊舒說他不要,這種感覺,就好比你將一個稀世珍寶換心歡喜的捧著送到別人手上,但是那個人卻根本不放在眼里,甚至甩開你的手,將它狠狠的拋在地上,文帝現在就是那心情,很是不好。當初,他之所以極力撮合蘭翊舒和甦心灕,並不是為了讓蘭翊舒因為甦心灕放棄皇位,那是為了甦心灕手上的勢更好的幫助蘭翊舒。

    “在你眼里,皇位或許是最好的,但是在我眼里,他真的什麼都不是,我知道你想要彌補我,但是不用那個,雖然你從小到大都沒有在我身邊,沒有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但是你真的不欠我什麼了,如果沒有你幫著我,替我撐著,我和灕兒要走的路,遠比現在的艱難,或許我們現在還沒在一起呢,剛回來的時候,我是想找你復仇,想要報復,但是現在,我已經徹底沒有那樣的想法了,我也不像之前那麼討厭你了。”

    蘭翊舒在心頭無奈的嘆了口氣,他不想承認,卻不得承認,血緣親情這個東西真的很讓人生氣,他的暴怒,是因為文帝是他的父親,是因為他後來慢慢的在意起這個自己的親生父親,但是他又無法原諒他之前犯下的過錯,因為他心目當中的那個父皇真的對他很好。

    蘭翊舒回京陵城已經一年多了,這一年多的時間里面,文帝對蘭翊舒雖談不上言听計從,但他提的事情,可以說得上是事事順從,而且因為他的緣故,對甦心灕也是能照顧照顧提拔破例,但是在他面前的蘭翊舒就像是一直桀驁不馴的野馬,叛逆的要命,就算他好意成全,他說話在文帝听來就是怪里怪氣的,從來沒有一句好話,而且文帝覺得蘭翊舒就是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每次涉及到甦心灕的事情,就舔著臉,放軟口氣和他說幾句話,但是只要他讓他得償所願了,立馬就翻臉不認人了,父子兩,像這次這樣心平氣和說話的,還是頭一回,這樣心平氣和和自己說著真心話的蘭翊舒,讓文帝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動容,讓他覺得自己的鼻子都有些酸酸的。

    “你不用再覺得愧疚了,因為你已經給了我最想要的,也是最好的。”

    蘭翊舒身姿筆直,看著文帝的那雙眼楮,有一種說不出的認真和真摯,讓人一下就感覺到,他的真心,對于自己計劃了十幾年的事情,文帝依舊很不甘心,以往每一次,在為這個話題爭執的時候,他都覺得蘭翊舒是冥頑不靈不識好歹,但是這一刻,他從心底意識到,蘭翊舒是真的對這個位置不感興趣,並不僅僅是因為和他賭氣。

    “你不知道皇室的那些皇子都對你的女人虎視眈眈嗎?你不擔心嗎?如果讓別人坐上這個位置,他覬覦你的女人怎麼辦?”

    文帝雙手撐著御書台,身子微曲著前傾,逼視著蘭翊舒。甦心灕要才有才,要貌有貌,還有手段謀略,琉璃建國到現在,還從來沒有一個這樣的女子,她就是顆寶石,閃閃發亮,在哪里都引人注目,他的那些個兒子,他看重的,他不怎麼看重的,他知道,都對甦心灕有好感,就連一直生病在床的太子也是如此,只是程度深淺罷了,蘭翊舒說的不錯,要不是有他的話,這些情敵足夠讓他應接不暇,他現在有沒有甦心灕在一起還是未知數呢,也正因為此,他才憂心。

    這個世上,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得到,曾經求而不得的東西,隨著時間的推移,就會變成一種瘋狂的執念,就像是扎在心頭的一根刺,沒有得到,就拔除不了,他坐擁後宮佳麗三千,到現在對一個死去的綰月念念不忘,有因為愛,但也是因為她的離開,讓他所有的念想都變成了執念。

    “就算是一國之君,想從我手上搶走我女人,也不是簡單的事情吧。”

    蘭翊舒挑了挑眉,笑的極為自信,他雖然不能成為一國之君,但是並不表示,他需要任由他擺布。

    “我並不是因為叛逆,或者說不想對你有所虧欠才拒絕,一方面我不感興趣,二的話,我時常會在想,如果你將皇位傳給我,是以什麼樣的名義呢?你想讓我以什麼繼承你的皇位呢?你的兒子,還是已經過世的前太子的兒子,這兩個身份,你覺得合適嗎?不管我以什麼身份繼承皇位,皇室都會有一場難以避免的風波,民間的百姓肯定會指指點點,將這個當做談資,到時候皇室的顏面何存?你在這個位置這麼多年,應該比我清楚,皇室有些事情,是不能傳出去的,不管什麼樣的解釋,都會引起他們的種種猜測。”

    蘭翊舒貼著御書台站著,神色淡然,就好像,他和文帝討論著的是別人的事情,而且還是件無關痛癢的事情,文帝抿著嘴唇,看著一臉認真又嚴肅的蘭翊舒,忽然不知道說什麼了,他一直以為,蘭翊舒冷心冷性,尤其是對自己,他沒想到,這件事情,他也站在了他的立場為自己考慮過,雖然他說皇室顏面什麼的,說的很隱晦,但是文帝知道,他其實是在為他考慮,一旦繼承皇位的人是蘭翊舒,那麼民間必定流言四起,到時候難免宮內的密聞會傳出去,畢竟,當年他篡位的事情,現在知道的人還是不少,而且百姓的想象力向來很豐富,不是沒有可能猜測到真相,這些,文帝都考慮過的。流言一段時間自然會過去,而且如果強制鎮壓,那些百姓有幾個腦袋敢在背後議論紛紛,一段時間,也就過去了。

    “不過你說的也很有道理,要是你別的兒子繼承皇位,肯定會時常給我還有灕兒找麻煩,我倒是不怕的,天下之大,還沒有我的容身之所嗎?但是灕兒不行,她牽掛定國公府的人,我覺得你的那些個兒子里面,宸璽是最好的選擇,別人我不肯定,但是他,肯定不會害怕,也不會破壞我的幸福。”

    也或許,他心里對灕兒也是有男女之情的,但是蘭翊舒相信,他絕對不會像顏睿晟或者是顏玉勛尤其是顏司明那樣,就算將來有朝一日他當上了皇帝,在他心里,他依舊是他的兄長,他肯定不會因為那一份求而不得的遺憾就為難他和灕兒,而且,那個位置,原本就該是他的。

    “六皇子性子不羈,像一匹脫韁的野馬,也隨性淡然的很,但就算是這樣,我依舊覺得他比我更加適合,比起太子和三皇子他們都更加適合那個位置。他自小在民間長大,深知百姓的疾苦,也吃過苦,了解體恤民情,得民心者的天下,我相信他能夠得到百姓的愛戴,而且他有容人之量,至少不是個心胸狹隘容不下別人的人,所以他不會做出手足相殘的事情,你百年之後,不用擔心自己其他兒子的生死和處境,可以放心離去,我相信他應該可以做個合格的君主。”

    敢和文帝這樣大膽討論這個話題的,估計也就只有蘭翊舒了,看那個人人擠破了腦袋都想坐上去的位置有如洪水猛獸避之不及的,也就只有蘭翊舒避如蛇蠍。

    蘭翊舒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對還是錯,但是他心里是覺得顏宸璽是最適合那個位置的,當然,他也有私心,皇室的那些皇子,他唯一放心的就只有顏宸璽,他希望自己和甦心灕的下半身能過的安寧幸福,灕兒她太累了,他不希望她再因為某些事情,夜不能寐。

    “我和灕兒也會盡心輔佐,不會有任何的保留,還有,你安排的那些人也會,只要他能听進忠言。”

    蘭翊舒說這些話時,神色平靜,而且有理有據,有條不紊的,面面俱到,任誰都能感覺到,他的認真和堅持,文帝盯著他,盯著他良久,蘭翊舒任由他看著,沒有絲毫的退讓,良久,結果一如以往的每一次,文帝嘆了口氣敗下陣來,“你說的這些,朕會考慮的。”

    文帝之所以堅持讓蘭翊舒繼承自己的位置,就是擔心有朝一日自己不在了,他的那些兒子會給他找麻煩,不招人妒是庸才,在其他人眼里,蘭翊舒沒有尊貴的身份,但是卻最得他的寵愛,還有太後和賢妃對他也極好,其他人想通過他巴結自己,但是蘭翊舒卻不為所動,沒有與他們任何人為伍,而且還擁有這天底下最優秀的女子,他就害怕,自己百年以後,他過得不好,那樣的話,九泉之下,他就更沒顏面去面對綰月,如果他不願意成為一國之君,老六確實就是最好的選擇,至少他走的時候不必牽掛。

    他現在才四十多,身體正是健壯的時候,要沒意外的話,他還能有個十來年的時間,從現在開始培養老六的話,完全來得及,而且就像蘭翊舒說的,如果是顏宸璽為君的話,蘭翊舒和甦心灕必定會傾盡所有,對顏宸璽,因為他自小是在民間長大的,文帝的了解並不是很深,只覺得他放蕩不羈,他從來沒考慮過讓他繼承自己的位置,所以一直放縱,但是現在想想,他其實也算是具備一國之君的潛質的,至少他有為君者的容人之量。

    蘭翊舒盯著文帝,听著他嘆息,看著他一臉無奈和惋惜的神情,他那雙精明又威嚴的眼楮流露出的是一種濃濃的不舍還有不甘,但是在良久的糾結後,他還是蹙著眉頭,選擇了妥協,蘭翊舒在望著他的時候,腦海中下意識的浮現出這一年多來他為自己做的種種,對他這個倔強的兒子,他這個一國之君真的是極盡包容的。

    長公主的事情,懷安郡主的事情,還有每一件與灕兒有關的事情,甚至有一些涉及到皇室顏面的,雖然每一次他都會和他生氣發火,但是從來沒有一次,他讓他失望,雖然他從來沒有去細問,但是他知道,這其中,他是有很多為難之處的,他的那些和他原本就沒有多少父子親情可言的兒子因為他對他的獨寵和偏愛,必定生出了更大的不滿。其實蘭翊舒知道,他每次生氣動怒,並不是因為他和灕兒惹出了多大的麻煩,給他留下了爛攤子,更多的是因為他的這個態度。

    這樣萬般無奈的文帝,在大殿內燭火的映襯下,有一種說不出的落寞和失意,蘭翊舒看著,那顆只因為甦心灕才柔軟如冰山一般的心忽然變的有些酸酸的,有一種說不出的不忍心。

    “謝謝你,父——父親!”

    蘭翊舒緊抿著唇,猶豫了片刻後,忽然開口道。

    因為蘭翊舒態度堅決拒絕為帝一事,文帝心里頭是說不出的傷心失意,不知道為什麼,以往蘭翊舒在拒絕他的時候,他總覺得他是在賭氣,總有一天他會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然後接受這一切,但是今日蘭翊舒不同于以往的激進態度,讓文帝知道了他的決心,悵惘的他正想著顏宸璽為帝一事的可行性愣神的時候,听到蘭翊舒那一句父親,完全驚呆了,他猛地從晃神中回過神來,瞪大著眼楮,不敢置信的盯著蘭翊舒,那里面有一種名為激動欣喜和興奮的情緒。

    “你——你剛剛叫我什麼?”

    文帝盯著蘭翊舒,手指著自己的臉,一臉的狂喜,因為太過激動,說話都有些結巴了,而且沒有用朕,而是我。

    他有很多個兒子女兒,他們都稱呼他為父皇,那是敬畏到了極致的稱呼,卻讓那份原本最親密的父子感情變的有些淡漠生疏,還摻雜了許多與利益權勢有關的東西,他一直都希望自己能有個兒子,僅僅只是將自己當成父親,但是沒有一個人那麼做,還有他的那些妃子也是,沒幾個只是將他當成夫君那麼簡單,她們一個個都有自己的盤算,他不是沒有孤單落寞的時候,他經常會覺得自己就是孤家寡人,正因為有極為深刻的切身體會,所以蘭翊舒晚上與他說這些話,每一句,他都能听進去。

    從蘭翊舒回京陵城到現在,文帝做了許多的讓步,也為他做了很多的事情,但是一直以來,蘭翊舒都不怎麼領情,固執的要命,就好像和他有仇似的,文帝自然是希望有朝一日蘭翊舒能夠承認自己這個父親,叫他一聲父親的,但是他覺得就蘭翊舒那牛脾氣,這根本就只是個奢望而已,他壓根就沒想過蘭翊舒這個時候會叫他父親,狂喜的情緒猶如決堤的洪水,將他淹沒,文帝只是傻站著,瞪大著眼楮,根本就說不出話來了,但是心里卻暖暖的,窩心的要命,理智被感性的情緒取代,文帝想,不管這時候蘭翊舒提什麼樣的要求,他都會應下的。

    相比于文帝的激動,蘭翊舒則要顯得淡定從容許多,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似乎的,他挑了挑眉,看向文帝,掩住那雙眼楮重重復雜的情緒,波瀾不驚的開口道︰“既然沒听到,那就算了,我先回去了。”

    蘭翊舒說完,不待愣神的文帝回過神來,蘭翊舒就已經轉身離去了,他走了幾步,忽然想到什麼,又退了回去,扭頭看向還傻站著的文帝,“我想把和灕兒的婚事辦了。”

    留下這句話後,蘭翊舒頭也不回的就離開了。

    蘭翊舒進了御書房後,李海福就一直在門口守著,每回蘭翊舒和文帝見面,就好像打仗似的,動靜大得很,他擔心那些太監多嘴亂嚼舌根,落在其他人的耳里生出什麼不該有的猜測,都會屏退其他的下人,就自己守著,他舔著笑臉,看著蘭翊舒從御書房里面出去,想要上前問好,不過蘭翊舒走的很快,步子也極大,他根本就沒上前打招呼的機會,李海福看著蘭翊舒匆匆離去的背影,疑惑的眨了眨眼楮,轉身就進了御書房。

    “皇上。”

    李海福一進御書房就覺得不對勁,文帝站在御書台前,單手撐著桌子,臉上的表情在有些朦朧的燈光下,說不出的復雜,讓人覺得五味雜陳,李海福又往前走了兩步,抬頭,偷偷瞥了他一眼,終于看清了文帝臉上的情緒,震驚,興奮,激動,那是一種狂喜的情緒,跟在文帝身邊這麼多年,李海福還是第一次瞥見自家主子這個樣子,想來,這所有的一切,都與蘭公子有關。

    文帝似乎已經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李海福叫他他沒听見,都快走到他跟前了,他也沒察覺,李海福見他這個樣子,靜靜的站著,沒有出聲,良久,文帝才回過神來,那雙眼楮狂喜的情緒更濃,他盯著李海福,笑了笑,先是微笑,然後笑出了聲,是那種愉悅到極致的笑聲,垂著腦袋的李海福能從文帝的聲音感覺到,他的心情很好。

    “皇上,何事如此開心啊?”

    文帝止住了笑聲,不過臉上的笑意卻怎麼都止不住,那雙威嚴的眼楮都眯了起來,“舒兒他叫我父親了。”

    雖然只有一聲,因為太過震驚,他甚至覺得那只是自己的幻覺,但是蘭翊舒的反應讓他知道,他真的叫他父親了,雖然他嘴巴硬,口頭上不肯承認,但是他心里,已經視他為父親了,單就這一點,文帝就覺得欣喜若狂,他之前的付出沒有白費,他相信,只要自己堅持,繼續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蘭翊舒早晚都承認,欣然接受自己的。

    李海福听文帝這樣說,心道了聲難怪,臉上也浮現出了喜悅的情緒,“血濃于水,皇上對蘭公子有關懷體貼,他肯定能感受到的。”

    文帝恩了一聲,點了點頭,站直著身子,緩緩的坐下,眉梢眼角還是濃濃的笑意,李海福也笑,打心里為文帝感到開心,同時也為自己松了口氣,今後蘭公子再進宮和文帝見面,他可以不用再像之前那樣提心吊膽了,他們要一直像之前那樣,見面就吵,他的心髒也受不了這樣的折騰,而且每回吃苦的真的是他這些下人,因為文帝根本就舍不得懲罰蘭公子,到最後怒氣全發泄在他們身上了。

    ****

    蘭翊舒從御書房離開後,直接乘坐馬車回到了甦府,等他回到甦府的時候,時辰已經很晚了,院子里靜悄悄的,蘭翊舒在院外猶豫了片刻後,深吸了一口氣,進了院子,今晚是青藤輪值,她遠遠的看著從黑暗中走出的身影,一眼就認出是蘭翊舒,眼楮一亮,臉上也流露出了濃濃的喜色,她快步上前,走到了蘭翊舒跟前,“公子怎麼這麼晚才回來?”這都已經子時了。

    蘭翊舒看了青藤一眼,壓低著聲音問道︰“灕兒呢?她已經睡下了嗎?”

