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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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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錄仙 -【嫡女宅鬥指南】《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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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00:03:09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信件
  
  風玨茗站了一會兒,簫長風見她手中拿著一個裝水竹筒,不禁有些納悶。風玨茗大驚——這是墨兒姐讓她遞給霍白安的,糟糕,她剛才忘了!說罷,又連忙一溜煙地往霍白安離去的地方追去。
  
  林子裡,靜悄悄再無他人,霍白安煩躁的走來走去。他本是一個樂天知命本性豁達之人,可這一次,他卻是怎麼也理不順自己的心思。
  
  一陣腳步聲漸漸傳來,霍白安轉身——她,怎麼又追來了?
  
  風玨茗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將竹筒遞給他。霍白安沒有說話,只是接過。半響,他偷偷打量著她,發現她也在瞅自己,一時間更覺尷尬了。
  
  站了一會兒,見風玨茗還沒有離開的意思。霍白安搖搖頭,自己先行離開。剛走兩步,身後之人有些慌張地喊道:「霍白安……」
  
  停步,站定。
  
  她喃喃道:「你是不是生氣了?」
  
  霍白安心中一澀,淡淡道:「我沒有生氣。」
  
  「騙人!你明明就生氣了!」
  
  霍白安無奈地轉過身,走近幾步:「真沒有生氣,我犯不著生氣。」
  
  風玨茗咬著嘴唇,忽而不管不顧地吼道:「你就是生氣了,明明就是生氣了!你生氣的時候就是這樣,不說話,不理人。」
  
  霍白安苦笑:「這都是哪聽來的,我現在不就是再跟你說話嗎?你現在是因為撞傷了腦袋,所以才會說那些胡話。等你好了,你就會忘得乾乾淨淨,或者……之前說的只是一個笑話,跟我開的一個玩笑。」
  
  「不會的,不會的。」風玨茗慌張地搖頭,想要反駁,可是她嘴太笨,一股話堵在嗓子裡上下不得。
  
  她又將頭低了下去,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這樣的女子大抵會惹得許多男兒心疼,可霍白安明白,現在這幅模樣不是風玨茗應該有的。她,只是撞傷了腦袋,所以癡傻了……
  
  他抬起手,一點一點的靠近,輕輕的撫摸著她的頭髮:「今天的事忘了吧。」
  
  猛地,風玨茗打開他的手:「可是……我就是忘不了啊。喜歡一個人,怎麼能夠忘得了,就是忘不掉啊!」
  
  一張小臉憋得通紅,眼眸裡的掀起了淚水,可終究沒有落下來。霍白安看了她一會兒,忽而笑出聲來,說道:「行了。一個癡傻之人的話怎麼能當真呢。有一天,你若好了,也會覺得今日之事是一個笑話。莫說是我,只要是一個明白的人,都不會拿這話當真的。」
  
  風玨茗的神情僵硬在臉上,她突然覺得心口很痛,下意識的捂著心口往後退了好幾步,不住的低聲喃喃:「我……不是傻子,不是……不是!」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跑了。
  
  回去的路上,霍白安與風玨茗隔得老遠,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生。簫長風望了二人一眼,不禁蹙起眉頭。
  
  一行人正往回走,見輛馬車夾雜著十數家丁從不遠處行來。車簾微微掀開,一個清秀佳人露出面容,朝著他們這邊張望了一眼,又迅速地放下布簾子。
  
  「是秦家小姐。」阿福眼尖,一眼就看到那馬車中的清秀佳人,乃城中富商秦府的嫡女千金秦珍兒。「前些日子還聽秦府管家說他們小姐要回老家省親,看來是在回去的路上。」
  
  霍墨兒笑道:「阿福,你倒是個萬事通。」
  
  阿福憨憨笑道:「大小姐過獎了,我就是喜歡沒事兒四處轉轉……嘿嘿……」
  
  眾人一路說說笑笑,將風府小姐們送回府後才各自散去。
  
  玩了一天,風無雙早就疲憊不堪,她可不像風玨茗那般的體力,用了晚膳,也顧不得風玨茗有何情況,便早早歇息了。待風玨茗回到南柯小園,翠竹連忙迎來,手裡握著一封信。可不等她將信交給風玨茗,就看見自家小姐一臉委屈地走近屋子,坐在床邊,神色落寞。
  
  奇怪了,明明早上還是興高采烈,怎麼晚上回來就成這樣了?翠竹納悶,先讓丫鬟們端來熱巾子和熱茶來,自己走到風玨茗身旁,含笑問道:「小姐,怎麼了?誰讓給你氣受了,說出來大家替你教訓他去。」
  
  風玨茗不語,垂著頭,一動也不動。
  
  翠竹蹙眉,身後一干婢女也都莫名的互望一眼。
  
  「小姐,到底是誰惹你生氣了?」翠竹思索了一會兒,頓時恍然大悟:「莫不是那個霍,霍……」身後婢女出聲提醒——霍白安。
  
  「對!是不是霍白安又惹著你了?!」
  
  見風玨茗不語,翠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憤憤道:「咱們小姐和那傢伙在一塊就沒出過好事兒!記得上次遊湖,就因為那小子竟然遇上了河盜,幸虧咱們小姐福大命大,才沒出大事兒!」
  
  「對啊對啊。」
  
  說起這事兒,一眾婢女們頓時熱鬧起來。
  
  「你還記不記得,那一次小姐出門,剛走到朱雀大街的賭坊門口遇到霍白安,就突然竄出了一大群人,拿刀拿劍的,當時差點沒把我嚇死……」
  
  「還有那一次啊,小姐被綁架了,失蹤了三天,後來還是在山裡找到的。那個霍白安好像就在附近軍隊裡吧……唉,反正他就咱們小姐的災星!」
  
  「哼,咱們小姐都這樣了他居然還要欺負小姐,還有沒有良心啊!」
  
  「我知道那廝喜歡去悅來茶樓,不如咱們讓茶娘在他茶裡下點迷藥……」
  
  「好主意!然後綁了讓小姐出氣!我去拿木棒子和辣椒水!」
  
  「我替小姐拿鞭子去,是要皮的還是鐵的?」
  
  婢女們正是熱鬧,可風玨茗依舊不見動靜,翠竹連忙止住了她們。狐疑地蹲□子,伸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頰:「小姐,心情不好就說出來吧,說出來就好多了。」
  
  可風玨茗還是沉默著。一炷香後,侍女們正準備各自散去,卻聽到一聲微微嘶啞的聲音。
  
  「不許打他,是我不好。我……我摔傻了,沒有人會喜歡一個傻子……沒有人……」
  
  翠竹心頭一顫,忽而見風玨茗抬起頭,臉上努力撐著一個笑意:「翠竹,我見你手上有封信,是我的嗎?」
  
  翠竹想要安慰她,可一句話梗在喉嚨,上下不是。這樣的五小姐,她不知道要怎麼去安慰。五小姐從來不需要別人安慰,她總是那樣強勢,別人見她只會害怕。她像一把寒光鋒利的寶劍,沒有人敢去傷害她。翠竹歎口氣,默默將信遞去。
  
  風玨茗接過,喃喃道:「秦珍兒寫的……」頓時又面露迷茫之色,「她為什麼要跟我寫信。我和她以前認識嗎?」
  
  翠竹站起身,回道:「小姐,你和秦家小姐關係最為要好,難道你忘了?每次秦家小姐來咱們院子你都拉著她到房裡說上好一會兒。」
  
  「那我都和她說些什麼?」
  
  翠竹搖搖頭:「這奴婢就不知道了。小姐談話的時候都不讓我們在身旁伺候的。」
  
  風玨茗蹙著眉頭,將信拆開,過了半響直接遞給翠竹:「看不懂……翠竹姐姐,你幫我看看?」
  
  翠竹大驚:「這……奴婢不敢……」
  
  風玨茗倒很無所謂,「沒事兒。」
  
  翠竹不再推脫,將信中內容仔細瀏覽了一遍。
  
  「小姐,這信上說玄武大街上的醉仙酒樓,最近打算增加新的菜式和酒的品種,所以最近三月支出銀兩會比一往要多出兩百兩左右。而且由於生意紅火,酒樓打算再招六個夥計和一個廚子,並且胡掌櫃想要將旁邊的三間鋪子一併買下……信上面說的就是這些。」讀完信翠竹越發困惑起來,秦家小姐為何要說這些?
  
  話說這個醉仙酒樓原來不過是玄武街上一處不起眼的小店子,後來不知怎麼的生意就漸漸好了起來。聽旁人說,是酒樓的胡掌櫃請來了一位釀酒高人,酒香隔著三條巷子都聞的到。
  
  想到此處,翠竹也記起原先府裡的酒還是東來居的,後來不知怎地就成了由醉仙樓每月往府中送酒。不過這醉仙樓的酒的確要香許多,而且還有適合女子飲用的果子酒,香氣四溢,又不上頭。
  
  再後來,醉仙樓裡的菜餚不斷有新品種,樣式新奇口味也不錯。有時候府裡的飯菜吃膩了,大夫人和四小姐還會讓丫鬟去醉仙樓端回菜餚……好像就是這樣,醉仙樓漸漸就成了寧州城內名聲響當當的酒樓飯莊。
  
  「小姐,你看……」翠竹收好信,誰料風玨茗聽後卻沒有什麼反應。翠竹暗自歎口氣,雖然小姐待她們一向極好,遇到好吃的好玩的都拿出來與眾人分享。但在她心中,到底還是藏了許多秘密。就像是這封信,怕是只能待小姐恢復後才能明白其中含義了。可等她好了,她還會像現在這樣如小妹妹一樣依賴她們嗎?
  
  「醉仙樓……」
  
  風玨茗突然出聲,翠竹立刻緊張地看著她。
  
  只見風玨茗靦腆道:「那裡的飯菜好吃麼?」
  
  翠竹微微怔住,噗嗤笑道:「小姐的饞蟲又犯了?這信上的確是說醉仙樓又出了新的佳餚,小姐你……」
  
  果然,風玨茗心中的那點小九九被翠竹一猜即中。
  
  翠竹拿著信想了又想。這秦珍兒乃城中富商秦府嫡女。為人寡言少語,性子卻是十分沉穩。聽人說,秦府老爺不止一次感歎,如果秦珍兒若是一個男子,定將家業全部交與她打理。秦珍兒與小姐是至交好友,以她的性格不會無緣無故的送來這樣一封信。如果真的有急事要找小姐,怕是與這醉仙樓也有關係,不如讓小姐去看一下,說不定會想起什麼,對癡傻的病症也許會有好處。
  
  此時夜近深,風玨茗也困了。正欲睡下,一個婢女端著藥碗走近:「小姐,該喝藥了。」
  
  風玨茗苦惱地撅著嘴:「怎麼又要喝藥啊……」
  
  翠竹笑道:「不喝藥沒有糖哦。」
  
  果然,風玨茗立刻精神了,接過藥碗咕嚕咕嚕仰頭便喝下——她答應了風朗玥等她下次回來要攢到兩盒的!
  
  喝過藥,風玨茗是真的累了,躺在床上,很快便熟熟睡去。看著她熟睡的容顏,翠竹舒口氣——小姐的心情總算是好些了。
  
  翠竹帶上房門,決定就最近挑個日子,帶著小姐去一趟醉仙樓。如此想著,便悄悄走出。
  
  偌大的房間,再無旁人。
  
  夜漸深,人靜時。
  
  冷清的月輝靜靜地撒進窗中,過了許久,床上之人微微翻過身,將頭深深埋進枕裡,一絲絲輕不可聞的抽泣聲,時斷時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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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00:03:22 |只看該作者
 十一章 酒樓
  
  醉仙酒樓位於玄武大街。人來人往,好不熱鬧。掌櫃的姓胡,為人雖世故圓滑,做生意卻是十分講究誠信。加上菜品新奇多樣,又有鎮店好酒,生意便日漸紅火。
  
  胡掌櫃正在賬台後看著賬目,眼角餘光處突然發現一個嬌俏的影身站在門口。連忙走出來,笑盈盈地迎過去:「五小姐,哪陣香風把您給吹來了?」
  
  還在風府中,翠竹便和風玨茗約法三章 ——出了風府後不許隨便說話,不許亂跑,否則下次就不帶她出來玩了。所以此刻風玨茗只是笑著,並未接話。
  
  一旁翠竹說道:「胡掌櫃,領我家小姐去雅間吧。」
  
  見此狀胡掌櫃心中雖有些納悶,臉上卻不做表示,連忙領了風玨茗往二樓走。剛轉個彎,就聽到一旁雅間內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風玨茗停下腳步,胡掌櫃連忙道:「這間……應該是霍公子在裡面。」
  
  「霍公子?」翠竹問道。
  
  「就是將軍府的霍白安,霍三公子。」
  
  話音落,風玨茗頓時轉過身,瞪著水汪汪的眼睛地望著翠竹。不待翠竹有何反應,胡掌櫃便道:「大家可是熟人?」
  
  風玨茗興奮的點頭。
  
  胡掌櫃笑道:「是要去打個招呼嗎?」
  
  翠竹一聽是霍白安那災星在裡面,恨不得立刻就帶著小姐飛出醉仙樓。奈何他們這番動靜終是驚動了屋內之人。阿福開門,一看,頓時樂了:「五小姐,你怎麼也來這兒了,真巧啊!」又回頭看了一眼霍白安,見他沒動靜,阿福便擅自做了主:「不如拚個桌?」
  
