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鼎鼎 -【相親紀元】《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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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喜歡到底是什麼？感情到底是什麼？愛，到底是什麼？

    舉手指發誓，我真的不是在模仿文藝女青年，我也真的不是十二年前的中二病發作，而是，當我知道劉瑞根家的那些事後，對他的感覺，突然變了。

    我以前每天都在想他，時時都想見他，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好的，哪怕他邋遢、他不愛乾淨、他懶惰，他不那麼完美，但總是可愛的。他的那些缺點令我和他更接近，而不會疏遠。而他的那些家事，卻令我的心變冷。就仿佛我本來是一塊正在燃燒的木炭，本來都要發紅了，然後突然，被放到了冷風中，不，這麼說還不完全，而是，被灌下了冷水，雖然還沒有完全熄滅，但好像，已經沒有了當初的熱度。

    如果說劉瑞根先前只是在我面前去掉了光環，那現在，就像是扒光了衣服，他的缺點毫無保留的暴露在了我眼前，而他這個人，也更加立體了。

    於是，我不由得有些恐慌，不是恐慌劉瑞根，而是恐慌自己。

    我那麼喜歡他，那麼喜歡，曾經覺得他哪怕殘廢了、變傻了也還是會喜歡的，但為什麼，現在只是知道了這些，感情就有了變化？我到底是真喜歡劉瑞根，還是喜歡的只是我的一個幻想？因為劉瑞根符合了我對男性的某種期待，所以不斷的將他美化，最終覺得自己真的喜歡他了？

    或者說我也是真喜歡劉瑞根，但我喜歡的是一個符合我要求的劉瑞根，當發現他不是那麼回事的時候，我就不喜歡了？

    我捫心自問，如果劉瑞根不是還欠別人錢，而是有著二百萬存款，那麼我對他的感情會有變化嗎？我會不會多喜歡他一些？

    在任何時候我都承認，我愛錢，我愛優渥的生活，我愛懶散。我也幻想過羅利那樣的要求，高富帥的男友，癡心不變的等待，前後擁護的服侍。

    但，我喜歡劉瑞根，真的只是因為喜歡啊。

    我認識他的時候，他普通平凡，有點小帥，但當時他暴露出的條件相當一般，說話還有點口吃，為人還有點木訥——當然，我的條件更不好。但我要說的是，我對他的那份喜歡，只是純粹的喜歡。

    而如果現在，我自以為的純粹會因為金錢發生變化的話，那，我這是喜歡嗎？

    我被這些中二問題搞的煩惱不堪，無精打采的樣子連于女士都發現了，她老人家不愧是做婚介的，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問題：“戀情受挫折了？”

    我點點頭。

    “想說嗎？”

    我保持沉默。

    “今天下午也沒什麼事，你跟我去一趟歐雅吧。”

    我抬起頭，歐雅是我們這兒的一個咖啡館，以位置和價格而出名，有異曲同工之處。

    “李偉澤回來探親，正好安排他和小牛見一面，你跟我去蹭一頓吧，今天就別減肥了，你最近的成果不錯，可以獎勵自己一下。”

    于女士好心好意，我當然不會拒絕，當天下午就和她一起去了。李偉澤是臺灣人，四十四歲，離婚有一女，做金融，據說年薪幾百萬人民幣的樣子。我見過照片，當時還沒什麼感覺，現在卻發現真人還是風度翩翩，而且看起來也沒有那麼老相。而小牛今年不過二十五，有幾分鄧姑娘的樣子，不過比鄧姑娘更活潑一些。兩方一見面，就都有那麼點意思，我和于女士吃了塊蛋糕，就告辭了。

    “看來這兩個人應該有那麼點了。”

    出來後於女士開口，我道：“恭喜老闆了！今年紅包可要多點啊。”

    于女士一笑：“你覺得李偉澤怎麼樣？”

   “看起來蠻不錯的，有風度有內涵，剛才還送咱們下樓，我陪人相親過這麼多次，大多也就站起來意思一下，送出門外的，還真就這麼一個。老男人果然和那些毛頭小夥子不一樣。”

    “不只是年齡的關係，你沒有遇到過年齡大的？他們也和李偉澤似的？”

    我一想，也還真是，雖然不多，但在我做陪客的日子裡，也的確有年齡和李偉澤相當，甚至還要比他大一兩歲的。年齡到了，自然是相對要成熟穩重一些的，但，還真和李偉澤不太一樣。

    “那老闆你說是什麼原因？”

    “這第一，是因為人家那邊的教育方式和咱們不同。你還別不承認，咱們內地的教育在某些方面還真跟不上臺灣的。去年我去那邊的時候，早上五六點鐘去鍛煉身體，大馬路上根本沒有人，但人家五六歲的小孩就站在那裡等紅燈，放咱們這裡，別說小孩，大人都會闖的。”

    我沒去過臺灣，也不好對這話表達意見，好在于女士也不等我的意見：“不過更關鍵的是，這有錢的男人和沒錢的男人那還真不一樣。這男人的錢，就和女人的美貌一樣，雖然大家嘴上都說著內在美更重要，金錢美貌是身外之物，但有了，不說別人，當事人本身就要有多少底氣。你還記得上半年那個小花吧。”

    我點點頭，小花本名不叫小花。之所以這麼叫，一是有點調侃的意思，二來也是，此女的確貌美如花。

    二十三歲的年齡，端的是那種百裡挑一的容貌，氣質甜美，從不缺追求者，要說是和我們婚介所沒什麼關係的，但人家目標也專一——要找有錢的！

    就一個標準，有錢，要超級有錢，越有錢越好，只要有錢而又不變態，其他的條件都可以往後排。

    “你說那姑娘出了長得漂亮還有什麼，但人家那氣場……飄飄，不是我說你，讓你學你都學不來。”

    我默然，的確如此。我雖然是三流大學畢業，但那小花比我更不如，言談舉止……那真像《男人幫》中演的那樣，痞子蔡能念成胚子蔡的。但人家往哪裡一站，就氣場全開，很有一種你們都要讓著我的架勢。發嗲嗔怪做的那叫一個自然流暢，別說男人，女人都有點吃不住，最後真讓她挑了一個離過婚的有錢人，三月份見得面，八月份，人家已經去領證了！

    “女人的美貌是這樣，男人的錢也是這樣。你看李偉澤現在這樣，他要是沒錢，就算他做同樣的動作，你看起來，感覺就不一樣了……”

    “老闆，我沒這麼現實吧，又不是我要嫁他……”

    “我不是說你現實，而是他自己的感覺就不一樣。你看那些當官的，臺上一個樣，下臺後又一個樣，那是為什麼？因為底氣。我們人活在這個世上，每個人都要有點底氣。不過有的人的底氣是權撐起來，有的人是錢撐出來的，有的人是被才華撐起來的。小孩子天不怕地不怕，那是被爹媽撐起來的，因為在他的世界裡，爹媽是萬能的，而他爹媽又總是順著他的。你看我現在出去，會被人叫一聲女士，我自己過得也好像很悠閒自得，那是因為我有一點錢，有一份自己的事業。如果這些都沒有……那我就是一普通大媽，每天就要為菜價是不是又漲了兩毛斤斤計較。”

    “老闆，被你說的……我真沒底氣。”

    “你是沒有。”于女士斜眼看了我一眼，“因為你什麼都沒有。”

    雖然我早就知道自己普通平凡渺小若微塵，但被這麼一棍子打下來……還真有點扛不住，我低下頭，弱弱的叫了一聲老闆……

    “飄飄，你是一個好姑娘，你很善良，雖然這個善良有時候是我們不需要的，但我很珍惜，因為有你這樣的員工，我起碼不用擔心你會在我背後捅刀子，雖然並不完全，但從某方面說，我的確是把你當我的孩子看的。”

    “老闆，我知道你對我好……”

    這倒不是完全的肉麻馬屁，不說別的，于女士能讓我在套間裡住下，真的是給了很大的方便和福利。對她來說，也許不算什麼，與我，卻是每個月起碼七八百的節省。

    “你這段變了很多，雖然你沒有說，但我和你王姨都知道，你戀愛了。女孩子，談場戀愛是再好不過的事情，哪怕將來沒有任何結果，乃至受到了傷害，一個女人，也總要戀愛一次，只有愛過，然後被愛過，我們才能變成真正的女人。但我們女人並不能完全為了愛情。也許現在我說這話你還聽不進去，但你先聽著，將來等你的大腦能夠反應了，來好好想想我今天的這番話。”

    “女人……”于女士停了下，仿佛在思考著怎麼組織語言，然後才慢慢的道，“或者說是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總要有點什麼東西，就像我剛才說的底氣。飄飄，你不是富二代也不是官二代，還不像小花那樣長的貌美如花。那麼，你要想與眾不同，依靠什麼？努力，只有你自己的努力。你現在戀愛了，你也許會覺得那個人是你的所有是你的全部，失去那個人，你簡直活都不能活了。可是，如果你失去了自己，那你就什麼都不是了！”

    我眨眨眼，又眨眨眼，然後開口：“老闆，我好像有點理解，但好像……又有點不太理解。那個，您是教導我，把自己放在首位，還是教導我，要努力奮鬥？”

    “都有，不過也都不完全。”

    “啊？”

    “那些話我不是說給現代的你聽的，現代的你，要有一個規劃，你要想想，自己到底要的是什麼，以後，要過什麼樣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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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被于女士那一棍子和那一番話打下來，我總算不用在那裡思考什麼愛情喜歡了。

    2011年的最後一天，我和劉瑞根並排而坐。

    真的，真的真的，我本來是想冷靜冷靜的，更重要的是，我想思考一下于女士的話。都說員工是要憎恨自己的老闆的，我對於女士當然也有諸多抱怨，比如薪水不給力啦，坑蒙無辜青年女子啦，但從某方面來說，我還是相當尊敬她的。她比我大那麼多，那麼掏心挖肺的對我說那些話，總是對我有幫助的，但劉瑞根的一個電話打來……

    於是，我徹底不用思考了。

    就算沒有了先前的熾烈，我也依然是喜歡，當他的一個電話打來，我根本就沒有辦法抗拒，然後，我知道了于女士那最後一句話多麼實用了——規劃以後的生活。

    “我沒有別的意思，但是有一句話我要問，你會娶我嗎？”在新年的最後一天，這句話本來應該說的很浪漫的。但我說的，卻像是在開什麼黨支部的會議。老實說，我也不想這樣的，但我對這事實在沒有經驗，也只有這麼順著來了。

    劉瑞根一怔，然後笑道：“飄飄，求婚是要男人來的。”

    “誰跟你求婚了？我給你說正經的。”

    劉瑞根嘆了口氣：“飄飄，我跟你說過，我一直是把你當做結婚物件看待的。”

    “那也就是說，如果沒有意外，你會和我結婚了？”

    劉瑞根點點頭。

   “很好，我也是。”

    劉瑞根一笑，我的心不由得一跳，原本僵硬的心簡直就有要融化的感覺，娘咧，我前一段犯什麼中二啊，來看看他不就什麼都知道了嗎？不過不犯中二于女士也不會對我說那番話，那我現在也不會坐在這裡和他討論這些……

    我甩了一下頭，暗吸了一口氣：“雖然都還不能確定，但我們都有結婚的打算，而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我們也一定還會要孩子，所以，為了這些很有可能發生的未來，我們現在，是不是就要做一些規劃？”

    感覺到我的認真，劉瑞根也坐直了一下身體：“你說。”

    “你現在每月六千，支出要三千，我現在每月四千，支出要兩千，然後你每年還有固定支出兩萬，所以每年我們兩個大概能存下兩萬，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你能在一年內把債務還清，然後在第二年開始有盈餘，不過你那時候就要三十一，而我也要二十八了。我不是說這個時間有點晚，而是，我們不能保證就沒有意外是不是？還有……”

    說到這裡，我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咬牙道：“女人是有最佳生育年齡的，雖然要做好各種準備才能生孩子，但這個時間總是越早越好。”

    劉瑞根點點頭：“那你現在的意思是……”

    “存錢！”我握了一下拳，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我們要存下每一分每一毫，同時，要盡力的去多掙一些！”

    劉瑞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我不去管他，把我想了兩天的方案拿了出來。這個方案我真是絞盡腦汁，其中包括了每一頓早餐的費用，以及每次我來他這裡坐什麼公車最節省時間金錢，同時還在後面列舉了若干開源的想法，比如他利用節假日去幫人修電腦以及我幫人畫插圖。

    對於他那一行我不太瞭解，只是提出一些想法，而對於我自身來說，也就是除了多湊對成功外，就是幫人畫東西了。再怎麼說，我也是畫了這麼多年，雖然創意劇情一般，一些功底還是有的，拿大樑不行，幫著畫點邊邊角角也能湊合，而在網路上混跡這麼久，也有那麼一點人脈，過去也有人給我說過這樣的機會，但我一般很少幹——錢真是太少了啊啊啊啊，一張圖只有兩塊錢啊啊啊啊，還要聽人家各種要求啊啊啊啊啊……

    尼瑪我雖然不富裕，可還真沒有必要這麼自虐，但現在，我想開了，兩塊錢，也是錢啊！

    “飄飄……”劉瑞根看完我那個規劃，很認真的看著我，“委屈你了。”

    我本來是沒有委屈不委屈的概念的，但聽了這話，我卻有一種想流淚的感覺，我暗暗的吸了口氣：“沒有，我以前也是活的太沒有規劃了，從此以後，我要努努力力的工作，踏踏實實的生活，我就不信了，咱們埋頭苦幹，還不能發家致富！”

