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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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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一稻豐 -【師父,床上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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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5 00:29:00 |只看該作者
☆、60.行道03

  且說那裡,由靈散真人做了牽頭,引三宗使者前來會談,各是少林寺都監玄普大師,丐幫九袋韋長老,九華劍派的執事真陽子,眾人齊聚一堂各抒己見,議定三月後舉辦武會、推選門主,此後在祖師殿外搭台設座,一切自有安排。
  
  方澤芹託言上京辭官,實則往後山夾水關中閉關修煉,由三師父陪同應笑去遊說太后娘娘,四師父按名冊廣發邀請函,領各堂弟子練功,有道是臨陣磨槍不快也光。
  
  應笑進宮之後,每日親調藥膳,將太后娘娘伺候得無微不至,哄得娘娘樂不可支,娘娘也體貼,想這孫兒初嫁,小夫妻間正是情濃時,陪了數日便催著她離開。
  
  應笑卻苦了臉,悶悶不樂,只說要多留些時候,太后這一看,不對勁,怕是先生對賜婚不滿,讓小孫兒受了委屈,細問之下才知,原來先生多與官員富戶交陪,終日流連歡場,時常夜不歸宿,冷落了小妻子。
  
  應笑為何以此為戲?卻並不是信口胡謅,事前也下足了功夫,想她日前提及春花的悲慘遭遇,將永昌侯私吞賑銀、強搶民女一事據實稟報,娘娘是怒火衝霄,口稱對那等媚上欺下的惡棍絕不能姑息,當處以斬刑。由此可見,太后極重臣下的品行操守。應笑見娘娘寢宮少有奢華俗物,便與老嬤嬤一番敘談,得知娘娘幼年貧苦,雖貴為刺史千金,卻因父母早亡流落街頭,受盡百般欺侮,深知民間疾苦,也最為不屑那等揮霍享樂、恃強凌弱的紈褲子弟。
  
  應笑自是對娘娘敬慕非常,思及醫聖門的歸屬,還是得將這場戲圓下去,便在心裡對師父賠了千個萬個不是,面上卻還裝著憂慮,單道先生原是勤懇踏實之人,自從做了官後便有些貪圖享樂,變得好結客、喜風月,每晚回來,身上總帶著花香脂粉,甚麼事也不做了。
  
  娘娘一聽不免犯愁,心說這方澤芹是方渭帥家的長子,偌大家業還有待他操持,如今提拔了身份是為了與公主匹配,可別仗著權貴便妄自尊大、不思進取,那卻是好意辦了壞事。
  
  想她貴為皇太后,也只是在臣民前擺著排場,私底下生活卻不甚講究,教育皇子也以勤儉為美德,聖上連只螃蟹也不捨得下箸,給美人賞賜多了還要屢遭諫官直言相沖,他皇家子弟雖嚴以律己,奈何多有外戚仗權欺民,敗壞皇室名聲。太后娘娘對此是深惡痛絕,她正是見方澤芹老成精幹,是個有作為的君子,才破例將公主下嫁,可別因此令他玩物喪志、迷了本性。
  
  應笑見娘娘動搖,便趁熱打鐵,說只愛清閒度日,惟願與夫君相攜到老,不想見他被外務纏身,若因此壞了夫妻情分豈不叫人心痛?太后娘娘之所以要將應笑許給方澤芹,不正是因這小孫兒情深意重,只圖先生真心相待便足感欣慰,從來也沒指望他能建功立業,如今見這虛銜地位反成其害,自是不能縱容。
  
  便抽空將這事對聖上說了,聖上在與龐公磋商之後,遂下旨罷官免職,這一來,先生是如願了,卻把方昱台嚇得六神無主,幸而龐公是明白人,聽了聖上所言,便知先生有意辭官,若主動請辭,未免薄了太后與皇上的面子,才做出這些由頭來讓自個兒順階而下。他把這番猜測委婉告知,這才安了方渭帥的心。
  
  有事即長,無事即短,卻說這三月光陰晃眼而過,武會前晚,應笑睡得淺,朦朦朧朧之間,忽感面上瘙癢,睜眼看時,卻見師父撐在床邊,想是才沐浴過,身上僅著內衫,面上還沾著水珠,濕發全披散在肩頭,那髮梢尖子正垂在臉前輕輕擺盪。應笑有月餘沒見到師父,心中思念,起身摟住他的頸項,說道:「我當你明日才會出關,正想著該不該去迎接。」
  
  方澤芹低頭親親她的小嘴,笑道:「來了外客,至少要去照個面,心裡也總惦著你,需得見了你才能定得住心。」
  
  應笑面色一紅,縮在他懷裡不作聲,先生見了這腰柔身軟的乖順模樣,心裡憐愛得很,抱她往床裡睡倒,說了好些情意綿綿的知心話,方才依偎著睡去。
  
  次日天明,外頭鐘聲鐺鐺響起,師徒倆起床梳洗,整頓衣巾,方澤芹仍是一身儒雅裝扮,應笑依舊穿了道服,二人攜手出門,三師父、四師父正領著弟子在館外等候,同去後方殿院。
  
  祖師殿前高台已架好,東側是道家席位,西側是客席,醫館子弟面朝大殿而坐。時候尚早,外客還未到齊,道家席卻坐滿了道員,正在那裡分發早飯。方澤芹引眾弟子向長者行了禮,隨意吃了些粥食果腹,自往空席上坐定。
  
  受邀客人陸續被引上廣場,大多是結幫成伙而來,其中不乏名聲響亮的武林世家與教派,也有為攀交三宗大派而來的江湖人士,青霞真人與歸雲派各門主忙得無暇,醫館席上卻冷冷清清,只因方澤芹回歸師門不久,早前闖蕩江湖時都是暗中行事,赴會的賓客幾乎無人識得他,只將青霞真人視作家主。
  
  也有些知禮數的人來這邊席上問候,方澤芹仍是一貫的客套溫吞,旁人見他一介儒士,也不放在心上,倒是把武生裝扮的四師父瞧了又瞧。還有些名門公子自詡風流,特繞到席前,明著作禮唱喏,目光滴溜溜在應笑面上打轉。這卻惹得方澤芹大為不快,幾句冷言便將他們給打發走。
  