    青藤手指著甦心灕所在的房間,搖了搖頭,“還沒呢。”

    蘭翊舒點了點頭,讓她離開了,有蘭翊舒在,青藤自然放心,而且蘭翊舒已經有好幾天沒回來了,她料想甦心灕肯定和他有話說,應聲就回自己屋了。

    甦心灕之前是準備休息的,屋子里的燈滅了一半,光線有些昏暗,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麼都睡不著,又不想麻煩青藤等人,自己取了兩顆夜明珠出來,放在了床頭,她又找了本書,但是根本就看不進去,索性就走到了靠窗的案桌上,抄錄《金剛經》,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

    蘭翊舒掀開門簾,一進屋,就看到站在床邊的案桌上坐著,身子坐的筆直,微垂著頭不知道在書寫什麼的甦心灕,夜明珠明亮的燈光灑在她左邊的臉頰上,她臉上的肌膚光滑細膩,如凝脂白玉一般,她整個人就蒙在這樣一層淡淡的光暈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恬靜柔和,蘭翊舒忽覺得自己一顆躁動不安的心都平靜下來了。

    蘭翊舒刻意放輕放慢了動作,甦心灕又很是專注,所以蘭翊舒都進屋了,她都還沒有察覺,一直到他出現在她的身後,猛然意識到什麼的甦心灕才反應過來,她並沒有回頭,也沒看到蘭翊舒,甚至于他的衣角她都沒有瞥到,但是在意識到屋子里面有除了自己以外的第二個人的時候,甦心灕直覺的是蘭翊舒,這樣的預感,來勢洶洶,極為強烈。

    甦心灕停了下來,緩緩的將自己手中的筆放在了筆架上,然後側過身,在看到是蘭翊舒的時候,她的眼楮亮了亮,上揚著的嘴角勾勒出了一抹極淡但是卻極為好看的笑意,“你回來了。”

    她沒有過問蘭翊舒這幾天去哪里了,也沒有質問他為什麼消失這麼久,為什麼沒有像之前那樣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在看到蘭翊舒的那一瞬,她覺得那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現在回來了,她相信,他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才會幾天都不回來的,簡簡單單的四個字,昭示著她對他繾綣的濃濃思念。

    蘭翊舒只是恩了一聲,然後伸手,撫上了甦心灕的臉,他的動作極為的輕柔,那雙盯著甦心灕看的眼楮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柔,“怎麼這麼晚還沒睡?”

    除了可以將人溺斃的溫柔,他那雙好看的眼楮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憐惜心疼,摻雜著一種無可奈何的愧疚情緒。

    甦心灕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了蘭翊舒撫摸著她臉的手,輕輕的摩挲著,“睡不著。”

    她推開椅子,站了起來,與蘭翊舒面對面的站著,那雙漂亮的媚眼兒,所有的情緒仿佛都沉澱了,只余下平靜和安然,兩個人就那樣對視著,他們仿佛可以通過對方的眼楮,窺探到彼此的靈魂,這樣的安靜,讓他們覺得自己都能夠听到對方的心跳聲。

    良久的沉默後,甦心灕主動摟住了蘭翊舒的腰,她靠在他的懷中,仰著頭盯著他,率先開了口,“慕容雨她死了。”

    在提起慕容雨的時候,甦心灕的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悲涼和空落,透過慕容雨,她仿佛看到了上輩子的自己,心情復雜的很,這種復雜無疑是讓她難受的。

    甦心灕的臉貼在蘭翊舒的胸膛,她的耳畔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的跳動,甦心灕閉著眼楮,靜靜的感受著,同時將這幾日蘭翊舒不在的事情都告訴了他,她說那麼多,無疑是用一種極為間接委婉的方式告訴蘭翊舒,她很想他。

    這幾日,蘭翊舒的反常,甦心灕並不是感覺不到的,但是她實在想不出緣由來,也就是今日她回來,下人告訴她,蘭翊舒已經進宮了,她才覺得自己恍然大悟,她忽然憶起前幾日自己對蘭翊舒說過的話,她說,她不願意入宮,不願意為後為妃,但是文帝卻希望蘭翊舒能成為一國之君,而且這十幾年來一直都在部署,甦心灕並不覺得蘭翊舒是個貪圖權勢名利的人,但是按個位置的誘惑力,實在是太大,所以甦心灕並不確信蘭翊舒是不是真的不在乎。

    江山美人,江山美人,有幾個男子,是甘願為了美人舍棄江山的。有了美人未必能得到江山,但是有了江山,卻可以有數不清的美人,她的輾轉難眠,與其說是為了慕容雨唏噓,倒不如說是不安,她害怕蘭翊舒會選擇江山,那時候她必然要面臨一場艱難的抉擇,想到上輩子自己為後的日子,甦心灕就覺得惶恐的很,她不想自己這輩子,也要一直那樣煎熬著,她知道,自己不應該左右蘭翊舒的決定,這樣的做法是有些自私的,但她仍想要努力,因為單想到自己這輩子不能和蘭翊舒廝守到老了,她都會覺得心尖生疼。

    蘭翊舒又不是傻子,相反,一直以來,他都是最了解甦心灕的,又怎麼會不明白她說這些話的意思,他握住甦心灕放在他胸口的手,一點點慢慢的握緊,然後將她慢慢的推開,那一瞬,甦心灕的心跌落了谷底,就算她努力維持,臉色還是變的蒼白無比,而且冰涼僵硬,蘭翊舒明顯感覺到她的這種變化,心尖抽疼,將她摟在懷中,輕拍著她的肩膀道︰“今日進宮,我已經與皇上說的很清楚了,我不會為帝,讓他培養更加合適的人選。”

    蘭翊舒的聲音並不是很大,但是那一字一句,卻清晰的傳到了甦心灕的耳里,就像是涓涓的溫暖流水,從她的心間流過,熨燙著她冰涼絕望的心,她忽然覺得自己又有知覺了,就好像整個人又活過來了一般。她的腳下明明踩著地面,卻覺得腳下踩著的似乎是棉花,人似乎飄起來了一般,極為的不真實,那是她最想听到的話,卻不是她肯定能听到的話,所以甦心灕一度懷疑那只是自己的幻听,她猛地將蘭翊舒推開,瞪大著眼楮,不敢置信的盯著他,她漂亮的媚眼兒在燈光下紅紅的,里面盈滿了淚水,“你剛剛說什麼?”

    她微微顫抖著的聲音有些哽咽。

    蘭翊舒撫摸著她的臉,動作越發的輕柔,一雙眼楮溫柔如水,滿滿的心疼憐惜,“皇宮就是個牢籠,你不喜歡,我也不喜歡,尤其是坐在那個位置的人,身不由己,比誰都可憐,我不想自己身邊連個說話交心的人都沒有,所有的人都對自己居心叵測,我不想到最後變成孤家寡人,我已經習慣身邊有你了,還有現在這樣隨性散漫的生活,我適應不了綠瓦紅牆的皇宮生活,我只要身邊有你,就知足了。”

    蘭翊舒盯著甦心灕,那雙溫柔的眼楮說不出的真摯誠懇,他的語速很慢,一字一句,讓甦心灕有一種說不出的動容,她含在眼眶的淚水一時失控,流了出來,滑在了蘭翊舒的指尖,蘭翊舒用手,溫柔的拂去她的淚水,微低著頭,吻上了甦心灕的額頭,甦心灕閉上眼楮,任由奪眶的淚水泛濫,心里卻覺得說不出的安定溫暖,她張開雙手,用力的緊摟著蘭翊舒。

    讓蘭翊舒一下放棄這樣重要的東西,甦心灕心里是有些忐忑不安的,但就算是這樣,她依舊說不出半句勸說他的話來,這就是她想要的結果,也就只有這樣的結果,讓她肯定,自己和蘭翊舒必定能修成正果,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所以她不會勸。

    雖然蘭翊舒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但是甦心灕擔心,他的決定並不是那麼堅決的,她害怕,自己一勸,她就會改變主意,而且她也根本不知道說什麼勸他。

    “灕兒,我們擇日成婚吧。”

    蘭翊舒伸手,也攬住了甦心灕的腰,然後將她帶在懷里,抱到了床上,甦心灕坐躺在床上,蘭翊舒則坐在床邊,他盯著甦心灕狂喜的眼眸,執著她的手,忽然再次認真的說道。

    甦心灕盯著她,眼楮和鼻子都紅紅的,她坐直著身子,單手摟住了蘭翊舒的脖子,將自己的嘴唇湊到他的耳邊,重重的道了聲︰“好。”

    因為心安,一夜好夢,第二天一大早,甦心灕就醒了,而且精神比之前好了很多,她和蘭翊舒兩人一起用了早膳,蘭翊舒堅持成婚的事情要盡早落定,用早膳的時候就說去定國公府,與雲氏還有程鵬他們商量婚期,甦心灕卻還是有些忐忑,擔心蘭翊舒後悔,到時候局面更加棘手,所以有些猶豫,不過耐不住蘭翊舒堅持,還是用意了,他們用完早膳,正準備起身乘坐馬車去定國公府的時候,流朱忽然進來了,“小姐,妙雪小姐來了。”

    甦心灕正愁找不到借口,听流朱說甦妙雪來了,立馬就讓她進來了,然後一臉無辜的看向蘭翊舒,“是我讓甦妙雪過來的,我有事情找她。”

    蘭翊舒恩了一聲,甦心灕的忐忑不安,他都能夠明白,現在這狀況,想讓她即刻答應,還得找人幫忙,蘭翊舒忽然想到什麼,站了起來,“你忙吧,我有點事,出去一趟。”

    蘭翊舒才出去沒多久,甦妙雪就進來了,和上次見面的時候相比,甦妙雪憔悴了許多,眼神也有些黯然,整個人看起來精神不振的樣子,她走到甦心灕跟前,沒有像以往那樣找個位置自己坐下,而是站著,而且那雙眼楮再沒有了以前的傲然。

    “你找我?”

    她的聲音有些喑啞,還有那張消瘦的臉,讓甦心灕知道,這段時間,她過得一點也不好。這樣的結果,在甦妙雪沒來之前,甦心灕就已經知曉了,在顏司明眼里,甦妙雪儼然已經沒有任何的利用價值了,她之所以過的還不錯,是因為有方靜怡這個靠山,而一無所有的方靜怡忽然能成為她的靠山,甦心灕懷疑十有八九和楚奇有關,現在楚奇都死了,軒轅律在京陵城的勢力也一舉被拔除了,就方靜怡這樣一個過街就如老鼠一般,人人喊打的女子,她能對顏司明有什麼用?既如此,顏司明自然不會像之前那樣容忍甦妙雪了,除了自己的猜測,甦心灕也讓人去探查了一番,事實和她料想的,沒有任何的出入。

    許是因為甦心灕和蘭翊舒的緣故,文帝現在對顏司明也有很大的意見,在早朝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多次斥責他,朝堂上的那些大臣現在都不敢和顏司明來往了,躲他都躲的遠遠的,一直臥病在床的顏睿晟身體突然好轉,太子一派的人也沒有一個站在了顏司明的陣營,他現在是無比失意,做什麼都不順,甦心灕可是听說,一向自律的他這段時間經常流連于煙花柳巷,甚至還帶女子回去王府,甦妙雪自然氣不過,和他鬧了幾回,不過顏司明半分面子都不給她,現在在王府,甦妙雪的地位連個下人都不如,再加上方靜怡已經不能繼續接濟她,她的日子,可想而知。

    甦心灕恩了聲,指了指旁邊的位置,甦妙雪這才坐下,甦心灕給身旁站著的流朱使了個眼色,流朱會意,進了內室,出來的時候,手上多了個盒子,然後遞給了甦妙雪。

    “這是什麼?”

    甦妙雪黯然的眼楮在看到流朱遞給她的盒子,劃過極為璀璨的光亮,流朱給她的盒子,外面雕鏤著極為精致的花紋,還瓖嵌了紅寶石,一看就價值不菲,甦妙雪直覺的里面是什麼寶貝,說話的聲音都提了幾分,不像之前那麼沮喪。

    流朱看著甦妙雪那貪婪的模樣,眼底劃過厭惡,她站在甦妙雪的跟前,沒有說話,直接將盒子打開了,甦妙雪瞬間就坐直了身子,在看到里面只是一疊的書信時,臉上的笑容瞬間沉了下來,明顯失望的模樣,她將視線從盒子再次轉移到甦心灕的身上,“妹妹這是做什麼?”

    她一臉的疑惑,全然不知道甦心灕這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甦心灕笑了笑,“姐姐要是好奇,拆開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流朱將打開的盒子放在甦妙雪手邊的桌上,甦妙雪在甦心灕的眼神示意下,取了幾封書信出來拆開,她只是快速掃了一眼,神色間流露出濃濃的震驚,她的手一松,手上拿著的幾封書信落在了她的腳邊。

    “妹——妹妹,這是?”

    她心驚膽戰,只是瞪大著惶恐的眼楮看著甦心灕,根本就不知道說什麼。

    “這是大金的大皇子臨走前給我留下的厚禮。”

    甦妙雪緊咬著唇,蒼白的臉沒有一點血色,顏司明私下與軒轅律來往的事情,甦妙雪並不是一無所知的,因為她有看到過他們見面,而且方靜怡之前也透露了一些,方靜怡在告訴她這件事情的時候,是為了保住她在王府的地位,並且叮囑她,沒到最後一步,一定不能說出來,但是她沒想到,甦心灕居然知道了,而且還有軒轅律和顏司明來往的書信,當然,甦妙雪雖然知道顏司明和軒轅律有接觸,但是並不知道,他們居然勾結這麼久了。

    “如果我將這些東西呈給皇上的話——”

    甦心灕抿著唇,挑了挑眉,拖長著聲調,似笑非笑的盯著甦妙雪,甦妙雪驚懼的看著甦心灕,雙手緊握住椅子的扶手,因為害怕,雙手雙腿都在發軟。

    雖然顏司明是皇子,而且長的也是一表人才,在面對甦心灕的時候,態度也是恭敬的很,但是甦妙雪知道,她並不喜歡顏司明,甚至是討厭,所以將這些東西呈給皇上的事情,甦心灕是絕對做的出來的,皇上不知道因為什麼緣故,這段時間對五皇子生疏不滿的很,要是知道他與大金的大皇子暗中來往勾結,一定會大發雷霆,到時候將他貶為庶民完全有可能,要是甦心灕聯合其他人進諫,說不定還會將他賜死。

    顏司明到現在都還沒有正妃,就只有她一個側妃,她十有八九也會跟著一起倒霉,雖然她和甦心灕同姓甦,是姐妹,但是皇上對她們的態度卻是截然不同,完全就是天壤之別,他或許會看在父子一場的情分上,饒顏司明一命,她就未必有那樣的好運了,而且她可不想和顏司明過苦日子,現在在王府被擠壓她都受不了了,一旦窮困潦倒,和死有什麼差別。

    “我听說這段時間,姐姐在王府受了很大的委屈。”

    甦心灕忽然轉移了話題,甦妙雪聞言,想到這段時間自己在王府的日子,一下委屈無比,情緒一下就變的激動起來,她看著甦心灕,就像看到自己久違的知音,像倒豆子似的將自己這段時間在王府的日子告訴了甦心灕,傾吐苦水,甦心灕任由她滔滔不絕,也不打斷,和上輩子的她相比,甦妙雪現在經歷和承受的又算得了什麼,不過從別人的口中听到她的不幸和她自己傾訴,還是有很大區別的,甦妙雪這樣的抱怨,讓甦心灕肯定的知道,她對現在的生活並不滿意,甦心灕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感,報復的快感。

    “五皇子不念夫妻情分,不義在先,姐姐又何必顧念夫妻舊情?”

    甦心灕眼皮也沒抬,看都沒看甦妙雪,微垂著眸,似乎是在看自己的裙擺,“雖然我不怎麼喜歡你,但我們畢竟是姐妹,從小一起長大的,也不忍心你被顏司明拖累。”

    甦妙雪是喜歡顏司明不假,之前也是一直想要嫁給他,但那是之前,是她少女懷春時的想法,一直以來,她都覺得顏司明是喜歡她的,但是竹林那晚之後,她發覺到事實並不是那樣,在她听了甦心灕的話,費盡心機才嫁給顏司明的時候,她對顏司明的喜歡就已經大打折扣了,從她和顏司明大婚到現在,顏司明就沒善待過她,甦妙雪對他的干淨已經被磨的差不多了,尤其是最近這段時間,他時常帶不正經的女子回王府,而且那些個女子還在她面前耀武揚威,拿她不會生孩子一事處處嘲諷,甦妙雪是滿心的怨恨,她和甦博然一樣,性子涼薄,自私自利,而且還怕死,怎麼可能會願意被顏司明拖累,危及自己的性命。

    甦妙雪是無比焦灼,一顆心火急火燎的,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她從位置上站了起來,走到了甦心灕跟前,用近乎哽咽的聲音請求道︰“妹妹,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

    甦妙雪當然知道甦心灕不會那麼好心,沒有任何目的純粹的幫她,但是顏司明犯的可是死罪,還有可能被抄家,如果她有個孩子還好,皇上說不定會看在他孫子的份上對她網開一面,但是她根本就不能生育,而且還給皇室抹黑,她雖然是顏司明的側妃,但是皇上根本就不承認她是皇室的兒媳,說不定就會趁著這次的機會對她趕盡殺絕,現在唯一能救她的就只有甦心灕。

    原本一直垂眸的甦心灕緩緩的抬起了腦袋,但是她看向甦妙雪的眼神卻淡的很,不摻雜任何的感情,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甦妙雪心里一慌,直接在她的腳邊跪下,一只手握住甦心灕的手,另外一只手抱住了她的大腿,她仰著頭,看向甦心灕,眼淚直接就流了下來,“妹妹,過去是我不好,我不該處處針對你,我知錯了,我真的知錯了,我現在在京陵城,就只有你一個親人了,不管怎麼說,我們都是姐妹,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甦心灕看著滿是恐懼狼狽不堪的甦妙雪,唇角微微的勾起,她不著痕跡的將她的手甩開,甦妙雪想繼續去捉甦心灕的手,又擔心她會不喜,手僵在了半空,只用她那雙眼楮可憐巴巴的盯著甦心灕,緊咬著嘴唇,一臉的哀求。

    甦心灕依舊坐在椅子上,居高臨下的盯著她那張楚楚可憐的臉,她看著她紅紅的眼楮,滿臉的淚痕,完全不能想象一年多以前在自己面前趾高氣昂的甦妙雪,那時候的她頂著的雖然是養女的名頭,不過見誰都高傲的很,甦心灕忽然想起一句話,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但是她是絕對不會再讓自己和甦妙雪之間發生角色的轉變的,她覺得甦妙雪真的是愚不可及,而且還貪生怕死到了極致,她既然讓她來,事情進展到了現在,難道她沒發現自己別有所圖嗎?或許她也察覺了,只是對死亡的恐懼讓她完全亂了陣腳。

    “姐姐听說過大義滅親嗎?”