    劉瑞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見我瞪過眼，立刻嚴肅了面孔：“嗯，很對，你說的非常對。”

    正確的事情，做起來往往是難的，制定計劃的時候我光想著節省，而當真去施行的時候，我才知道過去的生活多麼奢侈。淘寶，那是不用去了；茶葉，也可以喝那種牛皮紙包裝的了，超市……其實菜市場和農貿市場的東西更新鮮更便宜啊，除了路遠點環境惡劣點，沒什麼不好的。

    我用一百塊買了輛二手的自行車，每天騎著去菜市場去劉瑞根那裡，每天給他做飯，然後每天，再早早的回來。我們的生活越來越世俗化。一開始他送我回來會打車走，再後來，他也買了一輛自行車，於是我們兩個天天是迎著寒風來迎著寒風去。

    我有時候也會想這種生活是不是太無趣了，好像還沒有任何激情我們就進入到了老夫老妻的狀態，與他的前女友比，我一定粗俗不堪吧，但，他沒有怨言的陪我騎自行車，又打消了我的這些顧慮。

    我充分的體驗到了女人能感性到何種地步，原來真的是，只要你喜歡他，那麼陪他吃苦受累也是甘之如飴的，我也終於理解了為什麼世界上會有那麼多下堂的黃臉婆。有時候我也會想，將來我會不會也變成其中的一個。現在我跟著劉瑞根吃苦，幫他存錢，將來他有了錢會不會再找一個年輕貌美的？

    我真有這樣的擔心，但我卻不能阻止自己這樣做。於是，在擔心的時候我只能想劉瑞根是不一樣的。

    在這種狀態下，我體驗不到苦累，只是忙忙亂亂的，直到二哥哥闖到我們的辦公室。

    二哥哥有好一段沒來找我了，這也正常，他們這種單位總是年底忙的，所以在看到他的時候我還有點吃驚，不過他比我更吃驚：“飄飄，你怎麼了？”

    “什麼？”

    “你這到底是怎麼了啊！”二哥哥搖著我的肩膀，眼圈都有點發紅，“你、你是不是病了？你……你說話啊！飄飄！”

    “停停停停，黃春春同學，你先離我遠點。”

    二哥哥難得沒有對黃春春三個字表示意見，依然用韓劇中的目光看我，看的我直起雞皮疙瘩。

    “飄飄，我就這一個月沒見你，你、你怎麼就變成了這樣……”

    我忍無可忍，一腳踹到他的小腿骨上：“黃春春，你夠了！”

    “停！我任何事情都沒有，然後現在來說你要做什麼事！”

    “你瘦了……”

    “老娘減肥了！”

    二哥哥一怔：“尼瑪的老娘不能減肥嗎？”

    二哥哥向我看過來，又看過去，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過了好一會兒，才以一種夢幻的語調道：“減肥？”

    “說吧，你到底來找我做什麼？”

    “減肥……？”

    “黃春春！”

    “……減肥？”

我不再說話，上前擰著二哥哥的耳朵，直到把他擰的嗷嗷叫才鬆手。

    “飄飄，你真的減肥了？”

    “在你面前的，就是減肥後的成果！”我叉腰挺胸。

    二哥哥圍著我嘖嘖稱奇，上下直看，我本來是非常自豪的，但被他這麼一打量，不免又有些心虛：“有事快說，沒事滾蛋，我忙著呢！”

    真的，從二哥哥身上我能充分的感悟到小說的正確性——真有人是天生的M，比如二哥哥，我覺得我每次吆喝他，他都會更加狗腿，這次也不例外：“別啊，飄飄，我還帶了德芙呢。”

   “德芙留下，你走人。”

    “你不減肥了？”

    “我留著送人不行嗎？”

    二哥哥的臉苦了起來。

    “別裝了，你到底說不說。”

    “說、說……你讓我想想啊……”二哥哥坐在椅子上，沉默了片刻，“你最近和羅利見面了嗎？”

    “還真有一段時間沒見了，怎麼了？”

    “我前幾天到紫荊看到她了。”

   “哦。”

    “你這是什麼態度？”

    “你這新聞太老了，人家羅利早在一個多月前就在紫荊出沒了。”

    二哥哥有些呆滯的看著我，我挑了下眉：“怎麼，只准你去那裡，不准人羅利去瀟灑？我告訴你，羅利談了一個超厲害的男朋友，以後說不定嫁入豪門呢。”

    “你見了嗎？”

    “這個，還沒有。”

    “那麼你不覺得奇怪嗎？”

    我沒有說話，其實我早就覺得奇怪了，但這一段，一是工作忙，二是劉瑞根的事攪得我頭昏腦脹，雖然我老覺得要去看看羅利，但就沒有真的落實。

    “我是在紫荊的二樓看到羅利的。你也許不知道紫荊的二樓是什麼地方，但那真不是你有點錢就能上去的，我也是跟著我們局長才蹭上去，我不是說羅利找的那個男朋友不好，而是，我們不應該弄清楚嗎？”

    “怎麼弄？找羅利出來談嗎？”

    “光找羅利出來恐怕不行，我們還要再見見他男朋友。如果那男的真的沒問題，他一定願意出來和咱們見面的。”

    “這你就證明瞭？”

    “不只是這樣啊，見面了總要聊天吧，從一個人的談話中能看出很多東西的。”

    雖然我平時對二哥哥調侃諷刺，但我知道，比起人情世故，他可能是我們中最強的，畢竟環境在那裡放著。

    聽說我們要見她男朋友，羅利在那邊遲疑了一下，不過我得了二哥哥的叮囑，非常堅持，並說了那邊可以挑時間，羅利這才鬆口：“那我問問他，明天給你消息。”

    最後定的是兩天後的一個下午，地點竟然還是紫荊，走進那個大門的時候，我不由暗暗感嘆世事無常，以前覺得這裡就是那天邊的浮雲，除了中大獎是絕對不可能踏足的，想不到竟一連進來兩次。

    還是那個咖啡館，人很少，所以我們一進去就看到了羅利，她一個人坐在靠窗的位置。

    “他有點事，晚一會兒到。”羅利淡淡的說，“你們看看想吃點什麼。”

    說著招來了服務員，二哥哥把功能表讓給了我，我來回的翻看。我這段時間減肥有了成效，正處於精神煥發倍受鼓舞的階段，對於吃什麼還真不是太有興趣。再加上現在的羅利，也真的讓我有點鬧心。雖然二哥哥說由他來談，但有些話他還真不好和羅利說。

    “沒有關係的，飄飄，你別看價格，隨便點，就算都點一遍，我也請得起。”

    羅利笑著道，我心中一突。其實這樣的話，我們過去經常說，姐有錢，姐包你。說者調侃，聽者大笑，誰都不會放在心上，但此時我卻不免有點不舒服。

    “真的啊。”我裝出吃驚的樣子，“我可真能做出這事啊。”

    羅利淡淡一笑。

    “那就都來一份吧。”

    服務員吃驚的看著我，我學著羅利的樣子：“你沒聽對面這位元元元女士說全部請一遍也沒關係嗎，怎麼，你以為她給你開玩笑嗎？”

    “飄飄你別鬧了。”

    二哥哥皺了下眉，我也不想做的太過火，正要改口，羅利就道：“無所謂，都上了吧。”

    “羅利！”

    “真的無所謂啊，飄飄想吃就讓她吃，吃不完還可以打包帶走。”

    “你們……”

    “二哥——”我拉著長腔，晃著二哥哥的胳膊，“人家真的真的真的很想把紫荊的糕點都嘗一遍啦，人家就這麼一點點小小的願望，你就滿足人家啦，又不是讓你掏錢，哦？”

    二哥哥抱著自己的胸直打哆嗦，我又看向羅利：“羅小姐，真的真的好謝謝你哦。”

    羅利嘴角一抽，二哥哥往窗戶那邊挪了一下位子：“黃飄飄，你以後別說你認識我！”

    我還要繼續去抓他的胳膊，就感覺羅利的眼神不對，下意識的就轉過了頭，然後，就看到了一名正裝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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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要怎麼形容那個男人呢？

    帥？非常帥？

    不是，雖然他的眼睛非常漂亮，五官也基本沒有缺陷，但也只能說還可以。但是當他就這麼緩步而來，就自然而然有一種氣勢，一種比李偉澤更強大的底氣。

    “這就是羅利的男朋友。”

    雖然還沒有任何介紹，但我已經有了這樣的認識。果然，他逕自來到我們這個桌前，笑著對羅利點了點頭，然後看向我們：“不好意思，來晚了。”

    藏藍色的西裝，白色襯衣，和此時穿著碎花小裙的羅利並在一起，那簡直就像是在演偶像劇——尼瑪這還絕對是演總裁富二代那一角色的！

    二哥哥顯然也沒有想到會遇到這樣的角色，微微有點遲疑，羅利在那邊介紹：“這是約瑟夫。約瑟夫，這是黃飄飄，這是二哥。”

    約瑟夫伸出手：“經常聽利利談到你們，我也一直說要見見你們，都怪我，太忙，直到今天才有這個機會。點餐了嗎？請千萬不要客氣。”

    我和他握了一下：“沒客氣，我已經把單上有的都點了一遍，約瑟夫先生一會兒可以找沒嘗過的試試。”

    羅利和二哥的嘴角一抽，約瑟夫一怔，呵呵笑道：“飄飄你真會說笑話。”

    “不是笑話，你一會兒看到帳單就知道了。”

    約瑟夫顯然被我的無厘頭給弄蒙了，羅利道：“是真的。”

    約瑟夫一抬眼，對我比了個大拇指：“飄飄，你做了我一直想做的事，好，那我一會兒就找沒有試過的試試。”

    雖然在沒見到這個人前我就對他有一種警惕，雖然我很厭煩他一上來就自來熟的叫我飄飄，雖然我很不高興明明是中國人又在中國的土地上為什麼要自我介紹英文名，但我不得不承認這約瑟夫真他媽的好風度真他娘的會招女人喜歡啊！這種招數，這種為人處世的機敏，我和二哥哥加在一起也不是對手！

    果然，下麵的發展也的確如此。雖然二哥哥使出了渾身解數，多方打探，但那約瑟夫就能防的滴水不漏，不僅沒露什麼，反而把二哥哥的家底給問了個精光。他也想問我來著，但我大板臉用出來，只管嗯嗯啊啊，他試探了兩次也只有算了。

    說了大概二三十分鐘，川流不息的糕點咖啡奶茶已經上滿了整個桌子，約瑟夫看了下表，根據我多年的相親經驗，這是他想離場的一個反應，我放下刀叉：“約瑟夫先生，我能問一個問題嗎？”

    羅利皺了下眉，約瑟夫道：“不用叫的這麼生疏，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飄飄你想為什麼，儘管問。”

    “你準備什麼時候和羅利結婚？”

    “飄飄！”

    羅利的眉皺的更緊了，還在桌下踢了我一下，我只當沒感覺，繼續板著我的大餅臉道：“怎麼？沒有這個準備嗎？主席可是說了，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

    二哥哥有點不能忍受的扭過了頭，約瑟夫想說什麼，我已經先一步開口：“你準備要耍流氓嗎？”

    羅利有點受不了了：“飄飄，你能不能不要這樣！”

    “怎麼樣？羅利，你想要找的是真愛，真愛不是愛過就算了。愛是什麼？愛是想要擁有的，什麼如果你真愛他就要讓他幸福，但是如果他的幸福是你能給的為什麼要讓別人給？如果你們能夠白首偕老為什麼要擦肩而過？羅利，我很世俗，我不太瞭解你的愛情，我也不知道什麼是純粹的愛，我更不能體會什麼只要他過的好哪怕他最終和別人在一起我也無所謂是什麼感覺！我只知道你愛他，就想要嫁給他，想和他白首偕老，想和他患難與共，想讓他只關心愛護你一個，難道不是嗎？”

    羅利瞪著我，眼圈一點點的紅了，然後，突兀的站起身向外走去。約瑟夫也連忙跟著站了起來，想說什麼，我已經道：“羅利已經被愛情弄混了頭腦，她是真的愛你，請你有一些良知。”

    約瑟夫也拋棄了風度，僵硬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只知道你絲毫沒有給她面子，你真的是她的朋友嗎？”

    “就是因為是她的朋友，才不能給她這個面子！”

    約瑟夫一個冷笑，不再說什麼，也轉身走了，我撇了下嘴，對著他的背影眯起了眼，二哥哥在我身邊嘆了口氣：“你剛才也有點太激進了。”

    “要不還能怎麼樣，再像你那麼說下去，你就把自己八歲還在尿床的事說出來了。”

    二哥哥連忙捂著我的嘴，左右看了看，低聲道：“你說過不再提這件事的！”

    我拉下他的手：“行了，不會有人拿二十年前的舊賬笑你的。”

    “別人不會你可會……唉，飄飄，你說，你怎麼突然說那些話，咱們不是說好今天就是來探明情況嗎？”

    “是，到現在咱們也沒弄清楚這傢夥到底是何方神聖，但就憑他剛才那番支支吾吾，還不能判定他其實是有老婆的嗎？”雖然剛才還沒有說明，但是當二哥哥問到有關家庭、未來的時候，約瑟夫都有意回避了過去。當然如果只是這點還不能完全判斷，這傢夥實在是人際高手，說起話來也模棱兩可，但我們和羅利實在是太熟了，熟到只看她的表情，就能感覺出其中的異樣。

