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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1 00: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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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醫治
「展公子,還是不要了……痛!」
仲冉夏抱著腦袋,鬱悶得要命。
自從那一天後,美相公的舉動越發詭異了。這天居然心血來潮,要幫她梳發,可憐自己的頭髮,掉了一堆,頭皮就要被他掀起來,終於算是完事了。
無視她淚汪汪的控訴,展俞錦在好幾小箱錦盒裡隨手挑了一根銀簪,插在發上,左右端詳,笑道:「娘子這般,倒是光彩照人。」
仲冉夏瞄了眼地上的頭髮,對著銅鏡看不出什麼,索性站在水盆前一照——不得不說,某人的手指確實靈巧,雖說動作顯然甚為生疏,可還是比她自己弄得要好看一點。
當然,只是一丁點兒……
摸摸還疼的腦袋,她撇嘴道:「嗯,還可以。」
「一回生兩回熟,下次綰髮定能更好。」展俞錦放下羊角梳,笑著說道。
仲冉夏愣了,還有下次,不要了吧……
他低頭瞥了一眼,忽然又道:「娘子,讓在下替你畫眉如何?」
「不必了。」她的眉形很好,至於被展俞錦畫完後有什麼樣的效果,仲冉夏想想都覺得恐怖,急忙擺手:「我們在山上又沒有其他人,無需盛裝打扮吧?」
「女為悅己者容,不是麼?」
悅己者,展俞錦居然將自己比喻成欣賞她的人?
她見美相公拾起胭脂想要抹自己唇上,連忙跳起來,後退幾步:「不是這樣用的……不對,是這些含有很多化學物質,素面朝天反而更好……」
仲冉夏覺得自己語無倫次了,只是某人的反常實在恐怖:「展公子,你究竟想要做什麼,不妨直說?」
「娘子心心唸唸著岳父大人,自然要打扮一番了。」展俞錦終究是把胭脂收好,盯著她淡淡笑道。
她一怔,轉而喜出望外:「你找到爹了?現在就帶我去見他麼?」
若是如此,就算美相公把一整盒的胭脂抹上她的臉頰,自己也是願意的。
「娘子還真是,父女情深。」展俞錦自然而然地摟著她的腰,離開了洞穴。
許久不見的柳鋒已是侯在洞外,仲冉夏不見明遠,奇怪道:「小師傅怎麼不在?」
「他正閉關練功,三個月內不會離開。」柳鋒垂著眼,平板的聲線絲毫不帶半點感情。
三個月……她皺起眉頭:「我們走了,誰來照顧小師傅?就算閉關練功,總不能不吃不喝幾個月吧?」
「放心,自然有人會在此地照料明遠的,娘子不必擔憂。」展俞錦攬著她,走向崖邊,沒有半句示警的話,驟然飛躍而下,嚇得仲冉夏幾近要尖叫起來。
他一定是故意的,不帶這樣欺負人的……
落在地面的時候,她已經是手腳無力,臉色發白,軟綿綿地倒在美相公的臂彎裡,腹中翻滾不已。恐高症達到前所未有的程度,都拜此人所賜。
起初他還好心地幫自己撫著後背,試圖讓仲冉夏好受一些。
她這才平復了一些,突然感覺到那隻手從脊骨緩慢而下,在腰上流連了片刻,之後……
仲冉夏幾乎要炸毛了,抬頭瞪了他一眼:「展公子,你的手放哪了?」
展俞錦沉吟半晌,正色道:「娘子莫非不知,這是哪裡?」
手掌大刺刺地停在屁股上,她面紅耳赤的,居然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
這真的是天凌府的府主,莫不是有人假扮的?臉皮的厚度,怕是連子彈都要穿不透了……
城中熱鬧,街上小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店門客源不斷,掌櫃笑不攏嘴,堂內的客人高聲談笑,歡喜而張揚。
仲冉夏看著車外的境況,不知是否心情愉悅的關係,任何事在她眼裡總是變得如此美好。
很快就能見到老爹了,不知是不是瘦了?風蓮可是待他不好,逼迫他做些不願做的事?還有鍾管家跟魔教沾了邊,正派的人可有為難他?
一番忐忑中,馬車停下了。
扶著展俞錦的手下了去,入目的是一間普通的小院落。殘破荒涼,顯然許久沒有人住了。
她不由疑惑:「展公子,爹真的在這裡?」
「鍾管家受了重傷,兩人一直在此地藏匿。」他率先走了進去,仲冉夏左右張望,院內雜草叢生,角落的水缸佈滿青苔,中間還裂開了一條兩指粗的縫隙,讓她一陣心酸。
自己離開後,爹和師傅就住在這樣的地方麼?