    甦妙雪見甦心灕開口,停止了哭泣,只用那雙濕漉漉的眼楮盯著甦心灕瞅,大義滅親她自然是听說過的,什麼意思她也知道,但是她不明白甦心灕這樣說是什麼意思。

    甦心灕看著甦妙雪疑惑的模樣,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顏司明能給你什麼呢?現在,能保障姐姐後半生的就只有我的。”

    甦妙雪因為心情慌亂,一開始沒明白過來甦心灕的意思,不過甦心灕稍稍一點撥,她很快就恍然大悟起來,她咬著唇,用有些結巴的聲音開了口,“你——你的意——意思是?”

    “我相信姐姐是聰明人,不需要妹妹多說,一定會做出正確的選擇。”也是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

    甦心灕說著,起身將跪在地上的甦妙雪拉了起來,“怎麼說姐姐現在也是五皇子的側妃,是皇室的人,而且也比我年長,怎麼能對我下跪嗎?這要是被別人看到,不定會怎麼說呢。”

    甦妙雪呆呆的,任由甦心灕將她拉了起來,現在,她已經徹底明白並且肯定甦心灕的意思了,就是像她想象的那樣。

    顏司明的側妃?甦妙雪現在一听到這個稱謂,尤其是從甦心灕的口中說出來,甦妙雪更覺得心驚膽戰,她現在無比後悔自己當初沒听方靜怡的話,她就不應該嫁給顏司明,五皇子側妃可以享受到的權利和好處,她是一樣都沒有,倒是倒霉的事情,什麼都能輪上,而且是首當其沖,她現在是恨不得和顏司明撇清關系。

    “姐姐和五皇子畢竟夫妻一場,這件事情也不是小事,姐姐回去好好考慮考慮,是和顏司明一起倒霉等死,還是大義滅親,舒舒服服的過自己的下半輩子。”

    甦妙雪原本還有些猶豫的,不過在听到甦心灕說和顏司明一起倒霉等死,立馬就有了決斷,她看向甦心灕,認真肯定道︰“一切听妹妹的安排。”

    甦心灕自己不將這些東西親自呈給皇上而是選擇讓她來做這件事情,肯定不是為了保住她的性命的那麼簡單,甦妙雪肯定,甦心灕對自己肯定是不懷好意的,她在京陵城的名聲本來就不好了,要是這次舉報顏司明,或許會有人說她識大局,明辨是非,但是肯定會有很多人說她心腸狠毒,而且自私自利,到時候她在京陵城肯定就如過街老鼠一般,被人指指點點。

    “事成之後,你給我一筆銀子,我要離開這個地方。”

    兩人商定了事情後,已經差不多是晌午了,但是甦心灕並沒有留甦妙雪在甦府用午膳,不過甦妙雪臨離開前,甦心灕給了她一張千兩銀子的銀票,甦妙雪拿了銀票,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甦妙雪才離開,甦心灕用午膳的時候,蘭翊舒風塵僕僕的從外面回來了,他也還沒有用午膳,自然是和甦心灕一起了,甦心灕忽然想到他早上堅持去定國公府要和雲氏還有程鵬他們商議婚期的事情,心里依舊有一些忐忑和排斥,其實現在要成婚的話,甦心灕也覺得是可以的,京陵城危及琉璃朝廷和琉璃百姓安危的勢力已經清除了,秋慈已經被護送離開了京陵城,至于方靜怡那些人,死的死,傷的傷,已經不足為懼了,很快,顏司明也要到大霉了,那些讓她不安的人和事現在統統都沒有了,她終于可以安心了,這其中,蘭翊舒功不可沒,甦心灕根本就找不出任何自己拒絕蘭翊舒的理由。

    “我听說顧大哥回來了。”

    想起顧南衣,甦心灕不受控制的升起了一股濃濃的歉意,她已經許久沒看到顧南衣了,她一直都說去找他,也一直想去找他,但是每回都因為其他的事情耽誤了,上輩子,顧大哥因她而死,這輩子,他也一直在她的身邊,默默的守候和付出,他時時處處以她為先為重,但是她卻因為其他的事情,忙的連和他見一面的時間都沒有。

    蘭翊舒听甦心灕提起顧南衣,眸色變了變,不過很快恢復如常,他放下手中的筷子,看向甦心灕,恩了一聲,“恩,已經回來了。”

    “這段時間我一直忙著定國公府的事情,好久都沒和他見面了,等會我們吃了飯一起去忠勇侯府看看吧。”

    甦心灕看向蘭翊舒,似乎是在征詢他的意見,蘭翊舒沒有任何的遲疑,直接就答應了,似乎還暗暗松了口氣,他站了起來,甦心灕抬頭,疑惑的看著他,“你不是說要去見顧南衣嗎?”

    甦心灕抿著嘴唇,放下手中的筷子,笑了,蘭翊舒取了帕子,低著身子,替甦心灕擦了擦嘴巴,甦心灕仰著脖子,臉上的笑意更濃,甚至于有低低的笑聲溢了出來,蘭翊舒替甦心灕將嘴角擦干淨,隨手將帕子放在了桌上,扭頭看著甦心灕的眼楮,緩緩道︰“我和你一起去。”

    甦心灕眨了眨眼楮,猶豫了片刻,笑著點了點頭,“好。”

    甦府距離定國公府並不是很遠,忠勇侯府就在甦定國公府的邊上,所以甦府距離忠勇侯府也是不遠的,乘坐馬車的話,一炷香的時間差不多也到了,正因為如此,甦心灕心里才越加的內疚難受,他們距離這麼近,但是卻數月都沒有見面,顧大哥性子淡薄,在京陵城也沒幾個朋友,因為自己,和三皇子都疏遠了,他和四哥倒是關系要好,但是最近定國公府這麼多的事情,四哥哪里還有心情去找他,總之,甦心灕越想就越覺得對顧南衣愧疚。

    甦心灕在來忠勇侯府之前已經讓下人去打探了,得了回信,確定顧南衣就在府上才來的。

    甦心灕雖然沒來過忠勇侯府幾回,但是這里的下人,尤其是守門的,甦心灕才下馬車,守門的下人就殷勤的迎了過來,“丞相來了。”

    比起甦小姐這樣的稱呼,丞相的身份顯然更加尊貴,而且甦博然離開後,皇上並沒有任命任何人擔任左相,現在甦心灕是琉璃唯一的女丞相,而且屢立奇功,比起甦博然來說,不過是百姓還是文帝,都是贊賞有加的,縱觀琉璃上下,有誰敢得罪她啊?不要說他們這些做奴才的不敢,就算是皇宮的那些主子,也是不敢在她跟前擺譜的。

    守門的下人給甦心灕和蘭翊舒兩個人都問了安,這才躬身讓開了道路,“公子就在里面呢。”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偷偷看了眼甦心灕身邊的蘭翊舒,有些惋惜,身為忠勇侯府的下人,他們自然個個都喜歡甦心灕能和顧南衣在一起的,顧南衣長的一表人才,性子又好,相處下來,他們這些下人都喜歡,不過這種事情,自然不是他們這些下人做得了主的,這樣的結果,他們只能在心里惋惜。

    甦心灕從他們的身邊經過,才入府,就看到在門里面站著的顧士延,他的身邊站著劉夫人還有顧彩蓮,甦心灕看著這幾個人,心情瞬間就不好了,不過她現在也是極為能沉得住氣的,就算不喜歡這些人,面上也掛了笑意,不管怎麼說,這些都是顧大哥的親人,其中有一個還是他的親生父親。

    顧士延和劉夫人他們的態度是極為的殷切,顧彩蓮也是一樣,甦心灕現在可是御前的第一紅人,誰要說認識她,都是可以讓自己面上有光的事情,要是和她走的近一些,對那些適婚的年輕女子來說,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畢竟甦心灕只有一個,和人人都喜歡的她沾親帶故的,都可以成為世家公子爭娶的對象,無限風光,甦心灕身邊那幾個貼身丫鬟,雖然身份地位,也有不少公子想納來做妾的,只是甦心灕沒有同意。

    甦心灕現在最不喜歡的就是與這樣的人打交道,不過這一年多來踫上這樣的人實在太多,她已經習慣了,也有了自己一套應對的方式,所以沒幾句話,她就將他們打發了,他們自然是不甘不願的,尤其是顧彩蓮,就想黏在甦心灕身邊,讓大家知道她與甦心灕要好,不過甦心灕話說的直接,蘭翊舒也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他們也不敢逗留太久,畢竟現在的甦心灕,他們忠勇侯府上下,誰也得罪不起,雖然很快,他們就要和雲南王聯姻的,但是顧南衣向來和甦心灕最親近,他們這些血緣至親根本就比不上。

    甦心灕直奔顧南衣的院子,但是顧南衣並不在,下人告訴她,顧南衣用了午膳,小憩了一會就出去了,好像是在後面的花園,有伺候顧南衣的下人說去找他回來,被甦心灕拒絕了,“不用了,我去找他。”

    忠勇侯府雖然比不上定國公府氣派,但也是很不錯的,尤其是後花園,顧南衣的生母裴氏是個極為有才氣的女子,極富詩意,最喜歡山水花草,所以這里有很多名貴的花草,而且還有一個很大的湖泊,甦心灕到的時候,就看到叢叢的綠蔭中,依水而建的涼亭。

    因為是下午,來往的下人並不是很多,甦心灕放眼望去,涼亭的四周一個下人都沒有,就只有涼亭內,面對著面坐著的顧南衣和沈夢君,顧南衣依舊是一身白衣裝扮,他的發絲盤在了腦後,黑色的頭發在陽光下有些反光,因為逆著光,甦心灕有些看不清楚他的臉,但是她能感覺到,他身上的氣息一如以往,干淨又淡然。

    他對面坐著的沈夢君一身粉衣裝扮,襯得那張娃娃臉極為的粉嫩,據甦心灕所知,率真的沈夢君性子是有些像男孩子的,在雲南封地的時候,經常男裝打扮出門,這樣的人,應該是不會喜歡這樣的粉嫩的顏色的,將自己不怎麼喜歡的顏色穿在身上,那是因為對面坐著的是她喜歡的人。

    他們兩個面對面坐著,正中是一個棋盤,他們的右手分別執了棋,還有一個用玉瓷裝著的棋子,顧南衣執的是白棋,沈夢君則是黑棋,不過兩個人的注意力都沒有在棋盤上,顧南衣望著江面,而沈夢君則一只手執棋,另外一只手托著下巴,一雙眼楮專注的盯著顧南衣,這樣的畫面落在甦心灕的眼里,溫馨又和諧,說不出的美好,甦心灕佇立在原地良久,有些不忍心上前打破這一幕,一直到她身後站著的蘭翊舒用手指推了推她的肩膀,她才猛地回過神來,她轉身看著蘭翊舒,嘴角上翹著,漂亮的媚眼兒也晶亮晶亮的。

    甦心灕扭過頭,轉身進了亭子,她走到顧南衣和沈夢君的中間位置站定,雙手撐著石桌,看著不分上下的棋局,用手指輕輕的在桌面上輕輕敲擊了幾下,顧南衣和沈夢君將自己收回的視線落在了甦心灕的身上,甦心灕笑了笑,眉眼彎彎,尤其是在看向顧南衣的時候,眼底的笑意更濃,“你們不專心下棋,在看什麼呢。”

    沈夢君沒有說話,看著眉梢眼角帶著笑意的甦心灕,因為知道顧南衣的付出,她心里是有些抵觸的,甚至覺得甦心灕虛偽,不過卻忍著沒有發作,顧南衣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已經做了,現在告訴甦心灕這些,已經太晚了,除了讓傷害更大,並沒有別的用處,而且那樣做的話,顧南衣的犧牲和付出都白費了,到時候,她想要照顧他都不能了。

    在甦心灕來之前,顧南衣和沈夢君兩個人都知道她要來了,所以才特意營造這樣溫馨美好的畫面,顧南衣所做的一切,不過都是為了甦心灕。

    顧南衣看到甦心灕,寵溺的笑了笑,那溫柔的目光專注的很,“最近很忙嗎?怎麼一直都不來看我?”

    顧南衣說著,伸手撫向了甦心灕的臉,動作小心又輕柔,他緩緩的閉上了自己的眼楮,游動的指尖似乎是在描繪著甦心灕精致的五官,他指尖的溫度冰涼,卻有著說不出的眷戀,他那樣的認真,就好像是要將甦心灕刻在腦海。

    甦心灕看著顧南衣這個樣子,十分不解,她擔心蘭翊舒會誤會什麼,扭頭看著他,蘭翊舒抿著嘴唇,神情似乎有些凝重,但絕對不是生氣,還有沈夢君也是,甦心灕心里更奇怪了。

    甦心灕是覺得好奇不已,而知道這個中緣由的蘭翊舒和沈夢君都覺得心里頭澀澀的難受,蘭翊舒這時候哪里還顧得上吃醋,在顧南衣面前,他又有什麼資格吃醋?

    沈夢君心里是泛酸的,吃甦心灕的醋,但是這樣的事實,從之前的憤怒生氣到現在,她已經接受了,被動的選擇了認命接受,不過這並不是因為甦心灕,這和甦心灕一點關系都沒有,她是敗給了顧南衣,敗給了顧南衣的深情和固執。

    沈夢君敏感的很,很快察覺到甦心灕的猜疑,強忍著心頭的不適,故作委屈的開口說道,“顧南衣,你我可是馬上就要成婚了,你當著我的面這樣做,就不怕我會吃醋嗎?還有,蘭公子也在呢。”

    其實也不是故作為去,是真的委屈,心里頭不甘的很,還很憤怒,只是無濟于事,因為無濟于事,不得發泄,也不能發泄,憋在心里頭越加的不舒服,但是有什麼辦法呢?誰讓她愛顧南衣,但是顧南衣深愛著的那個女人卻是甦心灕,所以不論是她和甦心灕還是顧南衣較量,到最後都會輸得一敗涂地。

    顧南衣也意識到什麼,睜開眼楮,抽回了自己的手,甦心灕被說的有些尷尬,臉都紅了,像這樣的情況,正常的女子都會甩開顧南衣的手,甚至給他一巴掌吧,畢竟自己深愛著的男子,而且還是自己的未婚夫就在身邊,但他是顧南衣,因為是她虧欠了最多的顧南衣,甦心灕根本就無法讓自己那樣做,她也做不到那樣,蘭翊舒她倒是不怎麼擔心,就是沈夢君,她不想她有所誤會,甦心灕想要解釋,但是又覺得有些事情越描越黑,譬如說她和顧大哥之間的感情,她視顧大哥為兄長,但是她知道,顧大哥對她並非只是簡單的哥哥對妹妹的感情那麼簡單,他們兩個的感情,落在別人的眼里,就是曖昧不清的吧。

    蘭翊舒一句話也沒說,找了個位置坐下,甦心灕也直接在身後的石凳坐下,顧南衣親自給兩人斟了茶水,分別遞給蘭翊舒和甦心灕。

    “我已經向皇上遞了奏折,請求辭去現在的一切官職,皇上已經應允了。”

    顧南衣在將茶水遞給甦心灕的時候,看著她說道。

    甦心灕才接過杯子,一口茶都沒喝,就听到這樣的消息,瞪大著眼楮盯著顧南衣,愣了許久,前幾天,她都還以為顧南衣是去執行文帝交代的事情,這才短短幾日的時間,他就告訴自己,他已經辭官了,而且皇上還同意了,皇上他怎麼可能同意呢?文帝是個有野心的帝王,他現在正是用人的時候,顧大哥又是難得的棟梁之才,他怎麼可能說放就放,不過甦心灕轉念一想,也覺得在情理之中,而且覺得這樣做也沒什麼不好。

    朝廷是個大染缸,一直以來,她都不希望顧大哥涉足,不過到最後還是抵不住顧大哥的堅持,不過幸好,現在的他,一如以往,沒有被那染缸染色,他這時候抽身,避開那些爾虞我詐,過他想要的簡單生活。

    “而且,皇上還給我和世子賜了婚。”

    甦心灕才調整了自己訝異不安的情緒,正準備向顧南衣表明自己的支持的時候,顧南衣再次開口說道,甦心灕吃了一驚,手一抖,半滿的茶水灑在了她的手上,蘭翊舒見狀,忙接過她手中的茶杯,用帕子替她將上面的水跡擦干淨,甦心灕看著蘭翊舒,很快反應過來,她又看向顧南衣,顧南衣的反應讓她知道,自己剛剛听到的,並不是幻听。

    甦心灕緊抿著嘴唇,她也說不清楚自己此刻心里是什麼滋味,不過心頭完全不受控制的涌出了一種名為悵惘的情緒,她覺得自己應該替顧大哥感到高興,他遇上了一個愛他一心一意待他的女子,比起她對蘭翊舒的感情來說,更加的簡單純粹,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內心涌現出了一種莫名的失落感,在這樣的情緒越來越強烈,她清晰的感覺到的時候,甦心灕忽然覺得自己好自私,原來就算她不能擁有顧大哥,她也是想要霸佔這個男人的。

    甦心灕努力收拾自己內心那股低落的情緒,扯了扯嘴角,她感覺到自己的臉僵硬了,這樣不樂意的表現似乎有些太過明顯,她勸說著自己接受這個事實,並且是欣然的接受,沈夢君是個好女孩,她配得上顧大哥,顧大哥和她在一起肯定會幸福的,當甦心灕開口想祝福顧南衣和沈夢君的時候,顧南衣再次開了口,“再過差不多兩個月的時間,就是雲南王的四十歲生日,到時候我要與世子一同為雲南王的封地,給她祝壽,也會在那邊擇日完婚。”

    這會,甦心灕是真的傻眼了,她能夠很快的接受顧南衣辭官,並且和沈夢君成婚的事實,但是顧南衣說他要走,甦心灕一下有些發懵了,其實在知道沈夢君喜歡顧南衣的事情後,甦心灕是有意撮合他們的,那時候她也是打算讓顧南衣到雲南的封地,避開這里的紛爭,但是當這一天真的來臨的時候,甦心灕忽然意識到,自己是那樣想的沒有錯,但是並沒有接受這個成為現實的勇氣。

    她忽然意識到,原來她對顧大哥,也有那麼大的私心。

    “已經決定了嗎?”

