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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匪我思存 -【芙蓉簟(裂錦)】《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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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2 00:00:1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芙蓉簟(裂錦)作者:匪我思存

內容簡介】:

  這是一個悲涼的傳奇。

  傅聖歆為了避免家族企業的破產,不得不依附于曾有宿怨的商界巨子易志維。他們在彼此的試探與掙扎里,慢慢陷入與對方的情感糾葛中。只是現實嚴酷,容不得她奢望愛情或是幸福。

  易志維突然發現其弟易傳東愛上了傅聖歆,驟然翻臉之後,聖歆幾乎失去一切,心灰意懶之下,她答應了另一個青梅竹馬、卻是家族新仇人——簡子俊的求婚。當易志維陷入困境時,傅聖歆不顧一切回到他身邊,最後一次希翼得到愛情。誰知這愛情,竟是一場精心謀劃的騙局。生活是一襲華麗的錦袍,她終究只是一朵錦上花,點綴在他奼紫嫣紅的過往,靜靜凋謝了芳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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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2 00:00:2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她要挑起父親也挑不起的重擔

    天氣熱得像是太陽要墜下來了一樣。陽光照在那些高大建築物的玻璃幕牆上,更加刺眼得叫人不敢看。

    今天晚上大概會有一場雷雨吧。傅聖歆有些煩躁地想。屋子裡冷氣打得不高,她又一直不停地在做事,所以還是熱。她放下了那些厚厚的帳目,走過去調冷氣。冷氣開關是個漂亮的嵌在牆裡的小匣子,她從小就玩熟了的東西。掀開那木紋的蓋子,把那個紅色的鈕拔到最下,天花板上的冷氣出口頓時發出一陣「嘶嘶」的風聲。

    中央空調系統嚴重老化了,所以用起來總是有噪音——這裡的一切都老化了——褪成粉黃色的牆、茶色的玻璃窗、乳白色的寫字臺、乳白色的地磚……都是她熟悉得和自己手紋一樣的東西,怎麼就已經這樣陳舊了。

    想一想也該舊了,這幢寫字樓是她七歲那年遷入的,一晃眼十多年就流水一樣地過去了,水面上有過許多的漩渦和美麗的泡沫,可是水流匆匆,什麼也沒有留下。

    這間辦公室是她兒時的遊戲樂園,那寬大的桌子底下,多少次她藏在裡頭,讓父親好找,那乳白色的檔櫃上,還留著她用鉛筆劃下的淺痕。

    她將頭擱在椅背上,靜靜地打量著這熟悉的一切。

    急促的電話鈴聲響起來,她真有些害怕,噩耗一個接一個地傳來,都是順著這條細細的電話線。可是,還是得聽。是福是禍,反正最壞的事情早就發生了,還怕什麼呢?

    秘書李太太那有些啞啞的聲音:「傅小姐,蔡經理電話。」

    「接進來吧。」

    蔡經理的聲音也是疲憊不堪的:「聖歆,對不起。」

    她的心直直地墜下去,墜進望不見底的深淵裡,背心裡的冷汗又冒了出來,她扶著桌子,心裡也一陣陣地發虛。「我盡了全力了,可是他們不肯放過我們。他們要斬草除根,我求他們給我們一個苟延殘喘的機會,他們都不肯。」

    她的手心裡也都是濕濡濡的汗,聽筒在手裡滑膩膩的總像是拿不住了,她的聲音也不像是從自己口中發出的,嗡嗡的在耳邊響著:「他們到底要怎麼樣?」

    「他們要看著我們清盤。」

    她早知道的,不是嗎?

    蔡經理的聲音中透著疲乏與悲哀:「我跟了董事長十七年了,我沒有本事沒有辦法,我救不了董事長,我連他最後的基業都保不住。」「蔡伯伯,這不怪你。」她的聲音也是乏到了極點,「我們都已經盡了全力了。」

    背心裡的汗冷了,衣服貼在身上,冷得令她打了個寒噤。也許是冷氣開得太大了吧。她伏在沙發上,冰涼的芙蓉簟貼著她的臉,這麼多年,芙蓉簟也摩挲成了溫潤的紅色,滑不留手的芙蓉簟呵!一格一格的涼貼在臉上,又有一條一條的熱順著臉流下去。

    斜陽一寸一寸地正從窗外墜下去,酸酸的麻意也正順著腿爬上來,她一動不動,呆呆地瞧著那一分一分移過來的餘暉。

    陽光終於怯怯地站到了她的手邊,照著她指上那枚戒指,鑽石反射著璀璨的光芒。她早應該把戒指捋下來扔進垃圾桶的,這是污辱,對她父親的污辱!也是對她最尖利的諷刺!

    她張開手,太陽給纖細的手指鍍上了一圈紅紅的邊,白金的指環套在第二個指節下,仿佛天生就嵌在那裡。

    戴了四年!什麼叫承諾?什麼叫天長地久?什麼叫情比金堅?鑽石是自然界中最硬的物質,所以用它來象徵愛情。人真是蠢!明知道人心是世上最不可捉摸的東西,還希圖用些表面形式來證實,實在是愚蠢得可笑!

    她用力褪下戒指,站起來打開窗子,輕輕一鬆手,那點閃亮就無聲無息地墜了下去。她伏在窗臺上看著,小黑點越來越小,最後什麼都看不見了,也沒有聽見任何聲音——

    這裡是十樓,底下是繁華的商業區,人頭攢動,就像海一樣,墨黑的海,沒有底,也沒有聲音。

    風像一雙熱哄哄的手逼過來,包住了她的臉,捧著、捏著,她透不過氣來,往前傾了傾。底下的海更近了,沉沉地誘惑著她。

    窗櫺上有根小小的釘尖冒在外面,上面掛著一簇米色的線絨,在風裡搖頭歎氣。她伸出手去,捉住了。她認得,這件毛衣是她織給父親的。她第一次織毛衣,原本打算耶誕節送給父親做禮物的,誰知織得那樣慢,一直到五月份父親的生日才完工,送了給他。父親樂得像個孩子,連連贊漂亮,說可惜天已經熱了,恐怕還要等半年才好穿……他沒有等到半年,半個月前,他特意換上了這件毛衣,手裡緊緊攥著一張全家福的照片,就從這扇窗子裡縱身躍了下去……

    一陣天旋地轉襲上來,她猛地縮回了身體。

    不!她不能!父親那洇滿淚痕的遺書上,字字都被淚水漾開了,字字她卻都看得清清楚楚:「歆兒,我最疼愛的女兒,我抱歉,我深深地內疚,我要走了,把這樣一副重擔留給你去挑,我是多麼的自私。」

    是的!他自私!他就這樣狠心地她推到這絕路上,讓她去抵擋翻天覆地的巨浪狂瀾!

