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官不聊生

[其它小說] Jassica -【芙蓉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3-21 00:03:14 |顯示全部樓層
10.採花賊

  半個月下來,那幾招入門刀法,仲冉夏練得熟了,虎虎生威,看起來也頗為有氣勢,便尋思著找鍾管家再接著學。

  可是親自去請了幾回,都被他匆匆打發了。

  最後好不容易去了石院,他瞇著眼看了一會,揮揮手呵斥著仲冉夏火候未到。

  再繼續學其它招式的事,自然是不成了。

  不過鍾管家看她光有招式沒有內力的空架子,面上不悅,又丟了一本小冊子過來,說是讓仲冉夏好生把內力給練出那麼個回事,再來尋他。

  她無奈,只得接下了。

  這小冊子不過十多頁,薄薄的一本,仲冉夏還道是內功比這刀法要容易得多了。誰知翻開第一頁,便懵了。

  半晌,才後知後覺地想起,古人內功都以穴位為重,可她一個現代人,怎麼可能懂這些?

  鬱悶之餘,她便想到了那位袁大夫。既是郎中,自是對這些穴位甚為熟悉。

  只是以那鍾管家所言,原主人不學無術,性情驕躁,如今又用什麼理由請教袁大夫?

  左手掌的傷口是不能示人的,若說她突然對藥理感興趣,也未免太荒唐。

  思前想後,仲冉夏還是先遣了菲兒先把袁大夫請了來。

  至於套話的方法,便利用起原主人虐待僕役的傳言好了。

  袁大夫正在問診,卻突然被仲府的人不由分說請了回去。

  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仲家那位剛入贅的美郎君病入膏肓,看著要伸腿斷氣,這才慌慌張張地把大夫給劫走了。

  只怪仲冉夏沒有說清楚,菲兒以為她身子不適,生怕老爺不在,出了半點差錯,才讓護院和轎夫不管如何在第一時間把袁大夫接回府中。

  當仲冉夏躺在院內的軟榻上,悠閒地曬太陽時,看到的便是被人半拖半拽,跌跌撞撞走來的袁大夫。

  她見著幾人神色慌張,滿臉大汗,轉眼一想便知曉了其中的誤會。自然不會開口澄清,打發掉護院,讓菲兒送上極品香茗,這才讓袁大夫發青的臉色緩了不少。

  「不知大小姐請老夫前來,所為何事?」袁大夫這一瞧,就看出仲冉夏面色無異,身子並無大礙。以為她這是戲弄自己,當下語氣就有些生硬了。

  「我近日翻了些書,心有疑惑,便只好請教袁大夫了。」她笑了笑,不忘哄上兩句:「袁大夫的醫術了得,在彤城何人不知?」

  聞言,袁大夫捻著鬍子,雖仍舊板著臉,眼底卻有了些得意之色:「仲小姐若有疑問,老夫定然知無不言。」

  「甚好,」仲冉夏微微頷首,轉頭吩咐道:「菲兒,昨兒的甜點你做一份送來。」

  菲兒遲疑道:「小姐,此處無人伺候,不如讓外院的丫鬟進來?」

  「不必了,」她搖頭,跟袁大夫的對話,並不想有第三人知曉。

  那份甜點耗時耗力,一個時辰之內回不來。仲冉夏有足夠的時間,慢慢詢問。

  不清楚這裡是否已經有了針灸之術,她從袖中取出一個枕包,上面幾根繡花針閃爍著銀色的寒光。

  袁大夫眼神一動,不解地看向她,卻見仲冉夏不慌不忙地說道:「下人不聽話,總是杖刑、夾手指沒意思,不知這銀針刺入各大穴位,會不會有什麼不同的效果?」

  為了顯示出自己的冷酷,她唇邊含著淺笑,心裡卻被這幾句話寒得暗地裡抖了抖。

  袁大夫明顯被嚇到了,怔忪了許久,才支吾著答道:「……回小姐,銀針刺穴,是以重病之人不得已而為之。這穴位一錯,恐有性命之憂。」

  「嗯,若就這麼一下就丟了性命,倒是無趣至極。袁大夫可否把穴位給我說說,免得以後一時失手……」

  失手之後如何,自然不用她多說了。

  袁大夫垂下眼,臉色一僵:「人身穴位有數百餘個,老夫一時之間也說不清。不如老夫回去詳細寫下,再讓童子送與仲小姐。」

  仲冉夏求之不得,當下便允了。

  袁大夫也是守信,三天後便送來全身完整的穴位圖,統共有七百零二處之多。

  不看不知道,裡頭有一百零八個要害穴,其中有七十二個穴一般點擊不至於致命,其餘三十六個穴是致命穴,俗稱「死穴」。

  看這些「死穴」上,袁大夫用硃筆描了又描,仲冉夏不由失笑。一看就知他怕自己手中的銀針一歪,就這樣糟蹋了一條性命。

  有了這穴位圖,她翻看小冊子,終於是瞧出些眉目來了。

  琢磨了兩三天,便感覺到腹中有一股微熱的氣息慢慢上湧。立刻依照冊子所言,在全身行了一周天,這才吁了口氣。

  仲冉夏想像到自己以後能憑著這內力飛簷走壁,愈發積極地投入到練功上面來。

  可惜,不久後她就被鍾管家潑了一桶冷水,心裡拔涼拔涼的。

  「飛簷走壁,沒有十年二十年,丫頭你是不用想了!」看她練得如此興起,居然只想學輕功,氣得鍾管家鬍子就要豎起來。

  輕功確實要學,可這是逃命的功夫,只守不攻,不就是挨打的份?

  他恨鐵不成鋼,自己難得收的這徒弟居然如此不爭氣!

  「有了內力輔佐,你的刀法如虎添翼。」鍾管家壓下心中就要竄起的火苗,心想這丫頭難得上進,雖說不知這一頭熱能維持多久,總比以前的懶散要好。

  「內力需循序漸進,別過於著急,不然只會適得其反。」細細叮囑,不難聽出他的關切。

  仲冉夏心裡一暖,感激地笑道:「多謝師傅,徒兒曉得的。」

  「先前為師離開一月,丫頭你究竟修習了什麼功夫?不說這內力少了七八成,連身子骨也弱了?」背過身,鍾管家皺眉問起。

  她心下苦笑,天知道原主人偷學了什麼功夫,把小命也給折騰沒了……

  抿著唇,仲冉夏沉思著,這段時間的相處,這位師傅確實是真心待她的,便坦言道:「徒兒那天醒來,便忘記了許多事,先前究竟研習了什麼功夫,確實沒有印象了。」

  鍾管家大驚失色,轉身閃電般地伸手替她把脈。片刻,神色古怪:「內力憑空消失,若非走火入魔,那便是……」

  「是什麼?」仲冉夏對於原主人的死仍是心有餘悸,整天提心吊膽,就怕再死一次。難得她終於尋到了同盟,自然是急於詢問了。

  「江湖邪教功夫向來被正派不恥,其中有一門功夫更甚。」鍾管家深深地盯著她,歎道:「那便是……男女雙修。」

  雙修?

  仲冉夏嘴角一抽,不會是她想像中那般,一男一女嘿咻完,然後兩人都內力大增,所向披靡?

  卻聽他繼續道:「這門功夫為師並不甚瞭解,傳言有人在女子身上種蠱,而後通過雙修,男子可吸食她身上的內力,化為自己所用。」

  仲冉夏背後一寒:「這女子被吸食了內力之後……會如何?」

  「輕則如常人無異,卻再也不能習武;重則,性命難保。」鍾管家搖著頭,輕歎道:「此門功夫已經失傳已久,為師怕是多慮了。」

  她靈光一閃,忽然想起書房內滿櫃子的春宮圖,莫不是那些其中有可能為雙修秘籍?

  思及此,仲冉夏垂眸道:「徒兒有一物,請師傅移步書房。」

  推開書房的門,她有些難為情。

  一屋子的春宮圖,希望別把這位一臉正氣的師傅給嚇到了。

  果不其然,鍾管家從書架中取出一本,隨手一翻,「啪」的一聲便丟在地上,怒喝道:「荒唐!為師以為丫頭你天資愚鈍,誰知你的心思都在這些旁門左道上!」

  「師傅別急,徒兒想問,這些是否為雙修秘籍?」仲冉夏縮了縮脖子,彎腰撿起那本春宮冊子,小聲地問。

  鍾管家面紅耳赤,應該是氣的,咆哮道:「分明就是下作地方送來的冊子,丫頭你這是唬弄為師麼?」

  說罷,他急沖沖地甩袖離去。

  仲冉夏聽著用力被關上的房門,深感無力。她不是沒見過雙修,所以才問的,誰知這師傅居然被氣得頭頂幾乎要冒煙。

  甩甩手裡的冊子,想著這還是小兒科,若是被鍾管家看見更火辣的圖,恐怕她以後的日子要不好過了……

  說起這事,她念及那晚隨便將那本「芙蓉帳」塞在一角,如今卻是無處可尋。

  原主人如此小心謹慎地把「芙蓉帳」收在那麼密實的錦盒裡,莫不是那本才有可能是雙修秘籍?

  心動不如手動,仲冉夏一個個書櫃慢慢查看,試圖把那書找出來。然後,再拿去給鍾管家瞧瞧。

  只是若又猜錯了,鍾管家的臉色恐怕又要不好看了。

  上上下下的,仲冉夏整得滿頭大汗。用袖子胡亂擦了一把臉,她索性在桌前坐下來歇息一會。

  誰知走近時不慎被凳子一絆,趴在地上半天起不來。

  仲冉夏正歎倒霉,頭一抬,驟然發現桌下被人藏了東西。

  拆下一看,裡面用油紙包著整整一疊的銀票。粗略數了數,足足有六位數!

  書房從來沒有外人進入,那麼這些錢自然是原主人藏下的了。只是仲府為彤城首富,老爹也不像是刻薄的人,這位仲家小姐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還偷藏那麼多私房錢做什麼?

  轉念一想,難道是她怕老爹不給展俞錦入門,於是打算金窩藏嬌。又或是攜手私奔,此乃路費生活費?

  不管如何,這麼大筆錢,不要白不要。

  以後在仲府過不下去,她還能帶上這些跑路……

  仲冉夏把銀票往懷裡一塞,美得冒泡。拍拍衣袖上莫須有的灰塵,絲毫不在意跌疼的腿腳,高高興興地站了起來。

  突然感覺到身後一冷,她研習內功後五識更為清明,心知不妥,立刻往旁邊一滾,躲開了偷襲。

  瞪著來人,全身黑不溜秋,只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眸,清澈如水。

  仲冉夏看得出此人身手不弱,遠在她之上。原以為是入府偷竊的小賊,剛剛看到她自己取出銀票,便起了覬覦之心。

  但一對上這人的雙眼,她心裡立刻九否定了。

  不染纖塵,如此純淨的眸色,大奸大惡之徒又怎可能有?

  又或是,此人有難言之隱,不得已為賊?

  仲冉夏正暗自猜測,那人似是不耐,刻意壓低聲線威脅道:「趕緊把『芙蓉帳』交出來,那我、我就饒你一命!」

  她一愣,險些笑場。

  這人的聲音清脆,即使捏著嗓子,仍舊能聽出是個不大的少年嗓音。說是威脅,言語卻有猶豫,氣勢全無。

  根本就是個生手,可以俗稱「菜鳥」一枚。

  這個小屁孩一張口就要「芙蓉帳」,原來不是小偷,而是採花賊。

  只是「芙蓉帳」上的內容直逼十八禁,這小破孩成年了麼?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3-21 00:03:30 |顯示全部樓層
11.花和尚

  仲冉夏慢慢抬起頭,對著一個少年,又是如此單純,她的心總算漸漸淡定了:「不知這位小兄弟為何急著索要『芙蓉帳』?又可知這本書是什麼?」

  想來或許被誰蒙騙來偷,又或是被人耍了,她的語氣頗為溫柔。

  聽在那人耳裡,卻像是哄騙小孩一般,不由惱了:「我當然知道是什麼了,快拿出來,不然就……」

  「不然怎樣?」仲冉夏微笑著,大膽地向前邁了一步。

  卻見對方連連急退,幾乎要撞倒身後的書架,眼底是掩飾不住的驚慌失措。

  她無言,難道仲家大小姐的形象在外頭已經如此不堪?看這麼個小孩見著自己,也害怕成這個樣子……

  「並非我不願,只是這『芙蓉帳』卻不能輕易送人。」仲冉夏斟酌著說道,那火辣辣的春宮圖給了這小孩,不就明明白白告訴府外的人,她有搜集黃色冊子的癖好?

  少年挺直腰板,下巴一抬,冷哼道:「不就是你捨不得,還說什麼不能輕易送人。師傅說的對,世人都是口是心非之徒。」

  這師傅真誤人子弟,思想相當極端。

  仲冉夏說不清道不明,總不能直接問這小孩知不知道『芙蓉帳』是一本春宮?

  摸摸鼻子,她避重就輕道:「那麼小兄弟想要『芙蓉帳』做什麼?」

  「當然是看了,難不成還當草紙用?」少年眼神頗為無辜,毫不猶豫地答道。

  仲冉夏撫額,古代的小孩果然早熟,連看春宮圖都說得如此理直氣壯:「好吧,既然小兄弟那麼想要,我就勉為其難給你看看。」

  少年雙眼閃爍,似是有些不信:「要用什麼東西交換,你才願意把書送我?」

  「這……」仲冉夏有些為難,她算不算是在荼毒未成年?

  「反正這書我隨手塞到其中一個書櫃,尚未尋到,稍後再說吧。」

  少年愣愣地盯著她:「我還說你剛才怎麼在地上爬來爬去,原來是在找書。」

  仲冉夏臉色有點難看了,爬來爬去,敢情她退化成爬行動物了?

  少年自動自覺地將她怨憤的目光當作是為難,拍拍胸口爽快地道:「有我幫手,很快就能尋到的。」

  確實人多力量大,仲冉夏在書房轉了兩圈沒找到,少年眼尖,半晌便興高采烈地從書架中抽出了一本冊子。

  她懶洋洋地靠著書櫃,心底仍有些不解,這少年究竟要『芙蓉帳』做什麼?

  誰知看那少年翻了兩頁,似是被符咒定在了原地,一動不動。

  仲冉夏吃了一驚,上前細看。

  蒙面的黑布上濕了一片,順著下巴,溢出幾點殷紅。

  她趕緊揪下少年的面巾,怔了怔,卻是哭笑不得。

  這小子,居然流鼻血了……

  把『芙蓉帳』從他手中抽出,仲冉夏好笑地擦了又擦,厭惡地把面巾一扔,索性把少年的頭巾也扯了下來,又愣了。

  頭頂上光溜溜的,刺得她踉蹌了兩步,腦子一下懵了。

  小偷——採花賊——和尚,不,花和尚?