    甦心灕下意識的想說怎麼這麼快啊,而且心里想要挽留顧南衣一段時間,不過這樣的話到了嘴邊,還是被吞咽了回去,而且很快就改了說辭。

    顧南衣盯著甦心灕,那雙澄澈淡然的雙眸是常人讀不懂的深深眷戀,他感覺到,甦心灕心里是舍不得自己,其實他心里也是一樣,他希望自己能夠留在京陵城,一直一直的留在京陵城,一直一直的守護在甦心灕的身邊,直到自己停止呼吸,但是他不能那樣做,他不能讓他的灕兒余生一直都活在後悔懊惱和痛苦之中,他不希望她有任何的遺憾,所以就讓他帶著這份眷戀離開好了。

    “恩,已經決定了。”

    顧南衣有些後悔,他不該離開京陵城這麼多年,他應該早幾年就回來的,早三年,在雪姨和歷仁離開的時候就回來,守護在灕兒的身邊。

    甦心灕盯著顧南衣,又瞅了瞅沈夢君,她的腦海下意識的浮現出剛剛自己在外面看到的一幕,顧南衣看著湖,而沈夢君則看著他,神情溫柔專注,水汪汪的大眼楮就只有他一個人,沈夢君是下一任的雲南王,她那麼愛顧大哥,就算顧大哥只身去了雲南的封地,他在那個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會有人敢給他氣受。

    “既然顧大哥已經決定了,那我尊重你的決定,你要什麼時候想回來就回來,我永遠歡迎你,你什麼時候動身離開,告訴我和蘭翊舒,我們送你。”

    京陵城距離雲南的封地並不是很近,快馬加鞭的話,大概需要兩三日的時間,乘坐馬車慢性差不多要十天左右的時間,雲南王壽辰,身為下一任繼承人的沈夢君肯定是要提前回去的,估計至少要提前半個月動身,但是距離雲南王的壽辰就只有兩個月的時間了,這也就意味著,顧大哥很快就要離開京陵城了,想到這里,甦心灕的心情越發的低落,也極為的不舍,甦心灕想開口讓顧南衣在京陵城多留一段時間,但是這樣的場合,似乎並不適合。

    “此去路途遙遠,這一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灕兒,我現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以前我不能在你的身邊守護你,今後也不能了,我想親眼看著你披上嫁衣,以兄長的身份送你上花轎,就算不能,也想喝一杯你的喜酒,你想好與蘭翊舒什麼時候成婚了嗎?”

    甦心灕听顧南衣這樣說,心頭越加的感傷,雖然之前顧南衣一直都沒在京陵城生活,但是他這次回來,她沒料想到,他會這樣快就離開,這短短兩個月的時間,真的發生了許多事情,不單單是定國公府的變化,顧大哥這里也是一樣,他找尋到了屬于自己的幸福,這不就是她想要的結果?她是陪伴不了顧大哥一生的,他總該去追尋自己的生活和幸福。

    沈夢君是下一任的雲南王,雲南地域遼闊,而且靠近邊界,一旦她即位,肯定每日都有很多的事情要處理,到時候顧大哥肯定脫不開身回來的,這一去,雖談不上永遠那麼夸張,不過似乎也沒什麼不一樣。

    甦心灕強力克制住內心的失落,嘴角勾起,“昨晚上我還和蘭翊舒商議成婚的事情,想著和外祖父外祖母說一聲,將婚期確定下來。”

    甦心灕抿著唇,盯著顧南衣思慮了片刻,極為認真的說道︰“我與他們說一聲,一個月內,將婚事辦了,一定讓顧大哥吃上我們的喜酒。”

    對顧南衣,甦心灕的虧欠太多,他提的要求,她舍不得回絕,他馬上就要離開京陵城了,也不知道下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她不想也舍不得顧南衣帶著遺憾離開。

    顧南衣看著甦心灕,眼底有一種諱莫如深的情緒,說不清道不明,沈夢君也看著甦心灕,似乎是在打量著甦心灕。今日,甦心灕的反應,大大的出乎了她的預料之外,她以為甦心灕會說很多很多的話,會挽留,她想了很多,但是她沒料到,甦心灕的反應,會是這樣的平靜淡然,但是沈夢君知道,她的心情遠比她表露的復雜,她應該是失落傷心的吧,而且還很不舍,但是對于顧南衣的決定,她並沒有順著自己的意識和想法決定什麼,她尊重顧南衣,她心里應該是極為期盼他得到幸福的吧。

    沈夢君轉動著大大的眼楮,她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麼顧南衣甘願為了甦心灕舍棄那麼多,甚至于自己的生命,因為甦心灕對他也很好,發自內心的,如果她知道顧南衣所做的一切,一定會恨死自己吧。

    顧南衣點了點頭,唇邊有了笑意,似乎是釋然,緩緩的道了聲︰“好。”

    簡簡單單的回答,甦心灕也說不清楚自己內心是什麼樣的心情,不管怎麼樣,她都替顧南衣感到高興,她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他對自己並不僅僅只是哥哥對妹妹那麼簡單,但是她根本就給不了他想要的,他整日看著她與蘭翊舒恩愛,肯定會很難受吧,離開了,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他雖然不舍,但還是能下定決心將她交給蘭翊舒,她也是一樣,只要沈夢君對他好,別的又有什麼關系。

    甦心灕與顧南衣許久未見,顧南衣馬上就要走了,兩個人自然有許多話聊,說的最多的就是兩人小時候的事情,蘭翊舒和沈夢君兩個人都插不上話,他們看著甦心灕與顧南衣親密無間的模樣,心里泛酸,他們想要吃醋,但發覺,彼此似乎都沒有那個資格。

    一直到傍晚,顧南衣原本想要留甦心灕吃晚飯的,甦心灕想著去定國公府一趟,確定婚期,拒絕了,顧南衣听她說的是這個事情,也沒有挽留。

    其實,不論是顧南衣,還是甦心灕,他們的心情其實都是有些低落沮喪的,就算是在提起小時候那些有趣的事情時,也是一樣,應該說,那時候,彼此的心情,更加的落寞,那些曾經美好的時光,再也回不去了,雖然知道馬上就要分開,但因為還沒到時候,所以就算感傷,她心里有很多很多的話想對顧南衣說,但總覺得說不出口。

    甦心灕站了起來,抬頭眺望著被燃燒的紅艷艷的晚霞,地面上也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她看著顧南衣,他清冷的眉眼生動,有一種說不出的驚艷,她的目光撞進他的眼底,甦心灕忽然覺得顧南衣似乎蒼老了許多,那雙眼楮有了許多她看不明白的情緒。

    甦心灕對著顧南衣笑笑,轉身離開,蘭翊舒緊隨其後,顧南衣一直送她到了涼亭的出口,然後專注的盯著她的背影,目送著她離開,而沈夢君則跟在顧南衣的身邊,她的視線幾乎是貼著顧南衣的臉,偶爾會瞟甦心灕和蘭翊舒的背影一眼,她嫉妒甦心灕,嫉妒的發狂,除了天生的尊貴身份,老天把所有美好的一切都給她了,尤其是愛情,不說別的愛慕她的男人有多少,為她做了多少傻事,她這輩子能遇上蘭翊舒和顧南衣兩個男子,便是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氣。

    顧南衣傻傻的站在涼亭的出口,盯著甦心灕的背影,兩個月的時間沒見,她似乎又清瘦了一些,落日的余暉灑在她身上,讓她淡紫色的衣裳有了一層金色的光亮,她今天穿了身紫色的衣裳,和蘭翊舒走在一起,越發的登對,簡直就是天生一對,顧南衣這樣想著的時候,心里越發的酸楚,但更多的是欣慰。

    今日的事情進展的這樣順利,有些出乎他的預料,但是又覺得在情理之中,灕兒從來都是那樣善解人意的女子,她不會願意讓他為難的。

    顧南衣死死的盯著甦心灕的背影,恨不得將她的背影也刻進腦海,沈夢君瞥了眼已經看不到影的甦心灕,正準備開口,扭頭,看到顧南衣嘴角的血跡,嚇了一跳,臉色都白了,但是她卻沒有驚呼出聲,而是從袖口處取出帕子,替顧南衣將嘴角的血跡擦干淨,她的動作熟練自然,顯然,這樣的事情,她已經習以為常了。

    她一臉無奈的看向顧南衣,動了動唇,似乎是想勸他,但是話到了嘴邊,還是一句沒說,該說的,能說的,她都說了,顧南衣要能听得進去的,也不至于會是今日這樣的局面,這天下間,估計也就只有甦心灕的話他才能听得進去,顧士延什麼的,根本就沒有用。

    沈夢君看著顧南衣快速變的蒼白,然後又變的鐵青的臉,心里懊惱又後悔,她應該在知道顧南衣要用自己的命換來六皇子平安的時候就將這件事情告訴甦心灕的,甦心灕要知道了,肯定會千方百計的阻攔顧南衣那麼做,只要甦心灕堅持,到最後妥協的肯定是顧南衣,當時她怎麼會被顧南衣說服呢?但是現在後悔,已經為時太晚了。

    甦心灕和蘭翊舒離開後,直接就乘坐了來時的馬車去定國公府。

    甦心灕背靠著馬車,與蘭翊舒面對面坐著,她閉著眼楮,嘴唇也抿的很緊,蘭翊舒看著心疼,但是這個時候,他根本就不知道說什麼話安慰她才好,只是靜默著不說話,良久,她才睜開眼楮,輕嘆了口氣,“蘭翊舒,我覺得這里好不舒服。”

    甦心灕手指著自己心口的位置,微蹙著眉頭,繼續道︰“顧大哥他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我心里悶悶的,有一種不是很好的預感。”

    甦心灕的睫毛劇烈的顫了顫,有一種說不出的楚楚可憐,她再次深深的嘆了口氣,有一種說不出的無奈,“我知道,顧大哥這樣做,都是為了我,我總覺得很抱歉,很對不起他。”

    顧南衣是什麼樣的人,甦心灕再清楚不過了,他的性子看似涼薄淡然,實際上十分的固執,甚至有些一根筋,短短兩個月的時間,他會愛上沈夢君?甦心灕是絕對不會相信的,就算沈夢君比起其他女子而言,有很多的優點,也很容易相處,他離開,大概是不想讓自己為難吧,不想影響她與蘭翊舒之間的感情,想到顧南衣要一個人去雲南,甦心灕心里就酸酸的難受。

    蘭翊舒在听到甦心灕說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的時候,以為她是察覺到什麼不對勁,心里咯 一下,在听到甦心灕後面的話松了口氣,不過一顆心卻泛著酸,越加的難受,他想安慰甦心灕,在感情的世界,從來就沒有那麼多的對不起,愛一個人,就會心甘情願付出一切,但是這樣的說辭,他卻怎麼都說不出來,顧南衣的付出,他發覺自己做不到心安理得的接受,他自己做不到,自然無法開口勸她什麼。

    “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蘭翊舒身子前傾,握住了甦心灕垂放在膝蓋的手,捧在自己的掌心,“不管顧南衣是不是喜歡沈夢君,沈夢君對顧南衣一往情深,他和她在一起,肯定是會幸福的,雖然軒轅律在京陵城的勢力現在都已經被你清除了,但是伴君如伴虎,天子腳下,就是是非之地,你不是也說了嗎,他不是適合這個地方,希望他能夠遠離這里的是是非非,這不是如願了嗎?雖然雲南距離京陵城很遠,但今後只要你想,我會陪著你走遍琉璃的每一個地方的。”

    蘭翊舒是想要對甦心灕隱瞞顧南衣的事情不假,但是如果有一天,事情可能隱瞞不下去的時候,他不會刻意的欺騙,上輩子,顧南衣為甦心灕而死,這輩子,他為了她,也算賠上了性命了,他覺得,甦心灕應該知道這些事情,知道顧南衣為她所做的一切,那個男人,值得她尊重在意。

    不過現在,蘭翊舒還是心虛的,他唯恐甦心灕胡思亂想,察覺出什麼端倪,又說了許多其他的事情,很快將話題轉移到了大婚的事情上,忠勇侯府距離定國公府並不是很遠,關于大婚的事情,兩人都沒討論多久,就已經到了。

    甦心灕剛剛離開忠勇侯府的時候,已經是日落時分了,到定國公府的時候,天色差不多已經暗了,定國公府門口的屋檐上已經是燈籠高掛了,守門的下人眼尖,甦心灕的馬車還沒停下,就有人認出來了,快步跑了過去。

    “小姐。”

    甦心灕已經收拾好了心情,對著他們微微一笑,直接進了府。甦心灕是臨時決定來定國公府的,程鵬和雲氏他們並不知情,甦心灕到的時候,他們正在用晚膳,程鵬程邵廷他們都在,還有她的小佷子,所有的人都在,滿滿的兩桌人,都在客廳吃飯,不過因為程府食不言寢不語的祖訓,就算有這麼多人,依舊十分安靜,不過甦心灕一進去,立馬就變的熱鬧起來了。

    甦心灕並沒有讓下人通傳,最先發現甦心灕的是程邵廷,他剛好是面對著甦心灕來時的方向,他才叫了句灕兒,雲氏等人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都看到了甦心灕,雲氏最先站了起來,對著甦心灕招了招手,甦心灕笑了笑,快步朝著雲氏跑了過去,“怎麼這個時辰過來?還沒吃飯吧?”

    甦心灕點了點頭,雲氏心疼的呦呦了幾聲,然後立馬讓人去吩咐廚房加了幾個甦心灕和蘭翊舒愛吃的菜,讓他們在自己的身邊坐下,很快就有下人送了碗筷和湯勺進來。

    “過來了怎麼也不說一聲。”

    甦心灕嘻嘻的笑著,“突然很想外公外婆,連飯都吃不下了,就過來了。”

    雲氏听了甦心灕的話,樂開了花兒,臉上笑出好幾道褶子,用手指點了點甦心灕的嘴唇,“就你嘴甜。”

    話是這樣說,她最吃的也就是甦心灕這一套,同樣的話,要從別人口中說出來,雲氏估計連個笑臉都不願給,程鵬也很開心,嘴角上揚,咧開很大的弧度。

    和前段躺在床上的時間相比,雲氏的氣色看起來好了不少,精神也不錯,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她也想開了,只要大家平平安安的,一家人和樂融融,雖然定國公府還是會有摩擦,但是沒了隱患,她安心放心了許多,程鵬也是一樣,現在軒轅律已經離開了琉璃,而且他花費了巨大心思在京陵城培植的勢力也被清除了,最重要的是,有著異心的大金和南夏內亂,短時間內,邊境是可保安寧的,這樣的話,就算自己的兒子孫子戍守邊境,他也可以安心放心,晚上可以睡個好覺了,程鵬怎麼也沒想到,這麼多的事情,居然是在甦心灕的手上完成的,他一直都想要做但是卻始終沒有達成的願望和事情,他的外孫女替他完成了。

    程立雪和甦歷仁的事情,除了程邵廷還有那日陪同甦心灕一起去白馬寺的程子落程子風和程子軒等人,定國公府再沒有其他人知道,不管慕容雨之前做了多少不該做的事情,這些事情給定國公府眾人的傷害有多大,這一次的事情,她還是立了大功的,如果不是她,大金的勢力根本就無法拔除,大金和南夏不亂,邊境也不得安寧,現在,之前那些想趁著大金進犯趁火打劫的國家估計也收起了那份不該有的心思了,慕容雨也算功過相抵了,慕容雨臨終前做的那幾件事情,到底是可以讓舅舅和哥哥在定國公府過的更冠冕堂正一些。

    因為有程鵬在,大家都是不怎麼敢說話的,飯桌上,還是很安靜的,不過因為有甦心灕在,雲氏一直都在說話,抱怨她太瘦了,這個多吃一點,那個多吃一點,甦心灕的碗都滿了,她還一個勁的夾菜,滿屋子都是她說話的聲音,還有甦心灕說夠了夠了的聲音。

    全家人聚在一起,雖然沒幾個人說話,不過氣氛依舊熱絡,甦心灕看著沉默的眾人,他們臉上揚著濃濃的笑意,甦心灕就覺得心情很好,她的努力沒有白費,她費盡心機,想要擁有的就是這樣的簡單靜謐。

    用了晚膳以後,雲氏提議讓甦心灕和蘭翊舒去她的院子里坐坐,雲氏這一輩子,經歷了數不清的風風雨雨起起伏伏,臨老了卻任性起來,也不管家里的兒媳婦孫媳婦兒子孫子怎麼想,都可著自己的性子來,看著甦心灕,就光顧著她一個人,當然,因為甦心灕的特殊關系,對蘭翊舒也是格外的親熱,甦心灕本想說好的,回去院子後再和雲氏商討她和蘭翊舒的婚事的,但是又覺得這樣的事情,讓自己的舅媽和嫂子知道也是好的。

    “外婆,外公,我和蘭翊舒有事要和您說。”

    甦心灕挽著雲氏的手,看了看旁邊坐著的程鵬,笑的一臉神秘,雲氏的好奇心一下就被勾了起來,催促著甦心灕問是什麼事情,蘭翊舒看了看和小孩似的雲氏,又掃了眼目光落在甦心灕身上的其他人,最後將目光落在了甦心灕的身上,溫柔又寵溺,他嘴角上揚,開口緩緩的說道︰“我和灕兒商議了一下,準備盡早成婚。”