    她還記得自己抱著父親冰冷的身體,那冰冷幾乎連她的心都凍結了,她抱著父親狂哭:「爸爸!你叫我怎麼辦!你叫我怎麼辦?爸爸……」

    親她疼她的父親永遠都不能回答她了,她恐懼而絕望地嚎啕大哭,一直哭得聲音再也發不出來。

    她知道,從今以後自己再也沒有哭泣的權力了。從今以後,一切的軟弱,一切的眼淚都只可以往心裡咽。再也沒有人來為她遮風擋雨了,她要挑起一幅父親也挑不起的重擔。

    她根本沒有資格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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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2 00:00:3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她挺了挺脊背,手下意識地撫向電話。一串再熟悉不過的號碼在指尖蠢蠢欲動。揪心的痛又泛上來,她真是要瘋了!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門上響起細微的剝啄聲,是李太太。她的樣子憔悴,眼圈紅紅的。畢竟她做了父親近十年的秘書,賓主之誼匪淺。這些天也辛苦了她,竭盡全力地和她一塊兒想著辦法,回憶著可以求救的關係。哪怕有一絲希望的,她都找了出來告訴她。

    「傅小姐,下班了。」

    「哦,你先回去吧。我想再待一會兒。」

    「傅小姐……」李太太欲語又止,最後只是歎了口氣,說:「那你可也要早點兒回家,明天還要上班呢!」

    李太太走了,屋子裡又靜下來,靜得像墳墓一樣。她坐回沙發上,這是她的老位置,小時候玩得倦了常常就在這領芙蓉簟上睡著了,醒來的時候身上永遠蓋著父親的西裝外套。

    她站起來,給蔡經理打電話:「我們還有什麼辦法?」

    蔡經理不說話,她也知道自己是站在絕壁上頭,根本早已是無路可走,可是還是想多此一問。

    「幫我聯絡簡子俊,我去和他談。」

    蔡經理怔了一下,才說:「是。」

    簡子俊!她對自己冷笑,沒想到她還可以若無其事地說出這個名字來!簡子俊!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兩小無猜的年華。

    「俊哥哥,我長大了就嫁給你。」

    「那當然,我們兩個人最好,我當然要娶你,你當然要嫁給我。」

    ……

    這種痛一直痛入肝腸,痛入骨髓,痛得五臟六腑都扭曲了……

    第二天蔡經理才得到答覆轉告她:「簡子俊的秘書說他沒有時間。我想是他不想見你。」

    不想見她,那麼她是否該覺得可以聊以自慰?他起碼心虛,覺得有愧於她,所以不敢見她?

    錯了!大錯特錯!是他根本就不屑於見她。她今天算什麼?一點兒利用價值都沒有了,她憑什麼來耽誤他寶貴的時間?

    她冷汗涔涔。父親一手創下的基業絕不能落入這個人手中。就算玉石俱焚,她也不會讓他踏進這裡,在父親的國土上耀武揚威。她不允許!在這一秒鐘內,她就下定了決心,她決定孤注一擲了,反正她什麼都沒有了,她輸得起——只不過還有一條命罷了!

     「那好,替我聯絡易志維。」

    蔡經理吃了一大驚:「易志維?傅小姐……」

    「告訴易志維,我想和他談談。」堅定的口氣更像是在告誡自己什麼……反正……她早就生不如死了……

    反正……她早就一無所有了……

    易志維也不肯見她。的確,易總裁日理萬機,哪有空來答理她……傅家現在是落水狗,人人都想打上一竿,只怕它不死!

    她想盡了辦法,自己給易志維打電話,從總機到秘書室,一層一層地通報上去,最後是易志維的助理彬彬有禮地告訴她:「易先生目前不在臺北。」

    她真是要絕望了。

    這個時候李太太想出了辦法,她在八卦雜誌上看到一篇關於易志維的文章,文章裡提到易志維有一個癖好——每天早上到淡水高爾夫俱樂部去打幾杆球。

    淡水的這家俱樂部,是臺北附近有名的銷金窩,非會員想要入內比登天還難。可是傅聖歆有會員卡---應該說是她父親的會員卡。這家俱樂部每年審定一次會員資格,交納高大數萬元的會費,然後再發放這一年的新卡,這種會員卡是身份的象徵,所以傅良棟雖不喜打球,亦年年申請——沒想到今年卻派上了用場。

    傅聖歆一清早就去球場守株待兔,果不其然,七點多鐘就看到易志維那部銀灰色的林肯駛入了停車場。

    她的心怦怦地跳著,眼睜睜地看著司機下車,打開後座車門。卻是位嫋嫋婷婷的美人先下了車,傅聖歆認出來了,是影星祝佳佳,與易志維神色親昵,她只得徑直硬著頭皮迎了上去:「易先生。」

    易志維揚了揚眉,不太高興似的。不過他是世家子弟,講的就是風度,所以仍禮貌地含笑問候:「傅小姐,來打球?」

    寒暄了這一句,立即想挽著美人走開。傅聖歆卻急切地說:「易先生,我只佔用你五分鐘。」

    他聳聳肩:「我很忙。」

    她直直地望著他的眼睛:「不至於忙到連五分鐘時間都沒有,對吧?」

    他笑了一下:「好吧,我就給你五分鐘。」轉臉對祝佳佳說:「去那邊叫好早餐等我,我馬上過來。」然後他抬腕看表,看樣子真的要倒計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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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2 00:00:4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他是她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她舔了一下乾澀的嘴唇,艱難地措辭:「易先生,現在只有你可以救華宇。我可以把手頭三成的股權以一個象徵性的價格賣給你,你做執行董事。」

    他又笑了一下:「謝謝。我不感興趣。」

    「易先生,華宇並不是無可救藥,它一直是藍籌股。如果你給我們個機會,我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他看了一下腕表:「還有四分鐘。」

    「易先生……」

    他打斷她的話:「傅小姐,我很同情你目前的處境。不過很遺憾,我不能幫你。我對華宇不感興趣,相反,我很樂意看到它倒閉。傅小姐,我提醒你,我的父親昔日是因為華宇的緣故,以致心臟病發作而去世的。當年我就和你一樣,是家破人亡。你說,今時今日我會不會反過來幫你?」