    這些異樣，再結合約瑟夫的話，以及羅利前段時間的表現，足夠我們得出一個我們都不喜歡的答案——約瑟夫，八成是一個有婦之夫，就算不如此，他和羅利之間，也好像是在談一場沒有未來的戀愛。

    只談一場戀愛有錯嗎？沒有，但如果做小三，那就有問題了。而且，羅利是我們的朋友，從哪個角度，我們都不希望她受到傷害。

    “你這麼一說，羅利還不知道什麼反應呢。”

    “隨便她什麼反應。”

    “飄飄……”

    “你能不能不要再說了！”我有些心煩意亂，雖然在來之前做了準備，但我真不希望結果會變成這樣，而且羅利也變得讓我有點不能接受。我和羅利認識了將近八年，我們一起從學校畢業一起到社會上打拼。我當年工作不穩定的時候，沒少當她家蹭吃蹭喝，我去面試的時候，沒少請她幫我化妝參謀衣服。

    我們一起捉弄二哥哥，一起去吃蛋糕，一起談論男人的肌肉，一起從少女變成女人……我和二哥哥無所顧忌，我和她，更是不分彼此，有人說女人的友情是不牢固的，但我和她，真的是不是姐妹的姐妹。

    是的，我們這一段時間沒有怎麼聯繫，是的，甚至這一兩年，我們都不像過去那樣膩在一起了。但這並不會影響我們的感情，這種從少年時期結下的情誼是絕對經得過時間的磨礪的。

    但，經受不住愛情的？

    我倒不擔心就此和羅利絕交，但是，我也真的不想和她鬧成這樣。

    “我剛才，是真的有些衝動了。”

    我這麼想著，就聽二哥哥又一聲哀嚎。

    “行了行了，我錯了，下次不會了，過兩天等羅利情緒穩定了，我就找她好好談談，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是啊，飄飄……”

    “還要怎麼？”

    二哥哥苦著臉：“你剛才說那些話前，怎麼沒想到，讓約瑟夫先把帳結了呢？”

    ……

    …………

    ………………

    尼瑪呀啊啊啊啊啊啊！！

    外星人入侵了，地球毀滅了，銀河系消失了，在那一刻，我內心的沸騰，那不是世界末日，是宇宙末日！在那一刻，我不知道我表面上是什麼樣，但我非常清楚，我內心已經千瘡百孔了。

    在這個時候我終於知道，人世間最悲哀的，不是聽到你男朋友還在為前女友的事還帳，不是你的人生沒有著落，不是你渺小卑微普通，而是你點了一桌紫荊的東西，而要付帳的人，卻尼瑪的跑了！！

    這個下午，我過的那叫一個悲催，差點被直接轟成渣，之所以還能全手全腳的活下來，首先要感謝紫荊的廚師手腳不夠麻利，沒來得及把那一個單子上的東西全部做了，其次要感謝二哥哥的人面夠廣，還能在紫荊這裡找到一個小領班，第三還要感謝二哥哥有隨身帶卡的好習慣，否則，尼瑪，我要不要找劉瑞根來救駕，要不就要留在紫荊，洗盤子了。

    但就算那個小領班能幫我消除後面還沒來得及做的訂單，就算二哥哥能刷卡幫我把已經上的東西都買了，看著那滿桌子的蛋糕咖啡奶茶果汁我還是欲哭無淚。

    “吃吧，能吃多少是多少。”二哥哥激勵著我。

    “吃不完也要帶走。”我咬牙切齒。

    “你不減肥了？”

    “六千塊啊，老娘肥死也要吃乾淨！”我說的滿含熱淚，尼瑪，一塊芝士蛋糕，外面最多賣四十，這裡你怎麼就能賣九十八呢呢呢呢呢呢？！

    “……這六千塊算我的。”

    “別開玩笑了。”

    “真的，飄飄，這六千……”

    “我說你別開玩笑了。”我從蛋糕上抬起頭，認真的看著他，“這是我點的，羅利也是我氣走的，所以，由我負責。好了，這個討論到此為止，姐出血大請客，你今天可要使勁兒的給我吃。”

    我說的豪氣幹雲，但卻是真的想吐出一口血來。這段時間我那個省吃儉用啊，精打細算的恨不得仔細到分了，卻沒想到這一下就出去這麼多，果然，衝動是尼瑪的魔鬼啊！春晚還是要看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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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不用說，當天劉瑞根的晚餐，就多了兩塊紫荊的蛋糕，對此，他非常驚訝，看向我的目光，那叫一個詭異。

    “看什麼看，有的吃你還挑什麼？！”

    我叉著腰，瞪著眼，劉瑞根立刻低下頭，過了一會兒才又看向我：“飄飄……”

    “不要說，不要問，我什麼都不會告訴你的！”

    劉瑞根看了我片刻，再次低下了頭，真的不問不說了。他這麼淡定，我倒是忍不住了，等他把那兩個蛋糕吃完，我低聲道：“你真的……不問？”

    劉瑞根抬起頭，一笑：“你想讓我問，我就問，你不想讓我問，我就不問。”

    在這一刻，我真的糾結死了。尼瑪，我其實是想發洩說說的，但你表現的這麼從容這麼大度，我怎麼說啊？！

    “那麼，飄飄，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嗎？不管是什麼，我們都可以一起解決是不是？”

    我鼻子一酸，差點掉淚，有的時候，男人的溫柔真尼瑪致命啊。我低下頭，以小學生認錯的態度把經過說了一遍：“雖然二哥哥說算他的，但我怎麼也不能那麼做。要是六百我就厚臉皮了，但那是六千，就算二哥哥不太在意，我也做不到……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

    “對不起……我本來說存錢的。”

    “存錢的目的也是為了花錢啊，現在讓你花了，又有什麼關係呢？”

    我抬頭看他，他微微一笑：“而且，如果真要算舊賬，我比你多啊，那是不是要跪搓板認錯啊？”

    我搖搖頭，抱著他的腰，把自己往他的懷裡藏的更多一些。在這一刻，我不再去想他的前女友，也不再去想未來的現實，我只是覺得我們兩個在一起，就是一方天地。

    我能忽略他的缺點，他能包容我的失誤，這其實，已經是兩人相處的最佳模式了吧。

    兩天後，當我從那六千塊平復下來，而我也認為羅利能冷靜的時候，我撥了她的電話，電話撥了三次，響了二十多聲才被接通。

    “我要見你。”我不等羅利開口，就道，“一定要見，你現在在家嗎？我去找你。”

    “我不……”

    “羅利，多年姐妹，不要說這種傷感情的話。”

    “那你就沒有想過是否傷了我的感情？”

    “你知道我為什麼那麼說。”

    羅利在那邊沉默了下來，我的心徹底落在了穀底，這個沉默，非常肯定了我們的猜測。

    “我去找你。”

    “我不在家。”

    “那你說地方吧。”

    “……紫荊……”

    我嘴角一抽：“我不想去紫荊。”

    尼瑪姐這輩子都不願去了！

    “那到歐雅吧。”

    我張張嘴想說什麼，不過最終沒有說出來。晚上，我和羅利在歐雅見了面，我們這個工作沒有什麼週六周日，所以我對日期也不是那麼敏感，到了之後才發現，已經沒有位置了。我撥通羅利的電話說明情況，羅利道：“沒關係，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到。”

    她說馬上果然很快，而且是自己開車過來的，一輛紅色的小轎車，我認不出牌子，但看起來非常漂亮。

    “我有你們這裡的VIP卡，還有預留的包間吧。”

    羅利亮出一張銀白色的卡，那服務生接了看看：“只有大包間了。”

    “可以。”

    “大包間最低消費六百五十八。”

    羅利淡淡的點了下頭，我聽到那六百五十八本想阻止的，但看她那感覺就沒有開口。

    “先說好，這次你付了錢才能走啊。”

    “把你的卡號告訴我吧。”

    “什麼？”

    “上次你沒少出血吧，把卡號給我，我把錢給你打過去。”

    羅利脫了外衣，斜靠在沙發上，淡淡的說，我忍了又忍，忍了又忍，到最後還是沒忍住：“羅利，你變得真多。”

    “那是我有資格變了。”

   “你……”

    “先點東西吧，我推薦這裡的藍莓蛋糕，就算你現在在減肥，也可以嘗嘗。”

    說實在話，我現在真想把餐牌打到她臉上，但看了一下旁邊的服務員，我到底是忍住了：“隨便，只要你付錢。”

    對於我的僵硬，羅利恍若未聞，逕自點了一壺花茶兩份蛋糕然後就是水果蔬菜沙拉各一份。那服務員記錄下來又重複了一遍後道：“女士，您點的不夠最低消費。”

    “我知道，一會兒再說。”

    羅利擺擺手，那服務員出去了。

   “你到底準備怎麼辦吧。”對羅利，我沒有什麼好裝的，當下也不繞圈子，逕自就挑明瞭。

    “什麼怎麼辦？”

    “羅利，你不要裝傻，你知道我的意思，難道這就是你想要的愛情？你覺得那真的是愛情嗎？”

    “哪裡又不是愛情了？”

    “哪裡又不是？”我冷笑了兩聲，長長的吸了口氣，再也忍不住的拍了下桌子，“你是不是真的看言情小說看傻了？你是不是以為他像小說中的男主人公就真的會被你癡心感動？你愛他，很愛很愛，於是你等他一年兩年三年十年！幫他養著孩子，孩子大了是天才，能自動去找爹。然後那當爹的突然發現有這麼一個兒子，欣喜若狂，再回想過去，突然悔悟愛的是你？尼瑪的覺得這可能嗎？他這十年間都不知道愛的是你，都不思念你，都不想你，突然看到兒子就領悟了？好，就算這是真的，但十年後你多大？三十七！尼瑪小說中的女主人公都是十七歲懷孕二十七歲再和男主角重逢的！你要想玩這一套，除非去重生！”

    “不會。”

    我一口氣說完，只覺得嘴巴發幹，正要喝口水再接再厲，羅利突然道，我一怔，下意識的出口：“什麼？”

    “不會有孩子。”

    “什麼不會有孩子，你以為我真的在說什麼天才孩子……”

    “我帶環了。”

    “帶環？”我大腦一時僵硬，只能鸚鵡學舌。

    “是的，所以，不會有孩子了。”

    我張了張嘴，又張了張嘴，但到底，也沒能發出任何聲音。雖然我對這些不是太懂，雖然我不是專業的醫護人員，但我也知道，那環，不是輕易能帶。大多數帶環的是什麼人？是已婚婦女，是已經生過孩子的。而一般沒有生過孩子並且還準備要孩子的，輕易是不會去帶那個東西的，否則論壇上也不會有那麼多防護措施沒做好中獎了，或意外發生而急著吃事後藥的帖子。

    我不知道帶環的傷害到底有多大，但我知道一定是有的，羅利才二十多歲，她還沒有結婚還沒有生孩子，這對她，必定是不好的。電光火石間，一個場景就浮現在我腦中：“是那天……是我在醫院裡遇到你的那天嗎？”

    “第二天。”羅利自嘲的笑笑，“帶環不是什麼急診，晚上沒人給我做，我第二天白天去做的。”

    我真恨不得往自己的腦袋上敲兩下，我這是吃錯了什麼藥呢？明明那一天已經看出了羅利的不對，怎麼就沒再多問兩句呢？如果那時候我攔著她……

    “你就算拉住我也沒用。”我和羅利實在是太熟了，我能看出她的想法，她當然也能看出我的。她喝了一口水，慢悠悠的再次開口，“我早晚是要去的。”

    “沒有必要吧，你們可以採取其他的辦法啊。”我正說著，服務生推門進來，我只有先等她把東西放下離開，才再次道，“什麼套套，什麼避孕藥，什麼安全期，你們完全可以有別的辦法的。”

    “我吃藥過敏，而他，不喜歡戴套。”

    ……我發誓，如果這時候約瑟夫在的話，我一定把蛋糕盤子摔到他臉上，但現在我對面只有羅利。面對她，我現在連嘶吼的力氣都沒有了，我麻木的挖了勺蛋糕，任那甜膩的感覺在嘴裡擴散，感覺嘴中不那麼苦澀後才再次開口：“值得嗎？”

    “我不知道。”

    我看著她，她也看著我，過了一會兒，她從包裡摸了一盒煙，拍出一根，點了起來。羅利過去是不吸煙的，為此還發表過一次感嘆：“電視電影裡，經常有優雅吸煙的女人，其實那優雅是健康換來的。煙吸多了，手會黃牙會黑，你見過哪個手黃牙黑的女人優雅？反正我是絕對不會吸煙，優雅可以體現在很多方面。”

    羅利天真愛美，但也真在乎自己的身體。在我的記憶中，她很少十二點鐘以後睡，我還會因為一本漫畫一本小說而熬夜，而她就算是跳舞泡吧，也會在十一點多的時候回家，然後洗洗涮涮，在十二點的時候躺到床上。她是哪怕遲到被扣獎金，也是要吃早餐的。她為了保持身材而吃的不多，但卻絕對不會克扣自己。用她的話來說就是：“我吃的少，但我吃的精。”

    她做的唯一會損害自己的事，恐怕就是化妝，但就算是那樣，她也會盡力的買更好的化妝品：“說是純天然，其實哪有什麼真正純天然的，不過這被用出來的牌子，總是更安全一些。”

