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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其它小說] 錄仙 -【嫡女宅鬥指南】《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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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00:05:23 |顯示全部樓層
 二十章 生意
  
  秦珍兒坐定,目光從風玨茗臉上掃到霍白安,此時胡掌櫃命小廝將飯菜端上,秦珍兒又宛然一笑,招呼大家吃飯,就好像她才是這頓飯的主人。
  
  雅室之門又被關上,秦珍兒只是象徵性地吃了兩口,便拿起酒杯淺酌了一口。此時桌上除了風玨茗,其他人均放下筷子。
  
  秦珍兒笑道:「怎麼,這些飯菜不合口味?」風玨茗抬起頭,衝著霍白安道:「蝦仁。」
  
  霍白安一愣,拿起筷子替她布菜。秦珍兒坐了會兒,笑意漸漸淡下,狐疑地蹙起眉頭:「真的傻了?」
  
  風玨茗瞪著大眼不解地看她,秦珍兒打量許久,終是輕輕歎口氣:「看來傳聞是真的。」不待霍白安開口,秦珍兒搶先道:「看樣子,霍公子應該已經知道醉仙樓的底細了?」
  
  霍白安訕訕笑道:「說知道也算知道一些……」
  
  「那就也是知道了!」
  
  「但不多……」
  
  「知道關鍵就行了,比如書你不是已經知道了醉仙樓東家是誰了嗎?」秦珍兒輕笑:「做買賣的講究和氣,也講究交朋友,既然風玨茗認你這個朋友,那我也認你,如何?」
  
  霍白安頭如斗大,這風玨茗都認的些什麼朋友啊。秦珍兒自交談以來,一直笑著,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而且……他的確是知道了這家醉仙樓的秘密。風玨茗會每月月末及月中來的目的只有一個——檢查賬房做的賬目。
  
  一頓飯後,霍白安算是對秦珍兒有了初步瞭解,和外界傳聞倒沒有多大詫異。話不多,卻句句打在要害上。
  
  對風玨茗癡傻一事,秦珍兒並沒多問,只是將眾人帶到酒樓後院的賬房之中。屋內一張黃花梨木的大桌子,靠牆擺放著四張椅子。桌子後是一方大書架,書籍到沒有多少,一格格裡摞的都是長翻頁的賬本,一本本整齊的擺放在那裡。
  
  秦珍兒坐在桌後翻看賬本,胡掌櫃站在一旁,臉色有些發白。看起來,相較於風玨茗,他更害怕眼前這位主子。
  
  霍白安帶著風玨茗坐在一旁,看不出秦珍兒臉上有任何表情,也不知道她此刻的心思,讓人猜不到,摸不透。她手上越翻越快,越翻越快最後「啪」的合上賬本。眉頭微微蹙起,語氣依舊是不急不緩:「胡掌櫃,這是賬本?」猛地聲音一揚,「我看是欠條還差不多!」
  
  胡掌櫃頭埋的更低了,嘴裡咕嚕咕嚕說不清。
  
  「我花了那麼大的價錢請來的釀酒師父,怎麼突然就被別家挖走了?我是該問你胡掌櫃不中用呢,還是問是醉仙樓留不住人呢?」
  
  霍白安微微掃了一眼秦珍兒,剛才還和氣的女子眼眸裡閃過一絲冷漠,卻又轉瞬即逝。
  
  「行了。寧州城的情況我也知道,急是沒辦法的。那個釀酒師父在酒樓裡這麼些年,咱們待他也不薄。這些年,酒樓裡每有好酒出窖都會莫名其妙的少了那麼一百來壇。」
  
  胡掌櫃嘴巴微張,半晌也說不出一句整話。
  
  「現在酒樓正缺錢,那幾百罈子酒錢咱們是要收回來了。」
  
  「東……東家……您,您開恩啊……」
  
  秦珍兒淺笑:「胡掌櫃你怕什麼,你一個人能喝得下幾百罈子酒嗎?俗話說買賣不成仁義在,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釀酒的徐師父想要去爬高枝,我不攔著,但走之前讓他把酒錢給結了。至於你胡掌櫃,你喝了幾壇就結幾罈子吧。」
  