推開半掩的房門,仲冉夏瞧見屋內的牆角下鋪滿了乾草,上頭躺著一人,骨瘦如柴,滿面鬍鬚,右臂的袖子更是空蕩蕩的。
走前看清此人的面容,她眼圈一紅,就要落下淚來。
那個脾氣暴躁,常常語氣不耐,卻又在背地裡對自己極好的鍾管家,如今就這樣躺在如此破落的院內,甚至失去了握刀的手臂,讓她怎能不傷心?
「鍾管家……師傅……」仲冉夏輕喚了幾聲,躺著的人毫無反應。緊閉的雙眼,乾裂的唇瓣,青白的面色。若非胸口還有些微的起伏,在旁人看來,他已經與死屍無異了。
展俞錦彎下腰,兩指搭在鍾管家的手腕。一盞茶的功夫後,他搖頭道:「內力被毀了大半,如今僅用丹藥和人參吊著命,恐怕……」
她急了:「難道沒有別的法子救師傅嗎?比如,我將內力傳一部分給他,或者有什麼靈丹妙藥的……」
「別傻了,這世上何來起死回生的靈丹?」他輕歎一聲,打斷了仲冉夏的話:「娘子如今將內力打入他的體內,鍾管家只會死得更快。以他如今的身子,根本承受不住任何的衝擊。」
「為何會變成這樣,當初走的時候,師傅還是好好的。」她的手緊緊握成拳頭,心中悲憤難平。
忽然站起身,環顧一周,家徒四壁,卻不見自己心心唸唸的人,仲冉夏不禁焦急道:「爹呢?展公子,你不是說他在此地。」
話音剛落,她聽到一陣熟悉的腳步聲由遠至近,提著裙子便跑出門去,張口便叫:「爹,爹——」
仲尹提著藥包,正愁眉苦臉,忽聞仲冉夏的聲音,驚喜道:「乖女兒,你怎麼來了?」
看著明顯瘦了一圈的老爹,仲冉夏的眼圈更好了:「爹,鍾管家他……」
他重重地歎了一聲,苦笑著安撫道:「老鍾能保住一條命,已經是不容易了。乖女兒,你這段時日是在天凌府?」
「不是。」她搖頭,就要說出山上的生活,便見展俞錦倚著房門,望著兩人淡笑。
「岳父大人,許久不見了。」
仲尹侷促地搓著手掌,點頭喚道:「展公子。」
兩人驟然的沉默,讓仲冉夏有些費解。她拉著老爹進屋,接過藥包說道:「煮藥的地方在哪裡?我這就去。」
「不用,這點小事爹來就行。」仲尹乾笑著,說什麼也不讓她動手。從小到大,自家女兒連生火都不會,這藥到她手裡,怕是要遭殃了。
把藥爐弄壞也就罷了,若是將這些花費不少銀子的藥材煮焦了,再去尋來怕是不易。
「娘子,讓柳鋒去就行。」展俞錦適時插入來,將她拉到了身邊。
仲冉夏悶悶不樂地盯著柳鋒將藥包取走,轉頭問道:「爹,那天我離府後,究竟發生什麼事了?為何鍾管家……師傅他會變得如此?」
仲尹長吁短歎,搖頭道:「過去的事,女兒就別追究了。畢竟是以往行事不當,惹來的仇家,也算是有個了斷。」
「那風蓮說是將仲府的人都一舉抓走了,可是有為難你們?」既然老爹不想說,她也不勉強,提起心裡最為關心的事。
他詫異道:「沒有的事,那天風蓮未曾來過。我跟老鍾趁著混亂逃出來,若非那些人緊追不捨,老鍾又何故會落得一身傷?」
仲尹連連歎息:「都怪我從商後,把以前的武藝都荒廢了,才連累了他……」
「爹,你別自責了。」仲冉夏握著他的手,欣慰道:「幸好,你跟師傅都還活著。師傅他……我相信,一定還有救的。」
望向乾草上的鍾管家,無奈道:「爹,可是請了大夫來瞧瞧?」
「未免暴露行蹤,不曾請大夫,只靠我自個買的藥,一直吊著他的命。」仲尹雙眼黯淡,不禁低下頭去。
展俞錦拍拍仲冉夏的肩膀,笑道:「娘子放心,在下這就請醫者前來救治。」
美相公言出必行,不到一個時辰,那位醫者便提著藥箱翩然而至。
是一位乾瘦的老者,蠟黃的臉色,猶如病入膏肓。雙手青筋突起,滿面皺紋,點點的褐斑,年紀顯然不小了。
仲冉夏狐疑地瞅著這人,又老又醜,像是一隻腳踏進棺材的模樣,著實令她不太放心。
生怕他一個不留神,眼花了或者手抖了,把脈錯了,寫錯藥方之類的……
只是餘光瞥見老爹雙眼發亮,一臉欣喜,便知這醫者來頭不小,並非泛泛之輩。
如此,鍾管家有救了!