  風玨茗剛欲舉步走去,又有些擔憂地看著霍白安,見他終是點了頭,這才鬆了口氣,走進雅間內坐下。
  
  霍白安側著頭望著窗外。因為天氣好,所以人來人往。熱熱鬧鬧的喧嘩聲吵得他莫名的心煩意亂。自己那日對風玨茗的那番話,一說出口他就後悔了。可覆水難收,等他意識時,她已經跑開了。那日的那番話,他的確是有意說的,可說出之後自己心底卻又不是滋味。

  傻掉後的風玨茗比以前更難懂了。沒傻之前,性格火爆,但好歹大家直來直往,恍惚間霍白安也曾想過如果她不是一個女子,這般的直爽潑辣的性子倒也不錯。她說『喜歡』,可什麼是喜歡?那個性格要強的風玨茗真的會喜歡上一個一事無成的廢物?用腳趾頭想都不可能!唉……怎麼又在想這件事了,說好了出來散心的……
  
  雅室內無人說話。好半響,風玨茗有些忐忑地開口。
  
  「你……來吃飯?」
  
  「嗯。」總算是說話了,這樣看來她的心情似乎還行?霍白安心中放鬆了一點。
  
  「我聽說有新菜色,等會兒嘗嘗?」
  
  「行。」
  
  「那天……」
  
  「什麼?」
  
  「哦不,沒、沒什麼……」
  
  一時間,二人又陷入了沉默。
  
  阿福與翠竹見這二人詭異的態度也是萬分莫名,只覺一股怪異的沉默壓著人心頭難受,堵得慌。
  
  「墨兒姐姐呢?」
  
  風玨茗又換了個話題。
  
  「在家繡花。」
  
  「哦……那……蕭長風呢?」
  
  霍白安突然轉過頭,看的風玨茗不禁握緊了手裡的帕子。
  
  「他說他最近有點事,過幾天再回來。」
  
  「這樣啊……」
  
  「你好像有些失望。」
  
  「嗯。」風玨茗下意識的點點頭,猛然又道:「不不不,我就是……只是……」
  
  「開個玩笑呢。」霍白安回過頭,笑著看她:「今天怎麼又溜出府了?」
  
  他笑了……風玨茗暗自舒口氣,看來沒有生氣。
  
  「才不是溜出來,是翠竹帶我出來的。醉仙樓出了新菜餚,所以便出來嘗嘗。」
  
  「饞貓。」
  
  氣氛漸漸緩和,翠竹與阿福都輕輕舒口氣——好險好險,小姐/五小姐沒有要打人的意思,災星/公子算是保住命了,呼……
  
  此時,門被推開,竟是胡掌櫃親自帶著夥計將菜端來,阿福與翠竹連忙接過,擺上桌子。
  
  「這些都是馬上要推出的新菜色,五小姐,霍公子,你們先嘗嘗?」
  
  霍白安笑道:「喲,胡掌櫃,這是唱的哪一出啊?」
  
  胡掌櫃不緊不慢的回道:「二位都是小店的老僱主了,這頓飯就算是小人請的。麻煩二位貴客,幫忙品評一下這些菜色。」
  
  風玨茗到沒顧忌那麼多,讓翠竹夾了一塊魚肉到碗裡。
  
  胡掌櫃道:「這道菜叫青魚戲牡丹。將青魚切成薄片兒,在黃酒裡擱上半個時辰。待鍋裡油熱後,放入,六成熟撈起。然後將蔥白,姜絲炒出陣陣香味兒後,倒入雞湯,竹筍,黃酒,略煮一會兒。最後放入青魚肉與牡丹花瓣絲兒,翻炒而成。這道菜妙就妙在,廚子將青魚肉片兒擺成了牡丹之態,即吃到美味,又賞了花,可謂是色香味俱全。」
  
  「聽胡掌櫃這麼一說,我倒是捨不得下筷子了!」
  
  「霍公子過獎了。」說著,又指向另一道菜:「這是青菜,叫梅花白玉。做工簡單,但同樣勝在品相。乃是將豆腐切成梅花狀,青椒紅椒切成絲,上籠蒸一刻,味道清淡爽口。」
  
  接下來每上一道菜,胡掌櫃便要絮說一番。他口才極好,時不時說些關於美食的趣事兒逗得大家直樂。但霍白安還是發現,這位胡掌櫃似乎有些焦急,雖然沒有表露,但總是時不時的看兩眼風玨茗,有時候欲言又止。
  
  「最近酒樓裡越來越熱鬧,我打算將旁邊的三間鋪子也盤下來,不知……」
  
  霍白安淺笑一聲:「胡掌櫃,你可真不拿我們當外人啊。不過盤下來也好,省的每次來你這兒等個雅座兒都等不到。」
  
  「是是是。」胡掌櫃擦了擦額頭的細汗——奇怪,五小姐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
  
  又逗留了一會兒,見實在沒有什麼可說的了,胡掌櫃才戀戀不捨地離開。門簾子落下,阿福嚷道:「這個胡掌櫃太有意思了,怎麼連買鋪子的事兒都跟咱們說。這新菜餚也說的那麼詳細,他不怕咱們將菜品說給別家去?」
  
  「別人做生意靠的就是一張嘴,話自然是多了一點。」霍白安伸手夾了一塊蝦仁,順手就打算往風玨茗碗裡放下,風玨茗滿懷期待地看著他,不知怎地筷子在半道拐了個彎,最後塞霍白安自己嘴裡了。
  
  「蝦仁……」風玨茗大為失望。
  
  「自——己——夾!」
  
  聞言,風玨茗頓生微蹙了眉頭,一臉哀色。翠竹連忙夾了一塊蝦仁放在她碗裡,只聽她鬱悶地小聲咕嚕:「不是那一塊,少了一塊兒……」
  
  「唉,少爺忒小氣了,一塊蝦仁都不捨得。」阿福一開腔,霍白安立刻感到不妙,想要出聲制止,可他終究是晚了一步——「以前和五小姐吃飯時,蝦仁不都是五小姐的嘛。」
  
  「什麼?」翠竹大驚,「你們和我家小姐以前也曾一起吃飯?」
  
  霍白安再次制止,可惜阿福的嘴巴實在太快了。
  
  「對啊,好多次了,我們和五小姐挺熟的,每一次吃飯都很驚心動魄。」
  
  「驚……驚心動魄?!」翠竹坐不住了,「霍公子,怎麼吃個飯都能吃出驚心動魄了?我家小姐到底……」
  
  霍白安喝口茶,強裝淡定:「別聽阿福胡說。」又連忙拿了個包子塞進他的嘴,這世界總算是太平了……
  
  用過午膳,胡掌櫃又來了。
  
  「不知五小姐能否賞光去一趟後院?新釀成的果子酒出窖了……」
  
  霍白安接過話:「胡掌櫃今天可真是熱情啊。」
  
  「是啊是啊,難得五小姐來一次,不知……」
  
  「好啊。」
  
  見風玨茗一口應下,胡掌櫃明顯鬆了一口氣,霍白安看在眼裡,並未多言。
  
  眾人一併往後院走去,誰料一個夥計突然握著血淋淋的手跑出,驚得翠竹失聲嚷了出來。
  
  「對不住對不住,劈柴沒留神……」
  
  「還愣在這裡做甚,趕緊去包起來,找大夫啊!!」
  
  「是是是是……」夥計忍著痛,連忙跑開了。
  
  胡掌櫃陪著笑:「真抱歉,夥計手笨,驚著各位。咱們繼續往前走,就快到了……我可以保證,這次的果子酒可謂是……」
  
  「你怎麼了?」霍白安見一旁的風玨茗突然不動了,有些納悶,不禁也停下腳步。只見她哆嗦著嘴唇,口中含糊不清:「血……血……大雪夜,新郎官,香氣,香……」
  
  霎時間,風玨茗臉色慘白,神色竟然是萬般的痛苦,不禁伸手覆上自己的右肩。那裡有一處刀傷,是那夜她從牆頭摔下時一併有的。
  
  「你?」霍白安扶著她的雙肩:「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我……」風玨茗怔怔地望著他,只覺得腦海裡亂糟糟的一片——那是什麼東西,很重要,可是她就是想不起來。突然覺得肩頭一陣劇痛,暫時暈了過去。
  
  「小姐——」翠竹大驚。
  
  霍白安抱著她,厲聲道:「阿福快去請大夫。胡掌櫃,有沒有安靜的院子,好讓她躺下。」
  
  「有,後院有一座僻靜院落。」胡掌櫃一面帶路,一面吩咐夥計去請大夫。
  
  霍白安將風玨茗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匆匆掃了一眼屋子。角落裡竟然有一架古琴,一旁的木架子上也有幾樣女兒家喜歡的玩意擺設。
  
  很快,老大夫來了。由於風玨茗傷在肩頭,所以除了翠竹外,其他人便帶上房門,站到屋子外。胡掌櫃焦急地搓著手,霍白安反倒神色自然。
  
  「五小姐是您這的常客?」
  
  胡掌櫃一愣,雖不知他這話到底有何用意,但還是照常回道:「是啊,風府的酒就是小店送的。」
  
  「以前出了新菜色也會讓熟客來品嚐?」
  
  「這……」胡掌櫃面露難色,很快又掩藏下去,笑道:「偶爾為之,今日就是趕巧了。」
  
  「哦。」霍白安微微點頭。
  
  胡掌櫃正暗自舒口氣,霍白安又起了個不著邊際的問題:「胡掌櫃和夥計都住在酒樓裡嗎?」
  
  「沒有。小人和內子是住在離這兒不遠的清水巷。夥計們有的住在清水巷,有的住在別處。不知霍公子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沒什麼。」霍白安淺笑,「就是隨便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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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章 湯藥
  
  過了一會兒孫大夫走出來,示意大家安心,五小姐已經醒了。
  
  霍白安連忙問道:「她到底是因為什麼突然暈倒?」
  
  孫大夫哷著鬍鬚,慢慢道:「還是因為五小姐之前摔傷遺留下來的症狀,看到夥計流血的手受了些刺激才暈倒的,我已開了幾幅安神定心的方子,喝下去便無大礙了。不過五小姐這病還是需要在府裡靜養,最近這段日子若無要緊大事就不要隨意出府了。」
  
  霍白安聽著點頭,讓阿福領著孫大夫去熬藥。
  
  走進屋內,風玨茗已經醒了,卻是一臉戒備地倚在床背,翠竹焦急地站在一旁,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霍白安靜靜說道:「你不讓她靠近,肩上的傷怎麼上藥呢?」
  
  翠竹一面對風玨茗無奈,一面朝著霍白安斥道:「霍公子,您走進屋我更加不好跟小姐上藥了。」
  
  霍白安一愣,臉上有些微紅,連忙轉身便欲離開。
  
  「別走……」
  
  風玨茗臉色蒼白,神色頹然,連說話似乎都沒什麼力氣。翠竹蹙起眉:「小姐,霍公子是男子,您的傷……」說著,便欲走近,誰料風玨茗眼神一凌,甚是駭人。翠竹不敢再上前一步了。
  
  「這……」翠竹拿著手裡的白藥,左右為難。霍白安無奈地歎口氣:「我不走,你跟她上藥吧。」
  
  「可是……」翠竹剛欲反駁,卻發現霍白安很老實背對著她們,站在那裡,不回頭也不動。
  
  翠竹走到風玨茗身旁,輕輕退下衣物,肩上的傷口竟又裂開了。拿起白藥剛碰上肌膚,風玨茗猛然伸手握住翠竹右手,力道之大讓翠竹只覺得手腕快要被她捏成粉碎。終是耐不出疼痛,叫出聲來。
  
  「不許反抗,老實讓翠竹給你上藥!」霍白安呵斥著。
  
  風玨茗看著他的背影,又看了一眼面容扭曲地翠竹,有些猶豫。
  
  「上藥了沒有?」
  
  風玨茗鬆開手,委屈地微低下頭。翠竹鬆口氣,連忙上藥,只覺得五小姐身子一僵,全身都緊繃了,額頭滲出了細細的汗珠,嘴唇咬的發白,想必是疼痛萬分。翠竹麻利的上好了藥,風玨茗已是全身無力,靠在床背上細細喘息。
  
  「行了,霍公子,您回頭吧。」
  
  見他轉身,風玨茗努力扯出一個笑意。霍白安走近,帶著些許訓斥:「讓你不老實待在家裡吧,這次吃到苦頭了吧,這世上武功厲害的人太多了,以後還惹不惹亂子了?」
  
  「嗯。」風玨茗聽話地點頭,「不惹事兒了。」
  
  見她這副虛弱的模樣,霍白安也再說什麼重話了。自從梅園相遇後,她便和以前大不一樣。那個驕傲,不容別人頂撞的世家千金消失了,變成了一個如孩子一般的小姑娘。會哭會笑,還會依賴……這樣的風玨茗,讓他……霍白安不敢繼續往下想,又將目光迅速移到別處。
  
  風玨茗恍然失措:「不要不理我,我不惹事了。」
  
  「哎……」霍白安不落痕跡地歎口氣,問道:「你還記得肩上的傷到底是怎麼來的嗎?」
  
  風玨茗坦誠地搖搖頭。霍白安看著一旁的翠竹,翠竹立刻道:「這是風府之事,霍……」
  
  「你應該是想讓你們小姐盡快好起來吧。」
  
  「是。」翠竹點頭——奇怪,這個公子哥怎麼突然認真起來了。
  
  「她是什麼時候摔傷的?」
  
  那一刻,翠竹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那個吊兒郎當,游手好閒的公子哥突然消失了,眼前之人渾身散著咄咄逼人的氣場,讓人不容抗拒。
  