    「易先生……」她蒼白無力地垂下頭去:「我很抱歉,可是……」

    他笑了笑:「你來求我,還不如去求簡子俊。你們是世交,比起我這個世仇應該更有感情吧。」

    她狠狠地咬著牙:「易先生,我寧願來求你,也永遠不去求他。」

    「哦,」他漫不經心地笑著,「你大約已經求過了,他不肯見你,所以你才來找我。」

    她心底的寒意冒起來。

    易志維對於察言觀色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本事,一見她的臉色,就微微一笑:「我說對了吧?傅小姐,我建議你還是去對簡子俊下功夫,也許他會念點兒舊情,給你一條生路。」

    她抬起眼睛來,話中已沒有了感情:「如果他肯給我生路,他早就手下留情了。易先生,我的確是走投無路才來找你。我們都心知肚明易傅兩家的恩怨,我不敢奢望你仗義出手,易先生,我瞭解你,你是一個優秀的商人,我想,你也許對某些商品會有些興趣。」

    他若有所思:「比如?」

    「比如……」她的臉上浮起一層淡淡的紅暈,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我!」

    「你?」他大笑起來,「這倒是個很有趣的提議,不過,你說你瞭解我,想必知道我一貫的作風,我從來就要求物有所值。超過我心裡的那個價位,我一分錢也不會多出。」他惡毒地打量著她:「我想,傅小姐,你值不了七億。」

    他的話像刀子一樣剜在她心上。她的舌頭發硬,可是她不能回頭就走,她既然來了,就準備受好這種污辱的:「易先生,我不要那麼多,你只要給我三億,我就有辦法讓華宇起死回生。」

    他笑得還是那樣惡毒,慢吞吞地說:「三億?你也值不了這麼多。」

    「三億是我連帶華宇,華宇雖然成了今天這個樣子,但爛船也有三斤釘,何況昔日的保險業翹楚?我們只是周轉不靈,旗下的各子公司其實都還有實力。」

    他還是笑:「花三億買一個女人和一條爛船,這不是我的作風。傅小姐,謝謝你,你還是另找買主吧。」

    「易先生!」

    他揚起手腕來:「傅小姐,五分鐘到了。」說完徑直繞開她向祝佳佳走去。

    「易先生!」她咬一咬牙,「如果你拒絕我,你一定會後悔的。簡子俊想要的就是華宇,我不願意賣給他,所以我才來找你。你心知肚明,簡子俊未來絕對是你最大的敵人。你現在如果不防患於未然,遲早有一天東瞿會像華宇一樣!」

    易志維轉過身來,微笑著看著她:「傅小姐,你有頗能打動人心的伶牙例齒。簡家失去你這樣的准兒媳真是他們的不智。」

    他停了一下。傅聖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他,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是她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不是嗎?

    他說:「這個禮拜天我打算去紐約辦一點兒私事,傅小姐,紐約見。」

    她半天透不過氣來,天花板上的吊燈亮得刺眼,刺眼得讓她覺得頭暈。她不敢相信,她成功了?不!只成功了一半,她知道,有一場艱苦卓絕的戰役正在紐約等著自己。

    她沒有退路的,她一定得贏。

    回到家裡就翻箱倒櫃地找護照。家裡人多,少不了就有人去多嘴,她的繼母就氣籲呼呼地走了過來:「大小姐,你這是要去哪裡?」

    傅聖向來不大和她多說話,只管把床頭櫃上的抽屜都打開來找:「我去美國和一個客戶談談。」

    「去美國見客戶?公司現在都要倒閉了,還見什麼客戶?」繼母的眼睛盯著她的手,護照和簽證都找到了,她一樣一樣地收拾化妝品、珠寶、衣服。父親過世後,她就沒穿過鮮豔的衣服,可這回不一樣。她狠了狠心,把衣櫥裡幾件漂亮的禮服都拿出來。

    繼母起了疑心:「你去國外,不回來了是不是?」

    她不答話,將首飾一樣樣裝了起來。繼母就嚷開了:「好!好!你父親屍骨未寒,你就要撇下我們孤兒寡婦遠走高飛?你父親偏心,偏得好!把股權全留了給你,你倒一甩手就走!你走可以,你把股票留下來!」

    她「啪」一聲合上箱蓋,淡淡地反問:「把股票留下來?你不知道外頭的市價嗎?那些股票還值什麼?」

    傅太太狠狠的瞪著她:「你不要以為我不懂!公司雖然要倒了,股票並不是廢紙。早有人開了價,只不過你不願意賣。你的花花腸子我知道,你是怕我們分了你的,和簡子俊齊了心來逼我們母子走路,好獨吞這家私!」一邊說,一邊就嚷:「可憐你父親只有聖賢一個兒子,小小年紀就沒了爸爸,一點活命的錢還被別人算計……」索性放聲大哭起來:「聖賢啊……我苦命的孩子……我們娘兒倆的命怎麼都這麼苦……你媽沒有本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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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2 00:00:5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忘了警告你了千萬不要愛上我

    她這一哭,聖欹、聖欷都進來了,姐妹兩個就勸:「媽,別哭啦。」聖欹說:「大姐是出國有事,怎麼會不回來了?」聖欷也說:「大姐一向有情有義,怎麼會做這種事?自家骨肉,您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傅太太「呸」了一聲:「你們懂個屁!要不是我替你們說話,你們連今天這點東西都沒有!什麼自家骨肉,你們的父親讓鬼迷了心了,就認得她一個是姓傅的。我們娘兒幾個算什麼?連給人家提鞋也不配!」

    聖欹說:「媽!你真是糊塗了。」對聖歆強笑:「大姐,你別和媽一般見識。爸爸出了事後,她都傷心得糊塗了。」聖欷攙起傅太太來:「媽,咱們回房歇歇。」姐兒倆連哄帶勸,把傅太太架走了。聖歆讓這一鬧也乏透了,無力地坐在床上看著行李箱子。聖欹又進來了,也呆呆地看著她的行李。

    她叫了一聲:「聖欹。」

    聖欹抬起頭來,幽幽地說:「大姐,你不會真的拋下我們不管,是吧?」

    她的鼻子一酸,聖欹緩緩地走過來,在床前坐了下去,將頭依偎在了她的膝上,鄭重地、依偎著:「大姐……我們沒有了父親,再也不能沒有你了……」

    膝上的熱流順著腿慢慢地向下浸潤潮濡,她的眼睛一熱,眼淚幾乎又要流下來了。她將下巴擱在了妹妹的頭上,妹妹的發香沁入鼻端,她用手摟著妹妹,她得讓自己知道,自己不光得為父親和自己活著,她還有弟妹,她還有骨肉至親。不管怎麼樣,她得想法子,好好活下去。