    她掙的沒有鄧姑娘多，但她對自己，絕對花的比鄧姑娘更大方，也更知道怎麼保養自己。而現在，她卻在吸煙，很優雅，卻很損害自己的吸煙。

    我看著她吐出來的煙霧，不知道說什麼，在來之前，我其實有很多話對她說的，但現在，我發現，其實都沒有用。她也許不是不知道，而是，不能控制自己。

    “你知道我最近過的是什麼生活嗎？我住在紫荊，一千八一晚的房間。每天早晨吃紫荊的自助餐，我第一次知道自助餐原來可以有那麼多種類，自助餐原來也可以那麼好吃。我到裡面附帶的美容院去做臉做頭髮，我漂亮了吧，我到現在才知道，我過去的化妝技術是多麼拙劣。你還記得以前我們去吃西餐，雖然嘴上不說，但卻總要默默的計算一下費用嗎？可是現在不用，我也不會去算，我可以很輕易的拿一百塊去給人小費。你看到我剛才開的車了，不是什麼好車，但也要二十多萬。你說我值嗎？我現在過的是很多人一輩子都過不了的生活，是讓我自己去努力，一輩子都達不到的目標。”

    “但你不快樂。”

    羅利又露出那諷刺的微笑：“快樂是什麼？值多少錢？而且，你怎麼就知道我不快樂？我到處受人尊敬，你看，就連來這裡，我也可以很輕鬆的要一個包間。被人尊敬，我有什麼不快樂的？”

    我沒有說話，羅利停了停又道：“他還說了給我買房，你也知道現在的房價，靠我自己，恐怕要做個二三十年的房奴。如果我要嫁個沒出息沒能力的，說不定連想當房奴都當不了。”

    “你這是在說服我還是在說服你自己？”

    “我只是在陳述事實。你知道我過去為什麼一直想要完美的愛情嗎？哪怕我自己都知道那是可笑幼稚的，但我還在堅持，你知道嗎？”

    我搖搖頭，直直的看著她：“我不知道，但我相信是有理由的。”

    “是啊，理由，一個連我自己都覺得好笑的理由。”羅利將手中的煙掐滅，“你知道我過去談過一場戀愛，但是你不知道我過去談過一場什麼樣的戀愛，現在來看，那就是腦殘，我差一點跟著他，私奔了。不，正確的說我們其實已經私奔了，不過是提前結束了。”

    羅利慢慢的講述著，一個很老套、很常見的故事。漂亮女生與優秀男生之間的事情。那時候羅利漂亮清純而又笨拙，她的同桌卻是一個高大帥氣體育學習一把抓的男生。

    這樣的女生和男生天長日久的坐在一起，自然要發生點什麼，而那點感情，也是自然瞞不過老師家長的法眼的。於是，被警告了、被阻止了。座位被拆開，不能再有絲毫的接觸。

    哪怕是在成人世界中，被拆散的情侶都會本能的更加依戀對方，更何況是在那個年齡的男女生了。

    都痛苦，都受著折磨，於是開始商量著私奔。偷偷的做著準備，小心的掩飾著行蹤，然後利用上學的機會離開了這個城市。如果這麼下去，兩人也許能成為一段傳說，但更也許，會成為一對怨偶。但，就在第一天男生就後悔了。他後悔自己的魯莽，後悔自己的行動，他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在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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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一天，只是一天。我們是頭一天早上八點多從學校離開的，第二天早上六點，他就離開我了。”

    那男孩走的是那麼理所當然那麼決絕，就仿佛過去的山盟海誓都是笑談，就仿佛過去的不捨思念都是幻想。走之前，還對羅利說：“我們這麼做是錯誤的，這樣下去不僅會毀了我也會毀了你，不過好在，我們現在可以結束這個錯誤，我們這個錯誤也還不大。”

    現在來看，那個男孩說的並沒有錯，但當時的羅利是不能結束的。那是她的初戀，在她的概念中，就算這個初戀不能開花結果，起碼也應該是淒美的。

    她想過他們被父母找到，想過他們不堪社會的壓力，甚至想過他們遭受意外，唯獨沒有想到那個男孩會回去，而且是那麼快的回去。

    他們那次出走，驚動了學校、家長，還差點驚動警察局。而那個男孩的回歸，則被看成是幡然悔悟懸崖勒馬的典型。那男孩本來就有人緣有成績深得學校老師同學的喜歡，所以雖然也惹來了一番呵斥，到底也安然過關了。

    而羅利，則完全不一樣了。

    那時候的羅利成績一般，在老師那裡沒什麼印象。而在同學那裡，則是有點非議的。

    都有這樣的印象吧，在我們的學生時期，特別是初高中的時候，如果班中有一個容貌比較出色的女生，如果那女生學習、運動、為人樣樣都好，那絕對是能成為偶像的。但如果那女生只是容貌還行，其他都很平凡，那就會有點問題了。這樣的女生，一般是招男生喜歡的，但在女生那裡，很可能就不太受歡迎。而如果在這個時候她再犯上一些男女關係上的錯誤，那簡直就會招來滅頂之災。此時，不僅女生會看不起她，男生更會認為她下賤。

    羅利，就落到了這個境地。

    因為這個私奔，她被認為輕浮，而因為她和那個男孩還在外面過了一夜——雖然什麼都沒有發生，但卻被貼上了下賤的標籤。在家裡，她要受父母的唉聲嘆氣，到了學校，更是處處受人冷眼。

    她迅速的消瘦，吃不下飯，甚至聞到食物的味道都會犯噁心，於是，關於她懷孕的傳聞更是傳的沸沸揚揚。也許是傳的人太多了，連那個男孩都認為是真的了，甚至有一天專門找到羅利。

    在這個時候，羅利對那個男孩還抱有幻想，雖然痛恨，但還是幻想的，她期待這個男孩的關心，期待能從那個男孩那裡得到安慰，甚至還期待，那個男孩能幡然悔悟——就像那些言情小說一樣，做了傷害女主角的事情，女主角默默忍耐，一天、兩天，然後終於得到了男主角的後悔和深情。

    那個時候羅利已經快到崩潰的邊緣，那個男孩只要要求她原諒，就算她不想，她的感情、理智也會先投降。但是沒有，她得到的是更多的傷害，至今羅利仍記得他們的那一番對話。

    “你怎麼了？”小心翼翼的。

    “沒事。”倔強而又強裝歡笑。

   “你瘦了很多。”

    “不關你的事。”

    “那一天……我們什麼都沒有做。”

    ……

    “羅利，你是個好女孩，我也曾經很喜歡你，但是，這種喜歡是不成熟的。我喜歡你什麼呢？就因為你長得好看，你的性格你的家庭呢？這些我都不是太瞭解。而你我之間有共同語言嗎？說實在話，我真不喜歡聽你說那些漫畫。我喜歡打籃球沒錯，但那和什麼流川楓櫻木花道沒有任何關係。我覺得你也不是真的喜歡我，你只是把我當成了某個你幻想中的人物，這是非常不現實的。我們現在這個年齡，還是要以學習為主，等將來我們進入社會，自然有我們的天地。什麼愛情啊……真的不重要。”

    如果說前面的一句是絕了羅利的幻想的話，那後面一句就是否決了她的整個初戀乃至整個愛情觀，而對那個時候的小女生來說，愛情，幾乎就是生命中的全部。

    “你說對了，我的確不是真的喜歡你，我喜歡的人怎麼是你？我要喜歡的，是要能力有能力，要才華有才華的男人。他要起碼會三國語言，他要是世界知名大學畢業，他要功成名就，他要英俊瀟灑，他要讓我能享受到被所有女人都羨慕的待遇。你算什麼？你永遠也做不到！”

    這種話讓外人來看當然是賭氣，那男孩只是冷冷一笑，笑容中帶了一些憐憫。這憐憫刺激到了羅利，讓她覺得，她如果不做點什麼，如果真達不到那個要求，那真的，是要被可憐的了。

    於是，那番賭氣的話就真成了她的標準。一開始，她好像是做給那個男孩看，後來，就成了強迫。她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堅持著在別人看來可笑的準則。哪怕有不錯的男孩，哪怕有合適的物件，也一棍子打死的不去見，直到遇到約瑟夫。

    “飄飄，你知道嗎？當他向我表達好感的時候，我還以為上天終於開始眷戀我了，我以為人的等待是真的能夠得到回報的，我以為……我真的以為我會成為女主角。你不知道在最初的時候我有多麼快活，他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懂，到哪裡都受尊敬，我們的老總見了他都要……你知道我們那個地方的，過去一個部門小經理都能給我臉色看，可是現在……你沒有體會過，你不會想到，那種虛榮真的是女人無法拒絕的，我們一起去唱歌的時候，連那個地方的老闆都要出面。”

    羅利的眼神中帶了一抹狂熱，我看著她，慢慢的開口：“你什麼時候知道他其實是結婚了的？”

   “很早。”

    我沒有說話，羅利有些自嘲的笑笑：“他根本就沒有想過瞞我，甚至一點掩飾都沒有。”

    “那你們這到底算什麼？”

    “我不知道……”羅利低下頭，“我一開始以為，我算是為愛情犧牲的。但後來我發現，這不過是一廂情願。約瑟夫一開始和我在一起不過是想玩玩，之所以會變成這樣……只是因為我是處女。過去我就聽說處女是能賣錢的，現在……我這處女賣的真不少。”

    “羅利……”

    我拉著她的手。我厭惡小三，雖然當今社會，各種開放，男女之間的那點事甚至已經能拍著照片錄影了，但我還是厭惡小三。因為那傷害了另外一個無辜的第三者。雖然這種事不見得都是小三的錯——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但小三，終歸是小三！

    可羅利是我的朋友，雖然我早先還對她表示鄙視，可她依然是我的朋友。

    “放棄吧……”

    羅利沒有說話，我更緊的握著她的手：“放棄吧，你不會有任何結果的。他對你只是新鮮好奇，你現在過的這種生活對他來說完全不算什麼，一千八一晚的房間，二十多萬的跑車，對他來說，可能只是一頓早飯、一晚上的打牌錢。而你付出的是感情，是你這麼十多年來的堅持。其實，羅利你要找的並不是一個像約瑟夫這樣的人，而是一個，類似於言情小說那樣的感情。忠貞、堅定，不會被任何事物影響，歷經十多年的時間，也依然在堅持著愛對方。你要的是這個，不是約瑟夫，相信我，放棄他你其實不會太痛苦的。因為他完全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

    “晚了。”

    “羅利！”

    “真的晚了。”羅利抱著自己的頭，“我現在不知道我會不會愛他，我甚至不知道我堅持的到底是什麼，但我也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回到過去的生活。”

    “可以的，為什麼不可以？”

    “為什麼？你還知道我們過去是多麼說紫荊的嗎？我們說那是中了大獎才能去的，可我現在天天去，什麼時候想去什麼時候去。過去為了買一個迪歐的粉餅，我會猶豫再猶豫，可是現在呢，只要我想要，馬上就能去刷卡。你知道那個和我一起站櫃臺的趙麗嗎？去年嫁的，自她嫁了後，總是陰陽怪氣的叫我剩女不剩女的。可是現在呢，她見了我說不出一句話，那眼中的妒忌都能冒火了。笑貧不笑娼，我現在這個身份令她畏懼。如果我現在和約瑟夫分手了，不用想我就知道她會說什麼。”

    “你這麼說……”我搖了搖頭，“你們會永遠在一起嗎？”

    “我不知道……”

    “那他會娶你嗎？”我繼續平直的問，聲音中甚至帶了一些尖刻。

    “不會。”羅利回答的很篤定，“他老婆是美國留學回來的，八級鋼琴，早年還學過舞蹈，出版過小說，沒有意外的話，他絕對不會和她離婚。就算離了，也絕對不會和我結婚。我打扮一下還算漂亮，身材也還可以，又是處女，做他的情人沒問題，但當他的老婆，就有些拿不出手了。”

    “他老婆長得很醜？”

    “我看過照片，很不錯。”

    “那性格上有什麼問題？”

    “沒聽他說過，對他老婆，他一直是讚賞的。”

    “那他這和你算什麼？”

    “……他說他老婆懷孕了，所以我在這個時候絕對不能有孩子。”

    我現在簡直不知道說什麼，我停了停，最後還是忍不住道：“羅利，你有沒有想過他老婆的感受？你有沒有想過那個女人其實是很無辜的？在自己老婆懷孕的時候遭遇這種事……好吧，就算那個女人和你無關，但這樣的男人、這樣的男人……你不覺得噁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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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羅利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我，眼圈一點點的泛紅，最終，捂著臉哭了起來，而我們的談話，到最後也沒談出什麼。

    “其實你不該這麼操心。”羅利的事弄得我心煩意亂，不自覺的就想找人說說，但我身邊實在沒什麼人。也許從于女士王阿姨那邊能得到一些老成的建議，但這種事總不好對他們說。其實我也不怎麼想對劉瑞根說，但這人長了一雙利眼，還有一張好嘴。但凡我心中有什麼事，總能被他看出，而且，總能被他問出來，這次，也不例外，“你那個朋友知道她想要什麼。”

    “她根本就不知道，她要知道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你別聽她說的很好，什麼車子皮包化妝品的，將來還有房子。她要是鐵定了心就是撈錢，我倒不為她操心了。”

    “怎麼說？”

    “那就是她的工作啊。只不過別人的工作出賣的是勞力才智，她出賣的是身體尊嚴還有良心！”

    劉瑞根看著我，我一仰頭：“怎麼了，我說的不對？”

    “很對，我只是沒想到你會這麼想。”