    客廳里的其他人听到蘭翊舒的話,先是愣了一下,而後臉上都露出了濃濃的喜色,程子風等人是坐在其他桌的,紛紛走過來向甦心灕道賀,並且問他們是什麼時間,雲氏也是樂開了花,咯咯的笑,程鵬一貫嚴肅的臉上也有了極濃的笑意。

    蘭翊舒的為人人品,大家都是極為相信的,他對甦心灕的感情,更是沒什麼可說的,他為甦心灕所做的一切,大家都看在眼里,沒有任何人有資格質疑,雖然蘭翊舒和甦心灕只是未婚夫妻的關系,並沒有成婚,但是在程鵬等人的眼里,他們就是甦心灕的夫君,甚至于,蘭翊舒和甦心灕兩個人婚前住在一起,他們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高處不勝寒,高處同樣還有很大很高的危險,站在高處的人,極容易成為別人的眼中釘,而蘭翊舒有一身好本事,對甦心灕又極為貼心,有他一直陪在甦心灕的身邊保護著,他們都覺得放心,現在,京陵城雖談不上風平浪靜,但也不會有什麼大事發生,現在所有的一切也算歸于寧靜了,不會有什麼大的問題,灕兒現在已經十四了,這個年紀,也可以成婚了,他們兩個要成婚的話,將來成雙入對的出入,別人也不能說什麼閑話。

    “時間定好了嗎?”一家之主程鵬發話,既然早晚都是要成婚的,他們全部人都看好蘭翊舒,早點成婚也沒什麼不好。

    程鵬話才問完,甦心灕和蘭翊舒都沒回答呢,雲氏立馬就道︰“哪里有那麼快,婚姻大事,不是兒戲,一定要選個好日子。”

    雲氏說的慎重其事,要不是她最後的一句話,別人還當她不同意呢。

    “立雪去世的早,現在甦博然又走了,我們就是灕兒最親的人了。”

    就算甦博然還在,他們定國公府也是她最親的人。

    “我就灕兒這麼一個外孫女,我們定國公府唯一的外孫女,絕對不能含糊了,所以一定要大辦特辦,讓灕兒風風光光的出嫁。”

    雲氏說大辦特辦的時候,極為的認真,甦心灕之前倒是沒想那麼多,尤其是在見了顧南衣後,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顧大哥就要離開京陵城了,哪里有那麼多的時間操辦,而且她也沒想過大肆操辦,簡簡單單的就好,婚禮不過是個形式,最重要的是,她和蘭翊舒能夠幸福,廝守到老。

    “外婆,不用——”

    甦心灕話還沒說完,就被程子落打斷了,“怎麼能不用呢?你可是我們定國公府的掌上明珠,還是琉璃的丞相,你不想大肆操辦,皇上和百姓還不同意呢。”

    程子落這話倒不夸張,甦心灕現在在民間的聲望極高,要是簡簡單單就把自己嫁了,就算這是甦心灕自己的意思,估計那些百姓也會責怪蘭翊舒不夠誠意。

    甦心灕看著他們一個個堅定的神情,知道在這件事情上,自己是胳膊擰不過大腿了,也就不在和他們在這件事情上糾纏了。

    “皇上已經給顧大哥和雲南王世子賜婚了,再過兩個月,就是雲南王的大壽,顧大哥要和世子趕回去,我想在這一個多月和蘭翊舒成婚。”

    這樣的話,要從別的女子說出,或者說,在場的不是這些人的話,肯定會貽笑大方,因為女子是最該矜持的,但是甦心灕說的話卻給人一種恨嫁的感覺。眾人听她這樣說,臉上的笑意都淡了下去,不由看向蘭翊舒,畢竟,甦心灕馬上就要和蘭翊舒成婚了,但是她要求盡快成婚的理由卻是另外一個男人,不管甦心灕是怎麼想了,這樣總歸是不好的,蘭翊舒要往心里去了怎麼辦。

    雲氏的笑容當即沉了下來,拍了拍甦心灕的手,“你這孩子,你與蘭翊舒成婚是你情我願,情投意合的,我看是你見蘭翊舒優秀,擔心別的女子覬覦他,才想盡早成婚的吧。”

    雲氏臉沉下去後,很快笑著替甦心灕圓話,其實顧南衣,她也是喜歡的,定國公府的其他人也是一樣,都看好,只是可惜,他與灕兒,是有緣無分。

    雲氏說這些話的緣由和目的,蘭翊舒心里就和明鏡似的,但因為是顧南衣,他完全可以理解。

    “我的意思和灕兒一樣,都希望早日成婚,我一早就想將灕兒娶進門了,只是最近發生了太多的事情,無瑕顧及,現在已經塵埃落定,我想把我們兩個人的終身大事辦了,顧南衣的事情,我們也是剛剛才知道,他這一去,估計很難再回京陵城了,一直以來,他對灕兒都十分照顧,婚事早晚都是要辦的,我和灕兒剛好有那個意思,遂了顧南衣的心願,這樣也是兩全其美。”

    雲氏等人听顧南衣這樣說,都松了口氣,對蘭翊舒越發的喜歡放心,而程鄭氏等人對甦心灕則是無比的歆羨,至于蘭翊舒,她們都覺得蘭翊舒太過大度,沒有骨氣,甚至是居心叵測。

    “灕兒,你今後可要好好對蘭翊舒,要不然的話,我一定不饒了你。”雲氏笑呵呵的說著,甦心灕嗯了一聲,然後靠在雲氏的懷中撒嬌,“外婆,您可是我的親外婆呢。”

    “也是舒兒的外婆。”雲氏鄭重其事,蘭翊舒心里暖暖的,臉上的笑意更濃,“外婆。”

    雲氏听了,笑的越加的開懷。

    “一個多月的時間,時間是有些緊迫,但也不能馬虎,一定要選個好日子,這樣,蘭翊舒,你等會把你的生辰八字給我,我明天找個大師算一下,在未來一個月多的時間里面挑個最好的日子,有這麼多人幫忙,肯定能讓你風風光光的嫁出去的,要人手不夠,我就問太後借一些,總之,一定要盡善盡美。”

    雲氏信誓旦旦,話說到一半,也不知想到了什麼,露出了憂色,“只是這成婚的地方——”

    蘭翊舒聞言,忙道︰“我已經與灕兒商議好了,讓她從定國公府出嫁,然後去甦府拜堂,婚後我們也住在甦府,那里距離外公外婆也近,您要是想灕兒了,找人告訴一聲,我們立馬就能過來。”

    甦心灕愣了一下,扭頭傻傻的看向蘭翊舒,她心里很清楚,她和蘭翊舒並沒有提及這些事情,這樣的結果,自然是再好不過了,甦心灕感覺到,雲氏程鵬他們在片刻的震驚後,都露出了濃濃的喜色,如果真是這樣,她婚前婚後就沒什麼差別了,對外婆他們來說也是這樣,但如果是這樣的話,蘭翊舒必定會被人指指點點,說他心懷不軌吃軟飯之類的,那並不是甦心灕想要看到的。

    甦心灕想要解釋些什麼,蘭翊舒已經在桌底下握住了她的手,對她搖了搖頭,雲氏雖然看重喜歡蘭翊舒,但心里向著的還是自己的外孫女,她是信任蘭翊舒,但是他和灕兒未來的路還很長,要距離他們遠,他們看不到,他欺負灕兒怎麼辦,如果是生活在甦府,那可是皇上賜給灕兒的院子,蘭翊舒也是個極有分寸的,她就算走了,也會安心的走。

    雖然在場的眾人都覺得這樣的決定對蘭翊舒有些不公,不過都沒有開口,而是欣然的接受了,然後以雲氏為首,大家都在商討成婚的各種事宜,雲氏邊說的時候邊就在心里盤算著自己倉庫里的那些寶貝,拿什麼最好給灕兒陪嫁,還是全部給了算了,一直到亥時,甦心灕見時辰實在是太晚了,她才開口打斷一臉興奮的雲氏,讓她回去休息,雲氏的興致是很高的,不過想到明日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就回去休息了,因為太過感動于蘭翊舒為甦心灕做的,她甚至都沒提出讓他們兩個在成婚前分開。

    或許別人會認為蘭翊舒這樣是有自己的目的,貪圖甦心灕可能給他帶來的權勢富貴,但是雲氏和程鵬等人都知道,蘭翊舒絕非那種人。

    雖然雲氏讓甦心灕和蘭翊舒住在程府,不過兩個人還是決定回去,程子落親自送甦心灕到了門口,在甦心灕上馬車的時候,程子落忽然叫住了她,“灕兒。”

    甦心灕轉過身,扭頭看著欲言又止的程子落,雖然他沒有開口詢問,但是她很清楚他想要問什麼,只是不好開口詢問罷了,想到慕容雨,甦心灕在心頭嘆了口氣,不過面上也沒有流露出不該有的情緒來,“她自己也想要重新開始,我已經安排她離開京陵城了,給了她足夠過一輩子安穩生活的銀子,但是她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程子落听她這樣說,松了口氣,對著甦心灕笑了笑,“謝謝你,灕兒。”

    甦心灕恩了一聲,“時辰不早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別讓大嫂等太久了。”

    這是她給程子落的答案,是慕容雨的心願,也是程子落想要听到的結果。

    “水兒,告訴甦妙雪,動作快點。”她可不希望自己大婚的事情,遇上和顏司明有任何關聯的事情,影響心情。

    *****

    近來京陵城發生了兩件震驚全城的事情,一是甦心灕成婚,就在下個月的二十六號,距離現在還有一個月十天的時間,京陵城的百姓在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是歡呼雀躍,個個興奮的很,見人就討論這件事情,並且還將自己家里里外外打掃了一遍,還商討著裝飾一番才好,恨不得什麼都換新的,就好像自己嫁女兒似的,比起當初太後的盛況,百姓的熱度是過之無不及。

    另外一件,同樣震驚了朝野上下,原來,一直以來和大金的人有勾結的並不是定國公府,而是五皇子顏司明,他為了謀奪皇位,不惜犧牲國家利益。

    甦心灕曾經和顏司明生活過一輩子,上輩子,顏司明為了得到她無條件的支持和信任,除了經常使用苦肉計,也會讓甦心灕參與到一些重要的事情來,所以他藏放東西的地方,甦心灕是一清二楚,她讓輕功極好的齊雲將他和軒轅律來往的書信偷來了,然後交給了甦妙雪。

    甦妙雪在拿到這些書信的第三天早上,在顏司明上早朝的時候,沖了進去,將這些罪證全部呈給了文帝,而另外一部分罪證,也就是從軒轅律屋子里搜查出來的那些東西,甦心灕先前交給了顏宸璽,文帝當場震怒,顏司明也沒料想到會有這一處,當場懵了,狡辯無效,因為前段時間文帝已經數次在早朝斥責他,已經沒有大臣敢和他來往了,現在出了事,文帝動了怒,之前那些和他撇清關系的是竊喜,而和他還有來往的則想撇清關系。

    除了物證,甦妙雪還言明,之前軒轅律在京陵城的時候,顏司明數次與他在書房見面,似乎是密謀什麼,文帝當場就削去了顏司明的一切職務,並且貶為庶民,而且還抄了顏司明的王府,甦心灕之前猜到文帝會嚴懲顏司明,但是沒想到會這麼狠,將顏司明貶為了庶民,而且還要抄府,大快她心。她不知道,在她將齊雲找來的那些證據交給甦妙雪的時候,蘭翊舒進宮見了文帝,請求他重懲顏司明,就算不要他的性命,也絕對不給他任何去打擾甦心灕和他的生活的機會。

    顏司明最是重視在意這些名利,在得知文帝的決定後,當場就發瘋了,沖到門口,取出了御林軍插在腰上的劍,沖向了甦妙雪,甦妙雪連著被砍了五刀,當場就死了,而且死相慘狀,顏司明還殺了一個文官,傷了一個武官,最後被制服,听說是瘋了。

    甦妙雪之前的名聲本來就臭了,這次的事情後,就像她之前想的,很多人對她的評價兩極分化,甦心灕找人收了她的尸體葬了,她與甦妙雪之間的恩恩怨怨隨著甦妙雪的死,已經煙消雲散了,不過出乎甦心灕預料之外的是,甦妙雪過世了,方靜怡一直都沒來找過她,甦心灕想,方靜怡已經認命了,也或許是甦妙雪的種種舉動讓她徹底寒了心,更多的還是因為甦志安,她唯一的孩子。

    ****

    眨眼,就到了甦心灕與蘭翊舒的婚期。因為是從定國公府出嫁的,按照婚俗,婚禮的前三天是一定不能見面的,甦心灕從甦府搬到了定國公府,住在程立雪生前住著的院子,這場婚禮的賓客,比起皇宮的嫡出的公主出嫁,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但凡是朝堂上收到請柬的官員,沒有一個是沒到場的,這其中的官員,多數是跟隨程鵬的武將,也有文官,除了和甦心灕有私交的,多是二品以上的大員,當然,要是沒入甦心灕和定國公夫人法眼的,一品大員或者是封侯拜相的都沒用。

    朝堂上的官員暫且不提,這次的主婚人是由文帝親自擔任的,他是作為蘭翊舒一方的長輩參加的,還有太後,之前那些因為甦心灕和蘭翊舒大婚的種種不利的流言,因為他們兩個全部被粉碎,畢竟在蘭翊舒背後撐腰的可是琉璃上下最為尊貴的男人和女人,尤其是那些一早就知道文帝對蘭翊舒看重的人,更是個個唏噓,覺得蘭翊舒不容小覷,他的退讓並非是貪圖甦心灕什麼東西,而是因為喜歡,也因此,在這場婚禮後,蘭翊舒和甦心灕的愛情成了民間的一段佳話,蘭翊舒也成為了愛妻的典範代表。

    其實,在文帝知道蘭翊舒要在甦府和甦心灕成婚的時候,他是不同意的,雖說那府邸是他賜的,但賜給的人是甦心灕,雖然這不是入贅,但是和入贅有什麼差別,他堅持賜一座新的府邸,時間倉促沒關系啊,趕工的話肯定來得及的,不過蘭翊舒堅持,文帝也沒辦法,倒是被氣的夠嗆,不過蘭翊舒提出讓他以長輩的身份主持他和甦心灕的婚禮,文帝立馬就平衡了。

    ****

    今兒是甦心灕與蘭翊舒大婚的日子,甦心灕一早就起來梳洗裝扮了,定國公府的下人更是一夜忙碌,天沒亮將亮的時候換了一批,繼續忙,根本就沒有停歇。

    “小姐,你真是太漂亮了,連瞎子看了都會動心的。”

    水兒看著對著鏡子梳妝的甦心灕,做花痴狀,一臉的驚嘆,甦心灕看著她夸張的模樣,對著鏡子照了照。

    鏡中的女子,穿了一身艷紅的嫁衣,白皙的臉上化了一層脂粉,漂亮的媚眼兒,有緊張,也有期待,還有憧憬,甦心灕扯了扯嘴角,微微一笑,那精致的五官,因為這一笑,眉眼越加的生動,洋溢著說不出的幸福和甜蜜。

    “不管瞎子會不會動心,我反正是動心了,我敢保證,姑爺肯定也會動心。”

    流雲接過水兒的話,笑著說道,原本就熱鬧的屋子,很快就歡笑聲一片。

    甦心灕才化好妝沒多久,雲氏就來了,她是來給甦心灕梳頭的,原本雲氏說給她找個福壽雙全的老人的,雲氏覺得自己雖然富貴長壽,但是這一輩子的坎坎坷坷太多,尤其是中年痛失了愛女和外孫,晚年因為慕容雨,也經歷了許多挫折,但是甦心灕堅持雲氏替自己梳頭。

    雲氏緩緩走到甦心灕的身邊,從流雲的手中接過梳子,她站在甦心灕的身後,看著甦心灕在鏡中的那張臉良久,忽然覺得和已經過世的程立雪重疊了,視線變的有些模糊起來,很久以後,她才回過神來,長滿了皺紋的臉,是掩飾不住的感慨,還有笑意。

    “我活了這麼久,灕兒是我見過的最美的新娘子了。”

    她感慨著說道,當初程立雪嫁給甦博然的時候,她雖然不同意,不過還是親自替她梳發綰發了,程立雪長的也是極美的,只是她嫁的不是自己的心上人,從頭到尾都是蹙著眉頭的,新娘子最美的並不是容顏,而是對未來幸福的期許期待。

    甦心灕只是笑,握住雲氏的手,輕輕的拍了拍,雲氏咳嗽了兩聲,掩飾住自己此刻不該有的情緒,然後替甦心灕梳頭。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發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地,四梳梳到是四條銀筍盡標齊。”

    越是到後面,雲氏的聲音越是哽咽,到最後幾乎都說不出話來了,拿著篦梳的手都是顫抖著的,甦心灕看著她紅紅的眼眶,心里也酸酸澀澀的難受。

    女子出嫁,多數是要哭的,但是甦心灕心里卻沒有任何的淚意,她成婚後還是住在甦府,和之前沒有任何的差別,只是她于蘭翊舒而言,身份有所改變罷了,甦心灕雖然感慨于自己這樣身份的轉變,但是卻不像其他人那樣有很多話說,當然,雖然這不是她第一次大婚,但是她的內心依舊激動,並且和其他女子一樣,對未來有許多美好的憧憬。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她希望今後不管有什麼風風雨雨,她與蘭翊舒都能攜手與共,這會看到雲氏這個樣子,甦心灕的內心也滋生出說不出的酸楚,她與蘭翊舒這樣雲氏尚且如此,上輩子她嫁給顏司明,外婆和外公他們一定操碎了心吧。