    在紐約的J.F.K國際機場大廳,易志維的私人秘書黃敏傑來接她的班機。她和黃敏傑打過幾次交道,以往的印象都是冷淡淡的。今天也並不熱絡,只說:「易先生派我來接你。」就叫隨行的司機替她拿起行李。

    她被送到酒店安頓下來。剛剛洗了個澡,略解一路的風塵與疲憊,電話就響了。是易志維打來的:「怎麼樣,路上還順利嗎?」

    「還好。」

    「我在樓下的餐廳等你,替你洗塵。」

    她掛上電話,一顆心跳得又快又急,就像初出道的演員登臺前的怯場。衣服是最主要的道具,可是她挑來挑去,沒一件合意的。不是樣子普通,就是顏色尋常。最後她一橫心,就隨便取了一件穿上,左右她是比不過那些明星。

    走進餐廳時,心還是怦怦直跳。易志維一向紳士派,站起來替她將椅背虛拉一拉,這才回自己座位。打量了一下她,笑著說:「我原以為會看到一隻開屏的孔雀,原來估計錯了。」

    她也笑了一下,坦然道:「反正我怎麼也比不過你的祝佳佳,索性就素面朝天。」

    他低低地笑了一聲,就伸手招呼侍者來點菜。

    他絕口不談公事,她也只得順著他有一句沒一句的講些紐約的遊玩去處。一頓飯吃下來,她真有些吃力。和他這樣聰明的人在一起,還想算計他,實在是吃力的事情。又得步步為營,防著自己反上其當。她剩下的只有自己,一旦連最後的本都蝕了,她就再沒有翻身之日了。

    喝完了餐後咖啡,他就說:「我住你隔壁,咱們回房間聊一聊吧,這裡太吵,不適合談話。」

    該來的躲不了,她不言聲的站起來,他替她將手袋拿來給她。兩個人就乘電梯上樓去。他的房間雖然在她的隔壁,可是要闊大許多,繁複的層層套間,到處擺滿了鮮花和水果。他笑著說:「本來是想訂三間尋常套間,可是酒店只剩HONEYMOON SUITE,我只好CHECK IN。」

    她有些窘,極力找話來說:「你是來辦公事的嗎?事情辦完了?」

    他微笑著:「沒什麼事要辦。我只是在這兒等你——臺北人多眼雜。」

    其實她也猜到了幾分,但聽他坦白說出來,倒是意外。她的心「撲撲」跳著,搭訕著拿起桌上的涼水瓶倒了杯水,喝下去並不覺得涼,可是一顆心跳得那樣急,怎麼也得找話來說。於是走到窗前去,眺望了一下街景:「你這露臺倒不錯,我那邊看不到那條街。」

    他也走過來,就從後頭抱住了她的肩:「夜景更好呢,我邀請你來看。」

    她掙扎了一下,他倒立刻鬆開了手。她回轉身來看著他:「我急著要用錢,你應該知道。」

    他笑了一下,也就走開去了。 「你第一次來紐約吧,我帶你出去走走,我應該是個合格的導遊,我在這裡念了四年學。」

    她只得答應了,跟他出去。他沒有帶秘書和司機,自己開了車子載了她去遊歷。她第一次看見他開車,樣子是很嚴肅的。他平常都是靈動的,水一樣,一瞬眼就變了另外一種樣子。於是不知為什麼,她笑了一笑。偏偏又讓他瞧見了,問:「你笑什麼?」

    她嚇了一跳,遲疑了一下才說:「我在想你在辦公室裡的樣子,是不是和現在一樣很嚴肅。」

    他笑了一下:「差不多吧,反正秘書們都抱怨過。辦公室裡誰的心情可以好起來?累得半死還要裝出好臉色給下屬看,又不是他們發薪水給我。」

    她陪笑了一下。他瞥了她一眼:「你很怕我?」

    她的心又跳得厲害了,她低低地說:「我當然怕。你是我唯一的生路。」

    他又笑了:「這倒是老實話。你知道不能在我面前玩花樣,所以乾脆老老實實——就好像明知比不過祝佳佳,乾脆就穿件最尋常的衣服。」

    她心裡的寒意又湧上來:他簡直就是看透了她!

    他說:「那,你現在又在害怕了,對不對?」

    她不說話,他又說:「怕我好。比愛我好多了。」

    她詫異地看著他,他微笑著:「我忘了警告你了——千萬不要愛上我,我受不了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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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2 00:01:0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第一次得到這樣的評價

    她將頭撇過去看車窗外的景色。他說:「我知道你心裡正不以為然。我這個人是怕了女人,要死要活地說愛我,你這種更可怕——有勇氣有決心的女人,一旦確定目標就會全力以赴,至死不悔。你若愛上我的話,我真的會被你纏死,所以請你注意,別給我們兩人添麻煩。」

    她不得不回過頭來了:「你放心,那是絕對不會的。」

    其後的幾天,傅聖歆過得提心吊膽,可是居然與易志維相安無事。可是越與他相處的久,她就越覺得害怕。他實在是個太變幻莫測的人。她更猜不出他到底意欲何為?他再也沒有邀請過她去他那邊看夜景,也沒有踏進過她的房間一步。他們白天總是相偕出遊,晚上吃過晚飯後也偶爾一同出去散步,可是他成了最有風度的紳士,彬彬有禮的和她保持著距離。

    這樣過了幾天,她疑惑他是不是欲擒故縱,所以就提出要回臺北,像兵法上的引蛇出洞。他欣然同意,臨走前一天晚上,他們還是在酒店吃的晚飯。傅聖歆多喝了幾杯紅酒,不免有些頭暈目眩。易志維送她回房間,她立在房門口,低低地問:「不進去坐會兒嗎?」

    他笑了:「你真的喝醉了?錢我還沒有存進你的戶頭呢!」

    這句話氣壞了她,她氣得渾身發抖,他明知道她還是得來求他,所以早就等在這裡,等著看她的笑話。他沉得住氣,終於讓他等到了!反正自己是上了他的當了,就為當日在他房裡她說的那句話,只為了她一句話,斤斤計較的男人!