    “那你覺得我會怎麼想？”我看著他，“你覺得我是應該贊同這件事呢，還是反對這件事呢？”

    “也說不上贊同和反對，只是覺得你對這事很淡然。”

    “尼瑪我不淡然能怎麼樣，天底下這麼多做小三的我還能去吃了她們？那我還不如先吃了你們這些男人！”

   “什麼？”

    “我說做小三可惡，你們這些找小三的一樣可惡。”

    “不是不是，你一開始說什麼？”

   “什麼什麼？”

    我板著大餅臉看他，心中一驚暗暗叫苦。娘咧，我怎麼說出口了？尼瑪平時在心中罵罵也就算了，怎麼就當著劉瑞根的面說了？我的形象啊——雖然我沒有什麼溫文爾雅可愛天真純潔宜人的表現，但我那宜家宜室老實忠厚的形象啊啊啊啊！

    “乖，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

   “我忘了。”

    我扭過頭，企圖蒙混過去，劉瑞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惱羞成怒，撲上去捶他：“笑笑笑，笑什麼笑，不就是罵了一句嗎？我就不信你平時不說髒字。”

    “說，我們男人說起髒話，什麼都說。”

    “那你還笑。”

    “我不是笑你，我是說，你在我面前，終於不裝了。”

    我有點發愣，他摸了摸我的頭：“你在我面前一直很拘束，而現在，終於有點放開了。”

    “有嗎？”

   “很有。”

    “我沒有感覺……”我真的覺得我在他面前已經放的很開了。

    “起碼那一句尼瑪的，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啊。”

    “……滾……蛋……”

    “哦，第二句了。”

    我和劉瑞根笑鬧成一團，我伸出手，不斷的去撓他的腋下，他一邊躲著一邊也過來撓我，我們兩個笑著罵著，什麼現實的問題都被拋在了腦後，而在這個時候，我則不由得想到了羅利。

    她能這樣和約瑟夫相處嗎？她能這樣和約瑟夫說話嗎？

    對於她的心理，我是理解一點的。從表面來看，約瑟夫是她追求的目標，但實質，約瑟夫又是毀壞她夢想的那個存在。她也許愛約瑟夫，也許想愛約瑟夫，但她恐怕已經愛不了了。她現在過的生活，是靠她自己也許永遠也無法達到的，所以，她也許想靠這個來說服自己，但，又不能完全說服。

    作為朋友，我只能在旁邊勸她，但是我不能替她做決定。

    “你再勸勸你那個朋友吧，要是勸不了了，你也不要管了。”

   “我要管也管不住啊。”

    劉瑞根搖搖頭：“你還是不明白我的意思啊。”

   “那你是什麼意思。”

    我有點不解的看著他，他想了想道：“我只是建議啊，如果你不想，我也不勉強。你以後和羅利……少見幾面。”

    “為什麼？”

    “我想著是不會的，但我怕你受影響。”

    “我能受什麼影響？也去給別人當小三？羅利去當是有那個本錢，換成我……就算想去也當不了啊。”

    “不是這個意思，你別多想啊……但是你天天和她在一起，她一出去就是汽車，到哪裡都刷卡，買東西都不看價格，我怕你到時候心裡會有落差。”

    “不會，我知道自己的位置。”

    我這麼說著，心中其實也有點猶疑。我這麼天天看著，真的不會有落差嗎？羅利現在之所以斷不了，就是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適應過去的生活，如果換成我……

    不過不管怎麼說，當羅利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基本上還是去的。她現在和我通電話比早先勤的多，也許是因為已經暴露了，她在我面前再沒有掩蓋，連她和約瑟夫之間的一些私密事都對我說了：“你別看他經常去健身房，身材也還算標準，其實啊，那東西一直是半軟不硬的。”

    “不過這男人真是玩弄女人的老手，就算那東西不硬，也能把我送上天。”

    “你看這樣的男人，外表那麼光鮮，也是要拉屎放屁的，平時都憋著，一放，那真是振聾發聵。”

    ……

    聽到這些話，我是又好笑又悲哀。以前覺得那約瑟夫就是電影中的形象，雖然是個壞蛋，但也是個經典的壞蛋。而現在，不知怎麼的，就有點往小丑的角色上轉化了。

    我和羅利在一起的時候，有時候會碰上他，每次碰上，我的目光都會不由自主的往他的下半身瞄，而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每當這個時候，我都覺得他的臉色有些不對——也許，是因為心虛？

    劉瑞根對我去見羅利一直有些顧慮，我知道他在這上面有點陰影，雖然他還沒有詳細說過，但他的前女友最後就是跟著一個有錢人跑了。在這上面，我有時候真覺得他多想了，他那前女友，清純可愛，讀了碩士出了國，當然會被有錢人盯上，我現在雖然比以前能看了些，但也就是那麼回事，在街上被人叫一聲美女，雖然不會像以前那樣認為別人是說反話，但也不過是隨便聽聽。

    不過每個人心中都會有點病，劉瑞根的這個毛病，需要時間慢慢消除，而現在，我當然也要儘量的給他安全感。因此，每次和羅利說完，我就回來對他說一下我們談了些什麼，有的時候，就不可避諱的說到了約瑟夫，而聽到那些話，劉瑞根臉上的表情也非常精彩。

    “你那是什麼反應？”

    我盯著他那說笑不是笑，說哭不是哭的臉問，他一抬眉：“什麼？”

    “我總覺得有些古怪。”

    “原來你們女人在一起會說這些。”

    “你們男人不會說嗎？”

    劉瑞根笑著搖搖頭，我冷哼：“少來，我沒談過戀愛，可不代表我不知道這些。你們男人聚在一起，十有八九都是要談女人的。”

    “那這麼說你們女人聚在一起十有八九都是要談男人的了？”

    我沉默著微笑。

    “都說男人什麼？說啊，乖。”

    我繼續沉默，劉瑞根繼續問，我邪魅一笑：“說男人的屁股。”

    ……

    我上前在他屁股上捏了一把：“小妞，你這屁股就挺翹的，好好的服侍爺，爺有賞！”

    劉瑞根完全被我震住了，過了好半天，才無奈的笑著搖頭，不過自那以後，她就對我和羅利見面不那麼排斥了，有時候還會問問：“那約瑟夫見了你就沒什麼反應？”

    “他能有什麼反應？那傢夥那麼愛裝，就算心中已經恨不得將我吃了，表面上也要叫我一聲飄飄啊。”

    我學著約瑟夫的樣子擺深情款款的範兒，劉瑞根笑著搖搖頭：“最近工作上忙不忙？”

    “還好。”

    “什麼叫還好？”

    “就是，雖然有點忙，也習慣了的。”

    這就和天氣一樣。剛冷的時候，大家都有點受不了，但真到了年根，貌似也不覺得什麼了。我們現在當然還是忙的，忙的于女士都幾乎要上全班了，可一天天這樣，也沒什麼感覺了。反正就是那麼檔子事嘛，願意，不願意；男人，女人。

    而到了年根，那些在我們這裡成功配對的，也有過來送點東西的，不是什麼值錢的，但大家都很高興。這一天我就接待了馬芳，她現在和李智已經基本同居了。她來的時候，正是大中午，我們這邊正空閒，于女士和王阿姨也都出去吃飯了。

    “我就想著你們這兒要沒人的，還沒吃飯吧，來來來，正好，先吃點栗子餅。”

    馬芳說著，就從包裡拿出一個塑膠袋，一股甜香的味道就彌漫了出來，我一看包裝，就知道是兒童醫院對面的那一家。這個城市開了很多家栗子餅店，但只有那一家的最正宗最好吃，說是栗子餅，就真的是放了栗子的。想一想吧，香甜可口的栗子，壓成沫，由麵包著，再煎烤出來，外面的焦皮和裡面的糯軟混在一起……

    我還沒吃，就有點流口水了：“馬姐你真是誘惑我，我正在減肥呢。”

    “嘿，飄飄，我剛才就想說了，你現在可是漂亮多了。”

    “謝謝謝謝。怎麼樣，這段日子還好吧？”

    “挺不錯的。”

    “那就好，看來我也要快吃到喜糖了。”

    “呵，這就要再說了。你說我都這麼大的年齡了，又是個離過婚有孩子的，還有什麼放不開的，可結婚啊……那就又是一回事了。”這麼說著，馬芳嘆了口氣，“前段日子，我總想找個人嫁了，總覺得有男人要我，我就還不是失敗的。那李智，說實在話，我當初會願意和他在一起，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沒結過婚，你知道我的意思嗎？”

    我點點頭，馬芳離過婚，如果能找一個沒結過婚的，說出去，是很有幾分光彩的。

    “但這段日子，我也漸漸冷靜下來了，我在想，我上段婚姻，也不光是我那前夫的錯，也許後面的確是他錯了，但在一開始，就是我錯了。我根本不愛他，連喜歡都沒有多少喜歡，只是想找一個避風港才匆匆嫁了。這些年，我得到什麼呵護沒有？沒有。我損失了我的青春、我的時間，更也許，還有我的人生。不過，我也得到了一些東西，比如我的孩子，以及，我的事業。就是因為他太無能，我才不得不自己想辦法賺錢，就是因為他太不行了，我就必須能撐得起大樑。過去我不知道這有多麼重要，而現在我知道了。我的孩子能令我心靈滿足，而我的事業，則可以……不說活得多麼好吧，但起碼，能活下去，能算是有尊嚴的活下去。如果我到處借錢，和人低聲下氣，那我也差不多是祥林嫂了。”

    我沒有說話，只是沖著馬芳大大比了一個拇指，我真沒有想到會聽她說出這麼一段，其實在早先我對她這段戀情是很不看好的，雖然有些不厚道，但也在想，這會不會是她的又一個失敗開始？

    但事實證明，我把人小瞧了，再怎麼說馬芳也這個年齡了，又自己開了個鋪子。一時情迷有可能，但要說愚笨，卻絕對不是。馬芳笑著搖搖頭：“飄飄，你別笑我了，我其實為難著呢。你別看我和李智差不多是成了，但我這段日子，就像是在當他媽，我不是有一個兒子，而是有兩個！”

    我不知道要怎麼說了，要是鄧姑娘，我也許會再勸勸，但馬芳，我和她畢竟沒這麼熟稔，想了想，只有道：“都說男人天生的要比女人小幾歲，他又是那麼被寵著長大的，過段日子你調理調理就好了。”

    “我要是有這本事也不會離婚了。”馬芳嘆了口氣，“這做女人啊和做女孩還是不一樣。飄飄，你還年輕可能還沒什麼感受，到了我這個年齡，看男人，不僅要看外在的，一些方面，也很重要。你說這男人要是不行，你和他在一起也不快活啊。我圖了這一樣，也就很難再圖另一樣了，李智……起碼身體不錯。”

    尼瑪啊！馬大姐你這個話要讓我怎麼接怎麼接怎麼接怎麼接啊？！

    還有，怎麼這關於男人行不行的問題，現在怎麼都當著我的面說了？姐尼瑪的，還是處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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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在這裡我要自我誇讚一聲，雖然我內心已經咆哮到淩亂了，但表面上那個巍然不動啊。馬大姐依然在那裡感嘆：“沒結過婚的，就是不一樣。飄飄，你還沒結婚吧？”

    “……沒。”

    “那有對象了吧。”

    “嗯。”

    “大姐問一句不該問的，試過了嗎？”

    “大姐你這話……”

    “那就是有過了？”

    “沒有。真沒有。”

    “嗯，就是不能讓男人太容易得手了！”

    我乾笑，馬芳繼續道：“不過該試的也要試試，這雖然不能說是個主要問題吧，起碼也是個次要問題，而且隨著你年齡越來越大，這問題也越來越重要。有的時候，要是這方面沒問題，很多問題其實都不算問題的。你別笑，其實現在有那麼多離婚的，很有一些，都是因為這個問題。你說要是女人都把男人榨的乾乾淨淨的，他就算有那個心，也沒那個能力，還有啊……”

    馬大姐仿佛說上了癮，自動自發的就要對我傳授夫妻之道的理論，正要加把勁說的更露骨，她的手機就響了，她看了一下號碼，接了電話：“我在飄飄這裡嘛，來看看人家啊，你也要來？那行啊。”

    “是李大哥？”

    “嗯。”

    “我就說吧，這李大哥對您也是用心的。”心中不怎麼待見李智是一回事，但在這個時候當然要撿好聽話說，再怎麼樣，馬芳也和他在一起了。

    馬芳笑了笑，那笑容很有點別的意味，我一怔，不是太明白，但也本能的知道不好再順著這個話題聊了，而當李智過來，我終於知道馬芳剛才為什麼那麼笑了。這李智，不是來接馬芳的，也不是來看我的，他是來顯擺的。

    “飄飄啊，我早就說要過來，但公司就是忙，你是不知道我們那公司……每天不知道多少人來找，你看那些在外面人五人六的，又是到紫荊洗澡又是喝茶打牌什麼的，看起來很好看，但其實啊，那都虛的很，這到年根了，都要來我們公司，就怕我們明年不給他們錢！忙啊，真忙！”他一邊說一邊感嘆，就仿佛他是那投資公司的老總似的，我給他倒了杯水，“那是，我天天就這個樣子，來不來看都一樣，只要你能和我馬姐過好，我就高興了。”

    “飄飄就是會說話啊，不過，我和馬姐的媒人那一定是你，我來得匆忙，也沒怎麼準備。這盒點心你拿著，今天那個李老闆非要給我，不接都不行！”