  「在大小姐成親的三天前夜裡,小姐從院子的牆上摔了下來。」
  
  「你怎麼知道?」
  
  翠竹答道:「以前小姐也會偶爾深夜未歸,所以我會一直等著。那天夜裡,我聽到了院子中有什麼重物落下,連忙跑去看,就發現……」
  
  「肩上的傷也是那個時候就有的?」
  
  「嗯。就是那天夜裡才有的。」
  
  霍白安蹙著眉:「你繼續說下去。」
  
  「是。」翠竹回憶著那個大雪夜,「因為小姐不喜歡讓人發現她的進出宅院的行蹤,所以她從來都不讓婢女們留門,而是自己翻牆回來。起初大家還會提心吊膽,但次數多了,也就習以為常了。卻沒有想到,這一次小姐竟然會……」
  
  「太奇怪了……」霍白安暗暗自語,整件事都透著蹊蹺,「你可知她當晚出去做什麼了?」
  
  翠竹搖頭:「這些事小姐從來都會跟我們說。」
  
  「自從你發現她肩上有傷後,就一直擦白藥?」
  
  「這是自然。」
  
  正說著,藥端來了。
  
  霍白安接過聞了下,遞給翠竹,又領著孫大夫去了一旁的偏房。
  
  「霍公子還有何事?」
  
  霍白安淺笑道:「風小姐的病一直都是您醫治的?」
  
  孫大夫答道:「正是。」
  
  「都是用的什麼藥?」
  
  孫大夫一愣,不悅地蹙起眉頭:「霍公子這是什麼話?難道對小老兒的醫術產生懷疑?」
  
  霍白安賠笑道:「孫大夫何出此言,我也是關心而已。」
  
  「哼。」孫大夫冷哼一聲:「你若是對小老兒的醫術不滿,大可另請高明。」話雖如此,但還是將開具的藥方複述了一遍,不待霍白安說什麼,便甩袖離去。
  
  阿福不滿嚷道:「什麼態度!」
  
  霍白安卻不甚在意:「技藝高超的人脾氣都要怪異些,這位孫大夫也是城裡名醫了。」他說的方子到沒有多大問題,可為什麼風玨茗肩上的傷久久未癒?這世間到底要用怎樣的兵器,才能傷人如此之深?
  
  「少爺,你想什麼呢?」
  
  阿福突然出聲,令霍白安收回了思緒:「再去看看她吧,你去準備馬車。」
  
  「少爺,」阿福不解,「五小姐是坐轎子來的。」
  
  霍白安白了他一眼:「叫你去準備馬車就去,怎麼廢話那麼多。記住,鋪上厚厚的細軟,一定要暖和!」
  
  「是是是。」阿福連忙告了退。切,不就是五小姐受了傷需要躺著休息麼,少爺你說個白話會死啊!
  
  霍白安思索了片刻,往院中走去。忽而見到胡掌櫃與一個夥計站在一旁,低聲細語商討著什麼。霍白安貓著腰,不動聲色地走到在樹後。
  
  「城裡傳五小姐傻了,看來是個真事兒啊,掌櫃。你看現在該怎麼辦?要不要給秦小姐寫封信?」
  
  「信肯定是要寫的,不過……這五小姐到底是不是真傻還待商榷?你別忘了上次五小姐也裝過一次,設計將潛伏在店子裡的一個外店奸細給抓出來了!」
  
  「您是說……咱們店子裡又有了……?」
  
  「別胡說,最近酒樓還沒怎麼招人。哦對了!我猜一定是五小姐知道咱們要招新廚子和夥計了,所以……」
  
  「所以怎麼?」
  
  「以退為進!」胡掌櫃低頭想了想,最後道:「但咱們還是得做兩手準備。你趕快備快馬挑兩個激靈的將這裡的情況告知秦小姐。咱們這座醉仙樓,全靠這兩位姑奶奶才有今天,如今五小姐……哎……咱們瞎想也沒用,還是將酒樓的生意經營好才是上策。最近城中幾個大商戶也盯上了釀酒這一塊,咱們的壓力不小啊……」
  
  「是是是。」夥計連忙點頭,「不過秦小姐好像……」
  
  二人又說了些,但聲音壓得太低,後面的便一句也聽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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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00:03:46 |只看該作者
 十三章 風波
  
  霍白安站了會兒,實在是聽不清他們的交談,只好就此作罷,悄悄離開走回房間。此時風玨茗的臉色稍稍好些了,依在床上微微笑著。匆匆掃過一眼,便對一旁的翠竹道:「好好照顧你家小姐,藥……最好是你親自去煎後來端來,不要假以他人之手。」
  
  翠竹一驚:「這話的意思……」
  
  霍白安擺擺手:「沒什麼意思,萬事小心即可。」
  
  「嗯。」翠竹點點頭,「不過小姐的藥一向都是我們院中的丫鬟去煎去端,以後我會親自去的,多謝霍公子提醒。」
  
  正說著,阿福跑來,馬車已經備好了。
  
  風玨茗扶著翠竹站起,許是又扯到了肩上的傷口,臉色陡然一白。霍白安想要去扶,但還是狠下心站在一旁。
  
  「你……不走嗎?」風玨茗小聲問道。
  
  「我還有點別的事,你回府吧。本來名聲就不好了,再看到你和我這樣的浪蕩公子在一塊兒,不知又要傳出什麼閒話。」
  
  見風玨茗依舊固執地看著自己,霍白安歎口氣,笑道:「等你肩上的傷好了,我讓墨兒姐去接你出來玩。」
  
  「那你……」
  
  「我也來。但你要好好養傷,不許胡鬧。」
  
  得到了許諾,風玨茗安心地點頭:「嗯!」這才上了馬車,回府了。
  
  *****
  
  「什麼?她在醉仙酒樓暈倒了?」風無雙詫異地放下畫筆。傲雪走近,低聲道:「是的,奴婢一路跟著五小姐出了府,大約一個多時辰後,霍白安身邊的小廝就和酒樓裡的夥計匆忙跑出來,聽二人交談的確是五小姐突然暈倒了。」
  
  「然後呢?」風無雙緊張的問道。
  
  「奴婢先行一步到了醫館,還好,當天坐堂的是孫大夫。他只是說五小姐還是因上次摔傷的後遺症。」
  
  風無雙鬆口氣……
  
  好險,幸虧是孫大夫,否則下毒一事就敗露了,看來連老天都在幫她!
  
  「傲雪,這幾日就別往她藥裡下東西了。」風無雙沉著面容,「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咱們還是謹慎點好。」
  
  「是。」
  
  傲雪得了風無雙的囑咐,一連數天再無動靜。
  
  而翠竹自霍白安提醒她注意藥後,抓藥,煎藥,到端藥便由她一人包攬了。傲雪偷偷看在眼裡,暗中這一切告訴風無雙。
  
  風無雙輕鬆地笑道:「幸虧咱們有先見之明。」
  
  「可是……她要是一直這樣下去,那咱們的藥?」
  
  「再厲害的貓也有打盹的時候。」
  
  「小姐可有法子了?」
  
  風無雙冷哼一聲:「那個院子中,也就翠竹這個丫鬟精明些,只要她不能煎藥了,那不就結了。」
  
  傲雪會意一笑:「奴婢明白,奴婢這就去辦。」
  
  *****
  
  「少爺,這幾天咱們快把城裡的藥堂都走遍了,到底出什麼事了?」阿福不解看著霍白安,此時他們又從一家藥堂走出。
  
  剛別過頭,忽而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在人群中匆匆而過,連忙嚷道:「少爺,你看那是誰?」
  
  不等霍白安有何反應,阿福便熱心的迎了上去:「翠竹,今天怎麼一個人出府了?」話音剛落,就看見翠竹身子猛然一僵,似被阿福那句話嚇的不輕。
  
  她臉色有些蒼白,點個頭便又準備匆忙離去。阿福見她手上裹了白布,有些擔心:「翠竹,你手怎麼了?」
  
  翠竹勉強笑了笑:「沒事兒,不小心被燙的。我還有事,先走了。」
  
  阿福連忙追上:「是不是和五小姐有關?」
  
  翠竹無奈地停下腳步,歎口氣,面露難色,謹慎地看著四周。霍白安走來,心領神會,確定沒人跟蹤後,當即找了個安靜的地方。
  
  小巷中一處安靜的茶室,若不是熟客,怕是沒人會知道寧州城內還有這樣一個鬧中取靜之處。
  
  翠竹喝了杯熱茶,穩了穩自己混亂的呼吸。這幾日府中發生的事情太過蹊蹺,她是實在沒了主意了,才會想要出府。
  
  「我打算去找大小姐。」
  
  霍白安微微挑眉——風朗玥?這不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麼,看來翠竹真的是慌了神。柔聲讓翠竹先穩下來。
  
  翠竹咬著發白地嘴唇,似在思量眼前二人到底值不值得信任。過了半響,終於抬起眼眸,堅定看著霍白安:「霍公子,以前翠竹在言行上對您有很多冒犯,但這一次……翠竹真心希望您能幫幫小姐。翠竹人微言輕……」
  
  霍白安擺擺手,示意自己對過去之事根本就不在意。翠竹面色稍稍好轉,理著思緒將府中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一一道來。
  
  自霍白安提醒她注意藥後,風玨茗喝的藥便不在假以他人之手。說來也怪,那段時間風玨茗的精神也好了許多。翠竹看在眼中,也十分高興。
  
  誰料七天前——
  
  「啊——」
  
  一聲驚叫打破了小院的寧靜。鑽心的疼痛從手背上蔓延,滾燙的藥汁從手背上緩緩滴下,濺在四周。
  
  「翠竹姐,你還好吧。趕緊的,拿燙傷的藥膏來——」
  
  一陣手忙腳亂,燙傷的手總算是包紮起來。翠竹咬著牙看著自己的雙手,怕是要好好養一段時間了。又看了眼前慌張失措的小丫鬟:「你是哪房的?」
  
  「我……我是秀房幫忙的。翠竹姐,我不是有意的,那邊催的緊,我走得急沒看路,就就……」
  
  翠竹緊蹙著眉,除了訓斥幾句不痛不癢的話,扣掉一些月錢,她還能怎辦?總不能砍了這個小丫鬟的手吧。
  
  喚來了風玨茗身旁的另一個丫鬟重新煎藥,自己便去了大夫哪裡問問燙傷到底該怎麼處理。大夫囑咐她不要拿重物幹重活,也不要沾水,最好這段日子每天去大夫哪裡看一次。否則,手背很有可能會難看的疤痕。出了這件事,風玨茗以及身旁的侍女們都心疼她。侍女們更是包攬了翠竹所有的活,但誰去煎藥卻是頭等大事。
  
  翠竹便讓一個心思縝密的侍女代替自己,誰料這幾天風玨茗嗜睡的狀況又回來了。翠竹放心不下,請來了孫大夫再次整治,卻什麼也沒整出來。
  
  「我懷疑有人在藥裡動手腳!」翠竹低聲道。她在暗中觀察好幾次,卻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如今風玨茗的身體越來越不好,她實在是想不出別的辦法了,只能出府去找大小姐。
  
  翠竹說完,見霍白安沉默不語。心中大為失望,果然不該對他有所指望。雖然這位霍公子心腸不壞,但誰也不願意去捲到別人家的麻煩中。翠竹意識到自己話有些多了,連忙站起身:「多謝霍公子能聽奴婢這番胡言亂語,打擾了。」
  
  阿福見她要走,著急地守在門口,低聲道:「少爺……少爺……翠竹,你別急,再等等。」
  
  翠竹停下腳步,不解地看著他。
  
  半響,只聽身後之人靜靜道:「無論藥有沒有問題,當務之急是離開風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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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00:03:57 |只看該作者
 十四章 解毒
  
  「少……少爺你說什麼?」
  
  連阿福都覺得霍白安的提議有些不合邏輯,翠竹更是立刻就否定了。
  
  「霍公子,且不說我家小姐離家後去哪裡,如果小姐無辜失蹤,那後果……」翠竹神色嚴肅,只覺霍白安竟然在這種時候還有心情說這種無稽之談。
  
  霍白安似乎也發覺自己有些癡人說夢,但如果風玨茗繼續留在風府,那就給下毒之人繼續留有目標。
  
  茶室內,又陷入了沉默。翠竹失望地歎口氣,此時霍白安站起身:「既然她出不來,那麼就只好我們去看她了。」
  
  「什麼?」翠竹再次驚詫。
  
  「帶一個大夫偷偷溜進風府,給風玨茗診治,這是唯一的法子了。」不等翠竹說什麼,霍白安已經做出了決定:「而且這大夫不僅要人品可靠,還要醫術了得,最好是精通解毒的。」
  
  說罷,便帶著阿福與翠竹朝風府而去。在找大夫前,必須先研究好偷偷溜進風府的路進,以防被人發現了。
  
  翠竹一路忐忐忑忑,霍白安讓她先回府做好接應,他自己則與阿福繞到風府後院牆角。風府後院是一個清靜的幽裡,平日很少有人來往。昔日風玨茗翻牆出府就是從這裡翻出,此刻霍白安看著那超出兩人高的院牆,不禁深深歎息——當初他怎麼就沒有學輕功呢?
  