  胡掌櫃重重的舒了口氣,連忙退下了。
  
  自秦珍兒回來,只一個下午的光景,醉仙樓先後撤換了掌櫃和賬房,提拔了兩個老人和一個新人,又給釀酒師父和廚子分別長了工錢。所有動作雷厲風行,毫不猶豫。
  
  期間,秦珍兒也問過霍白安對醉仙樓現在的狀況有無意見,均被他以不熟悉生意之事給岔開了。
  
  臨告辭時,秦珍兒走到風玨茗身旁,附在她耳旁低聲說了幾句。風玨茗眉開眼笑,帶著翠竹往東跨院跑去。
  
  霍白安正不解,秦珍兒笑道:「霍公子還是等小五回來後一起走吧。」
  
  「她這是去做什麼?」
  
  「我從老家帶了些她喜歡的特產。」說著,讓小廝端上茶,邀霍白安喝茶稍等片刻。
  
  算上今天,這是霍白安與秦珍兒第一次見面,二人如此坐著難免有些尷尬。但秦珍兒卻毫不在意與一個陌生男子獨處。
  
  「這家醉仙樓是小五與我一起開的。」
  
  「嗯,我知道。」霍白安不禁淺笑,雖然他已經知道了,但從當事人口中說出來還是覺得有些震驚。恐怕誰也想不到,聞名整個寧州城甚至周邊幾個大城鎮的醉仙樓幕後東家,竟然是兩個小姑娘。
  
  「我猜你一定很納悶,為什麼兩個閨閣裡的姑娘不在家裡繡繡花學學琴,怎麼會出來開酒樓?那個秦珍兒是商賈之女也就罷了,風玨茗一個伯府千金怎麼也做這麼出格的事呢?」
  
  霍白安笑了笑:「的確有這麼想過。」
  
  秦珍兒也笑了:「原因很簡單,她是伯府千金時的確可以衣食無憂,可一旦不是了呢?」
  
  霍白安一愣,十分詫異地看著她。秦珍兒卻依舊面不改色,好像說的不過是今天天氣不錯這樣不鹹不淡的話題。
  
  正說著,風玨茗回來了,邊走邊與翠竹說道著什麼,看起來心情很是不錯。
  
  秦珍兒站起身:「大宅子裡住的都是金絲雀,擁有天空的雄鷹是不會和一群金絲雀為了一個籠子斤斤計較的。」
  
  霍白安沉默著。秦珍兒已經走過去和風玨茗說著那些特產,二人說說笑笑,也許只有這個時候,她們才會露出小女兒般的姿態。
  
  由於風玨茗絲毫不將霍白安當外人,所以秦珍兒理所當然的也不將他當外人。阿福以為,這世上最會套人話的當屬他家少爺,可自從遇到秦珍兒後,他才發現原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幾次交鋒下來,霍白安糊弄人的那一套在秦珍兒面前絲毫不起作用。加上風玨茗那副慘兮兮地面容,霍白安終於是一腳上了賊船便再也下不來了。
  
  「看來還是小五的面子大。」秦珍兒頗具深意地掃了那二人一眼,又恢復正色:「雖然酒樓目前還是寧州城生意最好的,但流水相較於以前還是少了三成。那位江南來的林伯伯真厲害,真不愧是爹爹的死對頭!」
  
  「對方是有備而來。」霍白安翻著賬本,他已經上了賊船,自是不再裝下去。秦珍兒朝著風玨茗歎口氣:「哎……小五啊,要是你好了多好。只要一個輕功夜探林府,將他家秘方偷出來,咱們就能高枕無憂了!」
  
  霍白安眼神飄忽了一下——這幾日的相處他真的發現,秦珍兒與風玨茗這二人真當是絕配,前者謀財,後者害命……
  
  不過他還是認真地分析著目前的形式。
  
  想要生意好起來,就必須有別人家所沒有的東西。醉仙樓一開始就是因為秦珍兒與風玨茗挖來了大量的釀酒秘方,所釀之酒品種多樣,才吸引了大量的食客登門。如今,這位林老闆也如法炮製,而且價錢壓的比醉仙樓更低。
  
  「要不,咱們也降價?」阿福撓撓頭,秦珍兒直接說道:「壓低價錢這種手段,長個人腦子的都想出來。」
  
  阿福閉嘴了——這個秦小姐的果然是不說話則以,一說話噎死啊!哎,果然還是五小姐可愛些,從來就不凶人……翠竹也不凶人,嘿嘿……嘿嘿……
  
  「必須要有新招!」秦珍兒心底也煩悶,一家酒樓的新招無非是菜餚與美酒,可這兩樣都是約定俗成的東西,推出新品種也需要一段時間研究。等廚子和釀酒師父研究好了,估計她的醉仙樓也關門大吉了。
  