  這道家席與客家席熱鬧非凡,唯有醫館的席位空蕩蕩,不知是誰想出這分席而設的主意,明知醫館子弟不過十來人,卻給安了上百張座,還處在犄角之位,如此一來,那一小叢人在空席上尤為惹眼,好似被夾道圍觀的猴子。
  
  三師父怒沖沖地道:「虧得他是道門正宗,行事作派卻如此小家子氣!欺侮我醫館無人麼?」
  
  她夫君孫大夫在旁不慍不火地道:「我醫館確實無人啊,擱哪處都是這麼一小撮。」
  
  三師父橫他一眼,甩甩袖子道:「若非不能用暗器,定要使我的小銀針把那些牛鼻子扎得滿身長刺。」
  
  四師父捏著拳頭說:「縱是無人也絕不能忍氣吞聲,我這南門長拳還算硬實,逍遙劍法也能運用自如,拚死一搏便是。」
  
  應笑往兩邊瞧了瞧,哼了聲,說道:「這座兒倒是不壞,便是我君藥當得的地位,藥以稀為貴,人也如此,多了便要掉價!」
  
  這卻是沒道理的氣話,方澤芹拍了拍她的頭,只是笑。待到梆子聲響起,靈散真人與青霞真人雙雙躍上高台講話,無非對眾人客套一番,述清武會宗旨,便請方澤芹與塗蟾子上台。
  
  塗蟾子見台下群英濟濟,聲勢非凡,有意要在眾人面前顯露一手,便使輕功騰躍而上,起落輕捷,衣袂翻飛,台下眾人齊聲喝彩。方澤芹卻是順著木階層層踏上,一派文士風姿,也是不俗,看在武人眼中卻顯弱勢。
  
  塗蟾子朝台下拱手作揖,高聲道:「貧道塗蟾子,乃鶴亭先生座下弟子,醫聖門掌院,想我門派從屬歸雲道派,實是道門正宗,如今鶴亭先生離位,將門主之位傳於俗門子弟,有失我道家體統,門人多有不服,怎奈鶴亭先生遠遊他方,難以為我等解憂,幸得三宗會盟出面主持公道,方堂主也同意暫離門主之位,這次武會的目的便是為了及早推選出新主,醫聖門既是武幫門派,貧道斗膽領門人與俗家子弟以武學一較高下。」
  
  方澤芹卻慢聲細語:「你我同出一門,何必如此針鋒相對。」對群雄拱手行禮,揚聲道,「諸位有所不知,我醫聖門的創派祖師早被歸雲派逐出師門,何談從屬啊?道門正宗實不敢當,不過是個江湖門派而已,弟子不才,代師父料理幾日,深感這門主之位與醫術道法無甚干係,只需有足夠的能力統領門人即可,想這江湖幫派推選當家向來不以門派為限,何以我醫聖門例外?座上各位都是在江湖上鼎鼎有名的英雄好漢,何不上台亮亮身手,誰是真本事,誰是假功夫,一目瞭然。」
  
  這話一出來,塗蟾子與青霞真人臉色又黑了整片,台下眾人卻是齊聲叫好,你說請來這麼多道上好漢,只給旁觀不讓動手,事不關己,誰耐煩看?許多人只是衝著三宗的面子勉強應酬,方澤芹一言既出,把門主之位變成人皆有份的肥肉,眾人便來了勁頭,雖說這小小醫門在江湖上排不上座次,可還有那些沒名沒號的指望乘著這陣風嶄露頭角呢。
  
  群眾這麼一起哄,只叫青霞真人騎虎難下,三宗使者當中最年長的丐幫長老躍上高台,向方澤芹問道:「你說創派祖師被歸雲派逐出師門,可真有此事?」
  
  方澤芹道:「晚輩不敢妄言,此事千真萬確,醫聖門便是祖師被逐出師門之後所創,因他感念師恩,仍是以歸雲派弟子自居,但他所收門人大多是從民間募集而來。」
  
  丐幫長老道:「既是如此,依我武幫規矩,還請各位英雄不吝賜教,到台上來一展身手。」
  
  青霞真人雖是老大不樂意,無奈長老發話,眼見台下來客躍躍欲試,這時再反對,難免違了眾人心意,只得故作爽快地答應下來,心內卻恨得牙癢癢,他聽道眾說這門主是個溫吞先生,誰想竟是個心黑手辣的人,暗思咬牙道:他道自家醫館勝不了,便慫恿群雄來與我歸雲派作對,連師門大業也能當做兒戲般讓來推去,實是個奸猾小人。
  
  別說青霞真人有此想法,便連醫館弟子也覺得方澤芹太過輕率,待他回座後,三師父皺眉問道:「二師兄,那群牛鼻子老道雖是可惡,但這醫聖門畢竟是師父所托,如何能叫外人佔了去?」
  
  方澤芹這才坦言道:「我敢這麼說,自是有十拿九穩的把握。」
  
  應笑偏頭笑道:「十拿九穩尚缺一呢。」
  
  話音剛落,就見院外職司往這裡引來一個俊逸男子,只見他身穿灰色道衣,背負紅木藥箱,手搖串鈴,做江湖郎中的裝扮,正是久違的玄度先生。
  
  方澤芹笑道:「缺的那一個來了。」起身拱手施禮,將人迎至座上。
  
  應笑忙立身道:「見過玄度先生。」心下卻不明白,為何玄度先生一來,便是十拿十穩了。
  
  方澤芹低頭悄聲道:「若為師不成時,便叫玄度先生神不知鬼不覺地給對手下把軟骨散,你說這一來不是贏定了麼?」
  
  應笑只當他在調侃,斜了一眼,又問:「徒兒見師父的名冊上還有玉竹先生的名兒,怎的他沒來?」
  
  玄度先生道:「他是個大忙人,待事情忙妥了才過得來。」
  
  那邊台上,靈散真人正在宣佈比試的規矩,認輸為敗、落下高台為敗,聲明決勝當點到為止,不得惡意傷人,倘若妄下殺手,三宗與各派長者必不會輕饒。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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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打擂01