  阿福也有些著急:「少爺,不如我去找梯子?」
  
  霍白安白了他一眼:「我們是要偷溜進府,放個梯子在這裡不是很惹眼嗎?再說了,整個寧州城好像也沒有那個大夫會輕功。如何進出風府,得想個兩全之策。」正苦思冥想,忽見一個挺拔的身影漸漸走近。
  
  霍白安心一沉——怎麼會是他?
  
  「霍兄,真是巧啊,在這兒遇到了!」說著,簫長風打量了一下四周。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大家這都是閒的出毛了?一個個的都往風府後院聚集?
  
  霍白安一笑,倒是神色坦然:「可不是巧了嗎。」又看了一眼簫長風,「蕭兄怎麼逛到這裡了?」
  
  兩個男人嘴角均噙著笑意,笑的一旁的阿福一陣毛骨悚然。連忙打著哈哈:「蕭大俠,回來得好早啊。聽大少爺說,您好像是要去外地辦點事?」
  
  「辦完了不就回來了。」不等霍白安開口,一個箭步衝他身前,拉到一旁,低聲道,「大家目的都一樣。」
  
  霍白安一愣,狐疑地看著他。簫長風退後幾步,笑道:「霍兄弟,你一個大男人的確應該好好練練武了,這麼堵小小的矮牆都翻不過去?」
  
  霍白安臉色更加難看了。自這個簫長風出現後,他就對他沒什麼好感。不過話說回來,這廝和風玨茗還真有點像——專門喜歡踩著別人的痛腳說!
  
  簫長風倒不介意霍白安那副扭曲地神情,搖搖頭,又歎口氣,直接讓阿福找個隱蔽的角落守在外面。霍白安見他又朝自己走來,立刻渾身戒備。突然肩膀猛然一緊,一陣天旋地轉,等回過神來時,他們已經站在風府牆內。簫長風戲謔地衝他一笑,不等霍白安說話,耳邊風聲獵獵作響,早春的寒風割著面頰,陣陣生疼。恍惚中,簫長風停下步子,霍白安驚愕地看著風玨茗正瞪著大眼一臉疑惑地望著自己。
  
  「我……我……我還活著?」
  
  驚魂未定,又聽到噗嗤一笑,卻是風玨茗發出來的。霍白安淡淡地掃了她一眼,風玨茗立刻收起了笑容,繼續躺在床上當病人。
  
  「哎哎,霍兄,你嚇一個小姑娘作甚!」簫長風也不知從哪裡變出一個糖人,風玨茗歡天喜地地接了過去。
  
  「呵,你倒是挺有一套的。」霍白安冷笑一聲。此時翠竹走進,看見兩個大男人兀然出現在屋子裡差點嚇得叫出聲。
  
  簫長風道明來意,翠竹愣愣地點頭,猛然驚道:「我去讓她們守好門!」
  
  一通準備後,簫長風搭起風玨茗的脈象,收起了之前的玩笑之意,神色嚴肅。

  半響,翠竹緊張問:「怎麼樣了?」
  
  「的確是中毒了。」
  
  霍白安歎口氣:「可有解法?」
  
  見簫長風微蹙著眉頭,大家的心也跟著提起。沉默半響——
  
  「有。」
  
  話音落,眾人均舒了一口氣。
  
  「不過……」
  
  眾人心又被提起。霍白安終於不耐煩地低吼道:「你把一句話說完了會死嗎?」
  
  簫長風靜靜道:「有些麻煩。五小姐所中的毒比較特別。」
  
  「什麼意思?」
  
  「翠竹,你們煎藥熬藥時可有疏忽?」
  
  翠竹連忙道:「之前霍公子也問過,並沒有疏忽。」說著,聽到門外傳來敲門聲,原來是婢女將今天喝的藥送來。接過藥,翠竹立刻關上門。簫長風嗅了嗅,又仔細將孫大夫所開的藥方看了一遍。
  
  「之前霍兄說,曾將藥方讓全城的其他大夫都辨別過。這張藥方的確是沒有任何問題,藥是翠竹按照藥方抓的,所以藥材也沒有問題。熬藥的時候婢女們守在一旁,所以毒也不是熬藥時下的。」說著,頓了頓,繼續道,「這毒到底是怎麼下的先放一旁,當務之急是先將毒給解了為好。」
  
  此次之後,簫長風便每隔兩天便會潛進風府一次,而且每一次都會捎上霍白安。霍白安不止一次直言,自己不會武功也不懂醫術,帶他來只是平添一個負擔。但神出鬼沒的蕭大俠絲毫不在意。
  
  簫長風言明下毒之人十分謹慎小心,因此每次下毒的劑量並不大。但這種毒很霸道,長期以往會讓中毒之人日漸嗜睡,最後在睡夢中死去,死狀與突然猝死無疑,很容易便逃過普通大夫和仵作的眼睛。不過也幸虧劑量不大,所以解起來也不是特別麻煩。
  
  風玨茗身上的毒漸漸清除,但為了掩人耳目,簫長風囑咐翠竹還是如以前一樣,不要對下毒之人掉以輕心。
  
  對於簫長風這人,霍白安是越來越看不懂了。就像此刻,他與翠竹在外屋交談,好像是故意將他留在這裡陪風玨茗。
  
  床上之人,倚在靠枕上,正神色專注地玩著簫長風帶來的九連環。霍白安看了會兒,覺得心中有些隱隱不安。
  
  沒有人知道風玨茗喜歡吃甜食,沒有人知道她有時會比小女孩兒更喜歡那些小玩意……霍白安一直以為,風玨茗這些小秘密只有他一人知道。而現在,突然多出了一個簫長風,對風玨茗的各種喜好瞭如指掌,這種感覺……好像原本一直屬於自己的東西突然被人搶了去!
  
  以前明明對那些惡意詆毀她的人很是厭惡,有時候還會勸她讓收斂一下性子,未出閣的大姑娘讓人這般說道並不好。可為什麼現在好不容易出現了一個理解風玨茗的人,他自己卻又不願意讓他繼續瞭解她呢?而現在,一種神使鬼差的念頭經常佔據霍白安的腦海——這世上真正瞭解風玨茗的人只要一個就夠了……
  
  「風玨茗。」
  
  聽得霍白安喚她,風玨茗連忙放下手中之物,一臉期待地看著他。
  
  霍白安垂著眼眸——背後說人是非的確不是男子漢大丈夫所為,像個女人一樣疑神疑鬼也不是瀟灑公子哥該有的行為。可那個簫長風對風玨茗的態度就像個疙瘩一樣堵在他心裡。
  
  「你和簫長風以前是不是認識?」
  
  這個問題,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問了。果然,風玨茗還是如以往一樣搖頭:「不認識。」
  
  許是看到霍白安臉色有些抑鬱,風玨茗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又道:「不認識。不過……」
  
  「嗯?」霍白安有些緊張。
  
  風玨茗嘿嘿傻笑:「我喜歡你啊。」
  
  這是哪跟哪啊,霍白安別過頭,繼續發呆。
  
  時辰差不多了,風玨茗戀戀不捨地目送霍白安離去。
  
  夜半,整個風府一片寂靜。躺在床上閉目安睡的風玨茗突然睜眼坐起身,一顆夜明珠散著微微光芒,照著來人的臉龐。
  
  簫長風倚牆上,環臂抱胸,低聲笑道:「如果讓霍兄知道我不僅早上來,還會晚上來,你說他會不會更加吃醋?」
  
  風玨茗垂眸:「你欺負他。」
  
  簫長風打趣道:「小五啊,他會吃醋證明心裡有你。像霍兄這樣善良正值年輕有為的公子,真是很少遇上了。我現在終於能理解你以前為何總喜歡找他麻煩了,不欺負他真是對不起自己的良心啊。」
  
  風玨茗有些慌張,有些委屈:「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腦袋裡的淤血還沒好,雖然能分辨哪些人對她好,哪些人要害她,但思維上依舊如同稚兒一般善良。
  
  「等你好了,還想待在這裡嗎?」
  
  簫長風靜靜地問著,風玨茗只覺得腦中一片混亂,不知如何回答。
  
  簫長風瞇起雙眸:「怕是走不了吧,你還記掛著你姐姐。如果南宮世榮死了,你姐改嫁一個好人家,我想這裡的事情就應該可以了了。」
  
  屋內一陣沉默,好半響只聽得簫長風輕聲的笑道:「哎……霍兄一直很奇怪我怎麼會知道你的喜好。」
  
  奇怪,怎麼突然又說起這些了,風玨茗疑惑地看著他。
  
  簫長風柔聲道:「你睡吧。」
  
  「南宮……」
  
  「放心,我不會動他。殺了他雖然一了百了,但事後會惹出許多麻煩,暫且留他狗命幾日,然後再將你姐姐接回來。不過,至於霍兄弟嘛……」說著,斬鐵截釘道:「媒人這活就包在我身上了!」話音落,又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一道黑影落在屋頂,腳尖輕點,身形拔空,優雅流暢。一塊半月形的玉珮握在手中,想著霍白安近日看自己那種扭曲的神情,簫長風心情很不錯。他並不知道風玨茗喜歡什麼,只是憑著直覺買而已。正想著,月色下,一個人影立在不遠處的巷子口。
  
  「糟糕!」簫長風大呼不妙!
  
  正欲逃走,為時已晚。那人已經發現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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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00:04:18 |只看該作者
 十五章 相好
  
  風吹暗香浮動,那人黑紗蒙面,一雙狹長的雙眼如漆黑的夜,神秘危險卻又蠱惑人心。略略走近,還能聞到她身上那縷若有似無的茶香。
  
  「玩夠了?」
  
  女子冷清清的聲音,卻意外的好聽。
  
  簫長風沒心沒肺地輕笑:「你怎麼來了?」
  
  「我當然要來,再不來你的魂豈不是都要丟了?」
  
  「呵呵……呵呵……」簫長風繼續乾笑著,「之前不是說好了,再一個月我就回去嗎?」
  
  「那是之前!」黑衣女子嚴肅著面容:「現在出了些岔子,你是當家的,出事了你能袖手旁觀?」
  
  簫長風也跟著她一起扳起面容,故作嚴肅:「嗯,是應該管。你說我怎麼管,我都聽你的。那幾個老傢伙是殺了還是刮了,一句話的事。」
  
  說完,卻不見眼前之人接話。簫長風別過頭,發現她正黑著臉地看自己。半晌,黑衣女子終究是無可奈何的擺擺手:「你啊……怎麼天大的事到你這裡就正經不起來呢?」
  
  「天又沒塌下來,急什麼。」說著,又笑道,「就算天塌下來,砸的也是我,我比你高一些。」
  
  黑衣女子又被噎的說不出話來,環著手臂圍著他走來走去。
  
  「果然是不能跟你廢話,否則遲早被你給氣死!」頓了頓,又道,「我就是個傳信的。老皇帝看太子不順眼,朝裡的那幾個皇子又開始蠢蠢欲動。咱家裡的幾個老傢伙被不同的皇子拉攏,剩下的你自己看著辦吧!」黑衣女子正欲離開,聽得身後之人喊她,又停下腳步,疑惑地看著他。
  
  「我聽說幾年前太子和齊王曾經因為一個青樓女子鬧的很大?」
  
  黑衣女子點頭,想了想問道:「你怎麼突然提起這個事了?」
  
  簫長風沉吟片刻:「後來是怎麼平息的?」
  
  黑衣女子蹙著眉頭,抱怨道:「真不知你腦袋裡裝的是什麼,這麼重大的事情你都可以忘了。那件事鬧的非常大,當時皇帝就動了廢太子的心思,可後來也不知怎麼就平息了。說是和齊王爭青樓女子的人不是太子,而是一個和太子長的很像的人。皇帝後來派人去查,得到的結果便是如此。太子算是燒了高香,總算是逃過一劫。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了?」
  
  簫長風不語,半響,突然意識到眼前之人還在等他回話,連忙道:「沒什麼。只是聽你說皇帝現在又想要廢掉太子,便想到了這件事。那個和太子長的相似的人又是?」
  
  黑衣女子沉吟片刻,蹙著眉頭:「不清楚,總之這件事情請起的莫名其妙,壓下去也是莫名其妙。」
  
  既然連眼前女子都不清楚□,簫長風也不多問,當即道:「行了,七日之後我便會回去。」
  
  「是。」
  
  黑衣女子不再多留,腳尖輕點,兔起鶻落,消失在茫茫夜幕下。
  
  想著剛才的事情,簫長風握著玉珮的手不禁牢牢抓緊,又漸漸鬆開,將玉珮懸在眼前,久久凝望著。
  
  那是一塊半月型通體透亮的白玉,月色下隱隱泛著冷輝。常年噙在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簫長風輕輕的歎道:「只要不他,誰都可以!」
  
  *****
  
  風玨茗所中之毒終於清乾淨了,雖然繼續裝著,但終究是瞞不過風無雙。她不止一次地派人暗中盯著南柯小園,可依舊沒有任何發現。至於風玨茗的毒為什麼突然就解了,她也十分匪夷所思!
  