  雖說霍白安的態度比之前要認真許多,可他終究也不是生意場上的老手。一時間也出不了什麼好主意,但有一點他可以保證。如果真的到了萬不得已要降價的哪一步,他可以先拿出一萬兩借給秦珍兒讓她先撐一陣子。
  
  本來按霍白安原本的性子,這一萬兩就當做是被風玨茗打的秋風。但秦珍兒不是風玨茗,在她看來風玨茗和霍白安算是一家人了,自己怎麼也不能白受別人恩惠,她從不願意服軟,更不願意因為是女子而被男人看輕或者更多的照顧。她這樣的性格,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霍白安自然也清楚,所以才用的「借」,即便如此,秦珍兒還是心底不舒服了好幾天。
  
  三人照例只是用過午膳後便離開了。畢竟秦珍兒與風玨茗還是大家小姐,不像霍白安這樣的公子哥,隨便去哪兒都沒人過問。
  
  馬車中,風玨茗絲毫沒有因為酒樓生意受損而感到煩惱。現在的她,只要霍白安陪在身邊就很高興了。
  
  看著她噙在嘴角的笑意,霍白安心弦微震。
  
  「如果有一天她不再是伯府的千金呢……擁有天空的雄鷹是不會和一群金絲雀為了一個籠子斤斤計較的……」
  
  這些話,難道暗示著終有一天她會離開風府?
  
  學武功,開酒樓,這一切都是為了有朝一日離開風府做的準備?如果風玨茗離開了寧州城,那他呢……他當初又是為什麼從上京回到寧州的……
  
  「少爺,到了!」
  
  原來馬車已經駛到了風府附近的小巷中。
  
  風玨茗跳下車,衝著霍白安甜甜一笑,遂與翠竹又悄悄溜回府去。霍白安看著風府那二人高的院牆,微微出神。
  
  阿福湊近:「少爺,你看什麼呢?五小姐已經回去了。」
  
  「阿福,你說那堵牆高嗎?」
  
  阿福被問得莫名其妙,但還是老實回答:「這堵牆啊,對五小姐來說就是小意思,可對於您來說……」阿福很厚道的給自家少爺留了面子。
  
  霍白安收回思緒,白了他一眼,不耐煩地揮揮手:「走了,回府!就知道你嘴裡蹦不出好詞!」
  
  阿福被霍白安弄的二章 摸不著頭腦——少爺這是怎麼了,翻臉比翻書還快,哎……果然還是五小姐最好,她就從來不翻臉。翠竹也不翻臉,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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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00:05:37 |顯示全部樓層
 二十一章 轉機
  
  剛進霍府,霍白安就覺得一股寒意向自己的逼來。
  
  「你走,你走,你快走!你不是一個人過的挺快活的嗎,我就算一個人老死在娘家,也不用你操心!」
  
  接著,一個男子便顛顛撞撞地退了出來。幸虧隨行的小廝眼疾手快地扶了一下,否則他差點就直接摔成狗吃屎。
  
  霍白安很自覺的閃到一旁。
  
  霍墨兒撩起袖子就衝了出來,指著那男子吼道:「哼!老娘這輩子最看不起的就是像你這樣的窮酸秀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你看你除了會審個案子還能做什麼!哎,真是比我家的霍白安還不如!」
  
  「你……」那男子顯然是氣的不輕,一張俊臉扭曲地跟個薩琪瑪似的,但出於禮教他還是努力克制住自己的脾氣。順口氣,說道:「哪有嫁出去的姑娘回娘家這麼久的,為夫來接你回去。」
  
  「我就這麼久不行嗎?!」
  
  夫妻二人堵在門口,霍白安無奈地歎口氣,縮著身子想要悄悄溜進去,他才不要趟這趟渾水!
  
  剛邁出一隻腳,就聽到霍墨兒嚷道:「霍白安,你小子又去哪裡鬼混了?!你快把這個人攆出去,老娘不想見到他!」
  
  「霍墨兒,女子儀態,你怎麼可以當著為夫的面張口閉口就是老娘?」
  
  「喲!我還沒說我是你姑奶奶呢!」
  
  霍白安滿頭大汗地看著兩尊活菩薩,眼見著將軍府門口的行人越來越多,無奈之下只好連忙將姐夫勸離這個是非之地,否則讓眼尖的看出這男子的身份,保不準明天整個大德朝會傳出什麼新聞來!
  