    她從牙齒縫裡擠出兩個字來:「無恥!」

    他大笑:「這是我第一次在這種情形下得到這樣的評價——前幾次人家這樣罵我,可都是因為我未經女主人同意,擅自闖進了她的房間呢!」

    她氣得臉都紅了,急著要打開門,可是那鑰匙不知怎麼就不聽使喚,手一哆嗦竟掉在了地上。她蹲下去要拾,他早就拾了起來,熟稔地打開了門,她推開他進房去,轉身就要摔上房門,他早一閃身就進來了。她是氣壞了,連忙把他攔在玄關處,口不擇言就說:「你做什麼?」

    他訝異地揚了揚眉:「是你剛剛請我進來的呀!」

    她的胸劇烈起伏著,他實在夠卑劣,總是設下了陷阱讓她往裡頭鑽。果然,他微笑著,伸手撫上她的臉:「你省些心吧,你不是我的對手。」

    他總是可以看穿她在想什麼,所以她處處受制於他。

    「你又怕我了,對不對?」他的雙手捧著她的臉,「不過,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害怕的時候是最美的?」

    她的身體又開始顫抖了,他有時候也說甜言蜜語,比如像現在這一種。可是話到了他口裡,就成了口蜜腹劍,她知道的,他哄著你的時候,多半是你又上了他的惡當了。

    果不然,下一秒鐘,她就知道自己又上當了——他纏綿地吻上來,吻得她身體發軟——他還沒有答應幫華宇!用他的話說,錢還沒有進她的戶頭!

    第二天在飛機上,雖然和易志維的位置是在一起,長達十餘小時的飛行,她卻一句話也沒有跟他說。她從來沒有這樣恨一個人,她原以為,自己這輩子最恨的人大約就是簡子俊了。今天她才知道還有人比他更可恨!簡子俊起碼是光明正大的算計她,光明正大地拋棄她,可是易志維!她緊緊地咬著牙,他簡直就是全世界最陰險最卑劣的男人!

    今天早上他竟然還若無其事地嘲笑:「你現在算不算賠了夫人又折兵?」她氣得幾乎抓起床頭的花瓶向他砸過去。他卻笑著提醒她:「你最好快些起床收拾行李,不然就要誤了班機了。」

    她讓恨攪得心裡一團亂,上機後就只盼著飛機快快降落,自己好一下機掉頭就走,永遠不再見這個混蛋的面。

    終於盼到飛機降落,她心急如焚地下機,取行李的時候卻不得不慢下來,他到底又出現在旁邊:「叫黃秘書代取吧。」

    她不理他,只想快快離他遠一點兒,轉身就往外走。他偏偏要跟出來,她恨恨地站住腳:「你還想怎麼樣?」

    他閑閑地說:「不要以為我是跟著你,這是機場的出口,你走得,我就不能走?」

    她氣絕,掉頭又往外走。剛走出安檢通道,他突然摟住她的腰,她沒想到大庭廣眾之下他敢如此無禮,正要掙扎,他卻猝然地吻上來,她嚇得呆了,真的呆了,不知道他在做什麼。正好又讓他占盡便宜,等到她醒悟過來,眼前早已是一片白光——起碼有二十部相機正對著他倆狂拍,鎂光燈閃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黃敏傑趕上來解圍,記者們哪裡肯依?七嘴八舌地問開了:「易先生,你是和傅小姐在拍拖嗎?」「易先生,你和傅小姐是出國度假歸來是吧?」……

    易志維卻不高興了似的,拖著她在秘書的配合下殺出重圍,急匆匆就上了在外候著的私家車。記者們追上來,對著車子還一陣狂拍。

    車駛上了交流道,他才把繃著的臉放鬆了,笑顏逐開:「明天社會版頭條准是我們兩個。」

    她悟過來:「你是故意的?為什麼?」話一出口自己也猜出了答案,立刻又氣得夠嗆。他是唯恐人家不知她損兵折將,所以用這方法來昭告天下,讓所有人都知道她在他手下敗得一塌糊塗。

    果然,他笑:「是又怎麼樣呢?」她恨極了,又明知言語上也贏不了他,只得掉過頭去不理他。

    她沒讓他送自己回家,只讓司機把自己載到了公司門口下了車。他還和她道別:「有空找我喝咖啡。」

    她狠狠的瞪著他,有可能的話,她一定會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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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2 00:01:1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易志維紅顏新寵

    她叫了計程車回家去。家裡早吃過晚飯了,靜悄悄的。正合她的意,她無聲無息地回到自己房裡去,關起門來才像是一口強撐的氣散了。她撲到了床上,床上鋪著她從父親辦公室裡取回來的那領芙蓉簟,冰冷的芙蓉簟。她把火熱的臉貼上去,像貼在父親的懷裡。

    「哦!爸爸……」她低聲地呼喚著,痛苦地吶喊著。

    她該怎麼辦?她能怎麼辦?!

    第二天她下樓吃早飯,家裡人才知道她回來了。大家正炸了鍋一樣,紛紛地爭著看報紙。一見了她,倒鴉雀無聲。聖欹叫了聲:「大姐。」把報紙悄悄地藏到身後去,她伸出手:「給我!」

    「大姐!」

    「給我!」

    聖欹怯怯地將報紙給了她,她一眼就瞧見頭版巨幅的照片——正是自己與易志維熱吻的鏡頭。她的頭一陣陣地發暈,眼睛也發花,吃力地讀著報紙上的套紅大字標題:「易志維紅顏新寵」。下頭是小字,看得更吃力:「記者昨夜巧遇機場熱吻。易志維未發一言攜美匆匆而去,有人認出照片中女主角為已故著名保險業巨頭傅良棟的長女傅聖歆。易志維在私生活方面一向保守低調,此次在大庭廣眾之與女友熱吻,足見此女友與其關係非同一般。有同機者告訴記者,兩人在機上坐位相鄰,頻頻有親昵舉止,顯然正處於熱戀中……」

    她的肺都快氣炸了。「大姐。」聖欹又在怯怯地叫她。她知道家裡人怎麼想,公司在千鈞一髮的時候,她卻跑到美國去和男朋友度假,尤其這個男朋友還是易志維。

    果然,傅太太說:「聖欹!你少在這裡聒噪我們大小姐,人家現在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只怕你們爸爸要從墳墓裡爬出來掐死逆子呢——有志氣啊,搭上了易志維,好啊!這才叫能耐!」

    傅聖歆不想和她一般見識,忍下這口氣,轉身說:「我去上班。」

    一到辦公室就接到李太太報告:「麗銀的徐董打電話找您。」

    銀行找她還有什麼事?逼債!她欲哭無淚。一接通她就說:「徐董,我真的是在想辦法了。」

    「我知道。」徐董的態度竟然迥乎尋常地好,「世侄女,不要急,我也知道你的難處,慢慢來。」

    一霎時她真以為自己耳朵有了毛病,半晌做不得聲。又聽徐董說:「這樣吧,我們約個時間吃頓飯聊一聊。唉,自從你父親出了事,我心裡也亂得很,沒有來關心一下你。」

    她受寵若驚:「徐伯伯您太客氣了,說這樣的話真叫我心裡過意不去。不如我們晚上邊吃邊談?」徐董滿口答應了。她掛上電話,仍像是在做夢一樣。是不是老天聽到了她苦苦的禱告與祈求,所以出現了奇跡?還是父親在天的亡靈保佑,保佑她在絕望裡得到了這個峰迴路轉的機會?