  失神了一會,仲冉夏收拾好面部表情,露出自以為最和善的笑容:「不知這位小師傅怎麼稱呼?」

  少年看見她展顏,又往後退了一步:「我叫明遠,不是什麼師傅。」

  果然自己長得牛鬼蛇神,怪嚇人了。仲冉夏摸摸臉頰,壓下沮喪,繼續問:「是誰告訴明遠小師傅,『芙蓉帳』在我手裡?」

  「是你跟主持說的,我剛好經過聽見了。」明遠抓抓光禿禿的腦袋,皺眉道:「原本想早點來,誰知聽說你重病就要死了,主持留下的功課又沒做完……」

  仲冉夏雙眼一亮,瞥向他:「聽牆角,並非君子所為。」

  明遠低著頭,耳根霎時紅了。

  她又走前一步,柔聲道:「告訴我,你都聽到了什麼?」

  少年和尚回想了一會,這才開口道:「斷斷續續的,有『芙蓉帳』、『秘籍』和『無往不利』的字眼,我就猜這書是難得一見的武林秘籍,誰知……」

  他的臉皮「噌」的一下全紅透了,想來剛才翻的兩頁,足夠震撼。

  仲冉夏不在意地甩甩手裡的冊子,笑了:「明遠小師傅才聽了一點,難怪如此。這書沒什麼稀奇,我不過跟主持探討武林秘籍,想要武功有所成而已。」

  明遠目光甚為遺憾,他特意溜出來,還擅闖仲府,就是為了這麼一本冊子。怎知並非自己所想,白費心機。

  思及此,他轉過身,就要從窗口離開。

  躍起來時衣擺突然被人一扯,險些跌在地上,狼狽地站穩身影,明遠瞪著笑瞇瞇的仲冉夏。卻又想到他擅自闖了進來,是為魯莽,不由放緩了語氣,雙手合什道:「這位女施主,小僧得罪了,還請原諒。」

  「沒什麼原諒不原諒的。」仲冉夏笑得可人,視線在明遠身上轉來轉去,嚇得他面色慘白。

  曾聽寺裡師兄說過,女子都是如虎如狼,一個不留神就要被拆骨入腹,渣子都不剩。尤其是,容貌美麗的女子,更如白骨精那般吸食人氣。

  明遠打小從未離開寺院,也不清楚女子容貌的好壞。只覺仲冉夏的相貌比常來寺裡上香的老婆婆不知好看上多少,臉色立馬又紅又白,忐忑不安。

  看他神情微變,仲冉夏也不再逗弄這小和尚了,坦言道:「小師傅擅闖我書房,怎能就此離去?我也不為難你,只想請小師傅偶爾到府上指點我的武藝。」

  明遠沒想到眼前這個女子亦是練武之人,又誠心向學,倒是對自己方纔的胡思亂想有些赧然。既是如此,他自然不會拒絕:「若女施主不嫌棄,小僧每月初一十五兩日便過府一趟。」

  「一言為定。」仲冉夏滿意地點點頭,這麼容易就拐了個小師傅回來教學,她終於不用對著滿篇莫名其妙的穴位頭疼了。

  「下次,小僧定從正門拜帖而來。」明遠雙眼含笑,畢恭畢敬地說道。

  「不必,小師傅下次還是從窗口來。亥時,我在書房等你。」見他為難,仲冉夏解釋道:「小女子畢竟已為人婦,直接上門未免會被人指指點點,有損明遠小師傅的名聲。」

  她如此為自己著想,明遠自是感激,暗暗決定要好好指點仲冉夏。

  如此,當然也心甘情願為她謹守這書房的秘密了。

  事情跟自己想像中那般順利,仲冉夏送走了明遠,想著這位初入塵世的小和尚,如果不是遇上她,早要被人騙得團團轉。

  而今允他進府,一個月有兩天多了個免費保鏢,又能拜託他去打聽外面的消息,百利而無一害。

  話說回來,她幫寺院的主持看好這單純的小和尚,也算是功德一件。

  仲冉夏心情難得爽利,一路從書房回到臥室,面上的笑容始終沒有落下。

  「……娘子何事這般高興,不妨跟俞錦說說?」

  猛地聽見一道突兀的聲音,她立刻調整了表情,回頭矜持地笑道:「相公怎麼來了?」

  私底下仲冉夏叫一聲公子,但有婢女小廝在旁,為了不引人注意,只得委屈地喚他「相公」了。

  「賬本已經核實完畢,掌櫃們午後便要回程,在外擺了一席,還請娘子賞面。」一襲藍色寬袖錦衫,唇邊淺笑連連,更顯得展俞錦俊逸瀟灑。

  「盛情難卻,這便讓人備馬車吧。」仲冉夏撇開臉,避免兩人對視。生意人當然要應酬,聯絡聯絡關係,自是欣然前往。

  話音剛落,卻聽展俞錦笑道:「馬車已在正門候著,娘子莫讓掌櫃們久等了。」

  看他這架勢,仲冉夏疑惑:「相公不去?」

  他一笑,抬起手臂,指尖不經意地在她唇上擦過:「俞錦就在府中等娘子回來。」

  微涼的觸感彷彿還殘留在唇瓣上,仲冉夏縱使面皮再厚,也不禁被電到了。餘光瞥見四周的婢女臉頰酡紅,小廝目光閃爍。

  她忽然回過神,略略點頭,不冷不熱地道:「……我走了。」

  仲冉夏提著裙子上了正門前的馬車,展俞錦特意在眾人面前做戲,想來也是不願傳出他們夫妻不和的流言。就不知這一舉動,是為了他自己的名聲,還是怕老爹發難了。

  總而言之,她不爽,相當的不爽。

  憑什麼自己得配合他,還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像小丑那般被展俞錦自然輕薄,跟動物園中的猴子又有何區別?

  更唾棄她居然相當受用,險些迷了神。

  正自我反省中,馬車確實穩穩當當地停下來了。

  扶著菲兒的小手下了去,仲冉夏抬頭看見那熟悉的牌匾,無言了。

  竟然是「杏香閣」,誰來告訴她,仲家的掌櫃居然會請自己一個有夫之婦來小倌館。難為展俞錦不願跟來,一般男人也不會跟著來看新婚妻子給他帶一頂綠油油的帽子……

  想必這些掌櫃摸清了自家大小姐的喜好,這杏香閣便成了首選。可惜身體換了人,仲冉夏頗為無奈的,邁著沉重的步伐,一副視死如歸的心情踏了進去。

  她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撲面而來的脂粉味,以及五六個身穿花衣單薄衣衫的少年衝了過來。仲冉夏雖然事先有了心理準備,依舊有縮進菲兒身後躲著的衝動。

  幸好大紅牌風情萬種地下了樓,眉眼微挑,少年們面色一白,「呼啦」一聲轉身就跑光了。

  「夏兒,你終於捨得來見我了?」風蓮牽著她的手,冰冷的面目下多了一分哀怨。

  仲冉夏結結實實地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嘴邊的笑容僵了一下,硬是給她恢復如常:「風公子,近日事忙,所以……」

  「你以前都喚我一聲『蓮兒』的,怎地如今生分了?」風蓮睇了過來,拉著她就往樓上走。

  這句「蓮兒」,差點把仲冉夏炸飛了,在嘴裡轉了兩轉,愣是沒說出口,只能轉移話題道:「掌櫃都在哪裡?」

  風蓮施施然地丟了一個媚眼,語意不詳地低笑道:「夏兒放心,仲家的人,我自是不會虧待的。如今都在興頭上,我們也別打擾為好。」

  仲冉夏愣了,特意請了她過來,掌櫃們卻不露面。敢情是給自己跟風蓮製造見面的機會,然後順便公費吃吃喝喝順帶嫖男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3-21 00:03:45 |顯示全部樓層
12.覬覦

  風蓮牽著仲冉夏的手,直接上了三樓。

  穿過重重青紗幔,淺淺淡淡的蓮香撲面而來,她頓時只覺全身說不出的舒爽。

  環顧四周,處處可見白蓮的刺繡,由此可見,杏香閣的頭牌對於白荷的喜愛。

  「夏兒可喜歡這裡?」低沉的聲音幾乎是貼在仲冉夏的耳邊響起,她下意識地正要回答,卻忽然想到原主人既然是風蓮的入幕之賓,又怎可能未曾來過此處。

  如此,仲冉夏藉著落座,避開了風蓮近身:「……蓮兒為何這般問?」

  風蓮目光一閃,這聲「蓮兒」似是十分讓他滿意,愉悅地翹起了唇:「夏兒不喜紅紗,我盡數換下了。」

  「哦。」她摸不準這人說的話是真是假,只順著風蓮的話低低地應了一聲,表示明白了。

  接下來,風蓮倒是沒有貼上來。應該是上回惹得自己不快,有些忌諱了,施施然在桌對面坐下。

  「夏兒,這是剛到的新茶,試試味道如何?」

  仲冉夏盯著他纖瘦白皙的腰身自一襲暗紅滾邊寬袍中若隱若現,因為斟茶的緣故,起身彎下腰,露出大半的結實胸膛。雖說以往在海灘上,連裸泳的男人都見過,沒什麼大不了的。偏就是此人甚為懂得如何撩人,眉眼輕輕佻起,襯著四周的香氣,讓她不由有些暈眩發熱。

  她端起茶盞猛地灌了一大口,溫熱的茶水熄滅了心頭的火苗,不到一會,卻越發覺得渾身燥熱難耐。

  仲冉夏心下一陣懊悔,這勾欄院裡的東西又怎能亂吃亂喝?

  尤其是當她手腳軟綿綿的,使不出力氣時,霎時又鬱悶了。風蓮房中的熏香,她怎會只當作是裝飾,分明裡面是加了料的!

  接住東倒西歪的仲冉夏,風蓮輕笑道:「夏兒,小小一杯茶怎地就受不住了?果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說罷,輕手輕腳地扶著她到榻上躺下,他也跟著靠得極近。

  仲冉夏心裡忐忑,不會是上回這人霸王硬上弓不成,這次特意下藥,要將她吃乾抹淨不成?

  直到她的神志漸漸迷濛,風蓮的容顏愈來愈淡,仲冉夏察覺出不妥。

  眼前層層疊疊的霧氣,彷彿高山上終年環繞的冷煙,拂不開,碰不著。從雙眼到指尖,自沉重逐漸輕飄飄的,猶若身處半空之中。

  風蓮面上的媚態褪得一乾二淨,低下頭,幾乎要與仲冉夏的鼻尖相碰。盯著她眼中的茫然與暗沉,一手細細摩挲著她的臉頰,他放柔了聲線:「夏兒,你說要贈與我的書,什麼時候送來杏香閣?」

  仲冉夏蹙起眉,遲疑道:「……什麼書?」

  風蓮極盡溫柔,淺笑道:「你不是說,有了那本書,我們就能天下無敵?」

  她的腦海中閃過『芙蓉帳』的字眼,直覺這就是他想要的:「好像、好像給了展俞錦……」

  風蓮睨了她一眼,目光冰冷如箭:「什麼時候?」

  「上個月,不對……上上個月?」仲冉夏迷迷糊糊地說著,口齒不清,他不耐地皺起眉。

  忽然間,風蓮又展顏一笑:「夏兒從來不做虧本的生意,那書可是只送了騰本?」

  仲冉夏秀眉一皺,似乎是在苦思冥想,又覺得是痛苦難當。

  風蓮心中有數,也就不想再繼續追問了。單手覆上她的眼瞼,柔聲道:「夏兒,要讓我伺候你就寢嗎?」

  沒有回應,仲冉夏翻了個身,索性無聲無息地睡著了。

  爬上床榻,風蓮扯開衣襟,披散著一頭墨髮,悠然地睡在了外側。

  待仲冉夏醒來,天色已暗。她搖了搖昏沉的腦袋,越過風蓮下了床榻,自個兒整理了衣衫,抬步就要離去。

  「夏兒這就走了?不如一起用晚飯,再留一宿?」風蓮一手撐著身下,慢慢坐下。原本鬆散的褻衣更是滑落在手臂上,慵懶的眼神正一動不動地盯著她。

  仲冉夏擺擺手,腳步有些不穩的繼續往前:「府裡還有事忙,我該回去了。」

  風蓮望著她推開門,跌跌撞撞地走遠了,這才收回了視線,低聲冷哼。

  「小姐。」菲兒早就等候在門口,扶著搖搖晃晃的仲冉夏上了馬車,迅速離開了杏香閣。

  馬車直接駛到了仲府後門,仲冉夏任由菲兒伺候著躺到了床上,小心問道:「小姐,需要奴婢送醒酒湯來嗎?」

  她怎麼看,都像是喝醉酒的模樣。菲兒細心留意,自家小姐身上除了那位風公子最愛的蓮香,絲毫沒有酒味。

  想到兩人在三樓呆了足足數個時辰,她不禁紅透了耳根。

  「讓人送熱水來,我要沐浴。」甩了甩衣袖,一股子的熏香未曾散去,仲冉夏的臉色有些厭惡。

  浴桶抬到了屏風後,她揮退了菲兒,逕直坐了進去。

  用皂角洗了一遍又一遍,那股清幽的蓮香終於是散了,仲冉夏吁了口氣,起身到另外一個浴桶裡坐下,漫不經心地用手心掬水,狠狠甩在臉頰上。

  原來風蓮也知道所謂的雙修之法,看樣子原主人應該有向他提起『芙蓉帳』。只是他確實夠謹慎,用了熏香迷了自己的心智,放鬆了警戒,這才細細查問。

  可惜仲冉夏連續半個月沒有睡好,因為練習刀法的關係,手上的水泡至少不多,疼得要命,她能集中精神聽任風蓮催眠……才怪!

  可以說,這就是因禍得福?

  一手托著下巴,仲冉夏沉思著,會不會原先的仲家大小姐無意中說出了『芙蓉帳』的事,所以引來了風蓮的覬覦?

  不然,若原主人願意,風蓮大可以直接問自己所要,而非用這樣的形式慫恿探聽。

  仲冉夏不悅地拍打著浴桶裡的熱水,弄得滿臉濕透了。

  這該死的仲家大小姐,留下的爛攤子真夠多的!

  她笑了笑,想到自己聰明地把禍水引到美相公身上,讓風蓮找展俞錦PK,不知誰勝誰負?

  可是接下來的幾天,仲府風平浪靜,讓仲冉夏甚感遺憾。

  只是風蓮提起的騰本,她沉思著這原主人估計還留著一手。沒有被展俞錦的美色迷惑,把身家性命全然交了出去。

  仲冉夏花了兩天,又仔仔細細把書房翻了一遍。每面牆用手敲過,連地上的鑽頭的細縫也未曾錯過。

  除了一點灰塵渣子,什麼都沒發現。

  這日晚飯後,仲冉夏打發掉菲兒,又獨自一人去了書房。

  府中最安全的,也只有這個從來沒有被外人踏足的地方。她想不通如果真有籐本,仲家大小姐還能藏在哪裡?

  又例行搜索了一輪,兩手空空地趴在桌上,她有些失望。或許,自己尋找的方向原本就是不對的?

  正苦思冥想,驟然嗅到一股若有若無的焦味。

  自從苦練內功後,仲冉夏對周側幾丈內的動靜都甚為警覺。

  縱然睡著後,菲兒悄然靠近,也能立刻驚醒過來。

  待她猛地一抬頭,只見角落的書櫃底下一簇簇火苗瞬間蔓延起來。

  仲冉夏驀地跳起身,急得團團轉。這些書冊都燒著了,她去哪裡找那騰本?