    他把一盒包裝精美的糕點推到我這邊，是我們這裡一家很著名的蛋糕店的盒子，我雖然沒去看過價格，但也知道，這個起碼是要個一二百塊的。他們兩個都是交了錢的，馬芳拿來的栗子餅也就一二十塊還無所謂，這糕點我就不好再收，但李智非要給我：“拿著拿著，看不起你李哥是不是，咦……”

    “好好好。”我見他面色有點不對，再聯想到他這性格，也就不再客氣，“那我就收了啊李哥，真謝謝你了。”

    “不是。”

    “怎麼了？”

    “飄飄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

    馬芳在旁邊笑了：“你當然見過飄飄了。”

    “不是，飄飄不一樣。”

    “那當然了，咱們飄飄變漂亮了。”

    李智還皺著眉，一臉的猶豫：“漂亮當然是漂亮了，但好像我是在……算了，想不起來了。這糕點你吃啊，吃的好了再給我打電話，你李哥這邊還有的。”

    我笑著應了，心中卻沒當回事，就算是我也知道這是場面話。兩人又在我這裡閒談了幾分鐘，隨即就告辭了，我將他們送到樓下，看他們上了一輛奧迪車。

    我不是太懂車子，也看不出那是A6、A4還是什麼種類，只覺得那車線條流暢，足夠大氣，不過也相對的比較低調，這當然不會是李智的車。只看這車子，他那老闆倒是一個穩重的，只不知怎麼會用李智。難道說他在自己老闆面前是另外一個樣子？這個念頭在我心中一轉，隨即就拋到了一邊。

    我對李智沒興趣，對他那個老闆，更沒什麼興趣——有興趣也沒用啊！

    那栗子餅我後來和于女士王姨分享了，至於那糕點，我則偷偷的拿到了劉瑞根那裡，是的，我就是偏心，就是外向，但這糕點本來就是李智送我的，我拿回去給自己的男朋友吃，也沒什麼吧——有什麼又怎麼樣？

    現在我們都在艱苦的節省期，我還好，一是要減肥二來也能跟著羅利蹭上一點，劉瑞根可不一樣。雖然他每天的飯食我都會為他搭配合理，有肉有蛋，但零用錢卻是管理嚴格。我非常清楚，不想花和不能花是有很大區別的，人偶爾放肆奢侈一下，則很能調節身心。這糕點雖不是什麼奢侈品，總是我們平時不會吃的。

    我是帶著一點獻寶的心情拿到那邊的，卻沒想到，劉瑞根那邊卻放了兩盒：“今天一個客戶巴結我們老總，我作為陪同人員也分到兩盒。”

    我看看他的盒子，又看了看我的，最後只有感嘆：“想不到現在送這家糕點竟成時尚了。”

    “畢竟名氣在那裡放著，送出來花費不多，也有面子。”

    “那現在怎麼辦，有保質期啊，你有朋友要送嗎？”要放在過去，我就直接給羅利了，但現在，她是絕對不需要了，至於二哥哥，每到過年過節他那裡的東西都要成災，只有我們幫著消滅的份，怎麼也不需要我們去送。

    劉瑞根搖搖頭：“我那些朋友其實都是同事，也不好去送。”

    “那……你就努力吃？”

    “這東西總不能當飯吃，偶爾嘗嘗也就罷了。要不……你快遞回去？”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快遞回你們家啊。”

    來了！終於來了，我其實知道這個問題是不可能回避的，就算我平時再避開，當這快要過年的時候也總要掀開。可在這個時候，我還是心中一跳，我想了想，慢慢的開口：“我家……不太好。”

    劉瑞根以鼓勵的目光看著我，我暗暗的吸了口氣，一咬牙：“我爸媽已經分居多年了，他們基本上不理對方，我也不怎麼回去。”

    “我有點不是太理解。”

    “他們感情不合，於是分開，然後各自又找了。”我儘量以輕鬆的語調把這個事情說出來，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此時的感覺。

    “但是那和你回不回去有什麼關係呢？”

    “我回去做什麼呢？我回去算什麼呢？他們都有了自己的家，我過去……不過是礙眼。”我想令自己平靜，但顯然，我有點太高估自己了，在說到這裡的時候，我還是有點失常，劉瑞根在我的腿上拍了幾下，我勉強對他笑了笑，“不是我不想回去，是我……不能回去了。”

    這是我第一次在別人勉強承認這個事實，哪怕是在羅利、二哥哥面前，我也總說，是我不願意回去，是我不能原諒他們。但其實，有什麼原諒不原諒的？感情不合，在一起天天爭吵，還真不如分開。因為種種原因不能徹底離婚，那也是他們自己的自由，至於再找另一半……那更是天經地義的。

    他們是我的父母，他們將我養大，他們供我讀完大學，他們已經完成了他們的責任。我不能說別人的父母都如何如何，我也不能說別人家的姑娘都怎麼受寵愛。

    人，從來都不是這麼比的，如果真要這麼較真，那比比爾蓋茲家的姑娘，我不是要被比死？

    這些道理我都非常清楚，但我還是不能對自己說，我真的完全不在意，特別是每當過年，就算我在二維世界縱橫的再愉快，心中，也總是失落的。

    “沒有關係，你還可以來這裡。”

    劉瑞根抱著我，我抬起頭，他將我抱得更緊了一些：“今年我們兩個一起過。”

    “你不到妖都？”

    “過了年再去。”

    “不啊，你要去……”

    “不是，你不要多想，這時候正春運，公司也要人，而且，今年他們準備到國外去過年，我去了，也是撲個空。所以今年，只有咱們兩個一起過了。”

    說到後來，他的聲音帶了幾分笑意，而我，卻不由自主的回抱住了他。在這個時候，我非常想無厘頭的感謝一下劉瑞根的前女友，感謝他放棄了這個男人。這樣的男人，就算他窮，就算和他一輩子沒房住，就算未來的幾十年都要精打細算，就為了這一時這一刻，我也值了——而且，也不見得真是那樣，我現在的畫畫事業，很有進展！

    在這一刻，我的心中無比踏實，我終於恍然，原來過去我一直是在天上飄著，哪怕我喜歡上了劉瑞根，哪怕我開始為我們的未來做打算，哪怕我開始精打細算，但我的心，始終有那麼點不確定，而現在，我終於安穩了。不管外面有多少誘惑，不管將來會遇到什麼，我都會和這個男人攜手與共，一起面對。

    我真的是這樣想的，我也真的是這樣做了，但是我沒有想到，一些事情，不是你想就可以的。

    鑒於我們工作的特殊性，這次春節，我們只放三天假，不過於女士也大方，加班費翻了三倍，還有很豐厚的年禮，我拿著那年禮的得意勁兒，只惹得羅利鄙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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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這點錢對你不算什麼，對我可不一樣了，省著點花，明年的伙食費就都有著落了，那明年的工資就都能存下了。”羅利一開始鄙視，我還沒什麼感覺，說的多了，我忍不住反駁，“你別忘了，我還是勞苦大眾，和你不一樣。”

    這話一出口，我就知道錯了，果然，羅利的臉色立刻變了，伸手從包裡拿出一盒煙，我咬了下唇：“對不起，我沒那個意思。”

    “有什麼對不起的，你說的也是事實。”羅利自嘲的笑笑，“我現在來錢是容易的很，你要不嫌髒，有需要就來找我，多的不敢說，幾萬塊錢，還不是什麼問題。”

    “羅利，你別這樣，真對不起。”

    “我真沒事，我既然做了這一行，就有這樣的準備，現在只是你，將來我爸媽還不知道怎麼說呢。要是被他老婆知道，當街打我都有可能。說不定哪天你正在街上走著，就看到我被人撕扯著打，被人罵蕩婦、潑婦、賤貨，那時候你可千萬別認我，我說真的，你就讓我在你面前保留一點尊嚴吧。”

    我聽了心中很是酸澀。羅利是不對的，如果真按道德標準來要求，我這時候應該遠離她。但是，她是我的朋友。她沒有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她出賣了良知尊嚴，她變得要被人鄙視了，可是，她依然是我的朋友。

    我的心中也是非常糾結的，一方面，我知道她這樣不好，但另一方面，我也不能否認我們之間的友情。

    “羅利。”我想了想開口，“你要為未來做打算啊。”

    “什麼未來？”

    她的聲音中很帶了一點絕望的意味，我立刻道：“什麼未來？大把的未來！你現在還不到三十歲，你的人生還有一大半。你現在……現在我不知道要怎麼說，但你不可能永遠這樣。就算你想，約瑟夫也不肯的，你別怪我說的難聽，這是事實。”

    “要是真能這樣一輩子，他倒也是真愛我了。”羅利淡淡的說，見我表情不對——雖然我自己看不到，但我知道我當時的表情一定是不對的，因此她也隨即道，“這當然是不可能一輩子的，別說他不可能，我也不可能。”

    我聽著這話音不對，但一時也不好追問，就道：“短的話也就是三五個月，長的話也就三五年吧。你現在既然來錢容易，那就有個章程，多少用了，多少錢存著。他要是能給你買房呢，這就最好，要不能呢，你自己看情況是全款還是首付，將來也好有些底氣。要不呢，也有本錢做個什麼生意。”

    “羅利，這是不對的，從我本心中來說很不贊同你這種行為，如果約瑟夫沒有結婚沒有女朋友，哪怕你們不是以結婚為目的來談戀愛，哪怕你被他包養了……那也只能說是你們兩個人的事情。可是現在，你真的在傷害別人。我知道，沒有你也會有別人，可我不能因此就說你是對的。但是，我真心想讓你好。我真心希望過了這一段時間後，你能過上另一種生活。雖然我這麼說也許很俗套，但真的，這個世界很大。”

    羅利看了我片刻，低下頭：“謝謝。”

    “咱們之間不用說這個。”

    “真的謝謝你飄飄，我其實知道我不該這麼頻繁的叫你出來，你工作正忙，又要和劉瑞根相處，我這其實是在打擾你，但真的，除了你，我已經找不到別的朋友了。我過去的那些朋友，雖然還願意和我保持來往，但他們看我的眼神都不對了。不管是贊同還是反對的，都和過去不一樣了，而至於跟著約瑟夫認識的那些，不是我這樣的，就是正經的夫人，前者我看不起別人，後者別人看不起我。”說到這裡她停了下，“我自己也挺看不起自己的。還記得小時候看電視看小說，總覺得一個女人為了錢、為了金子犧牲愛情覺得庸俗，覺得我要是她們再苦也能撐下去，哪知道……我自己也變成那種女人了。”

    我真不知道要怎麼往下接話，停了下才道：“其實我最近也沒什麼事，工作雖然忙，但下了班也挺閑的。真的，到年根了，他們最近老加班，你也知道，在不認識他之前，我得空也就是吃吃東西上上網，現在跟著你我也吃了這麼多好吃的，我也算是占光了呢。”

    我說到這裡，故意以一種誇張的語氣道，羅利一笑。不過我這也不算說謊，現在像什麼紫荊歐雅我是經常去。今天來的這個地方，對外說是一個茶樓，其實也上飯上菜，不過只上素菜。菜倒也普通，什麼炒茄子炒豆角炒蒜薹，但人家做的就是好吃，連我這下定決心減肥的，也會忍不住多夾兩筷子。

    我一直以為我是個吃貨，本城市只要是好吃的，不管是甜的鹹的辣的麻的，大店小店，沒有我不熟悉的，現在我才知道，我以前知道的，只是普通大眾的。那些有錢人講究起來，還真不是我這種小市民能比的。

    “咱們平時做飯，也就講究個調味，這地方，那是從種植就開始講究了。這些茄子豆角你看不好看吧，那是因為沒有上任何化肥。這裡的雞蛋都是柴雞蛋，大米都是從東北拉來的，也不是咱們平時吃的那種東北米，是專門在東北找塊地種的。”

    這是來之前，羅利對我說的，當時就引了我一堆口水，現在一試，果然是名不虛傳。

    為了表示我所言不虛，我又趕緊的夾了兩筷子，羅利道：“你要喜歡，以後咱們還來，雖然這地方要預訂，但也不算什麼事。”

    “別啊，這裡一定老貴吧，偶爾來一次也就算了，經常，那真不是事。剛才我說什麼來著，你要有計劃。這樣，我給你規定一下，你要不跟著那誰誰誰呢，這種地方，一周就來一次吧，平時咱們自己聚啊，還是到什麼必勝客肯德基這樣的地方，你也得讓我出出血啊。”

    羅利笑笑，沒有再說，我本義不過是把剛才的話題岔開，倒不是真要她照著我說的做，雖然我覺得這樣才靠譜一些，但都是成年人了，作為朋友，我也只能提建議。

    我們倆吃了飯，又喝了一壺茶，臨走的時候羅利又讓打包了一份茄子炒豆角，我覺得不是怎麼好意思，但想到要讓劉瑞根嘗嘗，也就厚臉皮了。

    這裡沒有大廳，都是包間。出了門羅利去結帳了，我提著東西來回看。這地方走的是古意路線，因此到處都給人木頭、竹子的感覺，也虧得這裡暖氣給的足，否則在這天氣裡，還真有點冷冰冰。

    每個包間，給的也是不同的名字，這個是風雨樓，那個是細雨齋，我對文字不是多敏感，古詩古詞上更是一年不如一年，但我總覺得這名字好像不是多麼吉利。就想著什麼時候找鄧姑娘問問，看看這是不是有什麼典故。

    我剛看了兩個包間，就看到前面一個身影，還沒等我大腦來得及反應，下意識的就叫出了口：“李先生？”

