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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痛徹心扉
房門虛掩,仲冉夏滿臉不可置信。
背對著她的,是昨夜心心唸唸要帶自己回天凌府生活。說會安排一處極好的休養去處,給老爹和鍾管家的人。
如今,卻手執那把彎刀,輕而易舉的,把刀刃深深刺入師傅的胸口!
汩汩的鮮血順勢而下,鍾管家雙眼變得渾濁,似是微有所感,目光轉向了屋外。染上血絲的嘴唇一張一合,重複著相同的字眼。
仲冉夏眼圈一紅,看清了他的唇形:快逃……
著急、殷切的目光,逼得她連退兩步。
心中氣血翻滾,悲傷蜂擁而至,隨之而來的,是無邊的憤怒。
師傅沒了右臂,內力盡數被毀,好不容易有了一點起色,好不容易讓他能夠重新面對。那個人,為何還不放過他?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怎麼就礙著他了?
那一刀,仲冉夏看得一清二楚,正中心肺,絕無生還的可能。她毫不遲疑,轉身便要逃離此處。
只是,心中彷彿有一塊被人生生割去,隱隱作痛,疼得她幾乎要呼吸不了。
他的臂彎,他的胸膛,他的輕笑,他或漠然或揶揄的目光,已經植根在仲冉夏的腦海中。而今一幕幕地閃過,她逼進眼底的淚,終於是傾瀉而出。
這就是她喜歡的男人,原以為他改變了許多,到頭來,其實一切都沒有變。
改變的,只是她的雙眼,被所有的假象蒙蔽住了。
身為天凌府的主人,怎可能跟常人那般,遷就她,寵溺她,捉弄她?
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
到底,什麼才是真的?
仲冉夏的心幾乎要從口中跳出來,方才在屋中不見老爹,他是逃過一劫,還是先鍾管家而去?
她飛快地往前跑,將所有的內力集中在雙腿,恨不得插上雙翅,眨眼間去到仲尹的身邊。
遠遠的,她看見一道身影立在山間。
仲冉夏想也未想,直奔而去。
驚慌未定的神色,滿身濕汗,不是老爹又是誰?
「爹,幸好你沒事……」她這一張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抵啞,壓抑不住的傷感:「鍾管家……師傅他去了……」
「那個卑鄙小人!」仲尹咒罵一聲,滿臉的肥肉微微抖動:「早就看他不對頭了,待三人如此之好,原來也不過是想從我們身上套出想要的東西!」
「除了『芙蓉帳』,究竟還有什麼是他想要的?」仲冉夏不明白,搖著頭滿目茫然哀傷。
這個人得到了夢寐以求的秘籍,落魄的他們還有什麼可以奪取,可以利用的?
「乖女兒,是爹連累了你。當年為山賊時,一念之差,留下了兩本冊子。一乃『芙蓉帳』,另外一本則是相似的武功秘籍。」
仲尹低歎一聲,顯然是認命了:「天要亡我仲家,這並沒有什麼。只是累得老鍾丟了性命,女兒你還得跟著受苦……」
「爹,我們可以逃出去的。」仲冉夏咬著唇,酸澀地開口。
「你以為,他會輕易放過我們?」仲尹轉頭看著山下的濃霧中景致,反倒笑開了:「人各有命,我這一輩子壞事做盡,只得一個心願未了……」
「爹……」仲冉夏看著他,驟然感覺到逼近的氣息。立刻將懷中的匕首橫在胸前,大步跨前一步,把仲尹擋在身後。
「你來了,展公子。」
他刀眉微蹙,伸手道:「跟我回去。」
俊秀的面容上,說不出的理所當然。
仲冉夏不禁冷笑:「你殺我師傅,如今卻還讓我跟你回去做什麼?施捨機會,讓我能向你報仇?」
展俞錦檀黑的眼眸停在她的面上,半晌沒有開口。
「怎麼,說不出話來了?還是覺得,根本無需辯解?」仲冉夏氣極,握著匕首的手臂微微顫抖。
這個人,連一個解釋的字眼都不願意說麼?
她不知是失望,還是心痛。
展俞錦只是看著自己,沉默不語。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仲冉夏心底還保留的一點僥倖,全數消散。
還以為,他有他的理由,有他不得已為之的苦衷。
可惜到最後,他沉默了,或許是默認了?