  孫大夫曾經說過,此毒整個寧州城無人可醫。哪怕是皇宮裡的御醫來了,也只會說風玨茗是因為撞傷腦部,因淤血導致身體不適,根本就不會懷疑是否中毒這一說。但風玨茗身上的毒的確是沒了,知道這個事實後,風無雙手下的古琴琴弦斷了三根。
  
  「小姐,要不……咱們算了吧……」傲雪輕聲安慰著,「反正五小姐都那樣了,她也不可能會造成什麼威脅。」
  
  「什麼算了?!」風無雙猛地站起身,「她現在的確是傻了,如果有一天她又清醒了呢?她要是知道我曾經對她下毒,你覺得她會放過我?!」風無雙憤恨地握起拳:「你還記得三年前的咱們派過去的丫鬟荷香吧!那次幸虧咱們及時銷毀了所有痕跡,所以風玨茗不能拿我怎麼樣,但她竟然用帶著倒刺的鐵鞭將荷香打的血肉模糊。呵,我知道,她那是對我示威呢!」
  
  傲雪站在一旁,不敢接話。荷香的例子她從不曾忘記,也因為那一次,她真正見識到了風玨茗雷厲風行的手段。
  
  風無雙走到窗前,朝著南柯小園的方向望去。
  
  「她可不是咱們那位菩薩大小姐。你我都要明白,一旦和風玨茗為敵,就必須要贏,輸的人下場會比死還要難看!所以,一定要在她清醒之前除掉她,她必須死!只有死人,才不會報復。也只有死人,才會令活著的人徹底放心!本以為這毒會下的神不知鬼不覺,沒有想到竟然功虧一簣!呵,風玨茗,你果然很有兩下子嘛。」說著,突然眼神一凜,「可你活的過初一,活不過十五!你且悠哉的再活幾天吧,姐姐一定讓你舒舒服服的上路!」
  
  傲雪默默站在一旁,見風無雙走向畫桌,連忙將畫筆紙張鋪好,便靜靜的站在一旁。風無雙執筆作畫,只有這個時候她的心才是最靜的。
  
  雖然風玨茗的毒已清,但霍白安依舊覺得這毒中的實在是太蹊蹺,因為依舊帶著阿福暗中走訪寧州城的各大藥堂。
  
  「少爺,五小姐的毒都解了,咱們何苦還要跑藥堂?」
  
  霍白安撣了撣身上的薄灰:「問那麼多話作甚,跟著來就是了。下面一家是哪兒了?」
  
  阿福拿著標出城中藥堂的地圖:「再就是仁安堂了。」
  
  「走吧。」
  
  「是。」阿福點頭,又有些猶豫:「少爺,那家仁安堂的位置……」
  
  「怎麼了?」
  
  「難道您忘了,仁安堂附近就是秋月春花樓啊。」
  
  霍白安還真差點把這茬給忘了。秋月春花樓是城中最大的一家青樓,一些風流文人還在那裡留下了墨寶——「秋月濃濃照街肆,氤氳裊裊繞春樓」。
  
  「少爺,大小姐和大少爺可囑咐過,您怎麼鬧怎麼玩都行,但絕對不能和青樓這種地方沾邊!」
  
  霍白安一臉黑線,咬牙道:「誰說我往那邊走就是去青樓了?!」阿福吐吐舌頭,跟著霍白安往仁安堂走去。
  
  仁安堂並不是什麼有名的藥堂,但他家有兩種藥特別有名——避子藥與安胎藥。究其原因,眾人心照不宣——這不是靠著秋月春花樓在麼。
  
  剛進門,就聽見裡面一陣鶯鶯燕燕,驚得霍白安折扇唰的打開,將臉遮住大半。
  
  「少爺……咱們還進去嗎?」阿福低聲問道。
  
  霍白安想了想,覺得今天還是算了,剛欲離開聽到裡面傳來些許碎語。
  
  「姐姐好福氣,要是嫁進了南宮世家,可別忘了咱們姐妹啊……」
  
  南宮家?南宮家只有一子,那就是南宮世榮,三個月前才娶了風玨茗的姐姐風朗玥。
  
  阿福回過頭,見自家少爺神神叨叨地往仁安堂裡面走。正是納悶,就見著霍白安示意他別聲張,阿福自動地站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當背景去了。
  
  「行了,你們就別開我的玩笑了。」說話女子聲音慵懶,聽的人只覺得骨頭有些酥麻,「他有了風朗玥,還會在乎我麼?」
  
  「哎喲,咱們姐妹誰沒看出南宮公子對姐姐你的喜愛啊。要是風朗玥能抓住他的心,他還會三天兩頭往姐姐你這跑麼?不是妹妹們說,那些個宅子裡的小姐有什麼好,有不知情又不知趣的,死板又呆滯。也就是出生好點罷了。」
  
  「你可別這麼說,那宅子裡的小姐也有比咱們還厲害的。且說那個風玨茗,當眾就和男子摟摟抱抱,咱們咱再風流也不敢在街上就擺檯子啊……」
  
  說罷,眾人一陣竊笑,聽得霍白安十分刺耳。
  
  「月柔姐,下次來就是買安胎藥了吧,只要您能懷上孩子,南宮家還能不認自己的子嗣嗎?他們家可是一脈單傳,到時候若是男孩,怕是不僅嫁進南宮府,當上正房夫人也不是不可能哦。」
  
  眾女子說說笑笑,絲毫沒有發現堂內有一個男子。霍白安見她們走來,連忙側身,裝作看牆壁上的字畫。
  
  「少爺,這些女人真是……」阿福憤憤不平,卻發現霍白安的扇子已經收了起來,嘴角處漸漸勾起公子哥的痞笑:「走,咱們逛窯子去!」
  
  「啊?」阿福驚得合不攏嘴,「少少少……爺,你別破罐而破摔啊!大小姐和大少爺總是說,雖然您不學無術,但比起別家公子哥那就是還懂得一點潔身自好,您可千萬別……」
  
  霍白安額頭青筋直冒:「我在你心裡的形象就是那麼糟糕?」
  
  阿福賠笑:「嘿嘿,這話說的……我就是……」
  
  「行了,去看看!」霍白安搖著扇子,大搖大擺的往秋月春花樓走去。
  
  阿福硬著頭皮跟著霍白安剛走進秋月春花樓,就被裡面的胭脂香氣惹得打了好幾個噴嚏。
  
  老鴇見是一個生客,先是不甚在意。正欲離開,只聽得唰的一聲,霍白安搖著折扇,那扇把上吊著的玉墜卻是上等的和田玉。
  
  「喲,這是哪位貴客啊,有失遠迎有失遠迎,您快請坐。」老鴇兒一溜煙的輕步跑來,「客官您這是……」
  
  霍白安輕抬著眼眸,不甚在意地打量著這座青樓。
  
  「有花魁嗎?」說著,一錠銀子放在桌上。
  
  老鴇兒頓時眼亮了,臉上樂成了一朵花:「有有有,只不過……花魁姑娘去了上京了,還沒回呢,要不我去給您叫別的姑娘?」
  
  霍白安輕蔑地掃了他一眼:「你當是打發叫花子呢?」說著,又將銀子收了回來。
  
  老鴇兒急了,連忙道:「您息怒息怒,小六子,還不把花牌拿來讓公子好好挑一挑。公子,您別急,花魁娘子雖然去了上京,但我這兒還有『春花秋月』四位當家小娘子。」
  
  「那就都說說吧。」霍白安不耐煩地扣著桌面,一聲聲清脆的響聲令老鴇兒一頭汗,卻還是堆滿了笑容,介紹著花牌裡的姑娘。
  
  「那個叫……月……月……」
  
  「月柔。」
  
  「對!」霍白安笑道,「就她了。」
  
  「這……」老鴇兒面露難色,「月柔姑娘已經被人包了。」
  
  話音落,霍白安不滿的蹙起眉頭:「老鴇兒,我是聽說你這是全城最大的青樓,怎麼點個姑娘這麼麻煩?」
  
  「不不不……」老鴇兒連忙賠笑,「只是這位月柔姑娘的確是有主了,不瞞您說這位主還是位貴客,惹不起的。」
  
  接著,老鴇兒便將南宮世榮抬出來了。
  
  霍白安恍然大悟,連連點頭:「你早說嘛,原來是南宮兄!」
  
  「怎麼,您和他?」
  
  霍白安搖著扇子:「你不覺得這個墜子很眼熟嗎?實話說了吧,我跟南宮兄是世交,這扇墜就是他送我的。」
  
  阿福噗嗤悶笑——少爺,您可真會編。明明就是南宮世榮前腳在賭坊輸了,您後腳贏回來的。每次南宮世榮看到這個扇墜,臉都綠了!
  
  「對對對,我想起來了!」這墜子特徵很明顯,難怪覺得眼熟。
  
  「我也不對月柔姑娘做什麼,就是覺得有些無聊了,聽個小曲。你要是覺得不放心,就派個人在門口守著。」說罷,那錠銀子再次放在桌上,這次直接推給了老鴇兒。
  
  老鴇兒收了錢,連忙讓丫鬟去叫月柔梳妝打扮,霍白安也跟著她上樓。
  
  阿福見少爺竟然玩真的,大驚不已。霍白安將他拉到身旁,低聲說了幾句,阿福面露疑色,一臉不信任地看著他,氣的霍白安又拿扇子好好敲了敲他的頭。
  
  老鴇兒回頭,有些納悶:「咦,那位小哥怎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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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00:04:27 |只看該作者
 十六章 月柔
  
  霍白安搖著折扇,笑的風流:「那廝笨手笨腳,留在身邊礙眼,讓他自己去瞎逛去!免得破壞了我和美人相處的氣氛。」
  
  「公子可真是風雅之人啊,不僅會賞花還這麼疼人,咱們姑娘真是有福了!」老鴇兒恭維著,遂將霍白安引到了月柔的房間。
  
  不虧是當家的四位小娘子住的房子,少了庸俗的胭脂氣,平添幾分雅致。霍白安坐定,老鴇兒識相的關上門。
  
  月柔走來,烏黑的頭髮鬆鬆在腦後挽著一個鬢,髻上簪著一支珠花的簪子。她走動時,那簪子上垂著的玉珠便搖搖曳曳。
  
  月柔淺笑著福安:「公子要聽什麼曲兒?」
  
  「長門賦。」
  
  「這曲子可哀怨。」
  
  「是啊,一個女人鎖在宮牆深處,丈夫不理,婆婆不愛的,的確哀怨。」
  
  「要不我換一個?『伊人妝』如何?記得有這樣一句詩『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
  
  「想不到,你還挺有才情。」
  
  月柔含笑:「公子過獎了。聽說您是南宮公子的朋友?」
  
  霍白安挑個眉:「是啊,非常要好的朋友。」
  
  「那句詩就是他教我的。」
  
  「哦……」南宮世榮,你可真是好才情啊!
  
  霍白安品著茶。
  
  眼前美人一雙纖手皓膚如玉,扶在琴上,月柔一曲奏罷:「公子還要聽什麼。」
  
  霍白安笑道:「不聽了。」微微抬手,「過來陪我聊聊天。」
  
  「是。」月柔走近坐下,媚骨天成。
  
  要說風朗玥也是美的,但這位月柔的美……霍白安微微打量了一下,這位美人是屬於男人欣賞的那種美。
  
  「我聽說南宮兄最喜歡的就是你了。」
  
  月柔一愣,掩面而笑:「公子說笑了。南宮公子的相好可不止我一個。」想了想,又道:「但我的確是和他最長久的。」
  
  「不止一個啊……」嘖嘖,風朗玥的處境還真不妙。霍白安看著她:「月柔姑娘長久待在這裡也不是安生之法,有沒有想過旁的打算?」
  
  月柔微微垂眸。
  
  「人生有四樣失意之事——『寡婦攜兒泣,將軍被敵擒,失恩公主面,下第舉人心』。不知你聽說過沒有?」
  
  月柔估摸不出這話的含義,但還是點點頭。
  
  霍白安站起身,走到那架古琴旁,伸手掠過琴弦:「但不盡然。我覺得,這天下最悲慘最令人傷心的只有一種——美人遲暮。」
  
  「公子……」月柔有些遲疑,但嘴角還是掛著柔笑:「不知公子怎麼提起這些了?」
  
  「不瞞你說,剛才姑娘去仁安堂是我剛巧路過了,便聽到了一些話語。」
  
  月柔怔住,猛地抬起頭。發現霍白安正看著她,目光如刀,彷彿可以將她割裂!月柔連忙別過眼神,掩飾自己心底的慌張。
  
  「姑娘家嫁人才是歸宿,只是要嫁何人,這要好好商榷。」
  
  月柔不自覺地蹙起眉來,又想到了南宮世榮對自己的柔情,臉上勾起一劑笑容,眉頭遂漸漸舒展下去了。
  
  「公子誤會了,我可沒有那份癡心妄想。」
  
  霍白安緩緩移著茶蓋:「嫁進南宮家,一輩子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的確很有誘惑。不怪你會有這種想法。」
  
  月柔冷下面容:「這話什麼意思?您是說我嫁給他是貪圖他的錢財?!」
  
  霍白安放下茶杯,饒有興致地看著她:「那你是圖什麼?」
  
  「我什麼也不圖!這麼多年,在別人眼中我不過是個玩物,但在他卻將我當成人來看。」
  
  月柔激動的站起身,但她卻看見霍白安依舊不鹹不淡的看著她,那股激動之被人猛的潑了一盆冷水。
  
  過了半響,霍白安問道:「你覺得,你剛才說的那番話自己信嗎?!我不是南宮府的老太太,那番漂亮的說辭不用給我聽。其實,貪圖錢財怎麼了?只要錢來的光明正大,喜歡錢沒錯啊!不過如果我是你,我絕對不會打南宮世榮的算盤。換句話說,如果他娶的不是風朗玥,這個念頭其實還可以想想。」
  
  月柔冷笑:「公子有話就請直說,何必繞彎子!」
  
  霍白安悠哉地吐出三個字——風玨茗。
  
  話至此,月柔索性也把話說開了:「公子,你不是世榮的朋友,你怕是風朗玥的朋友吧。」
  
  霍白安不語,只是笑著看她,看她心裡發虛。月柔輕咬嘴唇,終於坦白道:「沒錯,我的確是有那個念頭,但我也沒有多少奢望。我跟著他好幾年了,只希望他能念點舊情就行。風朗玥……我的確很羨慕她。可她也不過是頂著大少奶奶的名頭,她知書達理,卻是不懂風情,也不懂世榮。無論我是否會嫁進南宮府,世榮對我都是有情的。」
  
  霍白安笑了笑:「你的眼中果然只有南宮世榮和風朗玥。」
  
  「你……」月柔狐疑地看著他,「什麼意思?」
  
  「如果我是你,我絕對不會那麼天真。我的目的只有一個——離開這裡,並且保住自己的舒服日子;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去惹一個娘家厚實的少奶奶;如果我是你,我也絕對不會去惹『活閻王』風玨茗在意的人……別的世家大族可能只有正房夫人這一個阻礙,但對於風朗玥,她雖沒有親兄弟,卻有一個比惡鬼還要厲害親妹妹。」
  
  月柔又垂下眼眸。風玨茗……她沒有見過那個人,但也有所耳聞。這位五小姐與姐姐風朗玥關係最為要好,而且聽人說,她還曾經當街用鞭子抽過南宮世榮!
  