  被煙火嗆得淚流滿面,她忽然想起以前的老師曾說,火災一起五秒內沒有逃出去,很有可能會因為缺氧窒息而死。

  思及此,仲冉夏掃了眼滿目的火海,咬咬牙踢開門衝了出去。

  「小姐,小姐!」菲兒急急撲了過來,揪著她的手臂查看傷勢,面無血色。

  府內的僕役紛紛拎起水桶到井下打水,站成一排,在鍾管家的指揮下,迅速傳遞著木桶,試圖熄滅掉書房的大火。

  美相公亦聞訊而來,見仲冉夏灰頭灰臉,甚為狼狽,平靜地讓人請來袁大夫,替她把脈。

  「夫人只是受了驚,老夫這就寫一帖安神的方子,湯藥喝上兩天便可。」袁大夫摸著下巴的羊鬍子,緩緩道來。

  仲冉夏還糾結在是誰放火燒掉書房,壓根沒有聽到袁大夫的話。

  待回過神來,臥房內只剩下她和展俞錦了。

  「娘子,幸好你沒有受傷。」展俞錦的視線停在她的臉上,淡淡一笑。

  仲冉夏勉強牽起嘴角:「……累相公擔心了。」

  誠然,自己巴不得美相公別操什麼心。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

  「娘子可看清是何人縱火,險些傷了你?」展俞錦坐在床邊,神色頗為關切。

  她抬起頭,疑惑道:「展公子怎知是他人縱火,而非我錯手推倒了燭台?」

  「若是娘子打翻了燭台,衣裙又怎會如此完好?」他睇了眼榻前被仲冉夏換下的衣物,不緊不慢地說道。

  「……我當時在桌前打瞌睡,沒有看清縱火的賊人。」仲冉夏的回答有所保留。

  絲毫不被她察覺,此人的武功定是遠遠在自己之上。

  只是仲府的守備不算森嚴,護院卻是兩班輪流,日夜在府內巡視。尤其是這書房周圍空曠平坦,藏不住身影。賊人縱火後逃逸,自是極為容易會被趕來的僕役和護院發現。

  仲冉夏沉吟到,來人是個高手,若要殺她,根本不必縱火。在她沒有發覺之前,一刀就能立即解決掉自己。

  可見此人的目標,僅僅是那書房。

  就不知對原主人有什麼仇怨,居然一把火燒掉了她的禁地。難不成是發現仲家大小姐的齷齪嗜好,未免以後荼毒祖國小花朵,於是把那些春宮圖孤本毀得乾乾淨淨?

  她正兀自沉思,卻聽美相公唇角淺淺一揚:「娘子不必擔心,俞錦已經讓人守在了仲府各門。」

  仲冉夏一怔,眼神微閃。她只顧著思慮究竟誰要火燒書房,竟然忘記了這茬。

  能無聲無息地靠近書房,縱火後又能了無蹤影,不是混入混亂救火的僕役和護院之中,還能飛天遁地了?

  如今展俞錦這一招,分明是甕中捉鱉。氣定神閒地呆在她屋內,外頭的人卻已是部署完畢,就等著賊人自投羅網了。

  仲冉夏雙眼一瞇,心下忿然。

  很好,仲府而今當家的,究竟是他還是自己!

  懊惱歸懊惱,當看著護院壓著一名僕役前來的時候,仲冉夏卻不得不佩服。

  即使她猜出了賊人很可能藏匿在府中,可展俞錦居然在一個時辰之內就把府中上百名僕役查探完畢,揪出可疑的人。這份能耐,仲冉夏自認沒兩三天,甚至更長的時候根本做不到。

  展俞錦輕輕一掃,轉頭對她說道:「此人是倒夜香的雜役,如果沒記錯,該是去年年底入府來的。」

  仲冉夏「嗯」了一聲,心中難掩驚訝。這個人連這等雜役也記得如此清楚,難道仲府上上下下的都認得?

  頓了頓,她不甚在意地開口道:「相公,這人就是縱火的賊子,證據何在?」

  這言下之意,分明是懷疑他是隨便抓個人來頂罪,好迅速解決這件棘手的事。

  展俞錦面上絲毫不見惱意,手臂一抬,有護院將一個包袱呈上。裡面塞滿了金銀,更有一顆通體血紅的寶石。保守估計,這些東西至少值幾十萬甚至上百萬銀兩。

  一個去年才進府來的雜役,身上怎會有這麼多值錢的東西?

  看他們一個個兩眼發亮的樣子,恨不得上前仔細看看這些畢生都見不著的金銀珠寶,仲冉夏揮手讓護院退下了。

  「說,包袱裡的東西,你是從哪裡得來的?」

  被五花大綁的人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就是一聲不吭。

  展俞錦靠了過來,朝她笑道:「娘子,拿人錢財,替人消災。若是說出背後的主使,這雜役也是活不了的,倒不如……」

  「相公有何高見?」仲冉夏往後稍稍一靠,避開了他的貼近。

  「高見不敢當,只是這麼多人眼看著他包袱裡的東西。若不嚴懲,又如何服眾?」

  這話有點道理,她點點頭,探詢道:「那麼,打一頓趕出府去?」

  展俞錦一雙墨色的眸子盯著她,半晌才開口道:「如果是以前,娘子定會讓人打斷他的手腳,丟到後山喂野獸;又或是,把他拖到前院,命人杖刑。一下子死了沒意思,必然連續打個三天三夜,慢慢斷氣而亡……」

  他說這話是,語氣稀疏平常,如同兩人談論的不過是往日吃食,或是今明天氣罷了。

  仲冉夏聽得後背一寒,原本無動於衷的僕役臉色劇變,連連叩首求饒:「小姐饒命,姑爺饒命,小的一定知無不言!」

  他唇角微翹,道:「娘子,這點小事就交給俞錦處理如何?」

  她心底突然湧起一個念頭,會不會是美相公派人燒了書房,然後藉著處理疑犯的機會,行殺人滅口之實?

  仲冉夏眨眼間便否決了,賊喊抓賊,這麼沒品的事。她的直覺認為,展俞錦不會做,也不屑於做。

  再說,燒掉書房對他又有什麼好處?不外乎是惹得她不快而已……

  只是,審問後得出的口供美相公是否有保留,就不得而知了。

  仲冉夏自然不願處於被動的位置,婉言拒絕了:「展公子不宜勞累,此等小事就交由鍾管家去辦吧。」

  展俞錦笑了笑,似乎早已猜出她的決定,不再多言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3-21 00:03:58 |顯示全部樓層
13.慶雲寺

  原想鍾管家好歹是她這邊的人,仲冉夏便放心把審問僕役的事全權交給了他。不料,卻是所托非人。

  並非說鍾管家胳膊往外拐,勾結外人隱瞞事實。而是,相當的辦事不力。

  仲冉夏鬱悶地看了眼地上用草蓆匆匆包起的屍首,露出半截胳膊傷痕纍纍,血跡乾涸,不由無奈地連聲歎氣。這僕役送出去才大半日,走著進去的,怎就這麼快橫著抬出來了?

  「鍾管家,你這是……」畢竟是師傅,她也不敢開口指責,好聲好氣地詢問。

  「沒用的東西,隨便拷打幾下就受不住了。」鍾管家面露鄙夷,似是仲冉夏將這麼簡單的事交給他,根本就是大材小用。如今事情沒問出來,自然是這小賊的錯,與他絲毫不相干。

  她頗為頭疼,這發怒不得,連抱怨也不行,只能暗叫倒霉了。

  早知如此,自己就不該完全置身事外,好歹跟展俞錦聯手審問,也比現在把人弄翹辮子了要好……

  仲冉夏估摸著府中可能還有同伴,只是她經驗不足,顧這頭忘了那頭,府中守衛不夠嚴謹,好幾人鑽了空子逃出府去。

  到官府報了案,差人在彤城一家一戶地搜查,最後卻一無所獲。

  那幾個人就像是憑空消失掉一樣,連屍首都未曾見到。

  這次火燒書房的事,只好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仲冉夏獨自一人坐在房內,面前是那個原本用來放『芙蓉帳』的錦盒。這樣好的盒子弄壞了,確實可惜。但她總覺得這裡面內有乾坤,便想著拆開來看看。

  掏出盒內裝得滿滿的各種首飾,捏著一把薄薄的刀刃,她小心翼翼地刮開錦盒的外皮,一點一點撕開。

  細細查看,別說紙片,連碎屑都不曾見到。

  仲冉夏有些失望地放下小刀,把破爛的錦盒往桌上一扔。

  「叮」的一聲,盒子撞倒了桌上的髮釵,跌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輕響。

  她彎下腰,心不在焉地撿了起來。

  指尖忽然碰觸到金釵上的後半部,微微的鬆動讓仲冉夏回過神。曾聽菲兒所說,這是原主人最喜歡的髮釵。

  她捏著鬆動的地方,按照順時針地方向一下一下地轉著,慢慢的,金釵分成了兩斷,後半部分完整地脫落了下來。

  仲冉夏定睛一看,金釵內裡是空心的,往掌心上一倒,一張小小的紙片落下。

  她喜出望外,迫不及待地丟開金釵,把紙片輕輕展開。

  只有五個字——『慶雲寺智圓』。

  「小姐。」聽見門外菲兒輕聲敲門,仲冉夏迅速把紙片往袖中一塞,不忘把金釵還原。

  「進來。」

  菲兒垂著眼,瞧見地上被自家小姐劃得面目全非的錦盒,彷彿這刀子是刮在她身上,不由一抖:「管家讓奴婢來問,小姐是否也參加今年的月神節。」

  月神節?

  仲冉夏沉吟了片刻,點頭道:「告訴鍾管家,一切照舊就行。」

  「是,小姐。」菲兒上前兩步,把錦盒拾起來,退了出去。

  仲冉夏想了想,又把桌上的首飾都仔細查看,卻只得那支金釵與眾不同。想必,自己想要的答案,只要去了慶雲寺便能夠知道了。

  兩日後,所謂的月神節便到了。

  這天午飯後,仲冉夏在菲兒的伺候下裝扮了一番,戴上面紗便上了府外候著的馬車。

  菲兒掀起簾子,卻已經有一人早就坐在裡頭。

  仲冉夏抬頭一見,秀眉微蹙。

  身穿一襲墨色繡金錦袍,繁複而華麗,眉目如畫的人不是展俞錦又是誰?

  她不動聲色地上了車,尋思著以往原主人定然也將美相公帶上出門,故而有此安排,自己貿然開口反而不妥。

  只是有展俞錦在,仲冉夏打算這次出府半路偷溜去慶雲寺查探虛實的事,恐怕得延後了。

  「娘子,晚上還是在慶雲寺用齋飯嗎?」端坐在她對面,展俞錦溫和淺笑,低聲問道。

  仲冉夏一怔,半晌才點頭:「也好,就這麼辦吧。」

  不用偷偷摸摸,光明正大地去慶雲寺,何樂而不為?

  慶雲寺原本只是個不起眼的小廟宇,自從兩年前那位智圓大師來了之後,香火才日漸鼎盛。

  這都是仲冉夏從街上的路人嘴裡聽來的,他們一行人早早下了馬車,徒步而行。

  她一面矜持地低頭盯著腳尖,另一面卻豎起兩隻耳朵,以圖得到更多的信息。

  「前面就是月老堂,娘子要進去看看嗎?」展俞錦俊美的面龐在人群中尤為突出,不少未婚姑娘悄悄往這邊張望,卻也有長者拽著年輕男子落荒而逃。

  顯然,仲冉夏就算戴著面紗,仍舊無法掩飾身份,在街上搶夫的形象已經是深入人心。

  只是,那長著齙牙的高瘦男子跑什麼?還有那個又胖又矮的滿臉橫肉,奔走中一身膘顫悠著,難不成還以為她飢不擇食,還是仲府已經淪落到買不起肉的地步了?

  心裡氣悶,仲冉夏瞧見月老堂前人山人海,說不準自己一走過去,就得散了大半。難得一個好好的節日,她不想別人掃興,更不想自個掃興,遂搖頭,不忘打趣道:「我去趁什麼熱鬧?難不成相公在府中苦悶,想要幫我添上幾位夫郎?」

  這段話仲冉夏刻意壓低了聲線,身後的菲兒卻是聽到了,臉色窘迫,瞅著四周的人,生怕自家小姐又做出什麼驚人之舉來。

  展俞錦倒是大方一笑,反問道:「莫不是娘子嫌棄在下身子孱弱,不能侍候周全?」

  唇邊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他俯下身:「今夜,不如娘子試一試?」

  仲冉夏臉色有些尷尬,原想捉弄他,不料卻被反將一軍。古人不多是保守又矜持,怎麼這人的大膽程度,跟她這個現代人有得一拼?