  眾人當中那些早有名位或已為一幫之長的自是不能上台相爭,老江湖自是多有顧慮,不肯輕易露臉,想先坐山觀虎,尋得個恰當的時機。
  
  青霞真人早選好一幹道士為塗蟾子探路開道,方澤芹也叫醫館弟子輪番上陣,小試牛刀,畢竟武學功底差了些,只勝了三局,其餘皆敗下陣來。
  
  三師父見狀,使出輕功躍上台,對面小道卻躬身作禮,滿面不悅地說:「如何這醫館要個婦人家來充門面?我歸雲派子弟不與婦人家一般見識,這場比試貧道服輸,真是豈有此理!」說罷拂袖下台,道員裡再也無人願上場。台下一片唏噓,多有哄逐之聲。
  
  三師父擰眉道:「我這醫門素來不問男女,只論人的德行與才能,我初行醫時也曾因著女子身份被人看輕,能坐得這堂主之位卻是我自個兒憑本事掙來的,你們當中亦有不少人來我堂下求醫,如何卻忘了那時的好處?我有一腔安民濟世的熱心,如今師門生變,豈能推責搪塞?縱是被人瞧不起,也要善盡職責,為我醫門出一份力!」
  
  這番慷慨陳詞說得台下盡皆啞然,想她一名女子尚能有此大義,若再恥笑,反倒顯得他們男人沒見識了。方澤芹見是個好時機,便對四師父道:「你上台與師妹過招,讓眾人看看我醫館的決心。」
  
  四師父領命上去,與三師父以鶴亭先生自創的逍遙劍相拼,這逍遙劍重在步法形姿,使出來極是好看,只見是蛇行鶴步,身姿輕盈,如流水行雲般,舞得台上劍花閃閃。
  
  眾人見他醫館自家尚且互不相讓,以武敬武,都不由在心裡喝彩,相較而言,先頭那小道士只因對方是女子便輕慢服輸,倒顯得不夠慎重了。
  
  台上二人纏鬥許久,四師父多有留手,氣力不減,三師父卻是漸感不支,被師弟一招挑下手中長劍,沒了武器,也只得認輸。
  
  三師父一下,又有小道上台,四師父自忖劍術比拚不過,便棄了劍,換用南門長拳,他的拳腳功夫卻是家傳的硬功,使起來勁力霸道,剛猛無匹,那些腕細腰軟的小道如何能敵?被打得節節敗退,當下連勝兩場。
  
  青霞真人見他一招一式有板有眼,心知是個有真材實料的武人,暫且按兵不動,由著台下群雄挑戰,有意要探四師父的底,發現他拳腳雖硬,卻是拼著一股蠻力橫打橫撞,不懂得如何運氣施力,也就不放在眼裡。
  
  醫館子弟見四師父屢戰屢勝,全都起身助勢,應笑驚道:「沒想到四師父的武功這般了得!」
  
  方澤芹笑道:「師弟祖上是南門長拳的創始人,他家是開武堂的,專教拳法。」
  
  三師父道:「小師弟自個兒卻不愛與人動拳腳,別看他五大三粗,實是個心細如髮的文雅人呢。」
  
  應笑怔然無語,在心中暗暗為四師父鼓氣,玄度先生卻道:「勝不長,至多兩局必敗無疑。」
  
  果然不出所料,四師父的功夫是硬碰硬,對著這番車輪戰自是極耗體力,青霞真人見他不支,便遣派一名腿腳功夫過硬的弟子上去挑戰,那弟子身材魁健,在道觀裡專事砍柴挑水這等苦力活,練得一身好氣力,四師父勉強支撐數招,被他打下了台。
  
  四師父雖是敗了,畢竟前頭鬥過五人,那一手硬底子的剛拳足見真功夫,台下多是英雄俠士。不單以勝負論人,見四師父敗下台,非但沒瞧不起他,反而高聲歡呼,讚歎不絕。
  
  四師父敗後,又有數名江湖人士上台挑戰,與道眾各有輸贏,青霞真人這才讓塗蟾子出面,他一上場便使出歸雲派的看家功夫——三十六路天罡摩雲掌,連敗三名好手,莫說群雄震驚,便連醫聖門的道眾也不知道塗蟾子有這等武力。
  
  應笑驚奇道:「這監院平日裡戰戰兢兢、唯唯諾諾,原來這般厲害嗎?」
  
  她哪知塗蟾子在名義上雖為醫聖門的監院,實乃掌教親傳的第二代弟子,不僅深諳歸雲派武學,也習得鶴亭先生的逍遙劍與行氣之法,兩相融匯,武藝自不是其他弟子能比,只因他心懷鬼胎,從不在人前顯露身手,道眾當中也沒幾個知道他底細的。
  
  塗蟾子勝了三場之後有些得意,見方澤芹始終不上場,便狂言挑釁道:「醫館弟子可都上來過了,這場武會本是因你這前門主而起,如今各路英雄都在看著,何不上來與貧道堂堂正正一較高下?」
  
  眾人群起呼喝,催促方澤芹上台。方澤芹本還想再耗他一耗,見場上氣氛火熱,也不便退卻,起身離座,應笑拽住他的袖子,看了看臺上,又看向師父,憋了半天方才吐出四個字:「師父,揍他。」說完便紅著臉坐了回去。
  
  方澤芹一樂,輕拍她的頭頂,笑道:「為師自當盡力,莫擔心,好好看著師父。」
  
  三師父見他沒佩劍,便將自己的長劍遞上,方澤芹卻不用劍,空著兩手走上高台,對四方各行一禮,負手而立,也不擺架勢,只是站著不動。
  
  塗蟾子見方澤芹不用兵器,也將背上長劍扔給同門保管,對他招了招手,道:「來!貧道讓你三招。」
  
  方澤芹慢慢捲起袖子,指了指他,笑道:「這可是你說的,莫後悔。」言畢,使出潛行的步法,只是身形一晃,便悄然無聲息地逼到塗蟾子面前,並起兩指迅速點住他喉間、正胸與腰側三大穴。
  