  好容易,霍白安終於勸著姐夫雲昊來到茶樓雅室,給他倒茶熄火。
  
  要說霍墨兒與雲昊的那場世紀婚禮,整個大德朝的士族貴胄那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一邊是將軍府的掌上明珠無數翩翩公子的夢中情人,一個是文壇學術的希望之星萬千世家小姐的理想夫婿,才子配佳人,美的跟一年畫似的,可謂是大德朝的一段傳奇佳話。多少癡男怨女為他倆心碎,多少說書場子評說這段姻緣。
  
  但——事情的真相卻是慘不忍睹的!
  
  當霍墨兒聽說自己日後的如意郎君竟然是一個窮酸秀才,而且二人還是一樁莫名其妙的娃娃親時,當即逃婚;而百里之外的雲昊也是一臉心不甘情不願,誰都知道他江寧雲家是世代文人貴族,突然塞給他一個這麼凶悍的母老虎,這誰受得了!於是,雲昊做了此生唯一一次叛逆之事——逃婚!
  
  均未果。
  
  霍墨兒在半道上被她娘顧飛燕截回,直接塞進了花轎;而雲昊更是失敗,連江寧城都沒出就被逮回來了。婚後二人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起初大家還為他倆勞神,後來發現這種吵架似乎已經成了一種慣例,或者說是——一種夫妻間的情趣?
  
  而現在,霍白安只好先在茶樓裡勸著雲昊,大哥霍青陽則在府中硬著頭皮陪霍墨兒聊天。
  
  霍府
  
  「大哥,你說說這叫什麼事兒。別人家的相公,哪個不是疼媳婦兒疼的,再看看我家哪個,硬是誰整天欠他八百吊似的!」
  
  茶樓
  
  「白安啊,不是我說你姐,她實在是……你說她要練武就自己練挺好,我每天下值回去還要陪她扎馬步,這不是閒得慌嗎!」
  
  霍府
  
  「我督促他練練武怎麼了?你看他那身子骨弱的,剛進秋就生了兩場病!我還不想這麼年輕就守寡!」
  
  茶樓
  
  「你看看我,本來好好的。讓你姐硬是拉著我起來跑步,秋風那叫個蕭瑟啊,結果,剛入秋我就病了!」
  
  霍府
  
  「不就是會寫幾句酸詩充充場面嗎,真不明白怎麼還會世家千金小姐喜歡這個酸秀才!」
  
  茶樓
  
  「姑娘家也不能隨隨便便就動手動腳啊,我真費解為何別人口中的霍墨兒會是一個柔美千金的模樣!」
  
  霍府
  
  「不管怎樣,反正他不向我低頭認錯,我就是不回去!」
  
  茶樓
  
  「無論如何,她都必須跟我回去,不管用什麼方法!」
  
  ……
  
  霍白安回過神,「啊?說完了?!」連忙又給雲昊續上茶水。
  
  到了晚上,雲昊的小廝神神秘秘來霍府,正巧遇上霍白安。
  
  「三少爺,求你跟大小姐說句好聽的吧,我家少爺其實挺想大小姐的。」
  
  霍白安無奈的仰頭歎口氣:「夫妻吵架呢都是床頭吵完床尾和。沒事兒,等過了這陣子就好了。」
  
  「可就怕這陣子沒過完,整個江寧城上上下下的文人秀才們會被少爺逼瘋啊!」
  
  「啊?」霍白安納悶地看著他:「我姐跟我姐夫的事和那些秀才有什麼干係?」
  
  「自從少夫人回來後,少爺一直悶悶不樂。你也知道,這文人一不高興就喜歡寫點詩做個賦。以往上門求詩的人少爺一概是不理不問的,就怕引起閒言碎語。現在可好,凡是求詩的人,一概接待,弄得府中整天喧嘩吵鬧,更有甚者直接追到了少爺就職的督學府,督學門口也整日擠滿了人,現在弄得府中衙門裡怨聲載道。」
  
  霍白安聽著還是不解:「就算如此,這跟秀才們也沒關係啊。」
  
  小廝歎口氣:「俗話說文人相輕,大家見少爺一副張揚的姿態,自然是認為他有意顯擺。江寧的部分學子就找上門來,要與少爺比賽作詩。唉……可憐的秀才們,就這樣被少爺給比得半死,現在江寧成的學子間都流傳了一句話『既生昊,何生吾』他們認為自己才學比不上少爺,便都歸鄉種田了!這樣一來,今年秋試,江寧城就沒有學子參加了!」
  
  一番話讓霍白安聽的萬分汗顏。瞧瞧這小兩口架吵的多有水準,直接影響到全國的人才選拔,不得不佩服雲昊大德第一才子的頭銜啊。
  
  等等——他姐夫是大德第一才子!
  