  「相公還是把傷養好了再說。」這話她說得頗為咬牙切齒,強調了這是「傷」,而非「病」。

  展俞錦挑挑眉,神色更是坦坦蕩蕩的:「娘子不是怕岳父大人擔憂,於是對外宣稱在下是重病未癒?」

  仲家大小姐為了他,居然欺上瞞下,可見情深意重。

  仲冉夏略略皺起眉,這話題繼續下去,她自己就得露餡了,便繞開了:「天色不早了,我們這就起程去慶雲寺吧。」

  這次出行,除了展俞錦和婢女菲兒,她還帶上了四位武功不錯的護院。不說這原主人以往劣跡斑斑,慎防有受害者報復;再者就是,說不準有人覬覦仲家的財產,綁架她勒索。

  總而言之,仲冉夏秉著小心駛得萬年船的念頭,讓鍾管家挑了這四個保鏢,一併隨行了。畢竟她的功夫才學了一段時間,自保都成問題。

  自然,她是不清楚這些護院不但武功好,還是單身。鍾管家擔心自家徒弟又出去拈花野草,把野花雜草都帶回家,索性選了幾個身材相貌人品都不錯的年輕護院。這窩邊草,總是要乾淨一些。在他眼皮底下,也不會出什麼亂子來。

  可憐這些護院,一路苦著臉,恨不得在地上挖個洞藏起來,就怕仲家小姐一個不留神,把自己給看中了,今晚上就得洗淨了送她床上去。

  這點小插曲,仲冉夏無從得知,只是這些護院每每不小心對上她的視線,立即就轉了開去。生怕多看一眼,就會要了他們的小命似的。

  大伙走走停停,終於是到了慶雲寺。

  這寺廟並不大,粉刷得乾乾淨淨的黃色牆壁,整齊的石階。幾個小和尚站在門口,微笑著雙手合什,將香客一個個引進去。

  這樣的地方,靜謐安寧,總有種讓人放下心頭大石的感覺。仲冉夏輕輕吁了口氣,仲府裡面暗潮洶湧,壓得她就要透不過氣來。

  「請問,佛堂該怎麼走……」她上前幾步,看見對方不由愣了一下。

  「娘子,可是認識這位小師傅?」展俞錦淡淡看向那小和尚清秀的面容,低聲問道。

  仲冉夏恢復如常,輕笑道:「怎麼可能認得……只是這小師傅長得眉清目秀,倒是可人。」

  這話怎麼聽怎麼像是在調戲,小和尚滿臉怒容,狠狠地瞪著她。菲兒偷偷瞄向姑爺,對於自家小姐的花心已經見怪不怪了。

  後面的護院暗地裡大大鬆了口氣,原來仲小姐的口味換了,喜歡上這樣瘦瘦小小的清秀男孩,他們算是安全了。

  轉眼間,大伙又苦惱了。智圓大師在彤城頗負盛名,無緣無故把寺裡的小和尚搶回仲府,怕是要惹起眾怒,難以收拾。

  看後面數人面色各異,仲冉夏一怔,才明白她剛剛隨口說的話頗有歧義,忍不住笑了開來。

  既然都誤會了,她倒不如將錯就錯。

  從寬袖中取出一柄時下女子喜愛的小折扇,仲冉夏挑起小和尚的下巴,忍著笑,刻意作出輕佻的樣子:「小師傅,待會帶我在寺裡四處走走如何?」

  說罷,她又把聲音壓低了幾分,故意湊了過去:「就只有你我兩人,如何?」

  這話一出,眾人當中,也就不懂武藝的菲兒一臉莫名。其他耳目靈敏的展俞錦和護院,怕是一字不漏地聽進去了。前者仍是無動於衷,後面的,臉色古怪,皆是萬分同情起這個小和尚了。

  看著炸毛一樣跳開好幾步外的人,仲冉夏朝他眨眨眼,笑得燦爛。

  對方從惱怒中明白過來,神色頗為不情不願,沉默半晌才慢吞吞道:「……女施主,這邊請。」

  仲冉夏點點頭,這傢伙還不算太笨,折扇一揮,淡淡道:「你們不必跟來了,菲兒扶相公到裡面坐坐,走了這麼久該累了。」

  這番話顯而易見,是不想他們跟著,免得打擾了好事。

  護院識趣地應下了,菲兒猶猶豫豫地看著姑爺,又瞧向自家小姐,遲遲沒有吱聲。

  「那麼,就麻煩這位小師傅了。」展俞錦神色從容,又轉向了仲冉夏:「娘子,寺裡的齋飯,錯過就太可惜了。」

  「嗯。」她輕輕答應了,看著幾人離開,這才隨小和尚進了寺廟的後院。

  那小和尚急沖沖地走在前頭,忽而頓住腳步,眉宇間含著惱怒:「不是說好初一、十五到府上相見,怎麼這會女施主就尋來了?」

  仲冉夏好笑道:「明遠小師傅,今兒是月神節,我到慶雲寺又有何不可?再說,那夜在書房小師傅也沒自報家門,我從何而知你就在此地?」

  清秀的小臉微紅,他明白自己是多慮了。突然想起方纔的事,明遠急退幾步,面色滾燙,不知是羞還是怒了:「女施主在自家夫君面前,居然……這樣……」

  「怎樣?」仲冉夏歪著頭,有些惡作劇地多問一句。看著明遠臉色又紅又白,兼之咬牙切齒的樣子,實在可愛得緊。

  好不容易忍下想要伸手摸摸那顆光溜溜的小腦袋,她見好就收,安撫道:「那日小師傅到仲府的事,越少人知道為好。」

  這的確是好意,明遠一怔,坦然道謝。

  「不必客氣,我也有一件事需小師傅幫忙。」仲冉夏擺擺手,笑道。

  「是什麼?」明遠眨巴著眼,不解地問道。

  「煩請小師傅帶我去見智圓大師。」不問清楚,她將無法扭轉如今的被動,必須要向這位知情人瞭解事情的始末。

  「請女施主見諒,主持大師身染重病,暫不能見客。」提起智圓大師,明遠眼底一片黯然。

  「重病?什麼時候的事?」仲冉夏一驚,若是智圓大師有什麼三長兩短,她怕是永遠無從得知『芙蓉帳』的下落。

  那晚即使救火及時,可內裡全是易燃品,一屋子的春宮圖轉眼就燒成了一片灰燼,書房亦只剩下斷壁殘垣,半塊紙片也尋不著了。

  「可請了大夫?」仲冉夏心裡忐忑,焦急地問道。

  明遠見她著急,心下感動:「女施主放心,已經請大夫到寺裡了。」

  「那就好。」她吁了口氣,實在擔心得緊,拽著他的袖子就要走:「不行,這就帶我去見見智圓大師,不然我可放心不下。」

  「但是……」明遠沒留神,被她拖著走了幾步,正待勸阻,卻聽到不遠處有人快步走來,急忙把袖子從仲冉夏的手中搶了回來。

  仲冉夏不得不停下腳步,正想催促,轉頭卻見一襲月白色的身影漫步而來。伴隨的,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蓮香……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3-21 00:04:10 |顯示全部樓層
14.月神節

  該死的,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仲冉夏頭疼地望著來人,勉強笑了笑:「風公子,也是來參加月神節?」

  冷冰冰的面容,在看見她時,唇邊露出一分淺笑,精緻的五官霎時綻放出魅惑的笑容。風蓮睨了眼一旁看得呆掉的小和尚,上前道:「夏兒好些時日沒有到我那裡去了,聽說每年月神節必定到慶雲寺用齋飯,這便急急趕來了。」

  「風公子說笑了。」仲冉夏壓根不相信就為了這麼一個理由,風蓮會特意從杏香閣前來,「聽說,風公子是今年的『月神』?」

  「不錯。」回答的卻是身邊的明遠,他望著猶如仙女般美麗的風蓮,心裡十分遺憾這樣的人居然不是女子,「『月神』向來自民間選出,今年自是非風公子莫屬了。」

  仲冉夏挑挑眉,不置可否。照她看來,風蓮一股狐媚子的味道,不像神仙,更像是妖孽。

  反而是自家那位美相公,若是迎風而立,衣袂飄飄,大有化仙而去的味道……

  這一想,她嘴角抽搐。風蓮在此,晚上跟展俞錦一碰面,這正室跟情人相遇,恐怕不會是什麼好事了。

  「這位小師傅是?」風蓮似乎這才注意到開口說話的明遠,低聲問道。

  「小僧明遠,見過風公子。」明遠清秀的面龐閃爍著欣賞的亮光,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風蓮,實在覺得此人的美貌只得天上有,在寺廟長大的他看得有些挪不開視線。

  見明遠這樣,仲冉夏悄悄用手肘頂醒他,提醒道:「不是急著走麼?小師傅,別耽擱了。」

  明遠回過神來,臉頰紅紅,小聲告辭,便羞得一溜煙跑掉了。

  「這位小師傅真是個可人兒。」風蓮輕笑著,目光卻是停留在仲冉夏身上,「夏兒這麼久沒到我那裡去,莫不是看上了這麼個清秀佳人?」

  她鬱悶了,為何所有人都戴著有色眼鏡看自己?分明什麼都還沒有做……

  「風公子,我與這位小師傅才第一次見面,剛剛也是讓他帶路而已。」仲冉夏試圖挽回她不多的形象,但看起來成效不大。

  風蓮一雙丹鳳眼似笑非笑地瞅著她,眼底裡赤裸裸地寫明一句話:解釋就是掩飾……

  她尷尬地乾笑著,轉開了話題:「晚上的『月神』,風公子已經準備好了?」

  「只要換身衣衫便可。」風蓮垂眸淺笑,牽著她的手笑道:「待會,夏兒要來看看我麼?」

  「風公子得繞著彤城走一圈,還怕我看不見麼?」仲冉夏沒有直接回答,模稜兩可地開口道。

  「扮演『月神』的人必須戒葷,淨身沐浴,不能與人同寢,不然的話……」風蓮曖昧地笑了,挨近她道:「此地景色宜人,深夜更有一番韻味,若能與夏兒在此,倒是不枉此生了。」

  仲冉夏被嚇得不輕,對古人所謂的矜持印象,完全丟爪哇國去了。他居然語意含糊,提出在這麼個神聖的佛家淨地要跟她野合。

  不過,照風蓮的語氣聽來,他們這般恐怕不是第一次了。

  「風公子,你又說笑了。」仲冉夏只得忽略他的話,將心理建設又加強了一倍,「天色不早,我就不再打擾了。」

  風蓮若有似無的蓮香,攪得她心慌意亂。匆忙告辭後,仲冉夏提著裙子,便直奔佛堂,免得再跟這位杏香閣的頭牌再扯上關係。

  上回被催眠的事,她仍舊耿耿於懷。

  之前算是幸運,自己舊傷未曾痊癒,這才沒有著了道。但逃過了一次,並不等於第二次也能相安無事。

  若是被風蓮套出她是借屍還魂,自己在這裡怕是呆不下去了……

  「娘子,怎地一頭大汗?」展俞錦倚在牆角,佛堂內空無一人,佛法說道該是結束,看這樣子應該是在等她。

  仲冉夏喘了口氣,一把抹掉額上的薄汗,分明是被風蓮嚇出來的冷汗:「外面日頭曬,熱著了。」

  墨黑的眸子望了眼外頭幾乎要西沉的落日,展俞錦挑眉不語。

  仲冉夏也知曉她這借口實在太扯了,不過既然他不問,她摸摸鼻子也自覺忽略掉了:「展公子,菲兒呢?」

  「我讓她去看看齋飯準備得如何了。」展俞錦站直身,緩緩走來。忽然腳步一頓,接著又若無其事地靠近,「娘子錯過了這場佛法,待會還要來聽嗎?」

  「不用了。」反正她也聽不懂,仲冉夏錯來美相公伸過來的手,逕直走向了慶雲寺內院的廂房。

  房內,齋菜已經備好了。每人一碗白米飯,一碟青菜,一碟豆腐,相當樸素。

  常常在仲府大魚大肉,偶爾用食素換換口味確實不錯。

  仲冉夏也是餓了,在菲兒的伺候下洗淨手,就迫不及待地拾起雙筷,痛快地吃了起來。

  反觀對面的展俞錦,舉手投足依舊優雅至極,彷彿面前放著的是滿漢全席,而非青菜豆腐。

  一頓飯,吃得暢快淋漓。仲冉夏已經許久沒有如此自在了,府中每回用飯,哪次不是有七八個婢女在一旁站著。即使他們不敢直視,但在這麼多人時不時飄來的目光中,她大有食不下嚥的感覺。

  以在寺廟中不宜同房、男女有別為由,她輕輕鬆鬆地打發掉了展俞錦到隔壁的房間就寢了。

  「小姐,晚上可是要沐浴?」菲兒一臉不自然,怯生生地問道。

  在寺廟裡要煮上一桶熱水,實屬不易。仲冉夏也不想麻煩那些僧人,便揮手道:「不必了,待會還得去街上,回府再說吧。」

  菲兒卻是有些欲言又止,遲疑地瞅著她,支支吾吾地道:「可是,小姐身上的蓮香……」

  仲冉夏一怔,抬起手,低頭聞了又聞。

  果不其然,淺淡的蓮香似有似無,若非這婢女提起,她根本察覺不到。

  「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而今她自己便是如此。與風蓮單獨相處的時候不久,起初能聞得到他身上的蓮香,過後嗅覺慢慢習慣了,反而分辨不出自己衣衫上沾著的香氣來了。

  那麼,剛才在佛堂,展俞錦看怕是嗅到了,定然知曉她跟風蓮見面不久。只是,他由始至終沒有詢問,是默許還是並不在意?

  仲冉夏無奈地吩咐菲兒準備沐浴,看著婢女古怪的臉色,定然以為她剛勾搭了明遠小和尚,又跟風蓮有了一腿。

  她實在是,比竇娥還冤……

  月神節最熱鬧的時刻,便是扮演『月神』的人在慶雲寺前的石階上起舞。

  仲冉夏原還以為『月神』是仙女,替天下男女牽引紅線,締造姻緣。當身穿一襲純白色錦袍,手握木劍的風蓮面色凜然地大步走出時,她不由愕然。

  展俞錦站在她身旁,適時地說道:「仙人是沒有性別的,風公子這身打扮倒還合適……」

  聽他的語氣,以往的『月神』並非如此裝扮。

  仲冉夏瞭然,讓風蓮穿著女子的衣裙在眾人前跳舞,怕是死也不願的。為了顧全面子,中性的裝扮最為適合。

  只見風蓮時而展開雙臂,手中的桃木劍橫在身前;時而一勾一劈,墨髮在夜風中飛散;劍勢自緩慢中變得激進,又從凌厲中變得輕柔。

  平日眉宇間的疏遠和嫵媚褪得一乾二淨,向來懶散的目光炯炯然,透出說不出的凌然與逼人的氣勢。

  仲冉夏看得目不轉睛,跟之前判若兩人,這才是原本的風蓮吧……

  他劍花一挑,緩緩收勢。

  白衣男子站在最高的台階上,猶若掌握世界的帝王,噙著雍容爾雅的微笑,坦然地接受著底下所有人的讚揚與驚歎。

  風蓮的神情和姿態是那麼理所當然,只是視線總會向仲冉夏這邊不時飄來。

  她頭皮一麻,有了不好的預感。

  『月神』的舞結束,眾人便在小僧侶的手中取過紅線,繫在一塊小木牌上,寫下自己的心上人,扔在廟前的松樹枝椏上。如此,向天上眾多神仙祈求,能如願以償,與心上人白頭到老。

  若一次便能掛在樹枝上,那麼兩人之間的感情較為平順;若是多次才成功,說明他們有了更多的磨難需要面對。

  明遠擠開人群,匆忙把一塊木牌塞到仲冉夏的手心,便又溜之大吉了。

  仲冉夏怎麼看都覺得這小和尚在公報私仇,眼看著風蓮和展俞錦都在,讓她著實苦惱一番。

  果不其然,望見她手中的小木牌,風蓮施施然走過來,視線在仲冉夏身旁的展俞錦一掃,停在了她的手心上:「夏兒打算寫上誰的名字?」

  仲冉夏心裡默念:可不可以誰的都不寫?

  她把木牌收入袖中,淡淡笑道:「我已嫁作人婦,就沒必要再跟別人搶姻緣。」

  「此話差矣。」風蓮拉住仲冉夏的手,下一刻木牌便落在他的手中,「聽聞夏兒當初成親,夫妻對拜尚未完成時便暈倒了,又怎能自稱已作他人婦?」

  仲冉夏一怔,抽回了手。這裡面居然有如此隱情,卻從來沒有跟她提起過。即使是鍾管家向來不喜展俞錦,也未曾以此事怠慢,反而讓仲府上下都禮稱他一聲「姑爺」。

  如此看來,老爹和鍾管家都想要維護仲家大小姐的名聲,才出此下策。若被人知曉這拜堂成親尚未完成,恐怕彤城到處流言紛飛,這原主人以後再也沒臉見人了。

  可是她一開口,不就是擺明站在美相公這邊。若是激怒了風蓮,對外抖出兩人之間不堪的事情,恐怕要得不償失。

  思及此,仲冉夏不敢吱聲了。

  他們君子動口不動手亦可,直接動手不動口也行,就是別扯上她就好。

  兩位難得的美男子站在人來人往的慶雲寺台階上,引來大批香客的注目。一白一黑,同樣俊美無雙的面容,氣質卻是迥然各異。

  風蓮面冷,眼底更是寒若冰霜,凜然而不能侵犯之態;展俞錦溫柔淺笑,墨眸卻猶若無底的黑洞漩渦,深邃難明。

  只是眾人瞅見他們之中的仲冉夏,縱使好奇心再大,卻是沒有誰敢胡亂靠近。

  仲冉夏自覺地退後一步,瞧見躲在人群中看好戲的明遠,狠狠地瞪了一眼過去。

  這小子,她算是記住了!