  塗蟾子還不及驚訝便覺半邊偏軟,竟自站立不住,方澤芹趁他倒下的瞬間,左手橫擋胸前,右手自左臂下推出,看似輕緩,近身前卻倏然變速,一掌推在左上腹的脾臟部位,這處卻是要害,脾臟質軟而脆,靠近心臟,一旦受外力擊打極易破裂,方澤芹拿捏力道,只用了兩分氣勁,讓臟器受壓膨脹,阻滯血氣運行。
  
  塗蟾子受這一擊,頓覺眼花耳鳴,腦中嗡的一響,瞬即失去了知覺,軟軟癱倒在台上。底下眾人感到莫名,怎的還沒過招便已躺了一個?只因方澤芹用手擋著,竟沒人看到他是如何發招的。
  
  青霞真人坐在台下,也沒看清楚,便向身邊弟子使了個眼色,那弟子站起來叫道:「二人還未過手,如何有一人先倒下了?想他醫館善於調藥,莫不是用了甚麼不入流的暗招?」
  
  靈散真人與丐幫長老一齊走上台來,方澤芹抖抖袖子朝後退開,二老先查了方澤芹的袖攏,沒找到任何暗器機關,又查看塗蟾子的傷勢,拉開衣襟時,見左腹上方有塊鮮紅的掌印,伸手觸碰,感到皮下膨起微硬,似是臟器移了位,不覺相顧駭然。靈散真人問道:「你為何下此重手?」
  
  方澤芹笑道:「方某已收了力,未造成內傷,只是讓他小睡半刻。」
  
  丐幫長老見塗蟾子面色紅潤、呼吸均勻,確不像重傷的模樣,便道:「這一局是方堂主勝了。」便與靈散真人默默將塗蟾子抬到青霞真人座前。
  
  青霞真人見了掌印不由大駭,再往塗蟾子頸前一探,更是驚愕難言,心道:好小子,不僅能在瞬間點住大穴,還以掌氣透發體內阻滯血行,這掌力拿捏得尤為精準,多一分便會損及臟腑,少一分則起不到效果,若非內家修為高深,如何能做得到?
  
  這才知道方澤芹深藏不露,哪敢再輕敵,派了親傳弟子輪番上陣,想要耗他的體力。方澤芹騰挪閃避,只鑽著空子點穴封氣,在一招半式之間便將對手擊敗。內行人看門道,自是明白方澤芹內力高深,但外行只圖個熱鬧瞧瞧,許多江湖人士沒練到那等境界,瞧這比武不似比武,只覺掃興,鼓噪著要看拳腳比鬥。
  
  方澤芹奮起一掌將對手打飛出去,點足躍到高台邊,對場下群雄一抱手,高聲道:「承蒙諸位看得起,只是比武當點到即止,方某不過輕推一掌,便被疑為暗下黑手,這拳腳不長眼,若是傷筋動骨,怕是又要被人說成恃強凌弱了!」
  
  他這一說,只把青霞真人氣得七竅生煙,想道:撓你內家修為再高,還能比得上我歸雲派正宗武學麼?竟敢如此猖狂!
  
  於是不再留手,派出首座弟子何秋子出戰,這何秋子的實力在歸雲派中僅次於青霞真人,遠勝分支派門的門主,他上來先抱拳行禮,卻是隨手一拱,甚是輕狂。
  
  方澤芹還了一禮,收起玩樂之心,束袖掖袍,平掌往身前一擺,淡淡說道:「來,我讓你先攻。」
  
  何秋子也不謙讓,出掌朝方澤芹擊去,掌風呼呼作響,隱夾風雷之勢,同是使的三十六路天罡摩雲掌,勁道速度與招式的變化卻遠非塗蟾子能比。
  
  方澤芹偏身閃向左側,豎掌於頭前,將迎面刺來的手刃朝右輕輕撥開,旋步繞到何秋子身後,反手朝他肩胛處叩擊。何秋子反應也快,矮身避過,伸腿掃方澤芹的下盤,卻是掃了個空。兩人拳來腳往,一剛一柔,在台上斗了五十來招依舊難分勝負,把台下眾客看得是目瞪口呆。
  
  三師父、四師父各自驚詫,不想看似文弱的二師兄竟是不露底的高手,玄度先生對方澤芹知根知底,自是如常看待,應笑卻不覺得奇怪,只道師父本就該這般了不得,忍不住起身朝台上揮了揮手,叫道:「師父,徒兒給您鼓勁兒!」
  
  方澤芹聽到小徒弟的聲音,不由偏頭看去,衝她微微一笑。何秋子久戰不勝,心頭發急,見他竟在此時分心,分明不將敵手看在眼內,當即手一揚,三枚鐵鏢從袖中射出,分別朝方澤芹的面門、心口與臍中刺去。
  
  這三處均是致死的要害,台下人驚呼出聲,方澤芹忙偏身避過,最後一鏢卻打了個彎,直朝他咽喉刺去。方澤芹腳步一頓,沉肩屈膝,再將頭猛地一甩,把那飛鏢打橫咬在嘴裡,一縷長髮被鋒刃削下,緩緩飄落於腳邊。
  
  眾人齊聲叫險,丐幫長老忙跑上前,厲聲喝道:「武會禁用暗器!用了便是敗!」
  
  何秋子道:「這不是暗器,而是貧道慣用的武器。」
  
  方澤芹將鐵鏢吐掉,那鏢卻沒落在地上,而是懸在空中晃了兩晃,定睛一看,飛鏢的環形鐵柄上拴著一根極細極韌的絲線,這卻是在兵器譜上有名的鐵骨飛來鏢,按規矩,只要兵器譜上有的,那都不算是暗器。
  
  丐幫長老雖不屑這袖中出鏢的偷襲行徑,倒也無奈,只得警言兩句,又回到台側觀望。台下眾人亦唏噓不斷,這手對手、刃對刃本是決勝的默契,一人赤手空拳,另一人卻亮出兵器,卻是有違忠厚之道。
  
  可何秋子急於求勝,只因他一敗,歸雲派再無人能上場,於是將飛來鏢在身周舞成一團,趁隙投擲,朝方澤芹的要穴擊打。方澤芹也不進攻,只沿著高台邊緣環繞閃避,總能以些微差距避過飛鏢,看似險之又險,卻是方澤芹有意要吊著看客的心呢,這比武沒點驚險如何能讓圍觀者盡興?
  