  霍白安眼中猛然掀起一陣狂喜——他怎麼把這茬給忘了!不顧那小廝繼續抱怨,帶著阿福便往醉仙樓趕去。
  
  果然,秦珍兒依舊在賬房坐著。見著霍白安趕來,有些意外。只聽霍白安帶著一抹笑意,輕鬆說道:「秦老闆,你醉仙樓的生意,有盼頭了!」
  
  秦珍兒大喜,霍白安將所想之事對她一一說明。果然,秦珍兒那顆精明的商人之心一聽便懂,臉上的笑意越發燦爛:「霍公子,你果然很有一套!」
  
  三天後,醉仙樓推出新酒——不醉不歸。
  
  城中其他酒樓紛紛派了人來打聽,沒想到這「不醉不歸」比市面上最貴的酒還要足足貴上十兩銀子!
  
  就在各大酒樓掌櫃譏笑醉仙樓是想圈銀子想瘋時,醉仙樓的新任掌櫃的又放出了一條消息——「不醉不歸」一年只釀三十壇!
  
  又少又貴,醉仙樓連著的兩番舉動,令眾人皆模不著頭腦。大家只當他是病急亂投醫,誰都沒將這新酒當回事兒。
  
  由於江南的富商來到寧州城,一時間,寧州城的各大釀酒鋪子食肆飯莊皆降低了價錢,除了醉仙樓——不降反漲!
  
  除了以前的老熟客,大部分的新客人都往江南富商的食肆酒樓裡跑——圖的就是物美價廉。
  
  現在,只要醉仙樓開張一日,那不是賺銀子,而是往裡賠銀子。醉仙樓的夥計開始著急,賬房開始著急,穩重的新任掌櫃也有些急了,可兩位東家小姐的臉上卻依舊是一臉輕鬆。
  
  就當大家以為醉仙樓徹底不行時,一年僅售三十壇的「不醉不歸」突然受到了城中文人雅士的熱捧。
  
  不知是誰,將不醉不歸拿給了大德第一次才子雲昊品嚐。雲昊飲罷,詩興大發,當即提了一首《醉仙詩》!這事兒很快便傳開了,皇宮中翰林院的大師們對著首《醉仙詩》讚不絕口。又聽說,雲昊作詩時喝的便是醉仙樓的「不醉不歸」,大師們本著對學問的探討,便也派人購了一罈子品嚐。這美酒美詩的佳話漸漸傳開了,文人學子為了更接近心目中的文壇偶像,紛紛前來品嚐這傳說中的美酒!
  
  「真沒想到,這個酸儒還有這等影響?!」霍府中的霍墨兒一臉納悶,眼前也擺著一瓶不醉不歸。想了想,到了一小杯小酌了一口,又道:「味道還不錯,可也不至於賣的那麼貴吧!」
  
  說著,只聽門口傳來霍白安的聲音。
  
  「這你就不懂了吧,你喝的不是酒,是風雅!世間俗物太多,風雅太少,所以啊,哪怕它一罈酒買一百兩銀子都不為過啊!」
  
  「哼!」霍墨兒放下酒杯,「也就是那些文人閒著沒事兒做!男人就該提刀跨馬,保家衛國,整天整那些詩詞歌賦有什麼用!」
  
  霍白安笑了笑:「可就有人喜歡文人啊。」
  
  霍墨兒心不在焉:「誰會喜歡他啊?」
  
  「昨天姐夫收到了一封信,好像是姐夫從小就青梅竹馬的表妹要去雲家消暑,讓姐夫回去看看。這個表妹你也見過的,就是在你和姐夫大婚那日,哭的死去活來的那位。雲老夫人對這個表妹是喜歡的不得了……」
  
  「他敢!」霍墨兒「嗖——」的站起身。霍白安連忙往後退了幾步,裝著不解:「我說了什麼嗎?不就是姐夫的小表妹要去家裡嘛。姐,你放心,那個小表妹對姐夫崇拜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就算不回去,姐夫的生活應該還是可以過下去的!再說了,咱們堂堂將軍府,還養不起一個大小姐?姐,安心住著吧。」
  
  「我扒了他的皮!雲兒,收拾東西,回家!」
  
  看著霍墨兒風風火火地衝出去,霍白安壞笑著坐下替自己倒杯茶潤嗓子。姐夫啊姐夫,作為你幫我寫詩的報酬——我姐這不就回去了嗎?!
  