  看著月柔疑慮的神情,霍白安不禁悠哉地打個哈欠——拿風玨茗來威脅人的感覺真是……別說,還真不錯。
  
  誰料月柔輕笑:「公子可真會玩笑,誰都知道風無小姐摔成了癡傻,在家養病還來不及,又有什麼精力管我這個小小青樓女子。而且,就算防了我,世榮的情人那麼多,他的相好也不止我一個,沒有月柔,還會有其他女子。說句不好聽的,公子,您管的太多了。」
  
  話音落,就聽到霍白安笑出聲來,令她一陣莫名。,不由的鎖起眉頭。
  
  「不是我管得太多了。」霍白安眼中儘是笑意:「是我太溫柔了,也許換一個人來談你就會明白。」
  
  月柔一驚:「誰?」
  
  「風玨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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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00:04:43 |只看該作者
 十七章 怒氣
  
  「沒錯,就是我!」
  
  月柔驚愕的回頭,一個小廝打扮的人走進屋內,待她抬起頭時,月柔竟覺得自己的身子微微顫抖——那雙眼睛,如豹子一樣銳利,肆無忌憚的打量著自己。那一刻,她知道,自己惹怒了一頭豹子。
  
  「你……」
  
  「風玨茗!」
  
  月柔勉強站起身,福了禮,淺笑道:「沒想到伯府的千金小姐也會到這種煙花之地,風府小姐果然是……」正說著,剛才還面無表情的風玨茗,嘴角處漸漸翹起,那似笑非笑的模樣令月柔不禁打了個冷顫,剩下的話,不自覺的嚥回了肚子。她開始認真的思想,霍白安之前對她說的那些話。
  
  風玨茗直徑走到霍白安身旁。從臉色看來,肩上的傷應該好些了。
  
  霍白安讓她坐下,又倒了一杯茶給她。風玨茗接過,準備衝著他傻笑,霍白安咳嗽一聲,風玨茗連忙收斂了笑容,又恢復到那副能嚇退許多人的冷峻面容。
  
  好半響,月柔才回過神,愣愣地坐下,有些諷刺的笑著:「原來這就是風玨茗……可南宮世榮情人那麼多,為什麼獨獨找我?」
  
  「你應該感到幸運,因為你可以跟我們談條件。至於他其他的相好,就沒有條件可談了。」不待月柔說話,霍白安直接道:「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我們不是來找你麻煩的,而是來跟你談一筆生意。只要你願意,我可以將你從這裡贖出來,不僅如此,還會給你一個好去處。比起嫁進南宮府這種虛無縹緲的承諾,我想直接用銀子來做買賣會更實在些吧!你看,如何?」
  
  月柔不語,眼眸中卻是目光流轉,她的確動心了……
  
  「贖你出來需要三百兩,然後離開寧州,每年再給你一百兩,連續四十年,也就是四千兩。女人的容貌最多也就能維持二十年吧,怎麼樣,這筆買賣划算嗎?你若不答應,我想風府小姐殺了一個青樓女子,也不會有多少人去追究的。南宮家也不會因為一個青樓女子與風府撕破臉。」
  
  月柔盯著霍白安,這個男人和之前剛進屋子時完全不一樣,他和那些放浪的公子哥完全不一樣……月柔一直以為自己閱人無數,識人的眼光一向很準,可這一次,她竟然被這個男人之前那副輕浮的模樣給騙了。
  
  月柔是個實在的人,她對南宮世榮不能說的上是無情,但這份情當中更多的是利益。無論是跟南宮世榮還是跟別人,都無所謂,重要的是讓自己過得舒心。
  
  月柔收起了風流輕浮的姿態,也退下了柔情虛偽的面容,爽快道:「這筆買賣很划算,我答應你了!」
  
  話說完,月柔只覺得心中長長的舒了口氣。悄悄瞟一眼他身旁的風玨茗,看樣子並沒有生氣,之前的壓抑感漸漸消失,月柔終於勾起了一個舒心的笑意。
  
  霍白安神色依舊,結果是意料之中的。
  
  「我會將你贖出來,並且幫你脫離賤籍。然後你要離開寧州城,至於去哪裡到時候會有人跟你說。同樣,你也要幫我們做點事才行。」
  
  「當然,公子請講。」
  
  「第一,把你知道的凡是跟南宮世榮有染的女子寫一份單子,附上詳細的信息;第二嘛……」霍白安挑個眉,探到月柔耳邊低聲細語。
  
  月柔一驚:「這……」
  
  「你放心。反正事成之後你也離開了這裡。天大地大,還怕他找著你不成。南宮府的勢力,也就只有在寧州城裡有些影響罷了。」
  
  「明白了。」
  
  霍白安起身,一張一百兩的銀票擱在桌上:「訂金,今日一事還望姑娘保密。否則……」說罷,似有無意地掃了一眼身旁的風玨茗。
  
  月柔連連點頭。那個女子,雖然寡言少語,卻有著一股懾人的氣魄。這樣的人,會真的傻了嗎?
  
  離開秋月春花樓,霍白安心情不錯。坐在馬車裡,嘴角的笑意一直不減:「哈哈,南宮世榮這次你可是徹底栽在我手裡了!風玨茗,看來你雖然腦袋撞壞了,以前的接頭暗號還是記得啊。你沒來之前,我心裡還真的有些沒底。怕阿福沒能將你從風府裡帶出來,沒想到你還記得三長一短的貓叫聲。阿福是在後院的牆根處接到你的吧,肩上的傷好些了嗎?」
  
  風玨茗看了他一眼,並不理會,面無表情地將頭側到一旁。
  
  霍白安心中一陣納悶——又怎麼了?剛才還好好的配合他演戲來著,怎麼才一炷香的功夫就變臉了?
  
  馬車徐徐往前走,車輪『咕嚕』作響,聲音寂寥又單調。
  
  霍白安覺得自己和風玨茗待久了,自己也變得神神叨叨的。這位姑奶奶一有個什麼風吹草動,他霍白安就草木皆兵如臨大敵。
  
  又看了一眼身旁之人,她眉頭微蹙,似有不悅,又強忍著不肯表露。
  
  她……不會是在生氣吧?
  
  霍白安有些鬱悶了,直言道:「我可是幫了你姐啊。風玨茗,做人是要知道心懷感激的!」
  
  好半響,總算聽到牙縫裡擠出來的兩個字——「青……樓……」
  
  霍白安微驚,將這兩個字在腦中轉了一百八十個彎,猛然抬起頭:「你……你不會是以為我是再逛青樓?!」
  
  「哼。」
  
  「你……」霍白安氣得一時語塞,「你腦中到底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啊?」
  
  「哼。」
  
  「我要是逛青樓還會去讓阿福叫上你?」
  
  「你心……虛……」
  
  霍白安重重的舒緩著心中那口氣,一把將風玨茗拎到自己眼前,不准她別過頭。
  
  「風玨茗,你見過有那個男的逛青樓還會帶上一個女的?雖然,一般來說別人不會把你當女的,但是……」霍白安也不知自己到底要說什麼了:「我……我……」突然,他意識到一個問題,不由納悶地蹙起眉頭:「我心虛個什麼勁啊,男人逛青樓天經地義!」想通這一點,又將風玨茗放回原位。誰料,風玨茗怒氣更甚了,瞪大了眼眸盯著他,進行無聲的譴責。
  
  「別太過分啊,我們等會兒還要去挨個收拾一下南宮世榮的老情人,這個時候大家要同心協力,別窩裡鬥,讓對方笑話了去。」
  
  「哼!」風玨茗重重的哼了聲,見霍白安滿臉不在乎,她心裡急了:「哼!哼哼哼哼哼——咳咳,咳咳咳……」岔氣了……
  
  「小姑娘……」霍白安伸手拍背幫她順氣:「普通女子的撒嬌你是學不來的,唉……」話未說完,咽喉就被人死死扣住。
  
  風玨茗滿臉輕鬆地看著他。
  
  自作孽不可活啊!他到底為什麼要風玨茗用這麼殘忍的手段對待自己……
  
  「我不是去逛青樓,我去的是仁安堂,剛好聽到了月柔談到你姐姐,為了查明真相才去的……」
  
  風玨茗緩緩鬆開手:「真的?」
  
  「是啊!」霍白安沒好氣地揉著喉嚨。風玨茗不安地看著他:「對不起……」
  
  霍白安歎口氣:「算了算了,我一向是宰相肚裡能撐船。」
  
  正說著,就看見風玨茗將自己的錢袋子解了下來放在他手裡,想了想,又將頭上的髮釵也拿了下來,一串動作看的霍白安是莫名其妙。突然,他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麼……
  
  臉,綠了……
  
  「風玨茗——」
  
  馬車抖了兩抖。
  
  「老子不缺錢!」
  
  「四千兩……」某女子縮在一旁,小聲念叨著。
  
  霍白安重重的喘氣,他……他到底是造了什麼孽才會認識眼前這尊小姑奶奶!他算是看清楚了,不管這位小姑奶奶到底傻還是沒傻,她都能成功令他氣的肺要炸掉!
  
  「區區四千兩我還是拿的出來的。」想了想又補充道,「也不是從我哥我姐或者將軍府來的!你用不著想著還不還的問題,如果……如果你要是覺得心不安……不過話說回來,你會覺得心不安嗎?我被你打秋風又不是一次兩次了!」
  
  風玨茗眨巴著眼睛,將小錢袋默默地塞回去。霍白安一臉痛心疾首,他身為男人的自尊自三年前茶樓初遇後,又一次遭到了風玨茗慘無人道的踐踏……
  
  三日後,悅來茶樓,茶客們的又添了新的談資。
  
  「嘖嘖,那個南宮世榮的膽子也忒大了,居然公開要娶一個青樓女子回家。」
  
  「唉,你這消息不准!他哪是娶一個啊,我聽說好多個煙花女子都說南宮世榮要娶她們回去。」
  
  「嘿,這下可熱鬧了啊。這個南宮世榮打算把瓦勾欄搬回府去?不過以他的性子,說不定還真能成!哈哈,這南宮府可真有意思啊,要是趕著孝敬了,說不定還可以送幾個美人給他爹。」
  
  「混賬東西!」雅室內傳來一陣怒吼,令眾人吃驚不已。門被「彭——」的推開,一個瘦高的老頭滿臉暴怒的快步走出,身後跟著四個唯唯諾諾的小廝。眼尖的茶客立刻就看出那人正是南宮世榮的爹,南宮耀德。
  
  「老爺息怒,這些三教九流的傳聞當不得真的!」小廝一面快步跟上,一面小心翼翼地為南宮世榮說些好話。
  
  「我要打斷那個混賬小子的狗腿!」南宮耀德氣得渾身發抖,他南宮家乃皇親國戚,何等尊貴!竟然淪為街頭宵小的談資,簡直是豈有此理!
  