    甦心灕扭過頭,站了起來,緊握住了雲氏的手,扯了扯嘴角笑了笑,然後抽出一只手擦拭掉雲氏眼角的淚痕,喉嚨也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似的,發不出聲,甦心灕輕咳了兩聲,臉上的笑容溫柔又乖巧,“外婆,今兒可是我大喜的日子,您就算太高興了,我也不想看到您落淚,你放心,蘭翊舒會對我很好的,他說過,這輩子就只娶我一個人,就像外公對您一樣,他會守護我,也會一直保護我的,您就不用擔心了,您的外孫女也不是個會讓別人欺負的人,所以外婆,今後您和外公只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就可以了,然後長命百歲的,看著我還有其他幾個哥哥成家立業,有您和外公在,我們才能安心。”

    甦心灕話說的真誠,雲氏听了更覺得自己的心窩子都是熱乎乎的,連連應聲,說不出別的話來。

    “我就算成了婚,成了人妻,還是和以前一樣,蘭翊舒也是一樣,定國公府永遠是我的家,你們也都是我最親的人。”

    雲氏自己抹了抹眼淚,流雲流朱等人擔心甦心灕等會也會哭,那樣的話,妝就化了,而且這歡天喜氣的日子,她們都覺得大家應該開開心心的,紛紛上前安慰雲氏,逗雲氏開心,雲氏的情緒才漸漸明朗起來。

    雲氏還有許多其他的事情要處理,嫁妝清單還要她最後過目一下,今天定國公府也來了許多道賀的人,程鵬程邵廷程子落等人都在外面招呼著,程鄭氏還有甦心灕的兩個嫂子也都有招呼女眷,有些是與雲氏同輩的,她自然應該去打個招呼,所以並沒有在屋子里呆太久,替甦心灕綰了發又叮囑了她一些話,就離開了。

    定國公府距離甦府並不是很遠,步行的話,差不多也就一炷香的時間,乘坐馬車的話更快,甦心灕的嫁妝,除了有雲氏準備的,還有之前雲氏給程立雪準備的,除此之外,皇宮里的那些貴人,皇上還有太後都賞賜了,還有蘭翊舒給的聘禮,更是多的讓人驚掉了下巴,而且全部都是獨一無二價值連城的稀世珍寶。

    甦心灕的意思是直接放到甦府就好了,但雲氏覺得那樣就寒磣了,硬是要從定國公府運到甦府去,單就這些,就有近百個箱子,差不多裝了三十多輛車子,是皇室公主出嫁規格的兩倍,但是箱子里面裝著的那些東西,論貴重程度,比起公主卻是有過之無不及。

    既然要風光大嫁,自然是要轟動全城的,所以甦心灕成婚的轎攆會在京陵城最繁華的兩條街道游行,由保護皇帝安全的御林軍開道,這樣的待遇,就算是親王成婚也沒有的。

    正午時分,雲氏等人都在招呼前來的賓客用餐,因為太過的熱鬧,甦心灕就算在後院,也能听到很大的聲響,歡笑聲,說話聲,讓人心雀躍。

    甦心灕在化妝前用了碗桂圓蓮子羹,她平日里吃的就不多,現在過去了一個多時辰,她也不覺得餓,但是心情卻有些緊張,尤其是熱鬧了一上午的屋子安靜下來的時候,甦心灕看著鏡子里面那個面若桃花的自己,越加覺得緊張。

    “小姐。”甦心灕正對著鏡子里微笑著的自己愣神,正這個時候,流朱走了進來,看向甦心灕,有些為難的說道︰“小姐,顧公子來了,說要見您。”

    現在午時很快就過了,蘭翊舒接親的馬車很快就要到了,甦心灕馬上就要蓋上紅蓋頭上轎了,而且按照規矩,作為準新娘的甦心灕這個時候是不能與男子見面的,程家的幾位少爺都沒有來,顧南衣雖說待小姐很好,就像對待妹妹一樣,但到底是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這要傳出去的話,一定會有人風言風語,指指點點的,對小姐不好,傳到姑爺那里更不好了,流朱想到這里,不由對顧南衣生出幾分埋怨,他現在都和雲南世子在一起了,今日又是小姐的大婚,他怎麼還糾纏不休的?

    甦心灕看著流朱那模樣,哪里能不明白她心中所想,但是她能夠拒絕任何人,顧南衣卻不行,她欠他的太多,也辜負了他太多,至于那些規矩禮俗,不過是繁文縟節,她相信蘭翊舒能夠理解,尤其,顧大哥馬上就要離開京陵城了。

    “你讓他進來。”

    甦心灕道了聲,見流朱一副不情不願的模樣,站了起來,不滿的催促道︰“快去啊!”

    流朱心里雖然不樂意,但是又擔心甦心灕自己沖出去,還是妥協了,轉身就請了顧南衣進來。

    顧南衣還是和以前一樣,一身白衣,那張臉,和那雙眼都極為的干淨清明,就好像三四月份的梨花,潔白無瑕,讓人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許是為了配合今日這樣喜慶的氣氛,他白衣的裙擺下繡著紅梅,就像是在雪上傲然綻放,聖潔如蓮,他的身後,跟著身著淡藍色裙子的沈夢君。

    最近這段時間,甦心灕與顧南衣接觸並不頻繁,但是她發覺,每一次有顧南衣出現的地方,就會有沈夢君,細想起來,更早之前似乎就是這樣,最早可以追溯到沈夢君剛來京陵城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可以放心,沈夢君對顧大哥一如蘭翊舒對她,她對蘭翊舒信任,沒道理對沈夢君放心不下。

    進來的顧南衣和沈夢君在看到甦心灕的時候,都愣了一下,因為今日的甦心灕太美,精致的五官,白皙的肌膚,因為施了一層粉黛,有一種說不出的神采,她漂亮的眉眼間幸福流動,又別于平日里的淡然冷靜,再加上那艷紅的衣裳,襯得她整個人說不出的嫵媚妖嬈,尤其是那雙媚眼兒,在看向一個人的時候,仿佛能將人的魂勾走。

    甦心灕的美麗是公認的,但是她這樣的一面,卻是多數人從來沒見過的,過去的她在人前一直都是淡然的,幾乎沒有這樣羞澀的一面,幸福感十足的小女人,越加的讓人心動。

    “甦小姐,恭喜恭喜啊。”

    沈夢君笑著恭賀了甦心灕一番,兩人又寒暄了幾句,沈夢君很快就找了個借口說要離開前,她離開前,借著其他各種借口讓伺候甦心灕的幾個貼身婢女都一起,流朱和流雲自然不願意,這時候讓顧南衣進來已經很不應該了,怎麼還能讓他和小姐共處一室,孤男寡女的,這不就是給別人制造話題,讓別人說閑話嗎?

    甦心灕看著抿著嘴唇的顧南衣,他時時處處都為她著想,很少有這樣任性的時候,難得的一次,甦心灕如何忍心拒絕,雖然流雲流朱她們都十分不樂意,但她還是打發她們下去了,讓她們在門口守著,屋子里就只有甦心灕和顧南衣兩個人,不過為了避嫌,顧南衣特意叮囑他們,不需要將房門關上。

    甦心灕穿的是嫁衣,嫁衣上面用金銀絲線勾勒了許多寓意很好同時也很美的圖案,還有其他各種配飾,比起平時穿的衣服來說要重許多,所以甦心灕今兒一整日都坐在鏡前,沒怎麼動。

    顧南衣走到甦心灕的身後,雙手放在她坐著的椅子上,低著身子,看著銅鏡里那個美貌絕倫的女子,心里滋生出一種感慨和幸福,雖然和灕兒成婚的不是他,但是能看著她披著嫁衣的模樣的,他已經很知足了。

    顧南認真的端詳著甦心灕,專注的很,似乎是想將甦心灕這樣的一面也深深的刻入腦海,甦心灕任由他看,雖然隔著椅子,但是她能听到顧南衣心跳的聲音,她能感覺到他心底的眷戀和不舍,但他還是選擇了義無返顧的成全,甦心灕扭頭看著他,忽然看到他的黑發間夾雜了一根白發,甦心灕伸手去摸,心里忽然無比難受,之前雲氏都哭了,她都沒這種感受,但是現在,她卻有一種想哭的沖動,她吸了吸鼻子,“顧大哥,你有白頭發了。”

    顧大哥才二十出頭,他還這麼年輕,就有白發了,甦心灕覺得心疼,一顆心都是糾著的。

    顧南衣聞言,猛地一驚,迅速直起了身子,因為他的動作太過的突然,甦心灕的手直接打在了他的頭上,並不是很重,但是顧南衣卻覺得腦袋嗡嗡作響,直起身子後,他垂著頭,好一會才平靜了下來。

    甦心灕看著自己僵在半空的手,心頭刺痛,有些不知所措,顧南衣從袖口取出了一個小小的荷包,從後面將東西放在了甦心灕的手上,甦心灕看著自己手上多出來的東西,抬頭好奇的盯著顧南衣,然後在顧南衣的示意下打開。

    是一個純金打造的金鎖,差不多甦心灕掌心一半那麼大,正面寫著長命百歲,反面寫著吉祥如意,還有龍鳳的圖紋和一顆顆極小的紅碎寶石,金鎖下面是一根根黃金穗子,做工極為的精巧,最重要的是,雖然這金鎖是純金打造的,但是並不會很沉。

    “你想要的,蘭翊舒都給了,還有其他人,我都不知道該送你什麼了,這個,是我母親在我周歲的時候送給我的,我一直戴在身上,就當是我送給你和蘭翊舒孩子的禮物,將來等孩子出生,你就送給她。”

    他不在京陵城的這十多年,他心里一直記掛著甦心灕,回到京陵城後,他也一直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守護著她,保護著她,他想要把自己的一生都給她的,就算只能默默的在一旁守候,但是現在,他已經不能了,他所有最珍貴的東西都已經給了甦心灕了,真心,性命,她或許不會知道,但是其他,金銀珠寶玉器,于他對甦心灕的這份感情來說,都是俗物。

    這樣貴重的東西,甦心灕想要拒絕,但是想到這是顧南衣送給她未來的孩子的,還是收下了,她心中對顧南衣有所虧欠,他的堅持,很快就會讓她敗下陣來。

    甦心灕仰著脖子,紅紅的眼楮,有水霧溢了出來,她緊咬著唇,強力忍著,顧南衣看著她這樣子,伸手拂去了她眼角的淚水,“今天可是你的好日子,不要哭,哭化了妝,就不美了,我的灕兒可是全天下最美的新娘子。”

    顧南衣柔聲哄著,甦心灕一顆心越加的酸楚。

    顧南衣盯著甦心灕那張明艷如桃花一般的臉,伸手撫摸著她的眉,“灕兒,我能不能為你描一次眉?”

    他知道,這樣親密的事情,就只有夫妻之間才能做,但是他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灕兒未來人生的路還很長,但是這次別離,于他而言,卻是永別,今生今世,他或許再也沒機會見她了。

    顧南衣忽然想到自己的師父,當初他說要回京陵城的時候,他是堅決反對的,他說他人生的劫難就在京陵城,要是回來的,將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紅顏劫,紅顏劫,他現在明白,師父口中的劫難就是灕兒,那是他逃不開的劫。或許曾經,他是有機會的,如果當初他听師父的話,沒有回來京陵城,或許現在就是另外的光景,但是他不後悔,人早晚都有一死,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甘心情願的,對師父而言,灕兒或許是他的劫,但是對他來說,這輩子能遇上灕兒,是他最幸運的事情,他總覺得自己的人生沒有白走一遭。

    他不悔,也無怨。他現在只希望自己走的時候能少一些遺憾,想到這些,顧南衣忽覺得自己好自私,都這個時候了,居然還讓甦心灕為難。

    甦心灕先是愣了一下,她漂亮的眼楮眨了眨,有些疑惑,今天的顧南衣實在有些反常,她說不上具體的緣由,但就是覺得顧南衣很奇怪,因為她覺得顧南衣是不會提這些要求的,不過甦心灕轉念想到他就要離開京陵城了,又覺得釋然,她回頭看了眼鏡子,鏡中的自己,彎彎的柳葉眉,已經描的很好看了。

    “好。”甦心灕並沒有太多的猶豫,點頭道了聲好,然後伸手找了眉筆遞給顧南衣。

    顧南衣有些意外,同時也驚喜于甦心灕答應的如此爽快,他接過眉筆的手都有些微微的發顫,他走到甦心灕身前,看著她那張漂亮的臉蛋還有看向自己時滿是真誠的眼楮,心像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他彎下身子,將手中的眉筆送到了甦心灕跟前,一下下描著她的柳眉,動作小心又溫柔,而甦心灕則仰著脖子看著他,那雙眼楮,是常人讀不懂的愧疚和情深,只是這樣的深情,並非男女之情。

    門口站著的流朱流雲等人見狀,想要進去阻攔,被沈夢君攔住,顧南衣與甦心灕貼的很近,近的可以听到她的心跳和呼吸聲,他忽然想起自己剛回到京陵城,第一次和甦心灕見面的時候,她摟著自己,很緊很緊,當時心跳的還很快,面色煞白,就好像害怕他會離開,那個時候,他就暗暗發誓,今後自己要守著她,不再離開,但他終究還是違背了當初自己心底宣下的誓言。

    在來之前,顧南衣心里有很多很多話是想對甦心灕說的,見到她的那一瞬,心頭也是有千言萬語的,但是現在,他發覺,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似的,大腦也是空白,並不能說出太多的話來。

    外面忽然響起了鞭炮聲,再然後,就是震天的鑼鼓喇叭聲,顧南衣停下手中的動作,起身看了外面一眼,將甦心灕遞給他的眉筆放在了梳妝台上,滿足的勾著唇,笑著說道︰“蘭翊舒來了。”

    甦心灕喉嚨干澀,嗯了一聲。

    “今後,沒我在身邊,照顧好自己。”顧南衣撫摸著甦心灕的臉,俯下身子,盯著她的眼楮,“記住,不管發生什麼事,我永遠都還是你的顧大哥,愛著你,護著你,一心只希望你能夠幸福的顧大哥,所以灕兒,你一定要幸福。”

    甦心灕想要繼續應一聲,卻發覺自己就好像失了聲似的,根本就不能說出話來,她盯著顧南衣,眼眶里面一直蓄著的淚水幾欲噴涌而出,她深吸了幾口氣,努力的想要平復這樣的心情,她也有很多的話想要對顧南衣說,她欠他太多的對不起,太多的謝謝,她想告訴他,她和他一樣,只有他開心幸福,她才能過的踏實安心。

    甦心灕都還沒開口呢,流雲從外面沖了進來,說蘭翊舒的迎親隊伍到了,她的話才說完,方才一直守著門口的丫鬟都沖了進來,然後媒婆和雲氏也陸續走了進來,甦心灕垂著腦袋,擦了擦溢出眼眶的淚水,很快讓自己恢復如常。

    雲氏看到顧南衣和沈夢君,打了個招呼,然後讓人取了紅蓋頭,替甦心灕蒙上,甦心灕由流朱和流雲兩個丫鬟攙扶著站了起來,她想對顧南衣說的話一個字也沒說出口,就已經由媒婆牽著出了門,還沒到外面呢,就又听到了鞭炮響起的聲音。

    “我來送送甦小姐。”沈夢君攔在甦心灕的身前,忽然開了口,因為這和規矩不符,媒婆極為為難的看向了雲氏,雲氏不樂意,覺得她是來拆台的,甦心灕已經搶了先,“世子願意紆尊降貴,那是我的榮幸。”

    沈夢君上前牽住了甦心灕的手,她與甦心灕很近,幾乎是貼著走路了,甦心灕知道沈夢君有話和自己說,故意走在了後面,而且走的很慢,一直到鞭炮聲停止了,沈夢君才開了口,不過那時候,兩個人已經走了挺長的路了。

    “甦心灕,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麼的羨慕你。”

    她感慨著嘆了口氣,但是言語間卻沒有流露出太多的不甘,她沉默了許久,甦心灕感覺到她連著深吸了好幾口氣,似乎和自己一樣,都在努力的平復情緒。

    “顧南衣為你做了許多,有你知道的,也有你不知道的,甦心灕,你無法想象顧南衣為你犧牲了多少,他隨我去雲南,與我成婚,並不是因為愛我,而是因為在乎你,所以甦心灕——”

    沈夢君忽然停下了腳步,湊到了甦心灕的耳邊,“你要將顧南衣放在心上,就算和蘭翊舒成了婚,就算將來你們有了孩子,也要把他放在心上,一定一定不要忘記他。”

    沈夢君的聲音說不上很大,雖然鞭炮聲已經沒有了,不過嗩吶和鑼鼓的聲音卻在響,但是沈夢君說的每句話,甚至于每個字,她都听的清清楚楚,尤其是最後一句,一定一定不要忘記他,她在不平,為顧大哥不平。

    甦心灕也停下了步子,然後撩開自己一部分的紅蓋頭,湊到了沈夢君的耳畔,“我不會忘了他,沈夢君,顧大哥是個好男人,你好好待他,終有一天,他會被你感動的。”

    就算沈夢君不說,她也不會忘記顧大哥,也忘不了,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他為她做過的每一件事,她都已經刻在了腦海。

    甦心灕說完,放下了蓋頭,向前走了幾步,媒婆見狀,快步上前,攙著甦心灕出去了。

    鞭炮聲再次響了起來,配合著嗩吶和鑼鼓等的聲響,幾乎要將人的耳膜都震破了,沈夢君愣在原地,看著甦心灕漸漸遠去的背影,只覺得自己的眼眶也在泛酸,胸腔間的氣息仿佛都要逆流了,整個人好似快要爆炸了一般,她緊咬著唇,才沒讓自己尖叫出聲,他回過身,看著在不遠處慢慢跟隨著的顧南衣,她覺得他蒼白的臉色幾乎要與他身上的白衣融合為一體了,沈夢君心一疼,眼眶的淚水不爭氣,一下涌了出來。

    甦心灕,我相信,只要我努力,顧南衣終有一天會被我感動,從心底里接納我,但是你知道嗎?因為你,顧南衣已經沒有那麼多的時間了,我沒有你幸運,老天根本就不給我那個機會。

    並不是很長的一段路,顧南衣卻走了很長的時間,到最後,沈夢君實在看不下去,跑到了他的身邊,雙手用力的扶住他,顧南衣對著她笑了笑,“等灕兒和蘭翊舒拜完堂,我們就離開。”

    沈夢君忍住痛哭的沖動,不住的點頭,“好,好,等他們拜完堂了,我們就離開了,馬車和行李我都讓人準備好了。”

    其實,就顧南衣想在的身體狀況,並不適合舟車勞頓的,但是他死活都是不會繼續留在這里的,沈夢君固執的想,這樣也好,這樣的話,顧南衣就屬于她了,等回到了雲南,她就找最好的大夫,一定會醫治好他的病的。

    ****

    定國公府的大門前,里三層外三層的圍著的全是看熱鬧的百姓,有京陵城本地的,同時還有不少外地的,很多都是在知道甦心灕成婚的消息後,大老遠趕來的,甦心灕大婚的前半個月,京陵城的大小客棧全部都是客滿,不過前來看熱鬧的百姓雖然很多,秩序卻沒有很亂,一方面是因為有御林軍維護秩序,另外的話,這些人多是因為感恩甦心灕曾經在水災雪患給他們幫助的百姓,他們只是想看甦心灕成婚。

    對甦心灕,他們滿懷感激,今天是她的大日子,他們只是想湊湊熱鬧,添添喜氣,怎麼會去破壞?