  見著桌上的「不醉不歸」,霍白安美滋滋地也品了一杯——反正他也沒問具體用什麼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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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二章 評價
  
  由於雲昊這位大德第一才子的效應,醉仙樓的酒是身價倍張。別家賣的是酒,他們買的是風雅!風雅自是無價,一年三十壇產量的鎮樓之酒「不醉不歸」更是文人風雅的代名詞。
  
  秦珍兒趁勢以醉仙樓的名頭舉辦了詩畫品賞會,效仿一年一度的梅花宴,但醉仙樓的詩畫會在梅花宴的基礎上,又是添加了一些有趣的小環節。一時間,有錢有閒有才情的公子哥世家小姐們齊聚醉仙樓,忙得連大掌櫃都要親自去伺候客人。
  
  而之前降價的幾家食肆酒樓,家底本就沒有江南富商來的厚實,降價後連本錢也收不回來,日子一久,只好紛紛掛上了店舖歇業的木牌。
  
  自此,在日後的寧州城中,江南富商的酒樓代表實惠,醉仙樓代表風雅便成了酒樓食肆這一行當中不成為名的規矩,二者分別佔據寧州城酒樓食肆中的半壁江山,井水不犯河水!
  
  秦珍兒看著賬本,嘴角的笑意就沒有淡過。雖然賬房已經算過一道,但她就是喜歡享受一把算盤啪啪作響的聲音——此時正在美滋滋地扒算盤。
  
  霍白安覺得在這樣下去,這位小姐的臉上估計樂得可以開出一朵牡丹花來了。
  
  隨著最後一顆算珠啪響,秦珍兒常舒一口氣:「行了!僅這一個月便是一千三百兩二錢七文的進項,小五拿走的份額是四百九十兩!老規矩,我先替你將這錢單獨放在一邊。」說罷,又衝著霍白安笑道:「霍公子,你真的不打算做買賣?四六開,如何?」
  
  霍白安連忙擺手:「多謝厚愛,我這也是瞎貓撞上死耗子,純屬運氣好。」
  
  秦珍兒想了想,眼珠提溜轉了一圈,說道:「其實我也不強人所難。但你也知道,小五現在這樣的狀況實在不適合商談酒樓一事。萬一被人發現伯府小姐是醉仙樓的幕後東家,那後果將不堪設想。你也知道,我大德朝的規矩,勳爵以及勳爵子女是不准經商的。」
  
  霍白安訕訕笑著,他大概能猜到秦珍兒要打什麼算盤。
  
  果然,下一刻秦珍兒便道:「不如這樣,在小五好之前,她負責的那一部分就由霍公子來打理,等小五好了再轉交給她。而這段期間的進項……我替小五做主了,與你七三開,你七她三,如何?」不待霍白安回答,秦珍兒便對一旁的風玨茗問道:「小五,你覺得我剛才的主意如何啊?」
  
  現在的風玨茗,只要是霍白安說的那就沒有不好。霍白安說蘋果是鴨梨,那在風玨茗來說——那還真就是鴨梨!
  
  所以她毫不猶豫地點頭。
  
  霍白安看了她半晌,惡狠狠道:「說好了,這些算你還了以前打我秋風搜刮走的那些銀子!」
  
  風玨茗聞言,乖乖點頭。
  
  霍白安想了想,又道:「我全黑了啊!」
  
  風玨茗依舊乖乖點頭。
  
  霍白安不甘心,咬牙道:「把你以前賺的都黑了!」
  
  風玨茗甜甜笑著,點頭。
  
  秦珍兒見狀,很識時務的退出賬房,帶上門。
  
  「你……」霍白安實在不知要說什麼,只好道:「騙你這樣的人真沒意思。這世上捲了富家千金小姐的首飾嫁妝然後逃走的男人多得是,如果遇到像你這樣子的,指不定會多高興。要說這銀子啊,沒幾個人不喜歡的。」
  