  何秋子使出渾身解數仍是打不中,不由焦躁萬分,見方澤芹走到一個位置,恰巧背對醫館弟子,當即心生毒計,又抖出兩枚鐵鏢,這兩枚卻沒有拴線,他雖知道,台下人卻看不出來,於是混入飛來鏢中,全朝方澤芹的面門上直射過去,那兩枚飛鏢卻是對著醫館眾人打去。
  
  在發鏢之後,何秋子故作驚駭地叫了聲:「不好,線斷了!小心避開!」
  
  若方澤芹避了,遭殃的卻是席上弟子,這一來定會擾他分神,若是不避那更好,這飛來鏢鋒頭尖利,四刃呈鋸齒狀,一旦入肉便會絞斷經絡,叫他再也爬不起身來。
  
  方澤芹怎不知道他的險惡用心,那避還是不避?他想也沒想,偏身閃開,三枚飛鏢穿了空之後懸停片刻,又被何秋子拉回手裡,另兩枚飛鏢卻一先一後朝醫館眾人射去,坐在前排的應笑與三師父立時成了鏢靶。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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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打擂02

  丐幫長老拔地而起,飛身想要攔阻,卻哪裡能追得上?眼見飛鏢即將傷人,眾看客驚呼出聲,方澤芹卻連看也不看一眼,蹂身衝上前,在何秋子怔愣之際,出掌拍上他的右肩,只聽「喀拉」一聲,竟將骨頭打斷。何秋子殺豬般慘叫起來。
  
  方澤芹瞇起眼睛,輕聲道:「你找死。」身一側,猛地飛腳踢上,正中何秋子的腹部,把他蹬得朝後直飛,有如破敗的棉絮般跌落在青霞真人座旁。何秋子哇的吐出一口血,歪頭暈了過去。
  
  再說那裡,孫大夫早將三師父抱入懷中護定,玄度先生擋上前,手腕翻旋,化袖為網,將兩枚飛鏢盡數兜入袖網之中。
  
  場上肅靜無聲,眾人被這突來一幕驚得合不攏口,其他人沒看到玄度先生的手法,已追到近前的丐幫長老卻是一清二楚,不禁心中悚然,想道:飛鏢勢頭迅猛,這看似斯文的郎中竟然只靠袖籠旋動便將飛鏢攔下,衣料上不見絲毫破損,若沒有超凡的眼力與功底,如何能做到?且不說方堂主深藏不露,這郎中面生得很,江湖上何時出了這一號人物?
  
  他卻不知玄度先生的另一個身份乃是令江湖人士聞之色變的毒蠍子百里明月,這先生因娶了妻子,不願再捲入江湖紛爭當中,遂而金盆洗手,當起了跑山的賣藥郎中,江湖人總是義字當先,得知朋友有難,玄度先生自然傾力相助,有他在旁坐鎮,方澤芹才能心無旁騖地在台上放手一搏。
  
  青霞真人見何秋子傷重,怒而起身,喝道:「這還有規矩嗎?」
  
  靈散真人跑到近前一看,見何秋子面色慘白,被廢了右臂,不由心驚膽跳,躍上高台,指著方澤芹道:「貧道在武會前已說了規矩,不可蓄意傷人,你怎麼把他的手也給打斷了?這成何體統!」
  
  道眾群情激憤,各各站起身來高嚷不休,三宗使者也都坐不住了。方澤芹道:「是他先出手傷我弟子,方某也是因情勢危急,一時沒留得住手。」
  
  青霞真人道:「比武之時難免有意外發生,小徒是無心之過,也沒傷到你的弟子,你卻恁的狠毒,竟然挾怨報復,對我徒兒下如此毒手!這般心胸狹窄之人,如何擔當門主大任?」
  
  方澤芹這時也顧不得禮數,與他當眾扯破臉皮,冷笑道:「若非好友攔在前,我醫館弟子非死即傷,這性命攸關的大事卻被你一言帶過,無心之過?我看是有意為之!」
  
  他二人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靈散真人偏幫道門,台下看客卻覺他歸雲派仗勢欺人,大多心向方澤芹,三宗使者也甚是為難。
  
  就在爭執不休之際,玄度先生將兩枚飛鏢交給丐幫長老,輕聲道:「前輩,晚輩略通醫術,這飛鏢的鋒頭上似是淬了毒。」
  
  丐幫長老聞聽,心一秉,接過飛鏢仔細查看,果見黑色的鋒頭上幽光瑩瑩,若不湊近絕難察出。他立時轉身上高台,將飛鏢舉起,高聲道:「諸位英雄好漢,這飛鏢上餵了毒!」
  
  說著朝前伸出手臂,用飛鏢劃破腕部,鮮血滲出,血色先紅後黑,傷口周圍鼓起一個個水泡,皮膚浮現出青紫色。長老立時點住肩部氣穴。靈散真人一看毒症,當即「哎呀」了一聲,叫道:「不好!此毒是香丹丸,順血而行,封住氣穴也不成啊,需得解藥!」於是回頭朝青霞真人喊道,「貧道給你害苦了!快將解藥拿來!」
  
  原來那香丹丸是歸雲派的保身仙丹,以硃砂、金砂與各種石礦煉製,人生前少量多服,死後可保屍身不腐,卻不能見血,一旦見血即轉成劇毒,是以歸雲派子弟身上常備解藥。靈散真人只因歸雲派同為道教門派,行事言語上多有偏護,可在決勝時施毒實為天下人所不齒,他再想幫,也是有心無力了。
  
  青霞真人自知理虧,此時也無話可辯,只得大呼「逆徒」,起身賠罪,叫人送了解藥過去。玄度先生笑著回位,取出一條干布巾與一個瓷瓶,將瓶中的水倒在布巾上,輕輕擦拭指尖。應笑偏頭望去,見他指甲縫裡似有紅色粉粒,心下生疑,肚裡尋思道:玄度先生是個調毒高手,那飛鏢上的毒莫不是他下的吧?
  