    甦心灕成婚的排場大,氣勢足,體面風光,並不僅僅是有那幾十輛火車的嫁妝,她婚禮的筵席會連擺三天,甦府和定國公府都會擺,京陵城的百姓還有外地來的百姓都可以免費吃流水宴,京陵城的許多家客棧酒樓為了迎甦心灕大婚,也推出了各種優惠,有些酒菜都全免了,堪比文帝大赦天下,完全可以說得上是普天同慶的。三天的流水宴後,甦心灕還會在城北設一個粥鋪,免費施粥。

    蘭翊舒站在定國公府門前,今日他是新郎官,所以穿的也是大紅色,四周圍全部都是嘈雜的聲音,一如他的心情,復雜的很,卻也激動欣喜萬分,他看著由媒婆攙扶著一步步朝著他方向走來的甦心灕,忽然覺得,自己的世界一下就安靜了,甚至于,在回想起和甦心灕點點滴滴的時候,他有一種極為不真實的感覺,就好像是一場五彩斑斕美好異常的夢。

    幾經千辛萬苦,他終于如願以償,娶到了自己心愛的女子。

    一旁的齊雲看著自己已經有些樂傻了的蘭翊舒,上前推了推他的手臂,然後笑著說道︰“公子,夫人出來了。”

    蘭翊舒猛地驚醒,看著已經出了大門的甦心灕,她的身後,除了貼身丫鬟跟著,定國公府上上下下的人也都在,隊伍壯大,聲勢浩蕩,蘭翊舒在甦心灕快要下台階的時候,快步沖到甦心灕跟前,當著圍觀百姓和定國公府所有人的面,將甦心灕抱了起來,然後飛一般的奔向了轎子,那些人見狀,先是愣了一下,而後都笑出了聲,議論著說,蘭翊舒多麼多麼迫不及待的想要將甦心灕娶回去,然後都覺得情有可原,萬分理解,像甦心灕這樣集聰明美貌善良于一身,而且還有身世背景能力,哪個男子不想娶?盡早娶回去才能安心。

    甦心灕乍被蘭翊舒一下抱起來,嚇了一跳,輕呼了一聲,不過在聞到蘭翊舒身上獨有的氣息時,懸著的心很快安定了下來,蓋頭下的她抿著唇,臉和脖子都紅了,晶亮的雙眸滿是羞澀,她主動伸手摟住了蘭翊舒的脖子,底下的歡呼聲一片,幾乎都蓋過了鞭炮和嗩吶的聲音。

    甦心灕由蘭翊舒抱著,直接坐上了轎子,甦心灕落座的時候,蘭翊舒伸手撩開撩蓋頭,被甦心灕用手打了一下,蘭翊舒也不生氣,只是傻笑著,雖然兩個人在一起已經很長時間了,而且還同床共枕了,彼此早有了夫妻間的默契,之前就已經是無話不說,但是這一刻,心里總覺得好像還有很多話要與對方說,只是四周實在太過嘈雜,說什麼都听不清。

    蘭翊舒將甦心灕放在馬車上後,將轎簾放了下來,他走到了雲氏和程鵬等人的跟前,說了些讓他們安心的話,這才騎上了馬。

    因為迎親的隊伍回去要繞京陵城城東這邊最繁華的兩條街道,京陵城上下,無一不知道今日是甦心灕的大日子,所以到處都是人,沿街都聚集著許多看熱鬧的百姓,有些人之前得了甦心灕的恩惠,大聲感激著甦心灕的恩德,而有一些,當街就跪下了,有人一帶頭,大家就都跟著跪下,那壯觀的場面,堪比皇帝出巡,羨煞了天下間所有其他的女子,而這場婚禮,在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都為人津津樂道,尤其是皇室有公主出嫁,大家就會將今日甦心灕與蘭翊舒成婚場面拿出來說一說,感慨一番,此生再也看不到那樣一場盛大的婚禮了。

    那麼豐厚的嫁妝,那麼俊俏的新郎,那樣漂亮又聰明還心懷天下的女子,郎才女貌,郎貌女才,天作之合。

    雖然甦心灕未時就從定國公府離開了,但因為繞了兩條街,等到了甦府的時候,已經是酉時了,這個季節,天色差不多已經暗下來了。

    蘭翊舒縱身一躍,從高大的駿馬背上跳了下去,動作帥氣飄逸,穩穩的落在了地面,甦心灕坐著的轎子也停了下來,蘭翊舒走到轎前,按著程序和規矩,象征性的踢了踢轎門,然後將甦心灕從轎子里面迎了出來,很快,就有人遞上了系著大紅花的紅綢,但是蘭翊舒卻沒有伸手去接,直接將自己的手遞到了甦心灕跟前。

    “灕兒,放心的把自己交給我。”

    甦心灕頭上雖然蒙著蓋頭,不過垂眸的話,還是能看到一些東西的,蘭翊舒的手剛好就在她完全可以看到的位置,因為四周的聲音太過嘈雜,甦心灕並沒有听清蘭翊舒說什麼,不過她還是將自己的手遞給了蘭翊舒,蘭翊舒微微一笑,燈光下,那張英俊的臉,笑容溫柔幸福到炫目。

    蘭翊舒的大手將甦心灕的小手包裹在了掌心,緊緊的握住,十指相扣,兩個人現在都有一些緊張,掌心出了一層薄薄的汗,滑滑的,但是兩個人的手卻始終沒有松開半分。

    要說蘭翊舒在京陵城扎根也不算很久,他又是清冷孤傲不願意與人打交道的性子,認識的人也並不是很多,不過這絲毫不影響賓客滿席的狀況,甦心灕是一方面,另外就是,有文帝啊,他這個主婚人是稱職無比,因為擔心蘭翊舒這邊的賓客不夠多,身份不夠高,有失體面,將來被甦心灕一直壓著,也是不想那些不知內情的人說蘭翊舒的閑話,他一早就讓顏宸璽聯系了朝堂上的一品大官,這些一品大官,都是清流之士,平日里也都干實事,算是受百姓愛戴的那一類,文帝全讓他們來了,還有民間一些享譽盛名的大師,因為他的明示暗示,皇後和貴妃等人的家族勢力,都派了族里極有地位的代表參加,總之,論規模和質量,都是絲毫不輸定國公府那邊的,不但如此,勤政的文帝還休朝一天,一早就來了甦府,替蘭翊舒滿前忙後的,還紆尊降貴給他招呼貴客,就是對自己其他幾個親生兒子,他也沒這樣任勞任怨。

    以前那些人只覺得文帝對蘭翊舒極為看重,很是不一樣,現在覺得,這根本就不是不一樣三個字可以形容的,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甦心灕得罪不起,蘭翊舒也是一樣的。

    甦心灕任由蘭翊舒牽著,兩個人到了前廳的大堂,現在的甦府,比起之前來說,大了一倍,文帝在知道蘭翊舒和甦心灕堅持要在甦府大婚後,就讓住隔壁的兵部尚書遷走了,之前兵部尚書的圍牆被打開了,兩家連了起來,雖然時間緊迫,不過因為有銀子和人手,兩家的院子都前前後後的修葺了一番,現在是煥然一新,尤其是這拜堂的客廳,容納三五百個人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蘭翊舒牽著甦心灕的手到大堂的時候,文帝還有太後等人都在那里等著了,除了他們,身體稍好轉一些的太子顏睿晟,顏宸璽,還有三皇子顏玉勛等人都在,後宮的妃嬪,一般是不能出宮的,來的就只有賢妃,她站在文帝的身後。

    文帝坐在主座,看著朝自己的方向一步步走來的蘭翊舒和甦心灕,甦心灕蒙著蓋頭,什麼都看不到,蘭翊舒則是一臉的喜色,神采飛揚,眉梢眼角是說不出的愉悅,他牽著甦心灕的手,兩邊那麼多的人,他的正前方那麼多的人,但是他卻目不斜視,就盯著甦心灕,還有兩人十指緊緊交纏著的手,那樣幸福的笑容,這是文帝第一次在蘭翊舒的臉上看到過。現在,他終于肯定,蘭翊舒並沒有敷衍他,也沒有欺騙他,他或許真的已經不怪他了,因為他成全了他和他心里的稀世珍寶。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文帝看著朝著自己行禮的一對新人,心情說不出的感慨激動,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激動,幾天前就已經開始有些睡不著覺了,昨晚上更是一晚上沒休息好。舒兒他終于成家了,而且還是和自己摯愛的女人,文帝就覺得開心,那是完全不能用言語表達的,他此生最大的遺憾,他最喜歡最心疼的兒子替自己彌補了。

    和文帝一樣,其實太後的心情也很激動,能在復雜的後宮生存,並且扶持自己的兒子成為帝王,成為太後的女人怎麼回事心思單純的簡單女人?文帝對蘭翊舒的反常,別人猜不到,也不敢胡亂去臆想,但這並不表示太後不會不敢,文帝與綰月的感情的,太後是知道一些的,綰月當年和太子成婚半個多月,就生下了皇子,再聯想到其他一些她調查知道的結果,那麼事實的真相就不那麼難猜了。

    太後這些年吃在念佛,心慈了許多,和尋常的老人沒什麼差別,想到自己如此優秀的孫子在外淪落了這麼多年,內心也是想要努力彌補的,所以當皇後和貴妃等人拿文帝對蘭翊舒太好的事情到她面前說事的時候,她都圓了過去。

    對蘭翊舒,她想像個普通祖母那樣。

    “夫妻對拜。”

    甦心灕由媒婆牽著,轉過身,與蘭翊舒兩個人面對面的站著,然後兩人同時躬下了腰,蘭翊舒彎的很低,他眼楮向上看的時候,瞥到了甦心灕蓋頭下的那張臉,甦心灕察覺到他的偷窺,微微一笑,那張傾國傾城的臉,配上這樣的笑意,直接將某個已經傾心的人迷住了,一直到有人尖叫著說送入洞房,他才回過神來。

    文帝距離蘭翊舒近,又是個火眼金星的人,自然發現了蘭翊舒的走神,心罵了聲沒出息,不過臉上卻依舊是慈愛的笑容。

    就在其他的賓客都在滿臉笑容簇擁著蘭翊舒和甦心灕這對拜堂的新人站著的時候,另外有兩個人站在了大堂的一角,靜靜的看著那一對渾身上下都洋溢著幸福的新人。顧南衣沉靜的臉上揚著笑容,但是他那雙干淨透徹的眼楮卻有一種說不出的不舍和痛楚,他心里是祝福著甦心灕和蘭翊舒的,他也是相信蘭翊舒的,但是他依舊擔心,將來要是甦心灕和蘭翊舒再因為什麼人感情有危機的話,他已經不在了,或者說幫不了她了,該怎麼辦?

    之前,他覺得自己所有的一切都部署好了,但是臨到了離開的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有那麼多的不舍和牽掛。

    顧南衣緩緩的閉上了眼楮,而沈夢君已經將視線從那對新人轉移到蘭翊舒的身上,相愛的男女修成正果,這是件可喜可賀的事情,但是因為顧南衣,她實在做不到祝福,尤其是看到顧南衣一臉蒼白的時候,更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刀割了似的,但是她想,甦心灕是會幸福的,蘭翊舒愛她就如她愛蘭翊舒,因為現在也有很深的愛一個男人,所以她能感覺得到,蘭翊舒他的眼里,就只有一個甦心灕,就算這里有這麼多人,他能看到的,依舊只有甦心灕。

    良久,顧南衣才睜開眼楮,低頭看著一臉專注關切的盯著自己看的沈夢君,對著她笑了笑,“我們走吧。”

    他的身體,已經越來越差了,如果繼續留在京陵城的話,以甦心灕的聰慧和敏銳,肯定會很快察覺,那樣的話,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就白費了,而且,與甦心灕面對面道別的場面,他單想想,都覺得殘忍,對自己殘忍,對灕兒也是如此,這樣默默的離開,是最好的選擇,也是對彼此最好的結果。

    沈夢君含淚恩了一聲,挽住了顧南衣的手,她的身體貼著他很緊,可以讓顧南衣將一部分重心倚靠在她身上,一直以來,她都是個風風火火的性子,但現在,就連走路,她也比常人慢許多。

    蘭翊舒牽著甦心灕的手,往新房方向走的時候,眼角剛好瞟到了左邊角落那一抹白色的衣裳,為的能看更清楚一些,他的身子向後仰了仰,剛好看到顧南衣貼著沈夢君離開,他們走路的步子慢而緩,兩個人的背影都有一種說不出的落寞,蘭翊舒的心頭,那名為愧疚的情緒再次蜂擁而出,他的笑容也僵在了臉上,不過只是片刻,他的臉上就恢復了之前的笑容,然後一路和道賀的賓客寒暄著,牽著甦心灕的手到了洞房。

    他才將甦心灕送入洞房,外面那群恭賀他抱得美人歸的人就讓他去喝酒,蘭翊舒也確實想離開,一臉愉悅的和甦心灕說了幾句話,然後壯志酬籌的說要將他們全部都放倒。

    甦心灕的紅蓋頭還沒拿下,她的心情是很愉悅的,她感覺蘭翊舒也很興奮,外面那麼多的賓客,就算有文帝鎮場,身為新郎官的蘭翊舒也斷然是不能缺席的,一定要敬酒的。

    “你少喝點,不要醉了。”

    甦心灕說完,想到什麼,又補充道︰“記得多敬顧大哥幾杯酒。”

    蘭翊舒听到甦心灕提起顧南衣,臉上的笑容有些生硬,不過甦心灕蒙著蓋頭,沒有看到。

    蘭翊舒離開婚房後,領著那些要將他灌醉的人一並離開了,不過他並沒有去擺酒宴的大廳,找了個借口就開溜了,將這些人留給了顏宸璽還有齊雲齊磊齊達他們招呼,有他們在,尤其是有八面玲瓏而且還千杯不醉的齊達在,蘭翊舒是很放心的。

    蘭翊舒離開後,直奔大門,今天這樣的大日子,現在又是吃流水宴的時候,府里的下人都在忙碌著,蘭翊舒一路到門口,都沒踫上幾個下人。

    甦府的大門是敞開著的,現在外面停滿了豪華的馬車,蘭翊舒並不知道顧南衣和沈夢君乘坐的是哪一輛,他一出大門,就看到扶著沈夢君顧南衣上馬車,沈夢君一只手扶著顧南衣,另外一只手手心張開,顧南衣撐著她的手,踩著凳子上馬車,那樣子,就像個七老八十的老頭上馬車,動作艱難又緩慢,但是顧南衣分明還那樣年輕,他自幼就是習武的,以前,這樣的事情,對他而言,完全是輕而易舉,他應該和自己一樣輕松,身姿瀟灑。

    想到這里,蘭翊舒的心情也不舒服起來,這樣的不舒服,甚至沖淡了他的喜悅。

    蘭翊舒快步朝著顧南衣的方向跑了過去,這個時辰,甦心灕和蘭翊舒已經拜完堂了,今日前來看熱鬧的百姓,除了有事回去的,很多都去吃筵席去了,現在外面是空落落的,和半個多時辰前的盛況截然不同,蘭翊舒這一跑,沈夢君和顧南衣都听到了聲音,轉過身,在發現是顧南衣的時候,都再沒有了其他的動作。

    “你怎麼來了?”這個時辰,他應該在大廳陪前來的賓客喝酒。

    “你這是?”