    反正,終於讓她看到了奇跡。她高興的出去告訴李太太。李太太也高興的只叫「阿彌陀佛」,她竟有微微的眩暈,天啊,你還是公平的,你還是聽到了我日日夜夜的禱告。

    李太太樂呵呵的:「我看今天是我們華宇的幸運日。」一句話提醒了她,她說:「我給另外幾家銀行打電話試試口氣,也許今天幸運得足夠讓我們有個大大的驚喜!」

    她今天真的幸運得過火,幾家銀行的態度都有極大的改變,其中富裕銀行還和麗銀一樣,客客氣氣地和她談起了老交情,婉轉地表示想和她餐敘,她一口就答應了。打了這樣四五個電話,簡直是喜上眉梢,早上那點不愉快煙消雲散,無影無蹤。

    晚上施施然去赴麗銀的飯局,徐董的態度真的與從前判若兩人,一口一個世侄女,把她誇得一枝花似的,連聲贊她有本事,把父親的基業打理得井井有條。她歎了口氣:「徐伯伯,我們的情形你是知道的,欠麗銀的錢,我已經儘量在想辦法了——只怕近期內到賬的那些拆借,我並不能夠馬上軋過去。」

    徐董笑呵呵的:「咱們幾十年的交情了,世侄女怎麼還這樣見外?等你手頭活泛些再說不遲。」

    她大喜過望:「徐伯伯,您是華宇的恩人,您的大恩大德,我會永遠銘記於心的,家父在九泉之下,也會感戴您的恩德。」

    徐董說:「看你說的,徐伯伯都要不好意思了。」停了一下,說:「其實伯伯也是有求於你。」

    她脫口道:「只要聖歆做得到的,我自當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徐董打個哈哈:「哪有那麼嚴重!只要你一句話,我相信志維是肯聽的。」

    她暈頭轉向:「志維?」

    徐董連忙說:「對啊,只要東瞿指縫裡漏點兒給我們,麗銀就享之不盡嘍!」他笑著:「易志維少年英雄,我們這一班老傢伙是望塵莫及了。我們聚在一起,大家說起來,都說日後金融界是易志維的天下啊!」

    易志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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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2 00:01:2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我的朋友傅聖歆小姐

    她的大腦中一片混沌,不懂何時與這個名字扯上了聯繫,她不是在和他談拆借的事情嗎?事情一點兒一點地明白過來,她終於明白過來。不是老天垂憐,不是她幸運——是易志維!

    是她與易志維的那段花邊新聞起了可笑的作用!人人都以為她真的是易志維的新寵,銀行家更是想巴結易志維,所以都想來和她套交情,又肯給她三分薄面。她呼吸困難,喉中像哽了一個硬塊一樣難過。什麼世交?什麼舊情?是她又有了新的價值,他們才放過她,不敢趕盡殺絕。

    她吃力地呼吸著,徐董還在喋喋不休地講話,她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

     「聖歆。」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是誰在叫她?她遲鈍地轉過臉,她的臉色本來白得像梨花一樣,這一看,連唇上最後一抹血色也消失了。

    易志維!

    他還是笑得那樣風度翩翩,走過來:「真是巧,你也在這裡。」徐董早笑得和彌勒佛一樣:「易世侄,可真是巧。」

    她根本就沒了思維能力,怔怔坐在那裡。他從後頭雙臂圈住她的脖子,親昵地說:「別生氣了,我又不是成心教那幫記者看到的。」一邊說,一邊向徐董笑:「她就是這個樣子,遇上一點事就不愛理人了。昨天在機場讓記者拍到我們兩個的照片,她惱了,今天連我的電話都不聽了。」

    他真是會撒謊,這樣的話說出來眼睛都不眨。她推開他,他順勢拖開一把椅子坐下:「你們聊什麼呢?」

    徐董看見他們兩個的情形,知道一對情人鬧了彆扭在耍花槍,怪不得剛剛說到易志維,傅聖歆的表情不太對。所以笑容可掬的說:「我們正說到你呢!」

    他瞥了聖歆一眼:「說我什麼?聖歆准說我的不是。」

    徐董說:「哪裡,聖歆正誇你呢!」

    他的目光溜溜瞧過來,真叫她招架得有些吃力,只好低下頭去。徐董一拍頭:「瞧我這記性,約了人打牌,竟忘得一乾二淨。可遲了,要走了。」沖易志維一笑:「你和聖歆慢慢聊,真對不起,我得先走了。」

    徐董走了,易志維就坐到了徐董原來坐的位置上,正沖著傅聖歆的對面,就低了頭瞧:「怎麼?在哭呢?」

    她把臉一揚:「我哭什麼?我笑都來不及呢,他們要巴結你,所以連我都沾光,托你的福,我看我這次真的要化險為夷了。」

    他一笑:「你明白就好。我只要讓人知道你是我的女人,他們就會給我幾分面子,你和你的華宇就有機會翻身。」她詫異地看著他,他微笑:「物有所值,你和華宇值得亮出我易志維三個字。這三個字可是金字招牌,千金不換,你打算怎麼樣報答我?」

    她看著他,他還是笑得那樣惡毒,她心裡的冷一絲一絲地沁上來。她知道他說的是實話,他的名字太值錢了,他昭告天下她是他的禁臠,所以她才被那群銀行家重新估量利用價值。他早就有預謀的,他早就算計好的,他不用真金實銀地拿出錢來,她和華宇就可以逃出生天。她打了個寒噤,好吝嗇的人!

    像他這樣銖毫必計的精明商人,他一定會在她身上收回比投資多上十倍的利益才會甘心,他會要她做什麼?