  小和尚眨巴著無辜的雙眼,興致勃勃地望著這邊。兩位謫仙一樣的美男同時現身,實屬難得。錯過這場好戲,豈不是遺憾?

  「既是傳言,風公子又怎能盡信?」展俞錦輕笑一聲,不緊不慢地答道。

  風蓮丹鳳眼一瞇,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譏:「展二公子為了療傷,居然願意屈從於一個女子之下,實在不易。」

  「此事就不勞風公子操心了,不知杏香閣的生意如今可好?」展俞錦仍舊不慍不火,黑漆漆的眸子猶若破冰,顯露出點點笑意。

  仲冉夏脖子一縮,直覺美相公那分明就是譏笑,順帶也被風蓮激起了怒意。

  未免遭受池魚之殃,她又悄悄退開了兩步。

  他們莫不是以前曾認識,不然如何稱呼展俞錦一聲「二公子」?

  提起杏香閣,必然是風蓮心中的刺,疼得他眸中的怒火,再也掩飾不住。

  星星之火足以燎原,仲冉夏又挪開一步,生怕這火燒到她身上去。

  就在她以為風蓮緊握著桃木劍,憤怒之下毫不猶豫地會向展俞錦刺過來時,他卻僅僅用力捏著劍柄。在仲冉夏看來,風蓮是在百般忍耐。

  這個孤傲的人被激怒到如此地步,還能忍耐下來,她不能不說佩服。

  又或是,這其中有什麼隱情,讓風蓮不得不退讓?

  「展二公子而今也只得躲在女人的身後狐假虎威,至於杏香閣……」風蓮話語一頓,嗤笑道:「多管閒事,好好守著你的女人就行了。」

  說罷,他瀟灑地揮揮衣袖,挺直腰板,從從容容地離開了。接下來,便是『月神』在彤城繞一圈,為眾人祈福,風蓮確實也耽擱不得。

  仲冉夏望著風蓮的背影,臨走時的幾句,就像是江洋大盜逃跑前丟下的「你等著瞧」之類的狠話,實在沒有多少威懾力。

  可想而知,風狐狸PK美相公,第一回合是後者完勝了。

  只是身邊的展俞錦,面上沒有所謂的得意,眸底卻愈發暗沉。

  周側圍觀的人眼神各異,對於彤城兩位美男子,居然為了這麼個普通女子不顧風度,幾乎要大打出手,深感惋惜。

  兩朵鮮花,竟然都插在了……

  「當當——」

  突兀的古鐘在夜色中響起,仲冉夏大驚失色,這分明就是喪鐘。人群中,明遠的臉頰霎時血色全無,遠遠見幾個小和尚在廟前大聲痛哭。

  她上前一問,愕然了。

  智圓大師,方才圓寂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3-21 00:04:26 |顯示全部樓層
15.懷疑

  月神節慶典,便是在智圓大師圓寂中突兀地結束了。

  彤城的官府大為重視,派人層層包圍了慶雲寺,對寺中的和尚與幾位尚未離開佛堂的香客嚴加查問,更是不允許任何在慶雲寺附近的人擅自離開。

  仲冉夏與展俞錦一行人,自是被強留下來了。

  她苦惱地皺起眉,站在角落,看著官差讓他們一個一個留口供,心裡說不出的煩悶。

  好不容易找到的線索,以為避開眾人溜入內堂,與智圓大師見面之後,就能真相大白。

  不料,智圓大師居然在這個時侯離世。該說是她過於倒霉,還是太巧合了?

  據仵作粗略看差後,智圓大師身上沒有分毫的外傷,藥方也沒有問題。那麼,他只能是因重病而逝了。

  仲冉夏心下惋惜,看向縮在一角沉默的明遠,原本恬靜如月的神情,在昏暗中透出幾分沉重與悲慼。

  他自小由智圓大師撫養長大,識字、學佛理,皆是大師親手教導。智圓對於明遠,說是再生爹爹也不為過。如今大師突然病逝,最為傷痛的莫過於明遠了。

  思及此,仲冉夏起身上前,斟酌著安慰道:「明遠小師傅,請節哀順變。智圓大師榮登西方極樂,也是喜事一件……」

  半晌,明遠才輕輕點頭:「女施主說得有理,只是主持早上好不容易能下榻,眼見著重病有了起色,誰知忽然之間……」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禁不住哽咽,再也說不下去了。

  早上能下榻?

  仲冉夏若有所思,迴光返照嗎?

  「明遠小師傅,智圓大師早時氣色如何,可有人親自伺候在側,請來的大夫又是怎麼說的?」

  聽了她的問話,明遠眼底閃過一絲愕然:「小僧早課一直陪伴在禪房,直至下午大夫前來診脈,這才離開的……大夫曾道主持年邁,此病需要好生調理……」

  說完,他的唇有些發白,緊緊抿成一線:「女施主是懷疑,主持大師並非病亡?」

  仲冉夏搖頭,矢口否認:「沒有證據的事,小師傅還是別胡亂猜測了。」

  明遠雙手合什,心中默念清心經,深知因為主持大師暴斃,自己的心亂了:「女施主說得有理,小僧受教了。」

  見他的臉色恢復如常,卻是一夜之間恍如褪下了所有的青嫩,逐漸成熟沉穩。縱然是仲冉夏,也禁不住有些心疼。

  「明遠小師傅言重了,待官差離去,再好生安葬智圓大師,給他一塊清淨的樂土。」

  他眉目沉靜,眼底掠過不捨與懷念,輕輕答道:「小僧……明白。」

  仵作再三確認,智圓大師也不曾中毒,一日內食用的素食茶水都仔細查看,皆是一無所獲。加之慶雲寺內上下不分尊卑,同吃同睡,其餘人沒有任何不適,如此便排出了他殺的可能。

  彤城知府迅速結案,一來不願延緩智圓大師下葬之日,免得他再受凡塵的玷污;二來,也是給城內眾多敬重主持的百姓一個完滿的交代,免得人心惶惶。

  在慶雲寺中留宿三日,仲冉夏終於是起程回仲府了。

  臨行前,她原想為智圓大師擇一塊風水寶地,卻被明遠婉拒了。畢竟主持曾言,若有這樣的一日,便以火焚身,回歸大地。

  古時風行土葬,連仵作也不敢在屍身上留下丁點痕跡。這般驚世絕俗地要進行火葬,讓仲冉夏不能不吃驚。

  好在明遠身為智圓大師的大弟子,縱使寺內有不少僧人反對,主持的火葬儀式仍舊照常舉行。

  原本要參加儀式的仲冉夏,那天卻是去不得。

  雖說之前答應了明遠,實在擔心他將哀痛深藏,又力排眾難完成先師的遺言。但眼看著智圓大師的屍身被焚燬,不知他是否能承受得了。

  可是,當這日早晨,她下榻時頭痛欲裂,感覺到身子滾燙異常。半晌後一股冰冷與炙熱在體內橫衝直撞,五臟六腑似乎都糾纏在一起,撕裂之痛讓仲冉夏眼前一黑,再也支撐不住,往後倒了下去……

  從昏沉中醒轉,床邊守候的卻並非貼身婢女菲兒而是展俞錦時,仲冉夏原本還有幾分迷糊的腦子霎時被嚇得清明了。

  尤其是,美相公還握著她的手,暖意自掌心傳來。房內安靜溫馨,那雙黑如漆夜的眸子定定地看著自己,溫柔似水。

  「……展公子怎會在此?」仲冉夏有些不自然地想要抽回手,卻被展俞錦握得更緊。她撇開臉,尷尬地道:「讓鍾管家過來,我有事尋他。」

  「鍾管家已經來過了,娘子可還有不適之處?」似是沒有看出她的迴避,展俞錦另一手輕輕拂過仲冉夏滿是濕汗的額頭,低聲問道。

  除了手腳乏力,便是絲絲的寒意從腳下蔓延,仲冉夏咬著唇,不情不願地搖頭:「我無甚大礙,展公子請回吧。」

  展俞錦劍眉一挑,對最後那句話恍若未聞:「娘子可知,你這是走火入魔了?」

  她詫異地看了過去,不可置信。

  彷彿看出仲冉夏心中所想,他淡淡道:「那套心法需循序漸進,娘子太過於急進了,早上極為凶險。鍾管家束手無策,幸好你我的內力實屬同源,不然的話……」

  聽罷,她不禁一陣後怕。確實這些時日來,除了刀法,那套內功自己是日夜修煉,以便能盡快有自保之力。

  不料,如今是適得其反了。

  若非展俞錦修煉的內力與她相似,仲冉夏這會早已去見閻羅王了。

  只是,這「同源」之說,是碰巧麼?

  仲冉夏心底閃過幾分狐疑,鍾管家將寫滿心法的書冊給了她,小心翼翼的態度,絕不會任意宣揚出去。那麼,展俞錦又是從哪裡學會了這套心法?

  仲冉夏正獨自沉吟著,忽而一股精純的內息自兩人相握的手中緩緩傳來。她一怔,驚訝地望向展俞錦。

  他,居然將自身的內力就這樣白白送過來……

  「專心,收起雜念,我這就引導你的內力歸於丹田。」展俞錦微微笑著,輕聲提醒道。

  仲冉夏立刻丟開疑問,用心跟隨著那股暖流,把自身亂七八糟的內力慢慢平復。

  足足半個時辰,總算是穩住了。

  她長長地吁了口氣,渾身的疲憊更甚。抬眸一看,旁邊這人如玉的臉龐上連半點倦意也不見,仍是柔柔地笑著,彷彿剛才耗費的內息,不過爾爾。

  仲冉夏心底震驚難平,雖說她研習內功不久,也明白要調整混亂的內息,需得比自己功力深厚一倍甚至兩三倍的人才能辦到。

  只是展俞錦先前重傷才愈,而今輸出這麼多內息竟然不痛不癢,可見此人的武功遠比她想像中要更深不可測。

  若他是敵人,仲冉夏心中緊繃的弦繃得緊一緊。如此強大的對手,她根本沒法應付。

  而今是否要慶幸,此人對她暫時沒有敵意?

  「……娘子在想什麼?」耳邊低沉的聲線,溫熱的氣息,柔軟的唇瓣若有似無地在耳廓上擦過。

  仲冉夏心不在焉,脫口而出:「展公子的武功都恢復……了……」

  她一怔,許是剛剛的不適散去,對展俞錦的警惕反倒減低了不少,方才心底想的話居然就這樣說了出來。

  仲冉夏恨不得打自己幾個巴掌,好讓她清醒過來,免得說話又不經過大腦。

  展俞錦笑了笑,相對她的窘然,回答得甚為坦然:「有袁大夫妙手回春,還有娘子和岳父大人花費千金的藥材,在下確實已有了起色。」

  只是起色,卻足夠獨自應付她走火入魔?

  仲冉夏雙眼一閃,笑道:「無論如何,多謝展公子出手相救。」

  「娘子何必客氣,這是俞錦應該的。」他垂下眸,驀地問起:「不知娘子如此急著學武,究竟為何?」

  她一窒,乾笑道:「急性子作祟,不料如今事倍功半。」

  「是麼?」展俞錦唇邊的笑意,在落霞中悄然綻放,「只是以往,娘子向來不把這些放在心上。」

  仲冉夏心跳漏了一拍,故作鎮定:「以前是以前,我現在想通了……」

  展俞錦一面說著,指尖順著她的手腕,逐漸向臂上游移。

  仲冉夏抖了抖,皺起眉,想要甩開,卻被展俞錦輕易制住了。

  她的手臂一點一點從寬袖中顯露出來,纖瘦,白皙。當中一塊指甲大的紅色胎記,十分顯眼。

  展俞錦收回了手,她終於被解開了禁錮,狠狠地瞪了一眼過去。

  他若無其事地把仲冉夏的衣袖整理好,盯著她的雙眸淡淡道:「胎記可以偽造,容貌亦能易容,脈象雖不可能一模一樣,卻能極為相似……」

  展俞錦突然說出這麼一番話,她有些摸不著頭腦,愣神地盯著他,卻聽到讓自己心臟幾乎要跳出喉嚨的話。

  「你不是娘子,那麼又會是誰呢?」

  仲冉夏被嚇得不輕,究竟從什麼時候開始,展俞錦就注意到這些細節,在一旁觀察著,用探究的目光盯著她?

  胸口的跳動有些控制不住的凌亂,她的視線停留在美相公的俊臉上,沒有移開半分。畢竟現在撇開臉,不過是說明了她的心虛。

  輸人不輸氣勢,仲冉夏就不信她一口咬定自己就是真的,展俞錦還能拆開她的骨肉,瞧瞧裡頭的靈魂是否換了人……

  想到這裡,她的心反而淡定了,從容不迫地笑著反問道:「展公子以為,我又會是誰?」

  「仲府的守衛雖說算不上固若金湯,可要不知不覺把仲家大小姐換了人,卻是不易。」展俞錦瞅著她,似乎想從仲冉夏的神色中看出些端倪來,「仲府家財萬貫,卻並非富可敵國,誰會費勁心思混進來?」

  確實,如他所言,又是易容又是偽造胎記,甚至連脈象也計算在內,不知得花費多少人力物力才能挑上適合的人。稍微一想,便知是不划算的了。

  仲冉夏微笑著甩甩頭:「當初展公子不是一直守在我的榻前,是否有人把仲家大小姐換了,你不是最清楚麼?」

  「確實如此。」展俞錦略略頷首,確信不可能有人能在他眼皮底下得逞。

  「那麼,展公子還有什麼疑問嗎?」仲冉夏面上顯露出幾分不耐,垂下眼,話語間分明就是逐客的意思了。

  他幽邃的雙眼在仲冉夏身上一頓,唇邊的笑意愈發溫柔:「娘子,今晚俞錦會再來的。」

  她一怔,再來,來幹什麼?

  不等仲冉夏細問,展俞錦揮揮衣袖,瀟灑離去。

  她心裡憋著疑問,不由忐忑。難道美相公還想遵照老爹的意思,又來同房?

  可是自己才剛剛恢復,展俞錦用得著非要挑上這樣的時候來嗎?

  心思恍惚了一整天,仲冉夏按耐不住,還是讓菲兒把鍾管家給叫了來。

  這位師傅黑沉著臉,關上門後遣走了附近的奴僕。下人看見他不善的臉色,立刻撒開腿跑得老遠。

  沒了閒雜人等,鍾管家便開始發難了:「你這笨丫頭,雖說勤奮是好,也不必日夜兼修,險些丟掉了性命!」

  他煩躁地在房內來回踱步,心情複雜。

  一來是高興這懶徒弟終於開竅了,懂得重視研習武藝,每天的晚課再也沒有落下;二來卻是擔心,她這樣不要命地練習,遲早會把身子弄垮掉的。到時,他該如何跟仲家老爺交代?