  雖是這麼揣度,卻沒敢作聲。玄度先生盯著她瞧了一瞧,笑道:「那道士有意耍詐,要致你師父於死地呢,這叫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小毒而已,莫放在心上。」
  
  丐幫長老服下解藥,稍作調息便已無虞,他把枴杖往台上重重一頓,朗聲說道:「各位英雄,按我武幫規矩,嚴禁在武器上動手腳,何秋子袖中藏鏢已有違光明正大一決勝負的宗旨,鏢上喂毒更是小人行徑!方堂主在情急之下失手傷人卻是事出有因,適才諸位也見識過他的精湛武功,那般高深的內力修為實讓老夫大開眼界,他本是鶴亭先生高徒,持掌門派已有一段時日,如今再奉他為門主,可有人不服?」
  
  台下看客群起歡呼,青霞真人也只能捏著鼻子不說話,長老又連問數聲,未聽到有人反對,便道:「既然各位沒有異議,那便請門主上來說兩句。」
  
  忽聞台側有人大喊:「慢著,貧道還想向方堂主討教討教!」只見先前被打暈的塗蟾子從道家席位上走出來,他腳步踉蹌,一手還捂著胸口。
  
  靈散真人搖頭歎道:「塗蟾子,你已經輸了啊,按規矩不能再上台挑戰。」
  
  塗蟾子道:「貧道並非要向堂主討教武功,而是有話要說。」
  
  丐幫長老問道:「你要說什麼?」
  
  塗蟾子走上台,對四方一拱手,大聲道:「醫聖門縱然不屬我歸雲派,也可由他俗家弟子接掌重位,貧道想問,一幫之主可是單憑武藝高強便能做得的?」
  
  丐幫長老皺眉道:「我武幫乃是正派盟會,不僅要武,更重德行,若不然,如何能令人信服?」
  
  塗蟾子狠狠地道:「如此說來,方堂主有武無德,卻是難當大位!」
  
  方澤芹面色微沉,不待他開口,丐幫長老已替他出頭:「雖然老夫與方堂主不相熟,也知道他醫聖門乃是行醫濟世的仁德醫門,方堂主掌東館,開尚氣堂,救助一方百姓,在我看來,這便是高尚之德,你這監院只管自家修行,不問民間疾苦,如何敢在此出言不遜?」
  
  塗蟾子哈哈大笑,揮手指向應笑,高聲問道:「你們可知那女娃兒是甚麼人?她正是本朝太后賜封的歸德公主,而這位方堂主乃是公主夫婿,駙馬爺大人!」
  
  此言一出,場上喧嘩聲大作,丐幫長老卻是早就知情,冷笑一聲,道:「那又如何?想這醫聖門的創派始祖還是我朝的開國功臣,大丈夫本當壯志酬天下,能當上駙馬是公主慧眼識英才,是我同道中人的驕傲,何以為恥?反該為榮!」
  
  應笑有些發急,跑到台前,朝上作揖道:「老爺爺,方堂主為了這場武會已去辭了官,沒犯著甚麼規矩呀。」
  
  丐幫長老笑道:「不能為官娶妻那是他歸雲派的戒律,與你醫聖門無關,想這博大江湖,為官為商者眾多,也不乏江湖豪客,只要一心向善,皆為我武林同道所敬仰。」
  
  塗蟾子彎下腰,直直瞪向應笑,不懷好意地問道:「公主殿下,你叫他甚麼?方堂主?不對啊,你尋常可不是這般稱呼他的。」倏爾直起身,叫道,「諸位英雄好漢!你們有所不知,這公主殿下實是方堂主的入室弟子,師徒通婚有違倫常,簡直大逆不道!能做出這等豬狗不如之事的人,豈可當我一門之主?」
  
  這話實是出乎眾人意料,場上立時鴉雀無聲,上千雙眼睛都集在方澤芹身上。塗蟾子續道:「這場武會實是我醫門道眾因這師徒逆倫之事對方堂主心有不服,方才請來青霞真人主持公道,青霞真人宅心仁厚,始終未將此事公諸於世,貧道素來敬重鶴亭先生,卻是忍無可忍,因而甘冒大不諱,挺身出來揭發此事,望眾位英雄明斷!」
  
  丐幫長老怔愣半晌,向方澤芹問道:「可有此事?」
  
  方澤芹沉吟不語,應笑在台下看得好生著急,忙道:「他不是我師父!我從未對他行過拜師禮,如何算得上師徒?」
  
  塗蟾子冷笑道:「行沒行過禮旁人怎會知曉?還不是由你說了算?你二人在門裡以師徒相稱,可不是只有我一人看到。」
  
  又有一群道人出面做見證,靈散真人早知此事,這時見台下看客交頭接耳,私語聲不斷傳上來,便上前催促道:「方堂主,還是說句話吧,茲事體大,你推搪不過啊。」
  
  應笑心急火燎,只掙得滿臉通紅,朝著台上拚命搖頭,暗示方澤芹不可當眾承認師徒關係。方澤芹瞧在眼裡,疼在心裡,怎能不知道徒兒的心意呢?他思忖半晌,俯身將應笑抱到台上,緊緊攬在身側,緩緩說道:「不錯,這女子確是方某獨一無二的徒弟,雖未行過師禮,卻是方某一手帶大,醫術學問皆得我親傳,此時若不認這師徒關係,便是自抹功勞,方某心有不甘。」
  
  他說得坦坦蕩蕩,並無卑怯的神色,倒叫眾人驚奇萬分,唯獨玄度先生樂得發笑,喃喃自語:「方神醫的反骨要露出來了,可喜。」
  
  方澤芹又道:「時至今日,方某仍將她當作徒弟來看待,她也依然視我為師長,方某從不認為夫妻之間單單只能有兒女私情,親人之情、朋友之情、師徒之情,無一不摻雜其中,方某因憐生愛,小徒因敬生情,我二人既非血親,也未違反哪一條律令,只是相互認作此生唯一的伴侶,她離不開我,我也放不下她,為何要因世俗眼光避忌?」
  