  南宮耀德走了幾步,停下,一臉怒目地吼道:「那個混賬東西又跑哪裡鬼混了?今天一早就沒有看見他!」
  
  小廝一臉為難,見南宮耀德氣得不輕,只好老實交代:「少爺昨天去萬花樓……」話說一半,南宮耀德的臉已經是鐵青一片。此時,霍白安正往悅來茶樓走去,迎面見著臉色鐵青的南宮耀德,心下一盤算,決定偷偷跟著他。
  
  萬花樓內,老鴇兒正無聊的打著哈欠。突然聽到門外一陣喧鬧聲,不滿的蹙起眉頭,嚷道:「誰啊,大白天的就鬧,當老娘這裡是吃素的?!」話沒說完,就被一中氣十足的聲音打斷:「南宮世榮是不是在你這?!」
  
  老鴇兒是個精明的人,一見來人的架勢就知道事情不妙,偷偷向旁人一打聽——乖乖,竟然是老子追到青樓裡了。老鴇兒心底一盤算——這南宮世榮的銀子也是從他老子那裡來的,得罪了南宮老爺那她一個小小的萬花樓可吃罪不起。如此一想,連忙滿臉堆笑,請南宮耀德稍等片刻,自己連忙打發丫頭去叫南宮世榮。
  
  南宮世榮一聽是老爹親自來了,大驚不已。披起衣服就往樓下跑,南宮耀德見他那副衣衫不整的模樣,越發氣得火冒三丈。礙著在青樓,不好發作,帶著南宮世榮便往南宮府而去。
  
  南宮世榮垂頭晃腦的跟在後面,抱怨道:「逛個青樓罷了,至於這樣興師動眾嗎,好像你年輕的時候沒逛過。」
  
  「混賬東西!!」南宮耀德只覺得一股火壓在心頭,彷彿要爆炸似地,終於走到南宮世榮身邊,順手抄起街邊小攤上的木棍,不由分說地朝著南宮世榮身上打去!
  
  南宮世榮提防不急,被狠狠的打了幾木棍,當即吼道:「爹,你要打死我呢?我到底做錯什麼了?」
  
  南宮耀德憤怒的扭曲的面容:「混賬羔子,竟然還有臉問你做了什麼,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南宮世榮東躲西藏,奈何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他逃無可逃。霍白安垂著頭混在人群中,壓低著聲音高呵:「打得好!!」
  
  這話彷彿被傳染了一般,人群跟著一起喊——打得好!
  
  隨行的小廝見這幅架勢,知道南宮世榮是老夫人的心頭肉,這幾棍子打下去回家指不定還得怎麼哭鬧,連忙跑去抱著南宮耀德,小聲道:「老爺,家醜不可外揚,你看這裡圍著這麼多人……」
  
  南宮耀德剛才也是被那個混賬東西給氣糊塗了,見著四周圍觀的人群,扔下木棍,對著小廝吼道:「帶回去!」
  
  小廝連忙將滾在地上的南宮世榮提起來,剛走兩步,迎面快步走來一個挑著兩桶剩菜剩飯的夥計。
  
  「啊——」
  
  一桶餿飯潲水悉數潑在了南宮世榮身上,一身華服,頓時污穢不堪,黑色的油水和著菜葉子順著衣服滑落下來。一時間臭氣熏天,眾人皆鼻退散,一臉嫌棄的看著他。
  
  「對不住對不住」小伙子不住賠不是,南宮世榮剛想罵人,見自己爹真黑著臉看過來,立刻如霜打的茄子頓時秧了下去。
  
  霍白安趁大家注意力都在南宮世榮身上,便悄悄走到剛才那夥計身邊,掏出一錠銀子塞了過去:「辛苦了,幹得不錯。」
  
  回到府中,南宮世榮還不等見著自己的救命娘親就被南宮耀德帶到了祖宗祠堂。不等他有所反應,祠堂大門被死死關上。那身污穢的早被仍掉,只著了一件單薄的裡衣。
  
  見著南宮耀德拿著如碗口粗的木棍走來,嚇的他跪在地上連聲哭喊:「爹,兒子到底做錯了什麼事?爹,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南宮耀德充耳不聞,拿著木棍如狂風暴雨般的往下打。一面打一面罵:「混賬東西——往日裡你鬼混也就罷了,竟然還敢將一個窯姐娶進門!你當我南宮世家是什麼地方,我今日不打死你這個畜生,就對不起列祖列宗!」
  
  南宮世榮被打的縮在一個角落,喊道:「爹——啊——我沒有,我……啊——那都是別人瞎說的!我就是跟她們玩玩,肯定是,肯定是月柔那個小娘們——啊——」
  
  南宮世榮這不要命的哭喊,終於驚動了南宮老夫人。風朗玥正在給她親早安,南宮老夫人帶著她連忙往祖宗祠堂跑。
  
  見四周圍著小廝不讓進,南宮老夫人不由哭喊著:「老爺,你就只有這一個兒子啊,萬一榮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這可怎麼辦啊!!」
  
  風朗玥淡淡的掃了一眼身旁的婆婆,見她一門心思撲在祠堂內,便往旁邊走了兩步,招來了小廝低聲詢問老爺子為何突然動怒。小廝不敢隱瞞,將今早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說了。風朗玥點點頭,走回去,也對著祠堂裡喊道:「爹爹,相公也是一時糊塗,求您繞了他這一次吧。」
  
  南宮耀德本來因為夫人的話有些心軟,一聽風朗玥的聲音,那股火又蹭的竄起來了——這麼好的媳婦兒,這麼賢惠又孝敬公婆的媳婦兒你不要,偏偏就去惹那個狐媚子!南宮耀德越想越氣,下手的氣力越發大了起來!
  
  南宮老夫人見媳婦兒求情也不管用了,急得直哭。風朗玥安慰道:「娘,我想爹爹正在氣頭上,我們求情也於事無補。我看,還是先去請大夫來……」
  
  「對對對,請大夫,榮兒挨了這頓打,指不定是傷經動骨……」
  
  風朗玥柔聲道:「娘,您動不得氣,先去徜廳休息一會兒吧,我現在就去安排大夫。」
  
  「嗯。」南宮老夫人想了想,目前也只能如此了。
  
  霍白安在府中愜意地喝著茶,聽阿福將事情一一向他匯報,笑彎了腰,決定下次見著風玨茗時將這事兒說給她聽,指不定她得樂成什麼樣。
  
  「月柔這事辦的不錯。安排她去江南吧,那裡風景秀美挺適合姑娘家住著的,重新換一個身份和名字。每個年年底讓她去秀湖旁的銀通錢莊取錢。這是我的信,交給錢莊的錢掌櫃,剩下的他會辦妥的。」
  
  「是。」阿福點頭,想了想,小心翼翼地看著霍白安,「少爺,您……」
  
  「有話直說。」
  
  「昨天齊王來信了,問您的近況……」
  
  霍白安不耐地放下茶杯:「你跟他說,霍白安流連煙花之地,與一個青樓女子正愛的火熱,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被他大哥禁足在府裡,修身養性。可他還是心心唸唸著那個女子,茶不思飯不想,做什麼事都沒幹勁。」
  
  「這……」阿福一臉為難。
  
  「就這麼回,我不想說第二遍。」
  
  「是!」阿福不再多問,他明白凡是霍白安心意已決之事,便不會再有迴旋的餘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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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00:04:55 |只看該作者
 十八章 生辰
  
  由於南宮世榮被禁足,霍白安的心情沒來由的晴空朗照。沒事兒就哼個小曲,溜躂到茶樓聽書,又或者帶著阿福去醉仙樓品品新出窖的果子酒。
  
  南宮老爺子自是知道自己的兒子被她娘慣得沒邊了,娶的媳婦兒又是個不多言多語,溫婉賢淑的女子。要指著兒媳婦管住南宮世榮,那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但這個渾小子實在是鬧得不像話,這次挨了打又禁足也是能管得住一時。南宮老爺子想了又想,決定來個釜底抽薪。暗中派人給城中所有青樓老鴇兒通了氣,如果還想在寧州城混,那麼凡是看見南宮世榮就拒不接待,否則就等著捲鋪蓋走人吧。一番威逼利誘下,南宮世榮很榮幸的成了——寧州城青樓有史以來,第一位受不待見的有錢公子哥。
  
  霍白安也不知從哪裡聽到了這個消息,一杯薄酒當即灑在地上,以替青樓的姑娘們祭奠南宮世榮那不算強健的體魄。由於霍白安心情不錯,阿福也跟著他四處玩。他挺納悶,少爺身上的銀子好像怎麼也花不完,記得前幾天還被大小姐霍墨兒搜走了三百兩,怎麼口袋裡又冒出銀票了?阿福想不明白,乾脆也不去想,反正有少爺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他阿福的好處。
  
  這半月來,他們成了醉仙樓的常客。阿福雖然對霍白安突然間就愛上了下館子感到疑惑,不過每天能吃到好吃的,他也挺開心。阿福是個自來熟,無論怎樣的環境只要呆幾個時辰,哪家相公怕老婆這等事兒他能打聽的清清楚楚。
  
  在醉仙樓待久了,一來二往,阿福便跟酒樓裡的夥計,老賬房,後院的廚娘大媽,幫廚大嫂混成了一片。廚娘沈大娘對這個小伙子是越看越順眼。會說話,長得也周正,又在將軍府裡做事有份正經差事,算算日子自家虎妞也快到了適嫁的年齡了……
  
  「來,把這些點心瓜子都帶著,沒事兒磕著玩。」
  
  阿福趕緊雙手接著,連聲道謝:「大娘,你心腸真不錯。不禁菜做得好吃,這做點心的手藝一點也不輸給專門的點心師傅。」阿福咬著酥餅,又道:「我聽說城中好多公子小姐都挺喜歡大娘你做的西湖醋魚,那味道,真叫一個香啊。」
  
  說的沈大娘心裡那叫個美啊,當即笑道:「可不是大娘我吹,整個寧州城也只有大娘我做的西湖醋魚才是最地道最正宗的。而且啊……」說著,讓阿福湊到身邊低聲道,「我還有秘方。」
  
  「秘方?那難怪了!祖傳的?」
  
  「哪啊!」沈大娘擺擺手,「五小姐給的。」
  
  「五……」阿福一驚,連忙閉上嘴。沈大娘也發現自己說漏了嘴,連忙道:「我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說。」
  
  阿福笑著寬慰她:「我又不問秘方的內容,沒什麼大事。再說了我家少爺跟五小姐關係好著呢,上次他倆還一起來這裡吃飯,你忘了?」
  
  阿福看了她一眼,連忙道:「算了算了,我知道這是不該問的。當我什麼也沒問,什麼也沒說。大娘,我走了啊……」
  
  「誒,這個也不是不可說。」
  
  果然,沈大娘身為三姑六婆的八卦之魂燃燒起來。阿福一聽——有門,激將法成功了!一臉為難地轉過身:「不行不行,萬一要是被五小姐聽到了,豈不是讓大娘你難做?」
  
  越不是不讓說,越是勾的沈大娘心底癢癢。過了會兒,二人便端著小板凳,坐到廚房的角落裡開始嘮嗑了……
  
  「五小姐每個月都會來?」
  
  「可不是,每個月的月底和月中都會來一次。而且秦府小姐也會來,這二人關係挺好的。」
  
  「來吃飯?」
  
  「這你說的,不是來吃飯還能作甚?五小姐喜歡吃甜的酸的,所以每次來西湖醋魚都是必點的,但廚子一直做不出合她口味的。然後胡掌櫃就專門招會做魚的廚子,我就是看到了那個告示,才過來試試。剛開始啊,我也挺忐忑,怕自己做的也不合這麼金貴的主胃口。不成想,五小姐吃了後反應還不錯,最後還給了我一個秘方。」
  
  「大娘廚藝果然高超啊。」
  
  「也就是按我娘教給我的法子做的。她老人家曾經在西湖住過一段時間,吃過當地的西湖醋魚,也就學了兩手。對於五小姐,無非就是把口味再加甜一點,然後用那個秘方勾芡就行了。」
  
  「除了月中和月末,五小姐還會親自來嗎?」
  
  沈大娘沉吟片刻,道:「那倒沒有了。五小姐是個金貴的人,怎麼能整天在外面拋頭露面呢。唉,現在都傳她摔傻了,真是老天不長眼啊。」
  
  二人又嘮了一會兒,見時辰不早,阿福連忙告辭。走回大堂,就看見霍白安正和胡掌櫃談天說地。走近聽了兩句,阿福只能佩服少爺太能扯了,而胡掌櫃就差把自己閨女的生辰八字都一五一十的告訴霍白安了。
  
  離開了酒樓,阿福便將自己打聽到的,悉數說出。霍白安笑著喃喃自語:「這可真有意思了,月底和月中……為什麼非要月底和月中去呢?」
  
  「因為習慣?」
  
  霍白安搖搖頭:「沒有無緣無故的習慣。我想一定是因為……」
  
  「因為什麼?」
  
  霍白安撇了一眼阿福:「問這麼多作甚!」
  
  阿福努努嘴:「不說就算了。」
  
  天氣漸漸轉暖,轉眼又到了人間芳菲月。霍青陽便是這個季節出生的,所以小時候霍墨兒和霍白安時常打趣他道——大哥跟春天一樣暖人心壞。通常說完這句話,霍青陽身上手上屋裡屋外好吃的好玩的東西,都會被這姐弟二人搜刮走。
  
  按理說,如果家中有長輩,小輩們是不過生辰的。但由於霍家男兒都是武將,按霍青陽他娘的話說:嫁給這樣的霍家的男人,就要做好當寡婦的準備。所以,霍青陽每個生辰都會收到霍墨兒和霍白安的送來的禮物。這一次,又碰巧趕上他在家裡,雖不會大操大辦,但霍墨兒已經吩咐廚子做一桌好菜,小小的慶賀一番。
  
  三人正吃飯說笑,家丁突然走進來,手裡抱著一副畫卷,是風府四小姐送來的禮物。霍青陽一愣,放下手中酒杯接過畫卷。
  
  霍墨兒笑道:「嘖嘖,這風四小姐真是有心啊。大哥,還不快看看畫的是什麼?」
  
  霍白安丟顆花生到口裡:「肯定是畫的是咱們威風瀟灑的霍大將軍。」
  
  霍墨兒湊過去:「霍白安,你這是嫉妒了!」
  
  霍白安拿起筷子,夾了一顆魚眼放在霍青陽碗中:「大哥,吃什麼補什麼。看畫之前先吃顆魚眼明目。」
  
  此時,霍青陽已經是一臉黑線地看著唱雙簧唱的正歡的二人。將畫遞給家丁,命他去拿去書房,等會兒再看。
  
  霍墨兒嗖地站起身,走到門前:「不行不行,大哥,這好畫共賞啊!你可不是有了媳婦兒就忘了親妹妹親弟弟啊。」
  
  霍白安也走去:「這是我完全支持霍墨兒,難得她說了句明白話!」
  
  「霍白安,你就這樣跟你姐說話的?」
  
  「霍墨兒,你就這樣對你親弟弟的?」
  
  霍青陽實在是拗不過他們,硬著頭皮將畫徐徐展開。霍墨兒與霍白安也不吵了,連忙走過去看畫。
  
  待整幅畫卷展開,三人頓時驚詫了許久。這需要怎樣的耐心,功力才能將眼前這副沙場點將圖畫的如此栩栩如生!
  