  鍾管家這面憂心忡忡,仲冉夏反而安慰他道:「師傅,徒兒知錯了。以後,定會小心謹慎,再也不會出現今天這樣的事來。」

  「知錯就好。」鍾管家眉頭微皺,乾巴巴地問,「……身子沒事了?」

  「嗯,多得相公幫忙,紊亂的內息都穩住了。」仲冉夏笑著答道,雖然她是萬分不願欠下展俞錦的人情。

  聽罷,鍾管家臉上又黑了一分:「那小子突然主動出手,不知安的是什麼心,你還是小心應對為好。」

  「徒兒曉得的。」仲冉夏乖巧地應了,見她的師傅脾氣暴躁,難得這樣心平氣和的說話。只是神情頗為不自在,怕是少有如此關心人的時候,卻能讓她感覺鍾管家真切的關心。

  埋藏在心底的疑惑,因為眼前這個真心對待她的人,仲冉夏斟酌著還是開口了:「師傅,你知道相公究竟是什麼人,又如何會受了那麼重的傷?」

  鍾管家面色鐵青,不情不願地答道:「為師對江湖瞭如指掌,卻從未聽說過這姓展的小子。要麼這不過是假名,要麼此人從未對外袒露姓名,根本無從查起!」

  「杏香閣的頭牌曾喚他一聲『展二公子』,師傅可認得『風蓮』此人?」她對美相公的身份頗為忌憚,盡早查出,才能讓自己心安。而風蓮,恐怕是知曉展俞錦的身份,只是要從他口中打探,實在不容易。

  「杏香閣?你又去這樣的地方,識得些下作的人了?」鍾管家怒極,聲音不由拔高,「若是那姓展的小子無法伺候,丫頭不如在府裡挑人,身家清白,人品也過得去……」

  看他絮絮叨叨,恨不得把仲冉夏去小倌館的惡習糾正過來。

  她聽得頭疼,又加之鍾管家氣急攻心,說話怕是用上了一兩分內力。不知明天府裡的年輕家丁和護院,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足足半個時辰,仲冉夏耳朵被震得「嗡嗡」叫,這位貼心的好師傅卻沒有停下的意思,她真是欲哭無淚。

  看來,向鍾管家打聽風蓮的事,是有些魯莽了。

  幸好天色漸暗,展俞錦依言前來。鍾管家見了他,冷哼一聲,叮囑仲冉夏小心身子,便大步離開。

  她暗地裡吁了口氣,好不容易耳根要清淨下來了。只是抬頭見美相公笑吟吟地站在榻前,屋內僅得他們兩人,仲冉夏全身又繃直了。

  殊不知,這回確確實實的,是她自己先入為主,想歪了。

  還道展俞錦大晚上的跑來所為何事,誰知他不過是繼續替自己調整內息。只是結束後,他忽然提起一句,讓仲冉夏窘迫不已。

  「聽聞鍾管家正挑了好幾個年輕強壯的護院,想為娘子解悶?」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3-21 00:04:41 |顯示全部樓層
16.美男心海底針

  仲冉夏摸摸鼻子,在美相公的注視下,居然有些心虛:「獨自練功,難免會像今天這般走岔,便讓鍾管家尋了些人來一併對練,也好學些防身的招式。」

  好在她下午確實把鍾管家請了來,這理由說的牽強,也算是能應付得過去。

  既然展俞錦替她把脈,早就知曉自己的功力如何,仲冉夏也不覺得有什麼該隱瞞的了。

  「對練嗎?」他唇邊噙著淺笑,低低地道:「娘子為了精益求精,可謂是煞費苦心。」

  「展公子過獎了。」仲冉夏乾笑著,不明白她對著這有名無實的夫君,為何會這般忌諱。反正原主人在外頭早就勾搭了杏香閣的頭牌,如今鍾管家在府中替她物色人選,又有何不妥?

  只是這話,她是說不出口的了。

  總不能安慰美相公,既然都戴了一頂綠油油的帽子,何需再介懷以後出現更多更綠的帽子?

  好在展俞錦沒有探究,很快便回房去了。

  仲冉夏讓菲兒熄了燭火,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腦海中反覆回想起方才與美相公的對話,以及他舉手投足,高深莫測的眼神。

  既然他提起了脈象和胎記,可見展俞錦對原主人的熟悉,早該懷疑她了。但他遲遲沒有提起,只是搜羅了一系列的證據後,這才開口向仲冉夏求證……

  她不由打了個寒顫,此人的心思過於深沉,若是為敵,自己怕是要屍骨無存,死無葬身之地。

  仲冉夏苦惱地皺起眉,她是不是該多順著美相公,小心慇勤地抱上他的大腿,免得以後沒好日子過了?

  這廂這絞盡腦汁,窗邊驀地傳來一聲輕響。

  仲冉夏警惕地豎起雙耳,尋思著這仲府的護院實在該好好鞭策了。如今,真是什麼人都能輕易地闖進來,讓她怎樣安心入睡?

  放緩了呼吸,她慢慢摸索到枕下的一把鋒利的匕首。

  如果不是擔心別人知曉自己耍刀,仲冉夏恨不得日夜抱著她的大刀就寢。不得已,只是去庫房取了這柄匕首防身。

  這匕首看似華而不實,刀鞘不但鍍了金,還鑲滿了寶石。原先她也是看不上的,卻聽鍾管家說了來歷,似乎是某個草原外族族長的心愛之物,這才姑且取了來。

  誰知這匕首薄而鋒利,吹髮即斷,讓她甚為歡喜,便藏在了枕下。還道是杞人憂天,此刻,卻終於是有了用武之地。

  一道黑影輕飄飄地落在地上,似是忌憚外頭來回巡視的護院,半蹲著藏匿在窗下許久,待沒有異常,這才起身緩步走向床榻。

  仲冉夏緊緊握著刀柄,她的武藝只能算是平常,此人的輕功如此出息,自己必定不是對手,僅能求得一擊即中,趁機脫身。

  輕微的腳步聲在寂靜的深夜裡尤為突兀和驚心,她心跳飛快,咬著唇強逼自己繼續平緩了呼吸。渾身繃直,手心也禁不住發汗。

  仲冉夏瞇著眼,感覺到來人的逼近。

  就是現在!

  她從床榻上一躍而起,匕首在月色下銀光一閃,直直刺向榻前的黑衣人。

  來人彷彿大吃一驚,後退半步,指尖一彈,仲冉夏只覺手腕一麻,匕首跌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她暗道不好,眼神對上黑衣人,愣住了。

  「……小姐,出什麼事了嗎?」菲兒著急的在門外輕喚,仲冉夏抹了一把額上的薄汗,瞪向來人。

  「沒事,你退下。」

  門外的菲兒聽了,儘管擔心,還是不敢忤逆她的意思,悄然離開。

  仲冉夏全身一鬆,剛才被嚇出一身冷汗,頹然地坐在床邊:「明遠小師傅半夜來訪,是想試試我的膽子有多大嗎?」

  黑衣人單手扒下臉上的面巾,囁嚅道:「女施主,我並非故意的……」

  她擺擺手,這小和尚如此懼怕女色,此時特意前來,必定事出有因:「好了,小師傅不妨直說來意。」

  明遠點點頭,一臉肅然:「今晚小僧收拾主持大人的遺物時,發現了這本手札。」

  仲冉夏一怔,卻沒有伸手接過:「既然是智圓大師的遺物,我又非慶雲寺中人,怎有資格翻看?」

  「小僧無意看見手札中提起女施主的名字,這才擅自將此物帶離。」明遠口中唸唸有詞,似是向病故的智圓大師告罪。

  話說到這裡,仲冉夏的好奇心完全被挑起來了。她本就想借口查看這位主持的遺物,以便尋出與原主人相關的事來。而今小和尚主動上門,自己倒是省了不少心思。

  「如此,得罪了。」既然明遠雙手奉上,仲冉夏也就不客氣了,接過來便迫不及待地翻開了。

  安靜的夜裡,除了輕輕的紙片翻開的聲音,再無其它。

  明遠望見仲冉夏偶爾皺眉,偶爾深思,面色凝重。他也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沒有上前打擾。

  仲冉夏一面翻閱,一面越發心驚。

  這手札裡記錄的,竟然是仲家大小姐自出生以來的點點滴滴。從生辰八字,到站立行走,牙牙學語的年歲,打小頑劣事跡,一件一件,如同親眼所見那般,記錄在案。

  她禁不住抖了抖,莫非那死去的智圓大師,有戀童的癖好?

  「……明遠小師傅,這手札你看過嗎?」

  「沒有。」他雙手合什,眼眸坦坦蕩蕩。

  「那麼,你曾聽主持師傅提起過我麼?」仲冉夏不得不懷疑,智圓跟原主人的關係。

  「不曾,小僧只在一年前與女施主有過一面之緣。」

  明遠絕不會說謊,如此看來智圓也從未向他提過關於仲冉夏的事。

  她輕輕歎氣,合上了手札:「小師傅今夜特意來仲府,想必不只是為了送此物給我。」

  「女施主,小僧想要調查主持大師去世的緣由。」靜默片刻,明遠抬起頭,一字一句地說著,話語間滿滿的堅定。

  仲冉夏搖頭:「官差已經結了案,主持師傅也葬下了,小師傅何必還執著於此事?」

  「女施主心知事有蹊蹺,讓小僧如何能心安?」那位撫養他成人,自己極為尊敬的師傅,就這樣不明不白地離開塵世,明遠知道出家人最忌諱的便是執念,可連日來智圓大師慈祥的臉孔時不時在夢中出現,甚至神色慾言又止,彷彿想要告知他什麼。

  明遠實在是忘不掉,放不下。

  「你想要我幫忙,為什麼?」仲冉夏盯著明遠,為何要選擇她一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來合作?

  「女施主與主持大師有緣,定然不願見他枉死。」明遠垂下眸,清秀的面容不過幾日,已是憔悴異常。淡青的眼圈,蒼白的臉色,說不出的憐人。

  這事是麻煩,非常棘手的大麻煩,仲冉夏壓根不願摻和進去,只是她想要得知以前的事,從智圓大師這邊下手最為有利,想必明遠也不會拒絕她的要求。

  至於其它,這位主持與她的關係,也需好好探查一番。

  於是,仲冉夏遲疑了一會,頷首道:「……即是如此,明遠小師傅打算怎麼做?」

  他小臉一抬,眼底的狐疑一覽無遺。

  仲冉夏嘴角一抽,抬手扶額:「你不會……還沒想好?」

  明遠臉頰爬上幾朵紅暈,尷尬道:「小僧想要從主持大師的遺物中尋出端倪,再好生查探……」

  「如今,除了這本手札,什麼都沒找出來,對麼?」一看他的神色,仲冉夏就能猜出七七八八了。

  果不其然,明遠窘然地微微點頭了。

  只是如今智圓的屍身焚燬了,寺廟早就再次開放,遺留下的證據痕跡怕也是被有心人抹殺掉。那麼,他們還能從何下手?

  細細詢問,明遠卻只知他被智圓收養後的事,之前的更是無從得知。

  仲冉夏想來想去,覺得這小和尚根本就是來耍著她玩的。一問三不知,又在事情塵埃落定之後才提出質疑。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除非天上神靈,不然真不知從哪裡把事實真相挖出來了。

  可是她既然答應了,也不好反悔,便提議明早到慶雲寺瞧瞧,看主持大師的房間是否遺漏了什麼是明遠沒有發現的。

  小和尚滿口答應,從哪裡來,又從哪裡走了。

  望著明遠來去無阻的窗口,仲冉夏秀眉一蹙。

  展俞錦就住在隔壁,以前她完全不擔心此人會發覺明遠的行蹤。但那日美相公展露出不凡的內力後,仲冉夏再也無法忽視。

  小和尚明目張膽地闖進仲府,以展俞錦的功力,不可能察覺不到。他們之間相隔的這面牆,仲冉夏並不認為能阻擋住什麼。

  可是他由始至終沒有做聲,甚至未曾阻攔明遠前來。她可以猜測,展俞錦是知道小和尚入府的目的,因而默許了他的舉動?又或是,她與明遠合作,便是美相公想要的結果?

  仲冉夏沮喪地歎了一聲,她總是下意識地猜度對方的想法,再給與合適的反應。前世的她,便是因此而如魚得水,過得風生水起。

  可惜成為仲家大小姐後,不管是風蓮,還是展俞錦,都讓她看不透。

  甩甩頭,既然這一個兩個美男子的心思堪比海底針,難以預測,她想破頭也不過白費力氣,有這點時間還不如睡覺去。

  養精蓄銳,才有精力應付各種突發情況,不是麼?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3-21 00:04:53 |顯示全部樓層
17.還俗

  折騰到半夜三更,仲冉夏一覺好眠,直睡到日上三竿,這才慢悠悠地起來。

  菲兒端著水盆輕手輕腳地走入,伺候她梳洗時,小聲稟報道:「小姐,明遠小師傅在前廳等候多時了。」

  仲冉夏挑挑眉,心下無語。

  去慶雲寺查探,雖說是昨夜決定的事,但明遠有必要弄得眾人皆知麼?

  她還打算藉著到寺裡上香的由頭,只身前往。如今,被明遠這一攪和,什麼借口都拿不出手了。

  仲冉夏正暗自歎息,抬頭見菲兒目光閃爍,不禁奇怪。轉眼便想通了,依照原主人拈花野草的性子,恐怕府上沒有人會相信她跟小和尚之間是清清白白的了。

  她眨眨眼,若是眾人先入為主,自己和明遠離府,倒是把理由都省掉了:「明遠小師傅是我的貴客,別怠慢了。」

  「是,奴婢這就吩咐下去。」菲兒矮身一福,眼底波瀾不驚。

  仲冉夏看她急急離去的身影,唇邊泛起幾分笑意。菲兒如此急躁的模樣,難道是生怕慢了一步,讓別的僕人巴結上明遠了?