    晚上她睡得不好,早上起來就有了黑眼圈。對著鏡子想用眼影去遮蓋,刷上紅的也不好,刷上紫的也不好,總像是哭過一樣。發悶氣將小刷子一扔,打在鏡子上「啪」的一響,又彈到了地上。易志維在床上懶懶翻了個身:「怎麼了?」

    她不作聲,彎腰去找那把小眼影刷子,不知掉到哪裡去了。這件睡衣偏偏又是件緊俏的樣式,腰間掐得恰到好處,她蹲在那裡,只覺得衣服束得人透不過氣來。

    「找什麼呢?」他問,「大清早的,我以為我算是早起的人了,你倒比我起得更早。」

    軟緞的拖鞋踩到小小的、細細的硬物,她移開腳,從地毯的長絨裡拾起那枝小刷子。

    他起來了,看她繼續化妝,他問:「怎麼?沒睡好?」

    她淡淡地答:「我擇床。」

    他笑:「如果你提議去你家的話,我不會反對的。

    她明知口舌上贏不了他,悶悶地說:「我該走了。」

    「還這麼早,」他看了看表,「陪我去吃早點打球吧。」

    她從來對任何運動都不感興趣,可是他很有興致地花了一早上的工夫教她如何握杆。她知道他的用意,整個球場上,起碼有五位商界中人看得眼都直了。尤其是大利銀行的董事長何永基,最後終於忍不住走過來問:「這位是……」

    易志維輕描淡寫地說:「我的朋友傅聖歆小姐。」

    「哦!原來是傅良棟先生的千金。聽說華宇現在是傅小姐在打理?真是年輕有為。傅小姐這樣漂亮,又這樣能幹,志維,你真的好眼光。」奉承話說了一大篇,又問,「兩位什麼時候請我們喝喜酒呢?」

    不等她出聲,易志維就說:「我和傅小姐只是普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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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2 00:01:4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凡夫俗子望塵莫及

    何永基指著他笑:「老朋友了,還騙得過我?你從來帶女人來都是撇下人家,讓人家在一旁當觀眾,今天親自充教練,這位傅小姐可夠例外的了,還說只是普通朋友?」一見易志維繃起了臉,忽然恍然大悟,自己這麼說,不是在揭易志維的舊賬麼?難怪他不高興,這位傅小姐聽了,難免會吃醋慪氣,自己真是糊塗了。轉念一想,易志維緊張成這個樣子,傅聖歆在他心裡的地位可見一斑,連忙笑眯眯地的說:「傅小姐,別多心,我慪志維玩呢,他這個人向來專心,你應該知道的。」

    等他一走開,易志維就笑著對聖歆說:「你現在如果找他貸款的話,我打賭他一定肯貸給你。」她知道他雖然講的是笑話,卻是實情,心裡就更覺得難受,別過臉去用球杆戳著草地。他知道她不喜歡和他說話,可是他偏偏就愛逗她:「怎麼了,啞巴了?」

    他是她和華宇的大恩人,她不能得罪:「沒什麼。」

    「那怎麼像受了氣似的?」他伸出食指抬起她的臉,「你要學的第一課就是微笑。任何情況下,任何人面前,你都得笑得出來,笑得燦爛,哪怕你恨死對方了,你也得笑著和他講話。等他以為你是無害的,再給他一刀不遲。」

    她深深吸了口氣,對著他璨然一笑。他說的對,在這個世上,她要學的東西太多了,她會好好地學,用心地學。他在她笑得春花一樣盛放的臉上輕輕一啄:「孺子可教也,我會好好調教你的。」

    眼前的難關算是暫時渡過了,可是她並不見得輕鬆多少。和易志維在一起是件太吃力的事情,他的心思難以琢磨,變得太快,轉得也太快,她只得努力地去跟上。老實說,易志維對她算不錯,除了有時候罵她笨,說她「朽木不可雕」之外,大多數時候他還算好相處,尤其他是個紳士派的人,禮貌周到,天塌下來也不會失了他的風度。他教她很多東西,從做人到經商。有些是他對她說 「你在旁邊學著點」,有些是她自己看著悟出來的。她喜歡看他對助理講電話,那種殺伐決斷,是外人輕易見不到的。他的口氣是最尋常的那種,就像平日對她說 「晚上陪我吃飯」 。對著助理,說出來的卻是驚心動魂的內容:「追加投入,我明天再也不想在交易所見到這支股票了。」

    他偶爾的會和她談到商界中事,講起那幫財經鉅子們總是很諷刺的口氣,他諷刺起人來是很毒辣刻薄的,她有時候也是這種諷刺的物件,因為她笨。其實從小很多人贊她聰明,只不過和他這樣聰明絕頂的人在一起,她就顯得笨拙了。他就受不了身邊的人半天理會不到他的意思,開始的時候還抱怨,後來大約覺得實在是無可救藥,所以降低了要求,不再多說她了。

    跟著他的日子稍久,多少摸到了他的一點兒脾氣,這也只是生活習慣上的,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之類。他向來起早,可是如果睡不好就有起床氣,繃著臉生氣,連打球也會水準失常。所以他沒睡好的時候,千萬別去惹他。這多少給他添了一點人性味——可是她還是怕他,跟他越久這種怕就越甚,他花了很大的心思栽培她,而她想不出他要的收益是什麼。

    他們到底是世仇,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她恨簡子俊恨到哪一步,他就應該恨她到哪一步,不是嗎?或許他要把她培植成才,然後再來出手對付她,因為他的慣例是不對無用的婦孺出招;又或許他太閑了,於是把她當成寵物來調教,他這個人太聰明太無懈可擊,凡夫俗子望塵莫及,所以寂寞。

    她還真想不出自己是哪一點吸引了他,引得他肯相助華宇。她事後將三成股權劃進他名下,他倒還道了一聲謝,不知是紳士風度使然,還是真心實意。她倒是松了口氣,她還怕他不肯要呢。有了他做華宇的大股東,無疑是大樹底下好乘涼。

    她在公事上漸漸摸出了一點門道。她雖然不是科班出身,對這一行又不熟,可是有他在背後指點,明師出高徒。她雖然老是被他挖苦,可是他親手調教,也多少學了他一點皮毛。眾人皆知她是易志維的親密女友,都肯給她面子,她應付著,倒還不吃力。

    她漸漸地把華宇往正軌上帶,雷厲風行地改革公司的體制,大批大批地將臃腫的機構人員裁掉。清算壞賬,將房產抵押出去,以獲取流轉資金。易志維在一旁看著,沒說什麼,可她知道他是贊許的。