  此言一出,台下是炸開了鍋,有的敬服,說他敢說敢做,實為真漢子,老一輩聽這直言示愛卻覺尷尬,直叫著不成體統,也有女子聽了之後深感觸動,大抵是義憤填膺的少,看熱鬧湊新趣的多。
  
  塗蟾子見他直言不諱,還說得頭頭是道,心裡反覺狼狽,叫道:「若都像你這般,收了徒弟只為做這等齷齪之事,天下豈不是要烏煙瘴氣了?」
  
  話音剛落,就聽到一個聲音從空中傳來:「小人見識,鼠輩嘴臉,若都像你這般,做人徒弟只為貪權逐利,這偌大江湖豈不是要成耗子窩了?」
  
  眾人循聲望去,就見一團白影自院牆後飛掠而來,輕飄飄落在高台上,站定一看,竟是個白衣白袍的清雅儒生,白衣先生上台後先與方澤芹等人敘禮,接著面向四方拱手一推,瞇眼笑道:「在下玉竹,乃是方神醫的好友,特來為這場武會助興,各位英雄請了。」
  
  台上台下均被他上場時露的一手絕頂輕功所震撼,一時啞然無言。塗蟾子被羞辱得面色紫脹,搶到台前道:「貧道只是不願看這醫聖門淪為藏污納垢之地,豈是覬覦門主之位?鶴亭先生最是看重禮教,若他在此,斷然不肯將門主之位交託給一個悖逆人倫的狂徒。」
  
  玉竹先生冷笑道:「看你如此敬重鶴亭先生,那倒是聽聽他的意願如何?」
  
  話到此時,便聽院外職司大聲喊道:「鶴亭先生回來了!」
  
  眾人一驚,等不及回頭看去,果然見鶴亭先生從院門下漫步而出,醫館子弟與門下道眾連忙迎上前作揖。三宗使者、青霞真人及分派門主也都起身敘禮。
  
  鶴亭先生一一見過,不慌不忙地踱上高台,方澤芹、應笑與塗蟾子均躬身行禮。原來方澤芹之所以寄發邀請函給玉竹,便是借他的人脈來尋找鶴亭先生,能不能找得到卻是未知之事。
  
  玉竹先生笑道:「在下幸不辱命,只是來得遲了些。」
  
  方澤芹道:「不早不遲,來得正好。」
  
  玉竹先生甩開折扇在胸前拍了拍,說道:「來龍去脈我已告知鶴亭先生,接下來是你們自家的事,在下便安心做個看客了!」說罷跳下高台,自往玄度先生那裡去了。
  
  方澤芹對鶴亭先生道:「弟子無能,還要勞動師父出面。」
  
  鶴亭先生微微頷首,緩聲道:「難為你了,先退下吧,為師自有主張。」
  
  方澤芹遵從師命,帶著應笑往後退開,塗蟾子垂頭恭立一旁,鶴亭先生也不瞧他,慢慢踱到台前,說道:「感謝各位英雄為我醫門費心,想我醫聖門自創立以來,致力於行醫救世、扶弱助貧,對外雖稱醫道兼修,實則以醫為本,先師在時便有意擴充醫員,令貧道招收俗門善醫者為徒,在四個徒兒當中,方堂主是跟我日子最長久的一個,他七歲學醫,十三歲便已獨自外出巡診,多年江湖歷練,不知救了多少性命,他雖非長徒,其醫術品行卻深受學生與鄉鄰推崇,由他繼任門主,貧道才能放心離去。」
  
  塗蟾子道:「方堂主的醫術品行自是無人懷疑,只是師徒通婚畢竟有違禮法,叫人如何能信服?」
  
  鶴亭先生道:「乾興與空志只是名為師徒,入門時卻是拜在我座下為弟子,若按禮法而論,她與空志實為師兄妹,縱是成親又有何妨?」
  
  塗蟾子這時已是橫了心,即便自己做不成門主,也絕不讓方澤芹上台,便咬牙道:「他已當著眾人的面認了師徒的分,便是不論禮法也是世俗難容。」
  
  鶴亭先生道:「心懷寬廣之人如何容不得這小兒女的真情?那等連世間真情也容不下的人,又能容得下甚麼呢?」
  
  在場眾人多是重情講義的江湖俠士,聽了鶴亭先生的話,心中各有所感,想這世上多少男女,能真心相待,將彼此視作唯一的又有幾人?他二人雖名為師徒,到底不是血親,這禮教上有哪一條是禁師徒相愛成親的?不過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多了便自成道理。
  
  玄度先生見人心搖擺不定,便走上台,拱手道:「諸位英雄,你們眼中所見的這位小公主並非嬌養宮中的閒人,她曾經跟隨方神醫充軍上陣、抗擊夏賊,為了治療傷兵毒患,每日以口吸毒,以致毒入心肺,是方神醫與在下協力為她開腹洗毒,才險險揀回一條小命,這等英勇之舉,可謂巾幗不讓鬚眉。江湖中人最重一個義字,豈可因俗禮而不顧大義?他師徒皆是技高有德的良醫,能持掌醫門,乃是我江湖一大幸事。」
  
  因這一席話,眾人無不肅然起敬,再看應笑雖貴為公主,卻僅著一身樸素道衣,那道衣寬大,更襯得她嬌小瘦弱,竟都起了憐惜之心。
  
  塗蟾子仍梗著脖子道:「弟子不服,想必門下道眾也容不下他們!」
  
  鶴亭先生輕歎一聲,忽而凝起面孔,沉聲道:「若是容不下,你等便自行求去吧!」說著從囊中取出一塊嵌金鐵券,把方澤芹喚到身前,揚聲說:「此乃先帝欽賜金書鐵券,賜邑地於仙女峰上,敕建醫聖門為府宅,因我祖師以修道人自居,未曾娶妻生子,此券便由師傳徒代代續延,如今在各位英雄面前,貧道便將這鐵券傳給徒弟,持此金書者即為醫聖門之主。」
  