醫者慢條斯理地坐下把脈,又慢條斯理地起身洗了雙手,喝了一杯低劣的茶水,皺著眉慢條斯理地道:「半死不活,準備後事吧。」
仲冉夏一腔期待被這盆冷水轉眼給澆滅了:「他還活著,怎能就這樣放棄?」
「即便救回來,也跟廢人無異。到時候要死要活的,不就浪費了老夫的寶貴藥材?」醫者「嘖嘖」兩聲,厭惡地將手裡的茶杯摔在桌上。
果真是天凌府的人,確實冷血至極。一條性命,居然跟藥材來比?
「師傅心志堅定,絕不會自尋短見,請這位老先生出手相救。」人在屋簷下,不能不低頭。為了鍾管家,仲冉夏只能低聲下氣地請求道。
「女娃兒,你看得太簡單了。」醫者咧嘴一笑,面上的皺紋層層疊疊的更深了:「對於江湖人來說,武功就是他們的命。如今不但失去了內力,這人又顯然是右撇子,連刀劍都不能用,就算活著,又讓他如何自處?」
「起碼,他還活著。」仲冉夏抿了抿唇,不放棄地勸道:「內功沒了可以再修煉,右手沒了,師傅還有左手。相信以他的天賦,左手要練就出右手的功力,所需的時日要遠遠少於之前……」
「你這女娃兒倒有些意思,也罷,老夫這就難得好心一回,幫你把人從鬼門關拉回來。只是到時候他尋死覓活,就別來找老夫,如何?」醫者乾咳一聲,笑吟吟地說道。
「一言為定。」她相信自己的眼光,師傅縱然會失落一陣子,但絕不會輕生!
數日的忙亂,又是灌藥,又是泡藥水,又是針灸,醫者一板一眼地替鍾管家療傷,也非常不客氣地支使仲家兩父女,忙得他們腳不沾地。
自然,展俞錦端坐在一旁,冷眼看著幾人忙碌,好不愜意。
畢竟,誰敢對著天凌府的府主指手畫腳?
折騰了五六天,這日仲冉夏眼尖,瞧見鍾管家手指微微一顫,激動地幾乎要跳起來:「爹,師傅醒了!」
下一刻,他緊閉的眼緩緩睜開,看到旁邊的人,有些茫然。轉而低頭看到自己失去的斷臂,以及感覺到體內的異常,臉色眨眼間蒼白如雪。
仲冉夏生怕他想不開,抓住鍾管家的手,將那天對醫者說的話重複了一遍,又安慰道:「師傅,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你會好起來的,然後成為江湖第一個獨臂高手。」
「……小姐,你太天真了。」連日沒有開口,鍾管家的聲音極為沙啞,低聲歎息中噙著點點滄桑:「或許你說得對,只是重新來過而已。可惜,我能等,我的仇家卻不會等。」
仲冉夏一怔,忽然覺得剛才自己的話是多麼富麗堂皇,卻蒼白無力,垂著眸,她哽咽道:「我早就當師傅是一家人了,現在除了爹,就只得你這個親人,師傅你別那麼早放棄好嗎?」
鍾管家原本變得渾濁的眼眸轉了過來,噙著些許的暖意:「……好,我答應你。」
說罷,他睏倦地闔上眼,又沉沉睡去。
醫者把脈後,挑眉道:「這麼烈的藥性,此人倒是個真漢子,一聲不吭的。只是,人是救回來了,以後卻不能再練武了。」
「什麼!」仲冉夏愕然地回頭,聲音進不住地顫抖:「老先生,你既已知曉,為何先前不反駁我的話?」
「老夫不否認,卻也沒贊同。」醫者冷笑著,抬眼道:「怎麼,終於明白自己有多天真了?」
她不得不說,自己確實太容易輕信他們了。這人的確沒有承認,鍾管家以後還能繼續學武,只是她一廂情願地想法而已。
仲冉夏掃了醫者一眼,淡然道:「沒關係,師傅就算武功全無,還有我在。」
「女娃兒,你想要以一人之力抵擋他不知多少的仇家?」醫者挑起眉,眼底掠過一絲不以為然,轉身向展俞錦抱拳道:「府主,既然人已經救醒了,屬下這便告辭。」
美相公抬起手,隨意一揮,醫者恭恭敬敬地又行了禮,這才抬步離開。
越過仲冉夏的身邊時,她聽到耳邊傳來一道尖細的聲音:「呵呵,女娃兒這般篤定,是因為府主在你身後,危難時定會出手相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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