    這麼一來,她不覺就忙起來了,易志維也忙起來了——他新近對一位漂亮的女律師有了興趣,窮追不捨。兩個人見面的機會少了,她就索性又搬回家去住了。

    家裡就算有萬般的不好,到底還是她的家。

    一回家就和繼母又吵了一架。因為她裁掉的行政人員中,有繼母的弟弟。傅太太早就對她有一肚子的不滿,只苦於見不到她,聽說她回家了,便氣衝衝地走進客廳:「大小姐回來了?真是稀客,我還以為你一輩子都不見我們傅家人了。」

    要是從前,她低頭就忍了,可是今天她剛在公司盤完賬,精疲力竭,回家來聽她這樣一篇話,好氣又好笑:「這是我的家,我回來是天經地義。」

    「喲!還知道這是你的家,還知道這屋子裡的都是你的家人,我還以為你跟了那姓易的,早就忘了自己姓什麼,早就忘了這兒還是你的家呢!」

    她淡淡地一笑:「傅太太,我尊重你是長輩,請你也尊重自己。」

    傅太太見她不像平時那樣悶不作聲,越發覺得怒不可抑:「我是長輩?你還知道要尊重我這個長輩?你有姓易的撐腰,你什麼時候把我放在眼裡過?你現在威風啊,是華宇的董事長,說一不二,想裁員就裁員,哪顧別人的死活。人家一大家子拖家帶口,全指望他那點薪水活命,你太沒有良心了!你父親怎麼瞎了眼,把公司交給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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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2 00:01:5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最恨女人甜言蜜語騙人

    辱及亡父,傅聖歆就忍無可忍了:「傅太太,請你說話考慮後果。我裁員是工作需要,有用的人我是不會裁掉的。這次裁掉的人我也依法發放了遣散費用。如果他們不滿,盡可以向勞動法庭起訴我。你以什麼身份在這裡向我挑釁?」

    傅太太被她噎得說不出話來,索性耍起潑來:「我算什麼東西,我連你腳下的泥都比不上呢!現在公司你作主,我們娘兒幾個都在你手裡討飯吃,只有我不識抬舉,還想著你給面子,你不把我這個老東西轟出去,就算你有氣度了!」一邊說,一邊就哭:「老爺子!你扔下我們母子就走,現在我們連立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傅聖歆煩上來了,輕叱:「你住嘴!」

    這下子徹底惹惱了傅太太:「你叫我住嘴?你算什麼東西!我好歹還是你父親的太太,你憑什麼叫我住嘴,我哭你父親你倒叫我住嘴?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反正是要嫁個好人家了,餓死我們娘兒幾個最好!」

    傅聖歆怒極,反而笑了——這也是叫易志維逼出來的,越生氣他越逼你笑。她笑了一笑,就說:「傅太太,算你還明白厲害關係。你雖然是我父親的太太,可是我父親已經過世,遺囑上清清楚楚,留給你有大筆的房產和現金。我于人情於法律都沒有義務贍養你,公司和這幢房子都是我名下的,我讓你住在這裡,不過是給亡父面子。你不要以為我就有義務把你當作什麼人,任由你來干涉我對公司事務的決策。」

    一席話直把傅太太說得傻了,傅聖歆緩緩地道:「你如果安份守已,我也會給你面子,不把你掃地出門。你如果再這樣纏著我胡鬧,別怪我連容身之地都不給你!」

    不等傅太太再說什麼,轉身就回房間去了。

    關上房門,這才生起悶氣來。呆呆地坐在那裡半天,也懶得動彈。最後還是忍不住,給易志維打電話。響了許久都沒有人接,她以為他把電話又忘在車上了,正打算掛掉算了,倒接通了。

     「是我。」

    他笑起來:「不是說回家的嗎,怎麼又給我打電話?不會是想我了吧。」她「哧」的一笑:「誰會想你!跟你在一起你總是罵我笨,說得我一無是處。」

    「那你還打電話給我做什麼?」

    「我怕你忘了我。」

    他「唔」了一聲:「你不是說和我在一起總是提心吊膽嗎?我忘了你不正好?」

    「那我的公司怎麼辦?」

    「太過坦白的女人會把男人嚇走的。」

    「你說過最恨女人甜言蜜語想騙你。」

    他哈哈大笑起來:「真是奇怪,每次當面你都不喜歡跟我說話,問你十句你只答一句,一講起電話來,你倒又伶牙例齒。」他笑了,雖然看不見,但她知道。他說:「現在你放心了,我這幾天都不會忘了你的。」停了一下,問:「真的沒有事,特意打電話來?」

    她瞞不過他,他永遠洞悉天機。她苦笑:「和人吵了一架,心裡很難過。」

    「和家裡人?」他說,「我有靈丹妙藥,你去逛四個小時的街,買一大堆衣服,保證就高興了。」

    她問:「有沒有新鮮點的招數?」

    「怎麼沒有?最後用我的信用卡簽單。一想到是花我的錢,你一定開心極了。」

    她「哧哧」地笑,他說話就是這樣毒,連說到自己都是這樣刻薄。她那裡有他一張信用卡,他說過那是道具。隔幾日總要讓人知道她拿著他的錢買時裝珠寶,這樣別人才不會起疑心。今天被他一說,還真想試試了。

    她於是真的上街去買衣服,跟易志維在一起衣服永遠不會嫌多,他要出席的各種場面實在是太多,他的女伴最好夜夜新衣,每天一個新造型。而易大少縱橫花叢,眼光自然精到,她如果一個禮拜中穿衣重了樣,他就會旁敲側擊,提醒她該買新裝了。

    她將車開到那間著名的女裝店「繽紛」去。這也是她第一次光顧這間店子,以往她的衣服都固定在一間老字型大小買,可是易志維批評過她衣著太單調,她聽說「繽紛」是最好的店子,今天就索性來看看。

    「繽紛」果真是名不虛傳,她一走進店門,漂亮的女店員就笑嘻嘻地打招呼:「傅小姐,我們剛剛到了新貨呢!」她詫異:「你怎麼知道我姓傅?」

    女店員笑吟吟的:「傅小姐誰不認識?報紙上像您這樣又年輕又漂亮的女強人可不多。」

    他們這種店子,專做名人的生意,所以最關注上流社會的八卦新聞。她一想明白,也就不以為然了。試了幾件衣服合身,她也不問價格,就將信用卡交給她們去刷。那女店員就笑了:「易先生是我們店的老主顧了,那我們給您打個八折。

    等著她們刷卡,又一位顧客進門,一走進來隻覺豔光四射,美麗照人,原來是祝佳佳。她顯然是老主顧了,店員熟稔地打招呼:「祝小姐,今天換了髮型,那一定是要挑幾件漂亮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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