  待她施施然踏進前廳時,看到的便是好幾個年輕俏麗的丫鬟圍著身穿灰袍的小和尚,恨不得把仲府裡最好的東西呈上去。

  相反,明遠慘白的臉色,尷尬躲避的身影,如見豺狼猛虎的神情,實在有趣得緊。

  仲冉夏看得津津有味,險些要讓人取些瓜果香茗,在一旁悠然看戲。

  誰知明遠轉身望見她,擋開丫鬟們便衝了過來:「女施主……」

  見他哭喪著臉,滿目祈求之色。仲冉夏也知曉這捉弄也該適可而止,視線在前廳的丫鬟上一掃,她們白著臉退下了。

  「小師傅,誰讓你過來的?」沒了外人,她自在地落座,不悅地瞪向小和尚。

  明遠苦笑著,雙手合什:「小僧昨夜輾轉難眠,便早早來尋女施主……」

  仲冉夏端著茶盞的手一抖,這話說得頗有歧義,難為他的臉色坦坦蕩蕩的,令人也不好意思往某個方向去想。

  「明遠小師傅,有些事急不得。」她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勸道。

  明遠一怔,垂首道:「是小僧……急躁了。」

  仲冉夏點點頭,孺子可教也,一點就通。她可不想小和尚到處打草驚蛇,把事情搞砸了。

  可惜,故作深沉跟和尚說道理的後果便是,一路沒了安寧。

  明遠為了壓下心中的慌亂和焦躁,試圖背誦清心經來平復。

  這可苦了仲冉夏,細細碎碎的聲音,唸唸叨叨的一堆經文,從仲府到達慶雲寺,雙耳被荼毒了足足半個時辰。

  她不知道的是,這路程根本只需一刻鐘。車伕素來曉得風花雪月,明白自家小姐和慶雲寺小師傅之間相見定然困難重重。為了給他們製造機會,他便自作主張,在彤城繞了整整五圈,把時辰延長再延長。

  尤其是聽到車內斷斷續續的唸經聲傳來,馬伕想到大小姐素來懂得情趣。腦海中呈現出一幕,小和尚驚慌失措地誦經定心,自家小姐扒著撲上去扒掉那件灰不溜秋的棉袍……

  若不是仲冉夏忍無可忍,催促馬伕加快了腳程,恐怕他們還得再繞上十圈。

  智圓大師的禪房一切如故,除了明遠,沒有人擅自闖入。

  仲冉夏望著纖塵不染的房間,心歎著她成全小和尚的執著,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仔細翻看著主持所有的經書和書札,沒有任何遺漏的紙片,更加未曾有記號或是讓人注意的地方。

  仲冉夏失望地將手中的書籍放回原來的地方,眉頭緊蹙。

  「女施主,請用午飯。」

  轉身見明遠靜靜地站在不遠處,桌上幾碟素菜,她起身笑了:「確實,欲速則不達。」

  早上匆忙前來,連早飯也未用,這會確實是餓了。

  仲冉夏一面扒著飯,雙眼一面向四處瞟來瞟去。其實什麼也沒細看,算是發呆而已。

  忽然她的視線掃過簡陋的石炕,轉到了牆上的水墨畫時,怔忪了片刻,立即丟下碗筷,跳起身蹲在了地上。

  「女施主?」明遠被仲冉夏嚇了一跳,訝異地瞧見她在石炕上敲敲打打,許久突然雙眼一亮。

  「小師傅,快來幫忙。」

  明遠遲疑地靠了過去,見仲冉夏使勁摳著一塊石磚,弄得滿頭大汗:「女施主,這地方有什麼不妥嗎?」

  她抬手敲了敲那裡和別處,不同的聲音讓小和尚立刻明白了。示意仲冉夏挪開一些,明遠沒有向外拽,而是用力往裡一推。

  「卡噠」一聲,隨著石磚凹入,底下露出一張薄薄的信箋。

  兩人對視一瞬,仲冉夏伸手小心取出,慢慢展開。匆匆一掃,驚疑不定,將信箋遞給了身旁的明遠。

  小和尚捧著紙片,上面不過短短幾行字,卻令他雙眼微濕:「女施主,小僧認得,這是主持師傅親筆所書。」

  「……嗯。」仲冉夏抿著唇,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信箋上是留給她的,寥寥幾句,不外乎幾個意思。

  一是不得讓展俞錦擅自離府,二是命明遠還俗,交託給仲府老爹。最後一點,『芙蓉帳』最重要的一節,智圓早已保存妥當。

  後兩者仲冉夏還能理解,小和尚是他的高徒,是否還俗又托與何人,自是由智圓定奪。至於『芙蓉帳』,興許是原主人把孤本交託主持代為保管,而將籐本放置在家中。

  可是第一點,展俞錦與慶雲寺有何干係?為何要仲家把他強留下來?

  仲冉夏腦中的思緒被攪得一團糟,回頭見明遠拿著信箋不放,臉色愴然,不知該如何安慰,只得問道:「小師傅,打算何時動身?」

  離開慶雲寺,對他來說或許是件好事。

  不過短短幾日,明遠消瘦得厲害,下巴尖尖,面無血色,眼底的青影更是越發嚴重。

  既是智圓大師的遺願,想必小和尚不會拒絕。

  「……女施主,小僧這就去跟各位師伯師兄告辭。」明遠把信箋萬分小心地收入袖中,踉蹌著走出禪房,單薄的身影更顯蕭瑟。

  仲冉夏站在原地,從小在寺廟中長大的和尚,卻突然要他還俗重新回到塵世。就像是一張純白的紙張,掉入五顏六色的大染缸裡。

  這樣的衝擊,明遠真的受得住嗎?

  把小和尚交託在仲府,是信她和老爹,還是認為那裡是最適合明遠的地方?

  把石炕上的轉頭重新整理好,仲冉夏雙手合什,第一次對這位主持心感佩服。智圓大師恐怕早就知曉自己不久於世,這才留下了信箋。

  臨死前,依舊如此記掛著明遠和仲府的事,對於從未見面的這位主持,她由衷地心存感謝。

  明遠的告別拖了很長的時間,眾多僧侶對他依依不捨。尤其是聽到主持大師居然讓自己這位大弟子還俗,甚至入住仲家,實在不能不吃驚。

  望著前來送別的和尚們,視線時不時在她身上停佇,仲冉夏始終禮貌地笑著,只有自己知道,這笑容到底有多麼僵硬。

  好不容易回到仲府,又接收到新一輪的炙熱目光。有釋然,有好奇,有惋惜。敢情他們都以為純潔的小和尚出了寺廟,又落在她這個大巫婆手裡了?

  仲冉夏窩著一肚子的悶氣,逃也似地回到西廂。

  院落中,綠意盎然。一人側臥在樹下的軟榻上,濃墨般的長髮散落在雪色的外衫,黑白分明。細碎的陽光落在俊美的臉龐,瑩亮而剔透。

  她不自覺地頓住腳步,好一幅美男酣睡圖。

  仲冉夏不願打破這分寧靜,抬腳就要離開。

  俊臉上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墨如黑夜,噙著點點剛醒轉時的迷濛之色。

  她情不自禁地吞了吞唾沫,撇開了臉:「展公子以為,明遠小師傅該安排在何處?」

  仲冉夏後來才得知,仲府的事物是由鍾管家和展俞錦共同打理的。自然前者在明,後者在暗,外人這才察覺不出。

  明遠還俗又入住仲府的事,很快就將傳遍彤城。要如何安排,才能妥當,卻讓她頗為頭疼。

  想必,小和尚前腳進府,便有人知會了展俞錦。

  美相公從容不迫地坐直身,含笑道:「明遠小師傅容貌中等,卻勝在有一顆七竅玲瓏心。」

  仲冉夏正疑惑,卻又聽他繼續說道:「若是娘子有意,便將他安置在西廂可好?」

  這下,她想聽不明白也不行了。展俞錦這般說,分明是讓自己收了明遠。只是說得如此坦然,彷彿不是第一次,仲冉夏當下無言了。

  「展公子,明遠是仲府的貴客。」如果可以,她希望老爹能收小和尚做義子,免得外人說三道四,毀了他的名聲。

  「俞錦明白了,待會便讓人收拾好東廂的房間。」他從善如流,微笑著應下了。

  想起方才看到的信箋,仲冉夏盯著悠然起身的人,許久才出聲問起:「展公子可是與智圓大師認識?」

  美相公抬手拍去衣衫上的葉片,笑道:「曾與主持有一面之緣,算不上認識。娘子,為何突然有此一問?」

  「隨口問問罷了。」仲冉夏從他面上看不出任何異色,如墨的眼眸更是未曾激起半點漣漪,不由有些挫敗感。

  不死心,她又問:「展公子,想要離開仲府麼?」

  展俞錦微微抬起頭,黑眸中居然泛起幾分驚訝,轉而笑開了:「娘子這麼說,是想要在下離府?」

  仲冉夏倒是沒有直接答他,含糊道:「展公子入府,也不過是為了養傷,如今傷勢大好……」

  他展顏一笑,只覺春風撲面而來,晃得仲冉夏眼花繚亂。直到她被展俞錦牽著手,連美相公眼簾上的睫毛根根看得清楚,仲冉夏才詫異地退後一步。

  「娘子讓俞錦出府,在下絕不會有怨言……」

  她臉頰微燙,暗罵著此人果真狡猾。

  讓他走便走,那若是要求他留下,也會如此嗎?

  近在咫尺的俊顏,無可挑剔的笑容,以及被緊握的手心上源源不絕的暖意。仲冉夏心跳錯漏了一拍,急忙抽回手,不發一言地大步走開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3-21 00:05:05 |顯示全部樓層
18.心亂如麻

  仲冉夏捂著胸口,輕輕歎息。

  她的心亂了,為了那個至今看不清摸不透的展俞錦。

  又或許,自己只是被美色迷了眼?

  她苦笑著搖頭,把才纔的心悸拋諸腦後。如今情況未明,線索中斷,自己又有何心思去念想風花雪月之事?

  再說,即便展俞錦是真心的,對象也是原主人,並非是她。

  想到這裡,仲冉夏不禁湧起幾分悵然若失。

  明遠在東廂安頓,她特意派去了小廝而非婢女,又讓廚子特意做出一份素食送去。畢竟在寺院中長大,有些習慣不可能一下子就能全部扭轉過來。

  對此,小和尚甚為感激。

  仲冉夏甚至還命人去書局買了好幾冊厚厚的經文回府,免得明遠在院中寂寞。自然,為了避嫌,她是一次都沒有去過東廂。

  雖說消息傳開後,彤城裡偶爾會有些風言風語,好在仲府早早被她約束住,並沒有傳到小和尚的耳中。

  這日她一時興起,到後院涼亭中品茗賞花,遠遠望見朝這邊走近的人,起身就要離開。

  「娘子。」

  仲冉夏尚未想清楚之前,盡量避開了與展俞錦見面。可惜事與願違,這人平日神龍見首不見尾,最近卻時時出現。

  「我正好有事要見鍾管家,相公自便吧。」撇開臉,她將目光從美相公的臉上移走,準備迅速溜掉。

  展俞錦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菲兒識趣地退出了涼亭,責令護院在院門守著,免得兩人的興致被打擾了。

  仲冉夏嘗試抽出手,這人的力度不大,她卻絲毫掙不開,便隨他去了。

  「娘子這兩天是在躲在下麼?」

  「沒有。」仲冉夏回答得很快,話一出口,卻感覺到自己有些欲蓋彌彰的意思,稍微平復了心情,這才再道:「展公子多慮了,我沒有理由要避開你。」

  「是麼?」展俞錦沒有鬆開她的手,而是徑直拉著仲冉夏在亭中的石桌前落座:「既然如此,娘子陪在下一同賞花可好?」

  「這……我有事要尋鍾管家……」她蹙起眉,謊話說了第二遍,實在理直氣壯不起來。

  「娘子該知道這府中大小事,俞錦也有參與。不妨,與在下也說說?」他替兩人斟了茶,含笑道。

  「再者,鍾管家身為下人。娘子理應叫喚他前來,而非親自請人。」

  話說到這裡,仲冉夏知道這借口是掰不下去了。

  接過茶水輕抿,剛剛還能品出的淺淡甘甜,如今卻絲毫嘗不出來。索性舉起茶盞,一口飲了下去。

  看她如此牛飲,糟蹋好茶,展俞錦只是淡笑不語。

  直到仲冉夏連續灌了三杯茶,一肚子是水的時候,他這才笑吟吟地問:「聽聞前些日子,娘子特意將府中的下人叫到一處?」

  「確有此事。」她不認為展俞錦會不知道,坦然地點頭承認。

  擔心府中的人胡亂嚼舌根,仲冉夏頂著一張冷臉,恩威並重,命僕役把嘴巴都給縫嚴實了。免得小和尚聽到些不乾不淨的,讓他難過了。

  「娘子對明遠小師傅,果真非同一般。」放下茶盞,展俞錦若有所思地看向她,話語中似是帶著一點委屈。

  仲冉夏自然不會認為美相公這是妒忌或羨慕,應該是因為自己的反常而感到不解。

  她斂了神色,慢條斯理地道:「主持剛去世,將小和尚托付給仲家。不管明裡暗裡,都不該做得太難看。」

  「娘子的意思,是在維護仲府的門面?」展俞錦挑挑眉,笑了:「在下還以為,娘子對這位小師傅有些歡喜的。」

  仲冉夏點頭,報以一笑:「展公子說得也不錯,明遠確實挺討人喜歡。」

  那麼單純可愛的小光腦袋,誰會不喜歡捉弄捉弄?

  聽罷,展俞錦黑眸一閃,沒有再言語。仲冉夏也不願再跟他獨處,轉身便離開了後院。

  這次,美相公沒有挽留。

  仲冉夏怎麼也想不到,明遠和展俞錦居然能湊在一起。

  望著不遠處的院中侃侃而談的兩人,她退到樹後,狐疑地問起:「菲兒,他們什麼時候這般熟稔了?」

  「回小姐,明公子與姑爺一見如故。」婢女不明白自家小姐怎麼要躲在這裡偷看,還是順著她的意思,刻意壓低了聲線。

  見明遠兩眼發光,臉頰微紅,顯然激動萬分。仲冉夏想不明白,究竟展俞錦說的什麼讓一向恬靜的小和尚如此熱血。

  難道是,佛理?

  展俞錦博覽群書,單是房中的書籍便是涉及領域良多,說他在佛經上也有些造詣,仲冉夏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瞅見美相公微笑著瞥向這邊,她尷尬地站直身,大大方方地走了過去:「明遠小師傅,相公,真巧。」

  「女施主。」小和尚還了禮,臉上的紅暈尚未褪下,看得仲冉夏好不容易忍住,沒有伸手捏上一把。

  「看你們剛才討論得激烈,就沒有貿然打擾了。」落座後,她端起茶盞,含糊地解釋道。

  仲冉夏摸摸鼻子,心下懊惱,這話說得賊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好在明遠沒細究,笑瞇瞇地說了一通,她聽得雲裡霧裡的,才明白這兩人居然在研究江湖各門各派的招式和武功路數。

  看來,男人對這些都特別有興趣——即使是和尚,也是一樣的。

  對於仲冉夏來說,她更加想要知道各個門派的小道消息。比如說門主長相如何,有何嗜好,妻妾多少,會不會經常後院起火;又比如門派中有無三角戀、四角戀,爭風吃醋或者各種糗事之類的……

  總而言之,八卦消息是女人的最愛。

  於是乎,加入兩個男人之間的對話,仲冉夏除了聽得瞌睡,再無其它感覺了。

  「明遠小師傅,你怎麼不跟相公談談佛理?」雖然她一樣不感興趣,可就是有些好奇,不由打斷道。

  小和尚臉紅紅,低下頭不好意思道:「女施主,小僧對佛理……並不精通。」

  這話說得夠含蓄,仲冉夏禁不住追問:「你在寺院中長大,耳濡目染,怎麼會不精通?」

  「娘子,佛緣並非所有人都有。」展俞錦淡淡說著,不著很急地替明遠遮掩。

  倒是小和尚誠實,當下不再隱瞞:「回女施主,除了清心經,小僧一概不懂。」

  仲冉夏手一抖,茶杯險些跟大地來個親密接觸。敢情明遠在寺廟呆了十多年,就只會一段清心經?