    顧南衣笑笑,向後直接坐在馬車上,沈夢君看向蘭翊舒,“顧公子要和我一起回雲南了。”

    蘭翊舒訝異,他知道顧南衣要走,但是他沒想到是不辭而別。

    不辭而別,這樣的結果,並不難想象,因為別離傷痛,顧南衣他和自己一樣,都擔心夜長夢多,生出倪端。

    顧南衣緩緩的從馬車跳了下去,走到了蘭翊舒的身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蘭翊舒,好好待灕兒,不要辜負她的深情,也不要辜負我的成全,不然的話,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蘭翊舒盯著顧南衣,然後將目光移向了夜空的明月,做發誓狀,認真道︰“明月為證,我蘭翊舒在此起誓,今生若是做出半點傷害甦心灕的事情,就讓我孤獨一生。”

    他並不是個喜歡起誓的人,之前也就對甦心灕許下了承諾和誓言,但是他希望,顧南衣能夠走的安心。蘭翊舒發覺,自己似乎越來越理解甦心灕了,因為顧南衣的存在,他之前並不是沒有吃醋的,也會覺得害怕,但是現在,他對甦心灕就只有滿滿的心疼,原來愧疚,是這樣一種可以讓人覺得煎熬的情緒和痛楚,灕兒她明知道顧南衣對她的感情,還和自己在一起,這中間,必定有過許多煎熬,承受了許多痛苦和猶豫糾結。

    該對蘭翊舒說的,顧南衣之前都已經說了,該交代叮囑的,他能想到的,已經一件不落了,沒什麼可說了,他只是盯著蘭翊舒,然後認真又慎重的說道︰“我相信你,記住,一定不要將我的事情告訴灕兒,他要是問起,你就說世子的祖母突然生病了,雲南王讓我們即刻回去。”

    所有的一切,顧南衣和沈夢君早就商議好了。

    顧南衣說完,轉身上了馬車,蘭翊舒則愣在原地,目送著他們離開,一直到他們的馬車在夜色中消失。

    顧南衣上馬車,忽然咳嗽了兩聲,他忙用手捂住,好一會,才平靜下來,他攤開手心,上面是一灘紅色的血跡,顧南衣側身,隔著簾子看著在外間替自己忙前忙後的沈夢君,忙找了帕子打濕,將自己嘴角和手心的血跡擦干,然後趁著沈夢君不注意,將沾了他血跡的帕子扔到了行走的馬車外面。

    ****

    蘭翊舒目送著顧南衣的馬車離開後,轉過身,就看到從另外方向走來一個衣衫襤褸的男子,因為隔著的距離有一點遠,再加上是在夜里,所以看不清楚,他走路的步子蹣跚,就像是個喝醉了酒的人,一步步朝著這邊走,然後在甦府的大門前停下。

    甦府的門口,是有好幾個家丁守著的,不過甦心灕素來是樂善好施的人,所以他們在看到那男子後,並沒有趕走他,還有認為他是乞丐的,轉身給他進去拿吃的東西了。

    蘭翊舒看著那衣衫襤褸,發絲凌亂,渾身髒兮兮都散發出臭味的人,雖然他的臉被凌亂的發絲當著,但是蘭翊舒看他依舊覺得有些眼熟,尤其是身形,但是蘭翊舒又覺得自己應該是不認識這樣的人的,正這個時候,那個人突然發起瘋來,他指著甦府的牌匾還有在夜風中搖晃著的大紅喜慶燈籠,開口大聲喝道︰“甦心灕,灕兒,我才是甦心灕的夫君!”

    蘭翊舒一听聲音,立馬就辨認出來人了,是顏司明。

    守門的小廝听了,立馬就不樂意了,他們家主子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有男人喜歡不奇怪,京陵城的那些世家公子,有哪個不想娶他們小姐為妻啊,那些人想想也就算了,現在這樣一個和瘋子似的乞丐居然也敢做那樣的白日夢,簡直就是豈有此理,尤其蘭翊舒還在這里呢。

    那些人以為顏司明乞丐,之前還認為他可憐,準備給他點吃的東西,現在見他居然痴心妄想,頓時就怒了,快步走下台階,就要趕人,“哪來的乞丐,給我滾!”

    顏司明甩開他的手,站直著身子,一只手叉著腰,似居高臨下的盯著他們,氣勢十足的冷哼了一聲,“大膽,你們知道我是什麼人嗎?居然說我是乞丐,我可是皇子,當朝的五皇子,很快,我就會登基為帝,成為一國之君,小心我砍了你們的腦袋!”

    那些人听顏司明說是皇子,嗤笑不已,在听到他說自己是五皇子的時候,知道他並沒有騙自己,不過對他卻越加的厭惡,這五皇子,自己為了想要當上皇帝通敵賣國就算了,之前定國公府被冤枉的事情,肯定和他有關,而且他居然還一直對她家小姐有邪念,他們比之前更加凶狠的驅趕顏司明,里面的筵席雖然還沒結束,但是難保什麼時候就會有人出來,要是有人听出來听到他說的那些污穢之言還有其他的那些話,說不定他們也跟著倒霉。

    蘭翊舒看著口口聲聲說著自己是五皇子,甦心灕是他妻子,並且他就要登基為帝的顏司明,他想,顏司明可能真的是瘋了。

    顏司明確實是瘋了,不僅僅是因為他失去了一直以來他致命追求的權勢,更重要的還是他在失去自己皇子的頭餃被貶為庶民後的,那個一直糾纏著他的夢。

    夢里,甦心灕是他的妻子,他一步步利用甦心灕與定國公府的關系,登上了九五至尊的位置,但是他卻因為不想被定國公府牽制,覺得他們功高震主,和甦妙雪還有甦博然等人勾結,害死了定國公府一家,並且處死了甦心灕,他們還有一個孩子,但是那個孩子間接被他害死了,那個明明是虛幻但是卻真實到了極致的夢境讓他崩潰,現在,精神意識渙散模糊的他根本就分不清楚什麼是現實,什麼是夢境,他只是選擇了自己願意相信的當成了事實。

    甦心灕是他的妻子,而他目前,還只是皇子,很快,他就會成為一國之君。

    蘭翊舒走到他跟前,那些下人見是他,紛紛讓開,蘭翊舒極為嫌惡的用眼角瞥了他一眼,然後退到一旁,對一旁的小廝吩咐道︰“把他趕走,我不想下次他還出現在甦府門前胡言亂語!”

    蘭翊舒的聲音稍稍一冷,整個人就顯得有些嚴厲,就算是身著艷紅的新郎裝,也讓人覺得嚴肅,那些下人先是稍稍愣了一下,很快明白過來,蘭翊舒這是想讓這落魄的五皇子不能繼續呆在京陵城,並且還想他再沒有開口的機會,意思就是讓五皇子成為一名不在京陵城的啞巴。

    蘭翊舒話說完,絲毫不理會在地上打滾耍潑叫囂怒罵的顏司明,轉身就進去了。

    罵吧罵吧,再怎麼罵也沒有幾聲了。上輩子,他將定國公府和灕兒害的那樣淒慘,現在,他這樣的下場,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應該說,是因果報應。

    他不會弄死他,既然他現在已經如過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既然他已經生不如死,只會被人唾棄,那他為什麼要因為這樣的人髒了自己的手呢。

    蘭翊舒回去後,直接去大堂招呼賓客,雖然大家已經是酒過三巡,酒足飯飽了,不過因為文帝還沒有離開,所以並沒有人提前離開,場面還是極為熱絡的,大家都起哄,蘭翊舒也喝了不少酒,但是並沒有醉,他之所以陪著那些人喝,一方面是因為這是他與甦心灕大喜的日子,他想讓賓客盡興而歸,另外的話,也是他想到顧南衣的事情,有點想要借酒澆愁,平復情緒。

    蘭翊舒回到新房的時候,戌時都已經過了,賓客都已經走的七七八八了,他喝了點酒,已經在最短的時間內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

    新房內,滿目都是艷麗的紅色,在燈光下,洋溢著一種溫暖的色彩,甦心灕就坐在寬大的床邊,頭上的蓋頭還沒有拿開,她的雙手放在膝蓋上,輕握成了拳頭,似乎是緊張,蘭翊舒看著,紊亂的心情一下就平靜了下來,他揮了揮手,示意屋子里的下人都下去,很快,房間里就只剩下甦心灕和蘭翊舒兩個人。

    不管顧南衣曾經為他和灕兒做過什麼,不管他和灕兒的內心對他是多麼的愧疚,他們兩個,都還是要繼續自己的生活,只有他們幸福,才不算辜負他的一番犧牲。

    蘭翊舒在心里一遍遍的這樣告訴自己,走到了甦心灕的身邊,拿起玉桿秤掀開了甦心灕的蓋頭,甦心灕抬眸,漂亮的媚眼兒仿佛盈著萬千的星光,倒映著蘭翊舒那張因為她而驚艷的神情。

    甦心灕微微一笑,她兩邊的臉頰透著因為羞澀而變的粉嫩的紅暈,明若桃李,蘭翊舒看的都有些發呆了,甦心灕原本是緊張的,看著他這個樣子,忽然一下就不緊張了,她輕笑了一聲,然後抿著嘴唇,不滿的看著蘭翊舒嬌嗔道︰“愣著干什麼,我脖子都酸死了。”

    甦心灕說這句話的時候,指了指自己頭頂戴著的純金的鳳冠,上面除了純淨的流甦,還有大顆的寶石,她頂了好幾個時辰,脖子都酸了,蘭翊舒哦了一聲,恍然大悟,快速將甦心灕頭頂的鳳冠取了下來,他雙手拿著掂了掂,確實很沉,之前他因為急著見顧南衣,沒有考慮到這一點,實在是太疏忽了。

    蘭翊舒將鳳冠放在一旁的桌上,然後自己親自倒了兩杯酒,再次走到了床邊,將其中一杯酒遞給了甦心灕,“灕兒,我終于娶到你了,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的女人了,不管將來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和之前一樣,守護在你的身邊,與你共同承擔,不離不棄。”

    蘭翊舒說這句話的時候,直視著甦心灕的眼楮,這樣的場景和氣氛,甦心灕的心情本來就有些激動,听他這樣說,越加的動容,從最開始認識到現在,一路走來,他們經歷了很多,但每一次磨難,蘭翊舒都始終與她一起,不離不棄。

    甦心灕重重的嗯了一聲,一只手接過蘭翊舒遞給他的酒杯,另外一只手也遞給了蘭翊舒,她眨了眨眼楮,一臉嬌俏,“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蘭翊舒,從這一刻起,我就將自己交給你了。”

    蘭翊舒執起甦心灕的手,以一種極為虔誠的姿態,“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蘭翊舒說著,在床邊坐下,兩人笑著,一起喝了交杯酒,甦心灕將杯子遞給蘭翊舒,她的本意是讓蘭翊舒將杯子放到桌上,哪想到蘭翊舒接過杯子後,隨手直接就扔在了地上,甦心灕看著地上的碎片,扭頭不解的看向蘭翊舒,蘭翊舒笑的一臉無辜,“碎碎平安。”

    甦心灕了然,也覺得沒什麼不對,哦了一聲,然後就是沉默,這樣的安靜,讓甦心灕的心底忽然涌出一種尷尬無措的感覺,她和蘭翊舒又不是第一次這個樣子,都已經那麼久了,她也不明白,自己這時候忽然為什麼會有那樣的情緒。

    甦心灕看著蘭翊舒,尷尬的扯了扯嘴角,正準備笑的時候,蘭翊舒在她之前笑出了聲,他的笑容有些邪惡,那眼神更是有一種曖昧不清的情緒,甦心灕才意識到什麼,蘭翊舒忽然朝著她撲了過去,他的動作很是靈敏,一下就將甦心灕壓在了身下。

    甦心灕掙扎,因為某種害羞和窘迫的情緒,臉和耳根都紅了,“蘭翊舒,你做什麼?”

    蘭翊舒壓制住甦心灕胡亂動著的手,看著一臉害羞的甦心灕,笑的越加曖昧,“我做什麼,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他說著,將嘴唇湊到了甦心灕的耳畔,低低的笑了聲,“春宵一刻值千金。”

    他的聲音輕柔,極富磁性,甦心灕耳根發麻的同時,覺得自己渾身其他地方都酥酥麻麻的,而且身體也在發燙。

    她知道,自己今晚躲不了了,她也不準備躲了,抗拒,只是因為害羞,下意識的掙扎也是,她想說什麼,蘭翊舒之前還貼在她耳畔的唇瓣直接封住了她張開著的嘴唇,四唇相貼,甦心灕之前是張開著嘴巴的,這更方便蘭翊舒攻城略地,很快,兩個人的氣息就都紊亂了,屋子里面的溫度驟然添加。

    同樣緊張的蘭翊舒用不是那麼熟練的動作想要解開甦心灕身上的嫁衣,但是這昂貴的嫁衣實在是太過繁瑣,蘭翊舒等不及,失了耐心,直接將那嫁衣給扯了,然後快速脫了自己的身上衣裳,很快,地面上就都是紅色嫁衣的碎片,凌亂的躺著。

    “灕兒,你好美。”

    帳簾放下,床上光著的身體的兩個人緊緊的貼在一起,隔絕了外面的世界,不過男子驚嘆和動情的聲音卻極為清晰。

    新房內,放在桌上的龍鳳喜燭燃燒,發出滋滋的聲響,燭火跳躍,濃情不已,就像床上的兩個人,濃情蜜意,纏綿悱惻,安寧平靜的夜晚,女子的嬌喘,男子的低吼,交織成一副曖昧又動人的畫面。

    月色皎皎,見證了他們的曾經,見證了他們的誓言,也見證了他們的結合,還有他們美好的未來。

    ****

    甦心灕是在大婚第二日才從蘭翊舒的口中得知顧南衣已經和沈夢君回到雲南封地的事情,雖然知道沈夢君的祖母生病了,她回去盡孝更應該,但顧南衣就這樣不告而別,甦心灕心里還是覺得傷心失落的很,她之前還想著自己一定要送送他的。

    顧大哥他心里是害怕他這一離開,自己會慢慢的將他遺忘的,不然的話,沈夢君不會在她上花轎前說那樣的話,她想告訴他,她不會忘記他,不管發生什麼事,他永遠都是她的顧大哥,一直都在她心里,還有,她要向他說謝謝,還有對不起,她還沒有一次鄭重其事的祝福他和沈夢君幸福,她還想要叮囑他今後不要那麼善良,多為自己考慮一些,他還有很多很多想說的話沒對他說,他就離開了。

    甦心灕因為這個事情,惆悵了好幾天,不過到最後,她還是想開了,她想,或許是離別的場面太過感傷,顧大哥怕自己和她夠把持不住,所以選擇了這樣的方式,而且,雖然京陵城距離雲南遙遠,但是她和顧大哥都還年輕呢,將來有的是機會,沈夢君將來身為雲南王,偶爾還是需要來京陵城的。

    對于大婚那晚,顏司明的到來,蘭翊舒並沒有告訴甦心灕,他還叮囑了那晚守門的下人,他們誰也不許將這件事情透露給甦心灕,所以甦心灕一無所知,顏司明已經得到了他該有的懲罰,那些害了她的壞人也都得到了該有的懲罰,這樣就已經足夠了,她已經開始了嶄新的生活,上一輩子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她已經沒興趣了。不過她還是從下人們的議論中知道了有關于顏司明的消息,他們說,有個舌頭被割了的啞巴乞丐,去哪里都會帶上一個牌子,說自己是五皇子,經常被人毆打,甦心灕還听說他被賣到了黑礦做工,總之,所有的一切,甦心灕也只是听說而已,她並沒有去查證,就連那個心都沒有。

    在甦心灕成婚後,文帝並沒有免去甦心灕的丞相一職,對此,其他人也沒有意見,也不敢有意見,畢竟甦心灕為琉璃做過的貢獻,是有目共睹的,她在琉璃的地位,也是眾所周知,要說她的壞話,或者做對她不利的事情,必定人人唾棄。

    甦心灕領著俸祿,但還是和以前一樣,並不需要天天去上早朝,她從蘭翊舒的口中得知,皇上有意將皇位傳給顏宸璽,甦心灕將這個重大訊息透露給了程鵬。

    甦心灕婚前婚後都還是和以前一樣,有事沒事就往定國公府跑,經常陪雲氏,雲氏有她,每日開心的很,身體比以前還健朗了一些,因為雲氏和程鄭氏的三令五申,定國公府的光棍們終于把自己的終身大事解決了,程子謙娶了當朝太傅的千金,雖然是雙方家長決定的婚事,門當戶對的,不過兩個當事人也是你情我願,兩個人都是有才情的,婚後經常吟詩作對,倒是相敬如賓,程子風不知道什麼時候和流雲看對眼了,硬求著雲氏將流雲嫁給她,雲氏是滿意流雲的,定國公府又沒有那麼多的門第之間,再加上流雲算是甦心灕的貼身丫鬟,這門婚事雖然遭到程鄭氏小小的反對,但最後還是成了,甦心灕的大嫂又懷孕了,家里很快又要添丁,就只剩下程子軒,他因為被家里逼的太緊,以做生意為借口,溜出去了,不過在他離開定國公府的兩個月後,甦心灕收到了他的來信,他似乎也有了意中人。

    林景為了討水兒的喜歡,學了一手好廚藝,這一招很管用,現在林景是除了甦心灕和蘭翊舒外,水兒最喜歡最听話的人,也不枉費他一番努力,齊磊和流朱情投意合,青藤不知道什麼時候和齊達看對眼了,至于齊雲,還是老不正經,風流的很,不過看著身邊的人都成雙成對,恩恩愛愛,他也有了成婚的念頭。

    如甦心灕所願,她身邊每個人都過得很好很幸福,至于她,當然也不例外,和蘭翊舒成婚後,兩個人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如膠似漆。

    眨眼又是半年過去了,又是一年春天,萬物復甦,生機盎然,甦心灕站在窗前,看著春色,還有院子里滿是喜色的人。

    “你身子不好,站在這風口上,怎麼也不披件衣裳。”

    蘭翊舒說著,將自己手上拿著的披風披在了甦心灕的身上。

    甦心灕最近嗜睡,早上突然昏倒了,把要去上早朝的蘭翊舒嚇壞了,甦心灕當了丞相不去早朝,蘭翊舒入仕途了,他想幫助顏宸璽,做好一個哥哥的本職。

    甦心灕拉起蘭翊舒的手,將他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然後轉過身,踮著腳湊到了蘭翊舒的耳邊,“蘭翊舒,恭喜你,要當爹了。”

    甦心灕自己學了醫,自然知道原因,所以才堅持蘭翊舒去上早朝的,蘭翊舒聞言,臉上流露出驚喜的表情,然後想要將甦心灕抱了起來,卻又擔心傷到孩子,整個人手足無措,甦心灕看著蘭翊舒如小孩般慌亂失措的模樣,臉上露出了溫柔的笑意。

    她的家,有疼她愛她視她如珍寶的夫君,很快,就會有一個孩子,她覺得幸福又滿足,她想,自己一定可以一直都這樣幸福下去……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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