  方澤芹跪領金書,台下眾人早已心有偏向,只覺那一幹道士咄咄逼人,未免太不識好歹,此刻見了鶴亭先生果斷行事,都大感快意。青霞真人見事已至此,還要為自家駁回些面子,便故作大方地上台道賀,好聲好氣地說:「縱非道門,醫聖門與我歸雲派到底是同出一脈,你門下道眾若實是留不住,亦可投到我這處來,貧道定當妥善安排。」
  
  鶴亭先生也不推辭,客氣地說:「那就有勞掌教了。」
  
  他早有將醫、道分離的打算,只因自身為道,心有眷念,始終硬不下心腸疏散道眾,如今矛盾激化,到了不得不做決斷的時候,這也算是給塗蟾子與門下道員找了一條退路。
  
  當晚群雄聚會,在門內開了二百來桌大宴,方澤芹帶著應笑一桌桌敬酒,筵席間向眾人提到來年將擴招門徒,親授醫術和武藝,不再做那流水的幫子,各路英雄見這門主武藝非凡又頗具豪俠之風,無不心懷敬慕,有些還沒歸屬的年輕小輩聽說方澤芹要親授武功,已暗暗盤算要投進門下為徒。
  
  大宴連開兩日才盡歡而散,玉竹、玄度心繫愛妻,早便告辭而去,鶴亭先生也留不住腳,見方澤芹與三宗使者暢談甚歡,情知後事不需他操煩,沒住幾日又遠遊而去。

  ***

  俗語說不經一事不長一智,這樁風波過後,應笑亦有成長,不再似往日那般避在房內苦讀,開始學著打理門內門外的事務,協助方澤芹整頓門風、照應弟子,因著年歲小,尚不能接管分堂,只讓她巡迴於各堂講讀醫理,逐漸有了些當家的風範。
  
  卻說他夫婦之間雖是彼此戀慕,還是依著習慣以師徒相稱,夫對妻有如父待女,妻對夫則似晚輩孝敬長輩,旁人看了難免奇怪,他二人倒處得自在,端的是如膠似漆、片刻難離。
  
  到了來年寒食,門內休務,方澤芹將後續之事安排妥當,仍帶應笑回家祭祖,在渭州與南向天會合,又去定遠寺裡接了春花,一行四人同往龍江探視親人故友。
  
  剛到得中保村前便聽到朗朗讀書聲從村塾裡傳來,那間棚屋如今已成了黑瓦白牆的學館,應笑遠遠觀望,想起與先生初見時的情景,不由嘴角含笑,正感慨時,感到手被握住,抬頭望去,卻見師父也正看著自己,目光溫柔似水,直透入心底。
  
  他夫妻二人如此對視,卻叫春花與向天看得難為情,春花識趣地道:「聽聞我原來住過的那間山神廟已經修整擴建,這便去瞧一瞧,你們自便。」說著,丟了個眼神給向天。
  
  向天忙說:「春花畢竟是個女人家,獨自走動實為不妥,先生,你們自去忙,我陪著她。」
  
  春花橫去一眼,拉著他便走,嘴裡還嘟噥道:「甚麼叫畢竟是個女人家?你白長這麼大個頭,話也不會說?」
  
  向天瞪眼道:「不是女人家難不成還是男人家?我哪兒說錯了?」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語,抬著扛往遠處走去,應笑莞爾一笑,說道:「春花的性子又回來了,不知有多少年沒看他們鬥嘴呢。」
  
  方澤芹笑道:「春花是個堅強的孩子,能在此挖到你們三個寶是為師的福氣。」
  
  師徒倆先去拜會曹村長,又上墓地祭拜柳元春,回來時天色尚早,方澤芹便陪她去村外小河邊漫步散心,當年讀書認字的草棚子已變成一座涼亭,木桌換成石桌,斷了腿的凳子換成了一個個雕花石墩。
  
  二人往亭裡小坐,方澤芹輕撫桌面,凝神望著應笑的臉,眼前卻浮現她兒時咿呀學語的模樣,竟癡癡的出了神,半晌才道:「想當初,你的個頭還不及這桌面高,得站在凳子上才能夠得著,也時常坐在為師腿上讀書,轉眼間卻成了大姑娘。」
  
  應笑伸手摸他的額頭,微微笑道:「徒兒變了,春花變了,向天也變了,唯獨師父始終未變。」
  
  方澤芹拉下她的手放在嘴邊親吻,笑道:「怎會沒變?收你為徒時,為師可從未想過要你當我的妻子。」
  
  應笑輕聲道:「師父到這會兒也沒全拿我當妻子相待呢,還當徒弟女兒般來愛護,可不知徒兒曾為此難受許久。」
  
  方澤芹見四下裡無人,便攬住她親親臉,說道:「你我本是師徒,為師對你的喜愛並不僅止於男女情愛,難道對應笑而言,為師只是個男人?」
  
  應笑嗤的一笑,軟聲道:「師父這話說得可怪了,您老本就是男子呀,我如何能將您瞧作女子?」
  
  方澤芹捏住她的鼻子,輕斥道:「沒規矩,你明知為師不是那個意思。」
  
  應笑嘻嘻而笑,卻不言語,往他懷裡輕輕一靠,伸手拉過胸前的長髮把玩,將兩人的髮絲纏繞在一起。方澤芹看得心動,握住她的手,正待說話時,卻見向天與春花自那頭跑來,在淺灘上踩水追逐,若給外人瞧見這般光景,必會斥為無狀,看在方澤芹與應笑眼中,卻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這時已近黃昏,夕陽晚照,雲霞如火,河面上金光燦燦,見到那二人在水中哄鬧,不由想起當年今日,在簡陋的草棚中,師父手把手地教徒兒習字,兩個學生卻耐不住性,摔了紙筆,擅自跑去河裡玩耍。
  
  再見昔日光景,人還是那個人,卻已非初時心境……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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