    前面的李偉澤轉過身，一怔，我知道他八成是想不出我的名字了，連忙道：“我是黃飄飄，先前和于女士一起和您見過面。”

    “哦，對對，主要是黃小姐變得太漂亮了，看我，一時竟沒能認出來。”

    我笑了笑，我對這李偉澤印象不錯，而且我知道他和小牛差不多已經快定下了，因此就道：“前段時間聽說李先生快要回去了。”

    “是啊，本來是說要回去的，不過公司有事，說不得要多留一段時間了。”

    “那正好，可以和小牛多處處。”

    “是啊，我……劉先生，不好意思，碰到個朋友，我馬上就來。”

    李偉澤本來正準備說什麼，突然改口，我下意識的往旁邊看，然後，就愣住了，那是真愣住了，因為，我看到了劉瑞根！

    我看到了他，他自然也看到了我，一怔：“飄飄？”

    “根……嗯……瑞根。”我說的那叫一個不自然。一直以來，我對劉瑞根都沒有一個什麼固定的稱呼，他叫我飄飄，他叫的自然，我聽的也自然——名字就這樣，被人叫了二十多年，那真沒有半分羞澀尷尬，除非他用很曖昧的語氣叫，否則我還真沒有什麼感覺。但是我呢？叫他根根？

    真不是我思想不純潔，可是，每次這樣叫的時候，我都會不由自主的想到……

    好在我們平時也不用怎麼叫對方，說出的話自然就是給彼此聽的，這突然在外人面前，就有些不自然了。

    李偉澤沒想到這一出，表情比先前更驚訝：“怎麼，兩位原來認識啊。”

    我乾笑，劉瑞根道：“飄飄是我女朋友。”

    要怎麼形容李偉澤的表情呢？雖然有點誇張，但我真覺得和電影2012裡眾多無辜的人面對海嘯瀑布似的。以他這種城府風度一時好像也有點無語，嘴唇翕動了幾下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什麼他沒說，我也沒有追問，正在這時，羅利來了，看到劉瑞根也是一怔。不過羅利對付這種場合要比我機敏一百倍，立刻就找到了狀態。說了兩句，李偉澤就請我們進他的包間，我知道他們要談事，就拒絕了。

    “我這邊和李先生還有點事要說，你回去等我電話。”

    劉瑞根送我出來的時候道，我胡亂的點著頭，然後幾乎是慌忙的，上了羅利的車。

    “你就不好奇嗎？”車子開出一陣，羅利開口。

    “好奇……什麼？”

    “飄飄，有的事情不是你裝傻，就能裝過去的。”

    我沒有說話，羅利停了停又道：“上次我們是在紫荊碰到他的吧，這次又在這裡。這個地方你也知道，外面就是賣茶葉的，不是熟人根本進不來，就算是有關係，也要電話預約。如果他真的一個月只能拿三千五……”

    “六千。”

    羅利一怔，我老老實實的說：“他現在一個月拿六千，也許還能再多點呢。”

    “飄飄，你知道，這不是錢的問題。”

    “怎麼不是呢？好，六千不算什麼，六萬呢？六十萬呢？六百萬呢？其實說到底，就是錢的問題！就他媽的是他媽的錢的問題！”

    只是一句話，我卻說的非常艱難，說到最後不斷喘氣，一時間，車子只剩下我粗重的呼氣聲。在一個路口紅燈的時候，羅利拍了拍我的手，我緊緊的咬著牙，不讓自己再發出一點聲音。我怕失態，我怕死了！

    “我知道，你心中是個明白的，這一次，你好好的把這個事情解決了吧，看看他到底是怎麼回事，不要……像我似的。”

    我的心，涼到了底。雖然約瑟夫並沒有刻意隱瞞，但在一開始，羅利真沒有自己會當小三、情婦，如果她在最初就知道，以她過去的標準，應該是會拒絕的，我們上學的時候，也有家境不錯的男生來追她，但是她連看都沒有多看一眼。好吧，也許這不能證明什麼，但如果她真的勵志當小三，那她真不會到現在才去。

    我不是在為她辯白，而是在說，有的時候，時間很重要，就像人們常說的那樣，幸運的愛情是在正確的時間遇到正確的人。羅利沒有遇到，而我，也沒有嗎？

    劉瑞根說要給我打電話，但我並沒有等他的電話，而是直接到了他的住處。不管怎麼樣，我都要弄清楚。從九點等到十點，又從十點等到十一點，我盯著大門，卻絲毫沒有無聊的感覺。

    劉瑞根、羅利、約瑟夫的面孔不斷的在我面前浮現，我想了很多，但是，我又沒能找出我自己到底在想什麼。

    十一點四十五，外面終於傳來了鑰匙聲，我沒有動，過了片刻，劉瑞根的面孔就出現在了外面。

    “你怎麼了？”我脫口而出，劉瑞根此時的臉，白的有些嚇人。

    “你來了啊。”

    他對我扯了扯嘴角，然後就步履不穩的往這邊來，我連忙上前扶著他：“到底是怎麼了？”

    “沒事，就是……”他扶了一下胃口，“就是有點不太舒服，有點、有點發虛……”

    說著，他的頭上已經開始冒冷汗，嘴唇也發白了，我嚇得就想撥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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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我這邊都拿出手機了，那邊就聽劉瑞根道：“別、別怕，估計是茶喝多了。"

    我立刻就想到了劉瑞根給我說過的一個故事，那是我們第一次去喝茶，那時候我們正處於模棱兩可的階段，就是，雖然已經確定了關係了，但卻沒有那麼多的接觸瞭解，而他在我心中，也還是那副金光閃閃的形象。那個時候是聊不成什麼太過深入的話的，在有點尷尬的沉默了片刻，劉瑞根就指著茶壺道：“茶是好東西，但也不能多喝，否則會出人命的。”

    “不是吧。”

    “真的。我聽別人說過，曾經有兩個茶廠的保安，晚上看倉庫的時候沒事玩牌，誰輸了就喝一杯茶。兩人來了一夜，回去的時候兩人都有點不太對勁，但誰都沒有多想。其實他們那時候已經醉了，真醉了，這叫醉茶。”

    “嘿，還有醉茶的啊，這倒文雅。”我也樂得有東西聊，立刻就把話往下麵接了，“那這醉茶和醉酒的區別可大吧。”

    “看怎麼說了，醉茶當然是清醒的，但弄不好，比喝多了還厲害。我剛才說要人命不是誇張。那兩個保安，一個是有老婆的，回去一看自己老公的樣子不對，宰了個母雞燉了湯，就給老公喂下去了沒事。而另外一個，回去一頭栽下去，就再沒起來。”

    那是我第一次聽說喝茶還能喝出人命，真有點不敢相信，劉瑞根又道：“咱們平時都說喝茶刮油，按照老百姓的說法，腸胃裡的油都刮了，也不好。而按照現代科學來說，喝茶多了會造成人體內電解質不平衡，使身體內的一些東西失調。”

    我聽他說的這麼有頭有尾，不由得就信了：“那喝多少算是喝多？”

    “放心吧，咱們這一小壺，怎麼也不會喝醉的。”

    此時我一聽說他茶喝多了，馬上就反應過來了，頓時跳起來也翻冰箱，但這一段我時常跟著羅利，劉瑞根又忙，我就算往冰箱裡塞東西也多是簡單的雞蛋、大白菜，還真有沒有適合現在用的。唯一能湊合的，也就是冰箱冷凍箱裡的香腸。那是于女士分給我的年禮之一，我立刻拿出了兩截，加了大火在鍋裡蒸，隨後就把蒸出來的油倒進了劉瑞根嘴裡，隨後就把香腸切了拿來一片片餵他。

    劉瑞根吃了一根，隨後就不怎麼願意吃了：“飄飄，我好多了。”

    “真的？”

    “真的。”

    我看了一下他的臉色，果然比剛才紅潤多了，但還有點不放心：“再吃一點吧。”

    “飄飄，很膩的。”

    他有些委屈的說，我立刻就火了：“你還敢叫膩，你又不是不知道，茶不能多喝！喝出個好歹怎麼辦？”

    “我……”

    “你什麼你？人家有老婆宰母雞熬湯，你呢？我今天要是不來，你是不是就把小命交代在這裡了？感覺自己不舒服了，不知道到醫院？你三十了，以為才十三呢！就算十三的小孩也知道有病要到醫院，就算是三歲的都知道疼了要叫媽。你倒好，覺得不對了還回家，家裡要沒人，你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我越說越氣，還有點害怕。我這是今天非要找他問個清楚，否則，我大概就讓羅利將我送回家了。雖然我習慣和他通電話，但知道他有事，也就是在晚上給他發個短信。

    如果不是碰上，我現在根本不會在這裡，那麼，有沒有可能明天早上我得到的卻是噩耗？想到這裡，我打了個哆嗦，劉瑞根連忙抱著我：“飄飄，我錯了我錯了，下次我再也不敢了。”

    他把我抱的很緊，我不再打哆嗦，呆愣了片刻：“你放開我。”

    “飄飄……”

    “我現在心很亂，我今天來本來是有事要問你的，但現在我……我也問不了別的了，你放開，我去洗把臉。”

    “你不走？”

    “我走了你有個好歹怎麼辦？”

    他鬆開了手，我站起來，他又在後面叫住了我：“飄飄。”

    我回過頭。

    “我知道你要問什麼，其實飄飄我一直想告訴你的，我在合潤上班。”

    “那家投資公司？”

    “嗯。那什麼……我一早說過，但你沒有留意，我後來發現這點，就沒有再重複。”說到這裡他有點不好意思，“一開始是覺得這事就和炫耀似的，不太好，再後來，後來……就是想看看。”

    “看什麼？”

    “看你。”他脫口而出，隨即一咬牙，“說實在話，飄飄，我上一次……傷的有些狠，對女人總有些戒心。我一開始找你，就像我說的那樣，因為你安全。可後來就不一樣了，我是真的喜歡上你了。”

    說到這裡，他停了一下，我板著臉不去看他。

   “喜歡上了，一些過去不在意的事情就不由得會在意。我很怕你也會變得和她一樣……”

    “怎麼樣？”

    “……嫌貧愛富……”

    “所以你就想試試看我能不能跟你過苦日子？”

    他點點頭，我抬頭看天花板，牆角處，那上面，還有一塊黑斑。我其實並沒有潔癖，雖然也和大多數女生一樣偏愛乾淨，但也不是容不得一點污垢。所以那塊黑斑，在我發現沒力氣收拾的時候，就把它交給了劉瑞根，而劉瑞根則是各種推諉：“哎呀，那個地方不去看也就可以不當回事啦。好好好，我明天就去做。”

    到最後這塊黑斑一直在這裡，而我也已經習慣了。現在看到它，我突然有一種荒謬的感覺。劉瑞根在試探我，這一切都是假的？

    “那個地方……”劉瑞根順著我的視線看過去，“飄飄，我發誓明天，不，我現在就去處理！”

    他說著就站了起來，因為起的太快，還差一點摔倒，我開口：“你其實很有錢？”

    “啊？”

    “你到底有多少錢？”

    “我沒有多少錢。”他說完，立刻又道，“真的飄飄，我工資沒騙你，只是我還有點股份，而且你知道的，合潤將來上升的空間很大，我雖然是做技術的，但未來一定是會越來越好。”

    “你沒有錢？”

    “也不能說完全沒有吧，還有一點存款……”

    “那你到底在試探我什麼？”我有點煩躁的說，“你要是裝窮，那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裝的？從和我認識開始？裝的自己住在這種地方？可你如果不窮，你怎麼會住在這裡？你要不是裝的，你擔心什麼？試探什麼？”

    “飄飄，飄飄。”他過來抱著我，“乖，乖，聽我說。我真不算什麼有錢人，但我是合潤的，這一點是能為我加分的，就像公務員一樣。而從其他方面來看，合潤也和公務員挺像的，以前還說就差分房了，但我知道公司已經著手買地了……”

    他一點點的絮叨著，我漸漸的反應過來。也就是我看那言情小說，富家公子電視劇看的太多了，一聽他的話音就直接往那裡想，其實他哪裡是啊，他就是合潤一員工，了不起了，也就一電腦方面的小頭目。

    而他的擔心呢，也比較實在。我是做這行的，知道一聽說物件是公務員，那麼哪怕其他方面都相當普通呢，都會覺得優秀。而合潤，從某個方面看，也和公務員一樣。

    一般來說，在知道另一口是公務員的時候，都沒有對對方的工資有太多要求，公務員最好的是穩定和福利，而且時間越長，各種待遇越好，所以哪怕一開始窮點，也會抱著對未來的美好幻想而堅持。合潤在我們這裡也幾乎有同樣的底氣——要不李智一個司機哪會那麼得瑟啊。想到李智，我就不由得想到那盒點心，然後就有了想大罵自己一頓的念頭，你說都那麼明顯了，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說遠了，總歸就是，劉瑞根同學極度不安全，所以在發現我並不清楚他在哪兒上班後，就開始了有意的掩蓋——比如上次就沒讓我接機！

    想到這裡，我心中其實已經比較舒坦了，只要劉瑞根不是真的有錢人就好了。我這麼說也許會有人覺得假，還有人說酸。

    我愛錢，這一點我從不否認，我也不想過苦日子。我也想出入有汽車，家是帶二十四小時中央空調的。但我真怕劉瑞根太有錢了，在他面前，我現在還有點自卑，如果他非常有錢，我還要怎麼自處？