  「風無雙果然當的起無雙二字啊……」霍墨兒輕聲讚歎著,「這幅畫沒一個月的功夫怕是畫不出來啊。」
  
  霍白安定了定神,坐回位置:「的確是副好畫。想必風四小姐對兵法也挺熟的。」
  
  霍墨兒走近,調笑道:「看吧,果然是羨慕了吧,嫉妒了吧!哎……像風無雙這樣的才女的確是可遇不可求啊,咱們大哥真有福氣!」
  
  霍白安掃了她一眼:「膚淺。」
  
  一個詞,差點沒讓霍墨兒將嘴裡的湯給嗆出來:「你倒是來個高深的給我看看?霍白安,你去畫個試試?估計人都可以被你畫成猴子!」
  
  二人正吵著,絲毫沒注意霍青陽已經拿著畫悄悄的離開了。
  
  霍墨兒示意霍白安停下,看著霍青陽離開的背影,霍墨兒歎道:「咱大哥一顆芳心已經被風四小姐牢牢抓住了啊。咱大嫂的人選看來還真是……」
  
  「她不合適。」
  
  「啊?」霍墨兒蹙眉,「怎麼就不合適了呢?我也算是和風四小姐打過幾次交道,這姑娘為人謙和,不僅有才氣而且長的也好看,關鍵是你看她對咱們大哥的那心意,哪家姑娘能比得了啊!」
  
  霍白安笑了笑:「我記得娘說過一句話,嫁給霍家的男兒就要有當寡婦的準備。」
  
  霍墨兒連忙呵道:「呸呸呸,別說那不吉利的話!老天爺是長眼睛的!」說著,又對著霍白安壞笑道:「就算是要壯烈一個,相比咱們大哥,我覺得老天爺會親睞你。畢竟要留著大哥這樣的有為青年,你這個吃喝玩樂的公子哥,嘿嘿……」
  
  霍白安白了她一眼,可憐的歎口氣:「你真的是我親姐嗎?!」
  
  霍墨兒不想說這個不吉利的話題,忽而道:「我記得大哥好像再有半個月就又要走了吧。」
  
  霍白安點點頭。
  
  「哎……這一走也不知下次回來又是什麼時候了,也不知風四小姐等不等的起。」霍墨兒憂慮的歎著,忽而又振作起了精神,「不如趁著大哥還在家裡的這段日子,多找些由頭讓他們見見面?!」說著,又笑道:「順便把小五也接出來,她比你有意思多了。為什麼我就沒有這樣一個妹妹,可惜啊……」說罷,搖著頭回自己屋了。
  
  霍白安抬頭,瞇著眼望著天上的浮雲。
  
  風無雙……呵,如果讓娘見到這位風四小姐,不知又會有怎樣的景象呢?
  
  「少爺,你想什麼呢?」
  
  阿福一聲喚,讓霍白安回過神。
  
  「沒事,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阿福憨憨笑著:「翠竹送來的信。五小姐的毒解了,要謝謝你,約你明天去醉仙樓吃飯。」
  
  「哦。」霍白安接過信,又瞟了一眼阿福,這廝的臉怎麼紅的有些不正常?
  
  「阿福,你腰間的錢袋子是新的吧?」
  
  阿福一愣,一向口齒伶俐的他突然有些結巴了:「啊……那個……對啊,是新的,新的……嘿嘿。」
  
  霍白安心領神會,湊過去,不壞好意的點破:「翠竹送的?」
  
  話還沒說話,阿福的臉熟的都能煮雞蛋了,嘴裡絮絮叨叨說個不停。
  
  「她說她每天也沒事做,就順手做了一個錢袋子。我其實也不是很喜歡這個,但別人白送的也不好不收。反正是白送的,樣式嘛,馬馬虎虎過得去,還不算太丟人……少爺,你說是吧……少爺,少爺?!」
  
  阿福四下張望,霍白安早就拿著信進屋了。半響,無人應話,阿福看著錢袋子,低聲道:「嗯,是的!」
  
  說罷,滿意地跟進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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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00:05:11 |只看該作者
 十九章 商談
  
  霍家兄弟姐妹之間雖親,但對於對方的私事除特殊情況一般並不過分干預。

  所以,就算霍白安潛意識裡覺得風無雙有些怪怪的,但也不曾多嘴一句。

  至於霍墨兒,她也只是偶爾興起了,去當把紅娘,其餘時間便做著自己的事情,糾結著要不要再回趟家看一下。
  
  霍青陽生辰過去三日,霍白安按照信上約定的日期來到醉仙樓。胡掌櫃依舊笑得喜慶,可相比前段時間眉頭似乎鎖的更緊了。

  見著霍白安,連忙將他帶往雅間,風玨茗已經在那裡等候多時了。本來還打算請簫長風,可這位神出鬼沒的蕭大俠在十天以前留了個口信便走了。說是風玨茗的毒已清,他還有事便不在寧州城多留。
  
  還是上次那間屋子,但氣氛卻比上次要輕鬆許多。風玨茗氣色好多了,簫長風在解毒之後又開了一些調理身體的方子,藥都是在霍府煎熬,然後趁熱偷偷帶過去的。此刻,她身著翠綠色襦裙,整個人顯得俏麗可愛,讓霍白安有些失神。
  
  「少爺,還不坐?」
  
  阿福一聲喚,令霍白安大窘,別過眼神,匆匆坐下,拿起一個茶杯,把玩半天終於問道:「不是要請客吃飯的嗎,還不上菜?」
  
  風玨茗笑盈盈地又遞給他一封信。
  
  不會是情書吧……
  
  霍白安忐忑不安的接過後,發現自己想多了……
  
  「這信裡寫的是什麼?」
  
  風玨茗眨眨眼,笑的純良無害:「你看看。」
  
  霍白安狐疑地拆開信,剛看了開頭的開行,頓時將信反拍在桌面,扯出一個苦笑:「我可什麼都沒看啊,我什麼都不知道。」說罷,哼著小調故作輕鬆的喝茶。
  
  風玨茗鼓起嘴,有些失望略帶小生氣的看著他,一字一句說道:「你看了!」
  
  霍白安喝茶搖頭:「我沒看,一個字都沒看。不信你問我信中內容,我什麼都不知道!」
  
  「你就是看了!」風玨茗不依不饒,乾脆走到霍白安身邊,推挪著他:「你看了信,一定有辦法的是不是?」
  
  霍白安繼續喝茶,裝聾子……
  
  風玨茗推了他好幾下,依舊不為所動。只好無奈地回頭求助翠竹,翠竹小聲道:「小姐,你忘了大家是怎麼教你的?」
  
  風玨茗歪著小腦袋,頓時恍然大悟。
  
  又走到霍白安身邊,輕輕推著他:「好哥哥,你最好了,求你幫幫我吧……」
  
  「噗——」一口上好龍井,噴了一地。
  
  有效!
  
  翠竹挑眉暗笑,連忙將風玨茗又拉回位置坐好。
  
  霍白安回過頭,看著風玨茗半響,終是認命的搖搖頭,哭笑不得:「行,攤上你這麼個姑奶奶,真不知是哪輩子修來的福氣。我就知道,風玨茗怎麼可能會好心好意地請我吃頓飯,哎……果然是鴻門宴啊!」
  
  那封信是胡掌櫃匿名送的,說的還是醉仙樓的事情。
  
  寧州城北接上京貴胄,南臨江南富庶,四通八達。南北來客,做生意的,趕考的絡繹不絕。所以,城中客棧酒樓這一行當一直是供不應求。醉仙樓的胡掌櫃看準的這一商機,想要盤下醉仙樓周圍的三個店舖,以擴大酒樓的經營範圍。但不曾想,好不容易談好的價錢,對方寧願賠雙倍的訂金都不賣醉仙樓了!
  
  原來,江南的一個富商看中了寧州城這塊肥肉,出了五倍的高價盤下那三間鋪子,蓋成客棧。現在已經快要完工了,估計再過七天就會開張做生意。這雖然是一個潛在的敵人,但並不是當務之急。
  
  那江南富商不僅看中了客棧這一行當,對釀酒也十分親睞。前些日子,酒樓裡經常有人購買大量的酒水,一開始大家還以為是來了大賣家。不曾想,這些酒水最後都送到那位富商的府裡去了。富商請了一個釀酒高手,將醉仙樓的每一罈酒挨個品嚐,竟然琢磨出了比醉仙樓酒香還要醇厚的酒!
  
  現在城中出了好幾家小的釀酒鋪子,雖然掌櫃的各式各樣,但暗中調查後發現東家都是那位江南來的富商!胡掌櫃估計,江南富商可能拿不準寧州老百姓的口味,所以先用小鋪子試買,等他發現銷路不錯後,肯定會拿到建好的客棧去買!醉仙樓的招牌就是酒,如今來了在酒上更厲害的對手,雖然現在影響不大,但日後呢……想到此處,胡掌櫃只好冒險匿名將信送到風玨茗哪裡!
  
  霍白安仔仔細細將信中內容反覆斟酌,又發現風玨茗正睜著大眼一臉期待的望自己,頓時覺得頭如斗大。雖如此,他想了想還是如實說道:「風玨茗啊,雖然我對吃喝玩樂挺在行的,可這做生意……我真不在行!這事兒你得和胡掌櫃去商量商量。」
  
  風玨茗的臉色頓時垮了下來,微蹙著眉頭,又不說話了。霍白安這輩子是最見不得女兒家露出這種天見猶憐的神情,一旦對上定是素手無策!
  
  傻掉以前的風玨茗,會直接用武力威脅他,不聽話直接上演全武行!
  
  傻掉後的更直接,這副小女兒柔弱之態更是讓霍白安覺得——只要說一句重話都會覺得良心不安啊……
  
  霍白安只好又將信看了一遍,突然想到一件事,抬頭問翠竹:「如果是以前的風玨茗,她收到這樣的信會怎麼做?」
  
  翠竹老實回道:「以前這些事小姐從來不用我們過問,不過……如果真是遇到了信裡說的事,可能會帶人去……砸店?」聲音越來越小,又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身旁的小姐。還好,沒啥反應……
  
  霍白安贊同的點頭。按照風玨茗這種老子天下第一的性格,有人敢在她的地盤上搶生意,那真是——不想活了?!
  
  又趕緊看了一眼風玨茗,喃喃道:「還是現在這樣的好,起碼命是保住了。」
  
  風玨茗靜靜看著他苦思冥想,黑漆漆的眼珠時而滴溜溜地轉,好像一隻雪狐,明明知道他要使壞招,可偏偏又不曉得他到底是怎麼想的,讓人防不慎防。
  
  她忽然覺得自己以前好像也喜歡這樣看著他,可那到底是什麼時候……想不起來了。這幾天總會夢到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那個人柳眉倒豎,冷峻的臉龐,口中厲聲呵斥:「放肆!本小姐的名字和排行豈是爾等隨隨便便叫的?!南柯小園,可不是那戲樓子,是個人都能進的!」每當這個時候,她便會猛然驚醒。她似乎……有些討厭那個性格囂張的女子。
  
  半響,霍白安長舒一口氣。風玨茗一喜,忙問:「有主意了?」
  
  「餓了……」
  
  阿福鄙夷地望了一眼霍白安:「少爺,你早上不是才吃了兩個包子和一碗粥嗎?」
  
  「你怎麼不說你家少爺早上還紮了半個時辰的馬步,又練了半個時辰的拳法呢?」霍白安沒好氣的翻個白眼,這個阿福怎麼胳膊肘總在關鍵的時刻往外拐?!
  
  翠竹笑著打個圓場:「都是這封信給鬧的,小姐和霍公子肯定早餓了,我這就去讓小二上菜。」
  
  剛起身開門,門卻被人從外吱呀推開——
  
  「不用叫了,我讓胡掌櫃送來了!」
  
  眾人往門外望去,一個黃衣少女站在門口。一張瓜子臉,雙眉修長,雙目猶似一泓清水,在各人臉上轉了幾轉。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便給人一種壓迫感。如果說,別人害怕風玨茗,是因為她手中不長眼的鞭子,那麼這個黃衣女子,則是那股從容的氣魄讓人不敢輕言造次。
  
  她微微綻出一個笑意,規矩端莊,那股壓抑感「彭——」的散去。
  
  秦珍兒,比起上面幾個兄長更得秦老爺重視的女,從老家省親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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