「跟我走!」展俞錦薄唇一掀,還是這一句,眉宇間凝著一股焦急。
「我不會跟你回去的,絕不!」仲冉夏話音剛落,長刀朝著她直直地刺來。
雖然早有預料,卻沒想到這一刻會如此之早。
展俞錦終於是厭倦了這樣的遊戲,失掉了所有的耐性,於是將這一切都毀掉麼?
仲冉夏閉上眼,等待著這重重的一擊。
預期的痛楚沒有到來,她的耳邊聽見一聲刀刃刺入肉身的聲音。睜開眼,猩紅的血噴灑在手上、身上,仲冉夏卻顧不上其他,大叫道:「爹——」
千鈞一髮的時刻,仲尹衝出來擋下了展俞錦這一刀。
美相公皺起眉,仲冉夏扶著老爹,看著劍身硬生生從他胸前被抽離。
殷紅的血瞬間染濕了仲尹的上衣,他勉強扶著仲冉夏,斷斷續續地叮囑道:「女兒……這一切……是爹的錯……」
仲尹跌跌撞撞地往旁邊走了幾步,站在崖邊忽然大笑起來:「娘子……我們終於要重逢了……」
「爹!」仲冉夏看著他向前一邁,竟然想要跳崖。不管不顧地撲了上去,用力抓住老爹的手臂。
身子騰空,她被老爹一扯,跟著直直地往下墜。
最後看見的,便是展俞錦驟然變色的俊容,以及試圖拽住她,卻只在手中撕下一小片的衣角……
睜眼醒來,陌生的環境,無盡的痛楚。
這是地獄,還是她再世為人?
可惜,未能如願。
仲冉夏艱難地坐起,身下血肉模糊的人,胸口的刀傷仍舊明顯。
是老爹救了她,在最後一刻抱著她,把自己當作肉墊,緩衝了墜下的衝力。
即便是如此,仲冉夏的右腿骨還是斷了,手臂被樹枝刮開一個大口子,流血不止。
摸摸臉頰,細碎的傷口凹凸不平,就算以後好了,也難免會留下傷痕。
休息了很久,想著會有人經過,仲冉夏不敢胡亂移動,免得腿骨錯位,以後就再也站不起來。
躺著一日一夜,她想了很多很多。
有高興的,有傷心的,有沮喪的,點點滴滴,忘不掉,抹不開。
待天明時分,仲冉夏明白,她不能就這樣等下去,坐以待斃。
此處懸崖並不深,很快,展俞錦就能尋來。
第一次是自己大意,沒有察覺。這一回,她絕不會讓此人如願。
轉過身,忍著腳上的劇痛。仲冉夏任由冰涼的淚水自臉頰滑落,輕輕抬手覆上老爹尚未合上的雙眼,暗暗下定了決心:此仇不共戴天,不能不報!
用撿來的樹枝捆成一小把,綁在小腿上,固定好腳骨,她一步一喘氣的,慢慢離開了這個地方。
仲冉夏回頭望了眼地上已然僵硬冷涼的屍首,用力咬著嘴唇。
她甚至沒有能力替老爹掩埋屍身,就得這樣暴曬於此。只是若然自己再耽擱,說不準就得落在展俞錦的手中,又如何能報得了仇?
權衡再三,仲冉夏咬咬牙,頭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也算仲冉夏命不該絕,在筋疲力盡前遇上一位好心的老車伕。見她摔斷了腿,便送其到村中的老大夫那裡就醫。
大夫看著她簡單處理的傷腿,頻頻點頭,撫著鬍子又命學徒替仲冉夏加上了結實的竹片:「這位姑娘,休養三個月,老夫保證你跟以前一模一樣,絕不會讓人看出半點問題。」
聞言,她搖搖頭。三個月,自己根本等不了。
再者,在此地養傷,說不準還得連累這些好心的村民。
「大夫,有讓我盡快好起來的法子嗎?」
老大夫白鬍子一顫,不悅道:「小姑娘的性子怎的這般急躁?傷筋動骨一百天,胡亂走動只會讓腳骨長得不好。很有可能,以後就成了瘸子了。」
「只要能讓我起來走就行,瘸子……又算得了什麼?」
仲冉夏垂著頭,滿目黯然。
比起鍾管家和老爹的痛,她又算得了什麼?