    而且他如果真的非常有錢，那要什麼樣的女孩子要不來？與我，那也真的只是言情小說中的場景——大魚大肉吃多了，換青菜小粥玩玩。而他不是，他只是有一個好單位，他在工資的問題上也沒騙我。

    “那你今天怎麼會出現在那裡？”

    “那裡？哦，這是李先生要求的，他想吃點素菜。哦對了，你認識李先生，他們公司和我們公司要合作項目，我是技術支持。哎喲，我要給李先生打個電話，他今天的茶喝的也不少，別出了什麼問題。”

    他說著，拿出手機就撥了過去，但那邊卻已經關機了，他皺了一下眉：“應該沒事吧……”

    “你知道他住哪兒嗎？”

    “不是太清楚。應該沒問題吧，李先生比我胖多了，那油也應該比我多……”

    我想了想，拿出手機，找到小牛的電話，因為這件事基本定了，于女士就把小牛的電話給了我，要我隨時跟進，我跟小牛也通過兩次，現在還有記錄，在撥電話的時候我的手有點顫，我不是擔心李偉澤，而是我突然意識到，這其實是一個查驗劉瑞根剛才說的是不是真話的辦法，這個時候，他根本沒有串供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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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電話響了一聲又一聲，我開始忐忑，畢竟這個點了，會不會打擾到別人？小牛會不會覺得不高興？而且也許李偉澤本來沒什麼，我這個電話打過去，反倒引得她擔心了？

    雖然這麼想著，但我還是堅持的打著電話。我願意相信劉瑞根，我也相信他，但這個時候，我還需要一些證明！不知道響了多少聲，那邊傳來了移動姑娘的聲音：“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我放下電話，有那麼一點鬆了氣的感覺，正想和劉瑞根說點什麼，手機突然響了，正是小牛打過來的：“不好意思啊，黃姐……”

    “沒沒沒，是我打擾了你，還沒睡吧。”

    “沒有，老李有點不舒服，正陪他打點滴呢。”

    “啊，沒事吧……”

    “嗨，沒什麼事，就是茶喝多了，黃姐你說這茶喝多了也不好。對了，我聽老李說他們一起喝茶的好像還有您男朋友在，他沒事吧？”

    “沒有沒有，就是有點不舒服，現在已經好了，我也是剛才見到了李先生，這就忍不住打電話過來問問，醫生怎麼說呢？”

    “醫生說再觀察觀察就好了。”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

    我們倆就喝茶的問題又感嘆了兩句，然後就收了電話。我對劉瑞根重複了一遍小牛的話，劉瑞根道：“這事還真有點尷尬，明天說不得要向李先生道歉了。”

    “你道歉？這次喝茶是你提議的？”

    “也不能說是我，但這種事情，總是我們要先道歉的。”

    他這話說的隨意，我卻聽的很是糾結，忍不住過去就摸了摸他的頭髮。合潤和李偉澤的公司合作說不上哪方高哪方低，但這邊是地主，李偉澤有了問題，合潤是要有所表示的。但表示是表示，道歉的卻只能是劉瑞根這樣的小跟班了。在這個時候，我突然暗恨自己沒能力，如果我是那種非常牛叉的女強人，絕對不會讓劉瑞根受這種委屈。

    這個念頭冒出來的時候，我又不由得猜想，那些女強人其實有些也許不是愛事業的，她們之所以會那麼努力那麼拼命那麼艱難的取得別人難以取得的成就，只是她們有一個想要守護的物件？那麼她們這種在別人眼中的男性化強大，其實只是因為她們更女人？

    “想什麼呢？”

    我搖搖頭，摟著他的脖子，將他摟到我的胸前。劉瑞根的背部有點僵硬：“飄飄……”

    “嗯？”

    “你不怪我了？”

    “還有一點。所以，明天請我吃好吃的。原來你是合潤的啊，那我以後可不客氣了啊！”

    劉瑞根一怔，然後更用力的將我擁住了。在這個擁抱中我仿佛能感覺到感激以及珍惜，我也更用力的抱著他，感受著我們幾乎彼此同步的心跳。

    在這過後，我的腦子清醒的時候，不由得會想到有關他前女友的債務以及每年要給他們家的兩萬，但我沒有再問，我不想再糾結。我既然愛上了這個男人，那麼就應該相信他。

    知道劉瑞根是合潤的，我的一些計畫也有了改變，早先我是做好了租一輩子房的打算。當然這麼說也許有點誇張，但我真的以為，靠我們自己，哪怕是經濟適用房，也是三五年不用想的。我們這個城市的經濟適用房現在普遍是三千多，以三千三來計算，哪怕七十平方也要二十多萬，百分之三十的首付，也要七八萬了，之後還有契稅水電安裝裝修等等，就算再不裝，地總是要鋪的，牆總是要粉的吧，然後再買一點必須的傢俱，沒有個十二三萬根本就下不來。而且這還是少說的，我聽過N多人說，裝修前預算兩萬，結果後來變成了四萬！

    而我和劉瑞根就算一年能存四萬，那也要三四年之後才能存到了。可那個時候我們還不要孩子嗎？所以我本來想的是廉租房。當然這東西那就和新聞聯播一樣有點神話，但我們幹這一行的，不定能接觸到哪一面的，也許就有那個機緣碰上什麼房管局的，到時候我好好巴結巴結人家，說不定就能弄一個名額，那時候就真的是解決大問題了。

    當然，廉租房面積小，可是短時間內我和劉瑞根也不用太大的面積，至於孩子大了怎麼辦……怎麼說也是十年八年後的事情了，說不定那時候房地產已經不泡沫了！

    不過現在是不一樣了，劉瑞根現在是沒有錢，可是不遠的將來……當然也不能說有錢，但總是要比早先寬裕很多，我知道不該以有沒有房子作為結婚的標準，但我要說，有個自己的房子真的能踏實不少。

    這一點，劉瑞根和我的看法一樣，所不同的是，他認為既然要買，那就要買位置不錯的新房，而我雖然認為位置很重要，但也真心覺得二手房就足夠了。關於這一點，我們經常進行辯論：“要買新房，你也不算算價格，就算八千……八千還不見得就是非常好的位置，八十平方那就要六十四萬，首付那就要二十萬了！二十萬，我們要存到什麼時候？”

    “不要這麼算嘛，飄飄，你要知道我們公司加薪和首付是成正比的，我再升一級，那薪水也許加的不多，股份年終獎可完全不一樣啊，而且我們這裡最厲害的還是資訊，有一些資訊那可是價值千金。”

    “你要用信息賣錢？”想到那些法制節目，我立刻怕了，“你可別亂來，這房子買不買無所謂，你要真住監獄了，我、我……”

    “你想到哪裡去了，我是說我們知道一些資訊，可以提前做一些投資。比如我們知道一些企業的資訊，可以提前購買或者拋售他們的股票。再比如我們政府要採取什麼行為，可以提前在某些地方先買塊地。”

    我瞪大了眼：“還可以這樣？”

    “也不見得每次都對，總歸會比普通人好點吧。”

    “那我也不覺得有必要買新房，不過是一個住處罷了，裝修舒服了一樣住。新房那麼貴，每月的還貸就夠受了，將來還要生孩子，現在的孩子，平均每個月在他們身上投入兩千都是少的。”每次說到這裡，我都會忍不住的再抱怨一通國內的奶業。說起來，我對中國的牛奶那也是經歷了一個馬克思的唯物辯證法。

    一開始，我是力挺的，而且極力的力挺和我們省有關係的三鹿——雖然這個牌子並不是我們省的，但因為它在我們省好像有個分廠，我就覺得這是家鄉企業了，但結果，傷的那叫一個血淋淋啊！

    再之後，有那麼一段時間的灰心，然後各大奶業的老大紛紛跳出來，這個是認錯，那個是說快堅持不下去了，說的那叫一個動情，我就覺得要給人家一個機會——摔了這麼大一個跟頭，總該記得教訓了吧。

    誰知道那摔跟頭記教訓不符合我國特殊國情，尼瑪，奶業出現這麼多問題，國家竟沒有一個什麼有力措施，說什麼不好解決，坑爹啊！姐一個婚慶公司給人保媒拉纖的都知道要怎麼解決，那些什麼國務院的高才生會不知道？不知道也行啊，姐告訴你們，殺！只要犯了食品安全上的問題，查清楚之後法人就給這麼一個待遇，同時家產全部沒收，我就不信止不住了！

    說的多了，但實在是，國外的奶粉……價太高啊！

    關於是買新房還是二手房，我們一直沒有一個統一的定論，我會去看我們城市的二手網站，而他則會拿一些樓盤的宣傳頁，指著上面的樣板間對我說你看那多漂亮。我們倆爭得不亦樂乎，不過都是人民內部矛盾，反正也不是現在買房，指不定明年房價就落了呢！

    我把這事說給羅利，羅利聽了只是笑。

    “怎麼，你覺得房價不會落？其實我也這麼覺得，就算開發商撐不住了，銀行也要讓他們撐住，而咱們國家的銀行背後又是那麼些老大……不過人總是要有夢想的啊。”

    “不是，”她搖搖頭，嘆了口氣，“你不奇怪嗎？”

    “奇怪什麼？”

    “你不覺得，他這些變得太快了嗎？”

    我沒有說話，其實在這個問題上，我到現在也還有點繞不開。我以前覺得我瞭解劉瑞根，而現在我才發現，他遠遠不是我想的那樣，有時候想到他，我甚至會有一種陌生的感覺，看著他的臉，有時候也會有這樣的疑問：“這是劉瑞根嗎？這真的是他嗎？為什麼和我當初見的不一樣了呢？”

    但就算有這麼些疑惑，我喜歡他這一點也是那麼的清晰。那身體上的接觸，那偶然的羞澀，那明明不願意卻依然不想讓他不開心的意識，都令我清楚的認識到這一點。

    所以，有一些疑惑我也不想去追究了，哪怕他是為了考驗。

    “羅利，我現在真的非常清楚的認識到，為什麼人家說愛情是沒有尊嚴的。”

    羅利一笑，自嘲的說：“金錢也沒有。”

    現在羅利很喜歡用這種口吻說話，我知道，她其實是在鄙視自己，對於她這種口氣，我相當不喜歡，但我也不知道要怎麼勸阻，因為她一定會說:“不是嗎？你說我現在還有什麼尊嚴？”

    我裝著沒聽到她的話，繼續道：“我也終於知道為什麼別人說先愛上的先輸了，其實沒有人和你鬥，你只是輸給了自己，你的驕傲、原則、堅持在這份感情面前都會不由自主的退化，你本來覺得很重要的事情，現在，都不重要了。”

    羅利看了我一眼，又笑了笑，我有點疑惑的看向她：“怎麼了？”

    “沒，只是覺得你能有這麼一份感情，不管將來如何，也真的很好了。”

    “我也是這麼想的，不過你可別咒我啊。”

    “不咒不咒，我已經包好紅包，就等著給你隨禮呢！”

    “那你可得包個大的。”

    我們這樣說著，又笑了起來。

    說到過年，很快就到了年根。眼看就要放假了，于女士突然找我商量說，這臨到年根，我們生意是冷淡了一些，但過了年，還是會有那麼幾天的火熱期的，我們要抓緊時間做好宣傳。而宣傳的內容，除了像過去那樣口耳相傳的散播外，更要加大網路力量。

    “老闆，我已經在咱們城市的貼吧、論壇上都做廣告了，還經常去頂貼。”

    “我知道我知道，不過這一次咱們要弄點更醒目的。”

    我狐疑的看著她。

    “咱們把由咱們戀愛成功的都請來，然後由他們說一段戀愛經歷怎麼樣。”

    雖然用的是怎麼樣這個詞，但于女士用的卻是肯定的語氣，我當下就知道這事是一定要幹的了，我想了想，道：“那他們……不見得願意吧。”

    “有什麼不願意的？咱們可以送一些禮品嘛，就說祝福他們早生貴子百年好合。”

    “老闆不愧是老闆。”

    我豎起大拇指，倒不是完全的拍馬屁，雖然主意老套，但這事還八成是能成了，前段時間市里組織了一次免費發蔬菜，不值十塊錢的東西，但那個長龍排的啊。

    “別給我耍嘴皮子了，你寫個策劃，咱們立刻行動起來，時間不多了，也不用太詳細，大概弄一下就行。那些願意現身說法的，咱們就漂漂亮亮的給個照片，那些不願意上照片的，咱們就光來個名字，那些連名字都不願意詳細刊登出來的，就光弄個某先生某小姐也行，當然，那位置也不用給的太好了。”

    三言兩語，于女士就幾乎把大體框架給搭好了，我們這兒並不是什麼正兒八經的公司，我下面要寫的內容並不多，關鍵是要找誰。這要把人給登到網站上，不僅要別人願意，還要有個典型。就像那演偶像劇似的，俊男美女在那裡你死我活大家願意看，倆普通人在那裡說你愛我我愛你，為了愛情折騰個你死我活，保准沒收視率。

    我們這婚介所雖小，但我們幾個就是靠這個生活下來的，一年下來湊對成功的還真不少，雖然不是每一對都走到了最後，但大多都還在牽手中。我把名單拉出來，然後一個個的打電話，第一個，我就打給了鄧姑娘，她雖然不是我們的會員，但常有卻是實打實的交過費了，倆人的條件又這麼好，放上去，保准提升我們婚介所的形象。

    鄧姑娘電話接的爽快，但聽到我說的事，則猶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