  想起之前被荼毒的雙耳,她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了。

  盯著面色紅白的小和尚,仲冉夏默念著「大人不計小人過」,和緩了口氣:「那麼,明遠小師傅在寺中都學了些什麼?」

  提起這事,他抬起頭,雙眼乍然透出一股明亮之色:「學武!主持大師曾說小僧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武才,兩年前一身功夫已經沒有什麼能教的了。」

  說著說著,明遠的眼底閃過一絲黯然。

  深知他這是想起了智圓大師,仲冉夏連忙轉移了話題:「那小師傅的武功,跟相公比起來如何?」

  瞧見美相公的眼神瞟了過來,她眨眨眼顯得很是無辜。

  對展俞錦的武功究竟達到怎樣的程度,仲冉夏心裡沒底。難得有明遠在,她這樣提出來,也不算太突兀。

  可惜,小和尚這娃實在太實誠了……

  只見明遠沉吟了片刻,搖了搖頭:「女施主,小僧尚未跟展公子比試一番,又如何能說出高低來?」

  仲冉夏探底失敗,也不甚在意。反正展俞錦對她暫時沒有敵意,來日方長,自己就不信挖不出美相公的來歷。

  一個下午,明遠和展俞錦相談甚歡,一掃先前的黯然,約定明日再討論武學,便歡天喜地地告辭離開了。

  獨留兩人,氣氛霎時有些冷清。

  「俞錦有些明白,娘子為何這般喜歡明遠小師傅了。」美相公輕笑一聲,瞇起眼望向一旁的人。

  仲冉夏笑了笑:「確實,如同一塊未經打磨的璞玉,乾淨剔透。」

  展俞錦側過頭,凝視。

  依舊是清秀的面容,不似以往濃妝艷抹,反倒不施脂粉。鮮艷的衣裙不知何時換成了清一色的素衣,右臂僵直,卻若無其事地握著茶盞。不細看,根本不會發現茶面上微微的漣漪。

  頹然陰沉的眼眸,現在變得明亮而堅定,帶著一絲絲警惕,以及隱藏極深的驚懼。像是一隻迷路的小貓,在陌生人面前炸起全身的毛髮,驚慌失措,但仍然極力掩飾,虛張聲勢。

  往日總找機會與他親近,而今卻視自己為猛獸,唯恐不及。

  在他看來,明遠乾淨,她又何曾不是?

  覆上仲冉夏放在石桌上的手,果不其然,感覺到她渾身的緊繃以及眸底的警覺。

  展俞錦不在意地笑笑:「娘子,岳父昨日傳信回來,過幾天便回府。」

  她納悶了,每天努力練功,卻三番兩次被美相公輕易抓住手,還掙脫不得。如今,仲冉夏都懶得掙開了:「老爹一路可好?」

  「遇到幾批宵小,輕易便打發了。岳父大人在信中,特別提起了每日的牛尾骨湯……」

  仲冉夏愣了,這玩意兒她早就讓廚房停了。天天喝,實在讓人受不住。再加上他們根本就不曾同床,這補湯也沒甚作用……

  她皺起眉,怎麼把這茬給忘記了。如果老爹回府,看到自己跟美相公分房睡,不知又得怎麼鬧騰。

  念及此,仲冉夏無奈地道:「這兩晚,展公子就搬回來吧。」

  「娘子,擇日不如撞日,今夜如何?」展俞錦見她一副咬牙切齒,無聲地責怪他得寸進尺的眼神,無辜地輕笑道:「岳父大人未曾提到具體到達的日期,說不準,今晚就回府了。」

  雖然相當不悅被美相公牽著鼻子走,可他說得也有道理。

  最終,仲冉夏還是不情不願地點頭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3-21 00:05:20 |顯示全部樓層
19.坦誠以待

  從隔壁搬回臥室,不過小半個時辰的事情。

  仲冉夏盯著重新回到飯桌上的牛尾骨湯,沒了言語——誰規定,做戲要做全套?

  同房也就罷了,怎麼把這玩意兒也弄過來?

  正要讓人端下去,卻見菲兒上前一步,怯生生地說道:「小姐,這是老爺特意來信吩咐的。」

  她納悶了,老爹怎麼就這般瞭解自己?

  鍾管家在一旁,也笑瞇瞇地道:「小姐多努力,就不必再喝這牛尾骨湯了。」

  聽罷,仲冉夏心裡一突。

  這一家子都當她是母豬,就盼著自己生娃了?

  皺起眉,她大義凜然地灌下一大碗湯水,顧不上燙,喝得乾乾淨淨。這味道更加古怪了,長痛不如短痛,還是速戰速決為好。

  身旁的展俞錦倒是從從容容,就著飯菜偶爾抿上一口湯,彷彿那牛尾骨是美味佳餚,需得細細品嚐。

  這面不改色的功力,仲冉夏是自歎不如了。

  一頓飯下來,她只覺滿腹湯水,再沒有多少別的了。

  飯後仲冉夏拿起一本史冊,裝模作樣地仔細研讀,餘光時不時瞟向軟榻是的人。

  菲兒早就知趣地帶著一干下人收拾好碗筷便退下了,只餘兩人獨處一室。鍾管家臨走前,還向她投來一道意味不明的眼神,仲冉夏好生鬱悶,心跳加速,總有些不好的預感。

  「娘子,夜深了。」展俞錦抬手褪去錦袍,薄薄的褻衣貼在身上,朦朧中透著絲絲誘惑。

  仲冉夏用書冊擋住春色,悄悄嚥下一口唾沫,頓覺口乾舌燥,渾身微微發熱。

  見他走近,不知覺地往後一退,卻撞翻了桌上的茶壺,險些燙到了手。

  展俞錦在她腰上一圈,將仲冉夏輕輕帶離。滾燙的熱茶半點沒有濺落在兩人身上。

  好俊的功夫!

  仲冉夏心下暗歎,後背與他胸前相貼,不由自主地想要更加貼近。轉身把臉頰挨上展俞錦的頸側,又燙又熱的感覺霎時被一股微涼消散了下去,不禁舒服地蹭了又蹭。

  雙眼濕漉漉的,似是蒙上了一層薄紗,看不真切。

  她仰起頭,心下有些疑惑。但當視線停在那張俊顏上時,只覺此人不知比平常有好看多少,堪比神仙之貌。

  想要與這人親近些,再親近一些……

  腦海中環繞著輕柔的聲音,一再催促,仲冉夏雙臂圈上展俞錦的脖頸,盯著他粉白的薄唇,微張著嘴,緩緩靠了上去。

  纏纏綿綿的氣息,她瞇起眼,唇瓣最終落在展俞錦的嘴角上。環住他的手慢慢鬆開了,搖晃著腦袋踉蹌著退後一步。

  那雙黑眸定定地看著她,忽而勾起幾分興味的笑容。女子眼眸中的癡迷和茫然尚未盡數褪去,神色不解,卻第一時間遠離自己:「……娘子,看來岳父大人是等不及了。」

  「什、麼?」仲冉夏聽見自己沙啞低沉的聲線,迷惑間又退了半步。腦中昏昏沉沉,根本思考不了。她眼裡看不見其它,只有面前這個面若冠玉的男子。

  索性閉起眼,黑暗中彷彿還能保有一點清明:「……展公子,爹他讓人在湯裡放了什麼?」

  「癡纏,藥效極小的催情藥。」展俞錦眼眸漸深,看著她嫣紅的雙頰,清秀的面容不經意間顯露出點點嫵媚之態。

  仲冉夏伸手扶著額角,老爹真是胡鬧:「可有解藥?」

  「沒有,此藥只能持續兩個時辰。」

  仲冉夏暗地裡尋思著是否要讓菲兒送一桶冷水來,讓她好好清醒清醒,冷不丁地耳邊又響起展俞錦的聲音:「娘子,需要在下效勞嗎?」

  「不必。」她不得已睜開眼,卻見他放大的俊顏就在咫尺間,大吃一驚。連退兩步,身後已是床榻,不留心被絆倒,一陣天旋地轉便仰躺在被褥之上。

  展俞錦微笑著俯身而下,墨髮隨著他的動作順勢飄落,涼意在仲冉夏的臉頰和頸上一拂,激起一陣小疙瘩,身上的燥熱卻是散了些許。

  她看著居高而下的美相公,心裡咬牙切齒:該死的老爹,真是害人不淺!

  不用想也知道,這湯是為了給展俞錦準備的,可惜自己喝得太多,他卻只碰了一點。到頭來,反而是仲冉夏落了下風,變成如此窘況。

  思及此,她眨了眨眼。莫非這人,剛剛用飯時便察覺出湯裡加了料,所以才喝了一點點?

  越想越是這樣,展俞錦也不厚道,好歹也提醒一下她,免得現在如此尷尬。

  心底的渴望又湧了上來,仲冉夏撇開臉,無奈地道:「今夜,展公子可否就在軟榻上將就一晚?」

  「為何?」他傾下身,寬大的褻衣因此敞開,從她的角度不但看到了整個胸膛,甚至是結實的腰身,再往下還有……

  仲冉夏覺得自己要被折磨瘋了,伸手一推,甚至用上了一成的功力:「既然展公子不願,那麼我到軟榻去好了。」

  展俞錦側過身,卸去了大部分的力度,悠然地坐在床榻上,瞅著她坐直身,通紅著臉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湊過去小聲笑道:「娘子,岳父大人有此一著,屋外定然還有所安排。」

  溫熱的氣息帶來幾分搔癢,仲冉夏捂著耳朵,艱難地靜下心,屏息查看。果然,屋外至少有五六個人盯著,裡頭竟然還有鍾管家和菲兒。爹真是有備無患,老遠送信來籌劃就罷了,還派人來盯梢聽牆角。

  如果他們真的那啥,豈不是都要成真人版什麼,被人一字不落地聽了去?

  仲冉夏眼睛快要冒火了,瞪向某個怎麼看都像是笑得幸災樂禍的人:「我睡外頭,展公子自便。」

  她現在只覺得胸口有幾百隻爪子,不停撓著,心癢難耐。混沌中趴在床邊,意識又開始迷糊。

  可是,美色當前,仲冉夏不能也不敢放任自己就這樣睡著。

  怎知道她等一下會不會直接撲過去,又或者張口說出些不該說的話來?

  「你……做什麼?」她睜大眼,愕然地看見展俞錦單手抱起自己,另一手自然而然地解開衣帶,剝掉繁複的衣裙。

  「娘子穿這麼多睡,不覺得熱嗎?」見仲冉夏一副再脫就撲過來咬自己的樣子,他停在褻衣上的手終是收了回來。抽掉她發上的玉釵,反手一扔,便穩穩地落在幾丈外的桌上。

  仲冉夏保持清醒已是不易,如今手腳早就沒了力氣,只能由得展俞錦折騰。好在這人也算君子,幫忙脫下外袍,便放下她,平躺在床榻上。

  墨眸微微含笑,忽然一頓,蹙眉道:「娘子,放手。」

  仲冉夏後知後覺,見他用力掰開她的右手,掌心早已被指甲刺得血肉模糊。這一鬆手,清明似乎也逐漸遠離,她下意識地要抽回手,卻被展俞錦緊緊握住。

  伸手在床前的小櫃上取出一隻白瓷瓶,倒出些許青色的藥膏,輕輕抹在她的傷口上,展俞錦低問道:「娘子便如此討厭在下?」

  仲冉夏搖搖頭,盯著他垂眸擦藥的模樣,加上藥效,拋開了平日的防備,實話實說:「不是討厭,而是害怕。」

  展俞錦墨瞳一縮,似笑非笑地反問:「害怕?娘子對在下有恩,又怎會怕我恩將仇報?」

  害怕什麼?

  仲冉夏自己也說不清,究竟是怕遺落了一顆心在這人身上,最終唯有黯然和惆悵;又或是他所謂的恩人,是她也不是她;更甚者,這個人的心在哪裡?

  清涼的感覺覆蓋了劇痛,她半闔著眼,突然有些好笑:「展公子武藝高強,又能力超凡,仲府始終不可能是久留之地。屈居在此多日,你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這句話足夠直白,仲冉夏說出來卻不後悔。

  半夢半醒中,她厭倦了這種焦急、疑慮以及永無止盡的不安,急於擺脫。

  自己一直都明白,展俞錦在仲府有所求,不然怎會放低姿態入贅,又任憑仲家大小姐指使?

  這是其中一方面,另一面便是仲冉夏的私心了。

  她害怕自己在陷下去,得知真相後會被傷害得更深,倒不如早早抽離,對展俞錦死心。

  出乎意料之外,他突兀地低下頭,在仲冉夏唇上蜻蜓點水般落下一吻。沒有情色,沒有欲念,甚至冰涼得沒有溫度。

  仲冉夏瞪大眼,心裡頭沒有喜悅,臉上半點暈紅也褪盡,顯露出少見的脆弱與蒼白。

  展俞錦的掌心覆上她的細頸,輕輕摩挲,似是對待深愛的情人,溫柔安撫。

  仲冉夏卻覺得那雙修長美麗的手,如同女怪手中的毒蛇,將頸子重重纏繞,讓她透不過氣來,全身只餘一片寒冷。

  她明白,這是發自內心的恐懼。

  展俞錦只要多用上一分力,哪怕僅僅兩指,足以將自己的脖子擰斷。

  仰頭費力地看向他,唇邊漫不經心的笑意,完全察覺不出殺氣。對上那雙黑眸,仲冉夏瑟縮了一下,他從善如流地把掌心滑向她的耳廓,輕柔揉捻。

  「娘子居然把你我的約定忘卻了,嗯?」

  仲冉夏皺眉,這人分明就知曉她並非真正的仲家大小姐,提起這事故作玄虛嗎?

  給春藥折磨,又被嚇得不輕,她索性豁出去了:「展公子,有事不妨直說。原來的人聽得明白,不代表我也清楚。」

  見她滿臉視死如歸,展俞錦挑起眉,笑了:「娘子,可比以前有趣得多了。」

  仲冉夏咬著唇,這話聽起來可一點都不像是誇獎。

  「展公子,你想要的,許是那本『芙蓉帳』?」除了這點,她再也想不到仲府還有什麼是這人想要的。

  「娘子真是貴人多忘事,那本所謂的秘籍,你在成親前已是送到俞錦手上。」

  此話一出,仲冉夏愕然。敢情原主人早就眼巴巴地把書給了他,難為她還藏著掖著,就打算作為最後的王牌。如今,恐怕是用不上了。

  察覺她眼中的失望與懊惱,展俞錦難得開口解釋道:「只是最後一節,被智圓偷偷截下。至於而今在何地,娘子許是有些眉目?」

  仲冉夏眼底一冷,揪著他的衣襟撲在這人身上,低喝道:「慶雲寺的主持,是你殺的?」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4-16 21:04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