許是見著她悲慼的神色,老大夫起了惻隱之心:「法子倒是有一個,只是藥性太厲害,連大男人都要受不住,小姑娘你真要這樣?」
他半是警告,半是提醒,仲冉夏毫不猶豫地頷首道:「我挺得住的,大夫不必擔心。」
老大夫連連搖頭,終究是心軟了:「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越發難理解了……」
這唯一的法子,便是強行接骨,再覆上大夫自製的傷藥。
常人道十指連心,腿腳亦是如此。
仲冉夏死死地咬著布團,不過一個時辰,渾身濕透,猶若在地獄中走了一轉,比跌落懸崖更讓人難以忍受。
好在,她還是堅持過來了。
每次幾乎要昏死前,仲冉夏都會回想起在屋中師傅當胸的那一刀,以及老爹在崖前盡力護著她的情景。
一回又一回,她咬緊牙關,始終是生生承受過來了。
老大夫見仲冉夏足足一個時辰未曾失去意識,只偶爾痛得實在忍受不住時才哼哼了兩聲,著實佩服。
村裡藥材稀少,沒有麻沸散之下,上回一個牛高馬大的獵人,接骨時也頂不住抽搐大叫。對於她這般堅韌的意志力,止不住地暗自讚歎。
沒有接受老大夫地挽留,腿腳一能活動,仲冉夏便起程了。
小村在山坳,甚少人出入,性情淳樸。送了兩件替換的麻布衣衫,幾張玉米餅當作乾糧,還有用竹筒裝滿的清水,已備她在路上不時之需。
可見她是空手被人抬進去的,走著出來時,卻是滿載而歸。
眾人無私的贈與,讓仲冉夏緊繃的面上,終於是有了一丁點的笑意。
衣著樸素,面容毫不出彩,右邊還多了一大塊的黑色疤痕,甚為嚇人。仲冉夏這樣的打扮,一路上平平安安,連小賊的影子都未曾見到。
自然,走進小客棧的時候,還著實被大堂的小二鄙夷了一番。
堂上的人正熱烈地談笑著,時時傳來幾聲高喝。
仲冉夏早就將頭上那支髮簪給了當鋪,換來了數量不少的碎銀。而今挑出一點點,足以讓掌櫃點頭哈腰。
小二麻利地上了兩個小菜,她毫無胃口,挑挑揀揀地吃了一點,便放下了筷子,心不在焉地聽著那面的人高談闊論。
「天凌府居然下了天極令,就為了找一個娘們……」那人自以為聲小,殊不知整個大堂都聽得一清二楚。
「得到天極令,能向天凌府提出一個要求,江湖上誰人不垂涎?」
旁邊一人皺眉打斷道:「天凌府的事,是你我能夠在這裡評判的麼?」
此話一出,眾人立刻噤聲,轉眼不止何人起了頭,又說起出遊見聞,引來大夥一陣笑鬧。
仲冉夏自嘲一笑,展俞錦的爪牙,已經伸到了這般偏遠的小鎮了?
呆坐了好一會,她正要起身離去時,一人徑直在她對面落座。
小二生怕仲冉夏不高興,連忙陪笑道:「這位客官,樓上還有窗邊的位置,可否……」
「不必了,此處有美人相伴,樓上的風景又算得了什麼?」那人笑了笑,指尖一彈,一大塊銀子落在小二手中,他歡天喜地地咬了一口,連連道謝,轉身就跑,早就忘記了先前要請人離座的事。
看見來人,仲冉夏目無表情地道:「風公子有何賜教?」
風蓮目光灼灼,盯著她輕輕歎息:「夏兒,你瘦了……」
她瞥了此人一眼,默默地站起身,抬腳走出了客棧。
那人跟在後頭,卻也沒有貿然上前:「聽聞仲家老爺和管家過世,夏兒也需節哀順變。」
「若是想要報仇,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風蓮滿意地瞅見前方的人頓住腳步,回過頭來,卻是嗤笑一聲。
「此話只說一遍,風公子聽清楚了——我不需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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