  風玨茗等他說完,輕聲道:「一共一萬三千兩,存在泰豐錢莊,都給你。」
  
  霍白安微微愣住。
  
  風玨茗淺笑著:「還有江寧的驚鴻小樓,上京瑞香茶舍……」
  
  「夠了!」霍白安只覺心頭悸震,他不敢再聽風玨茗說下去。果斷站起身,走開兩步,扯出一劑不屑的笑意:「想顧我給你當免費掌櫃,門都沒有!看在銀子的份上,勉強幫你看一下醉仙樓吧,其他的免談!」說罷,推門,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害怕與風玨茗說話,看著她,總是一刻擔憂,一刻憤怒,下一刻卻又是不知從何處而來的歡喜。霍白安走的飛快,微涼的輕風讓他稍稍清醒。
  
  而後數日,霍白安在秦珍兒的督促下走馬上任,暗中處理著醉仙樓的相關事宜。有時他不自覺會想起風玨茗,不過這一點霍白安絕對是不承認的。現在,霍白安每日除了去悅來茶樓喝茶聽書嗑瓜子外,去醉仙的次數也逐漸多了起來。大家只當是這位游手好閒的公子哥也想附庸風雅,也不將他當回事。對此秦珍兒不止一次感歎,這就是男兒身的好處啊……
  
  陽光正好,曬得人暖洋洋。細碎的陽光透過木窗撒在桌上,桌後之人的模樣卻極為懶散,一手托腮,一手放在桌上,沒有絲毫精神。突然,推門聲緊跟著一個清脆的女聲:「一頁沒看完,打了不下十個哈欠了!怎麼跟小五一個德行,看賬本都不用點心!」霍白安硬生生嚥下到嘴邊的哈欠,喝口茶繼續看賬本。
  
  勉勉強強看過賬本,接下來要去試吃菜品。
  
  「蜜汁梅肉,糖醋肉段,辣鹵蜜汁香乾……」看著桌上的菜品,秦珍兒伸手揉著額頭——怎麼都是甜的!
  
  霍白安見她蹙眉,有些納悶:「這些是酒樓裡的招牌菜,味道不行嗎?」
  
  「味道是挺好的。」秦珍兒無奈地喝口水,「你倆口味還真一致。霍公子,你也喜歡吃甜的?」
  
  阿福嘴快,立刻接道:「我家公子喜歡吃辣的!」
  
  秦珍兒愣了一下,遂發出長長的「哦——」的聲音:「難怪以前跟小五試吃的時候,盡點辣的!」
  
  霍白安手中筷子半空中一頓,對上秦珍兒嘴角處若有似無的笑意,繼續處之泰然面不改色的夾菜,彷彿什麼都沒聽到。
  
  快到未時(13:00——15:00),秦珍兒也不再多留。阿福找了個由頭偷偷溜出來,跟在秦珍兒身後。
  
  「有事?」秦珍兒停下腳步,狐疑地看著他。
  
  阿福嘿嘿笑著,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那個……秦小姐……我就是想問一下,以前五小姐都是怎麼說我家少爺的?」
  
  秦珍兒柳眉一挑,環顧了一下四周,走近幾步低聲問:「這是你想知道還是你家公子問的?」
  
  「我家公子怎麼可能拉下這個臉面,就是小的好奇而已。如果方面,秦小姐不如告知一二?」
  
  秦珍兒想了想,問道:「你是怎麼看你家公子的?」
  
  阿福一愣,老實答道:「雖然我家公子游手好閒吧,但心腸還是不錯的!秦小姐可能也知道三年前茶樓那件事吧!」
  
  秦珍兒點點頭,「其實吧,小五是這麼看的……」
  
  「你說那個霍白安?!呵,要力氣沒氣力,要身手沒身手。柔柔弱弱的一點男子漢氣概都沒有,竟然還想著英雄救美?真是癡心妄想!反正,他就是一幅文弱小白臉的模樣!」
  
  「可……」阿福反駁道:「我家公子優點還是很多啊。比如說善解人意,比如說……比如……長得那麼好看!」
  
  「男人長那麼好看作甚?又不是青樓的小倌!你看他那眼睛,跟個狐狸似地。男人就應該是要有一種硬氣,身軀凜凜,胸脯橫闊,有萬夫難敵之威風!上次找他拿了三百兩銀子,瞧他那小氣樣好像是割了他一塊肉似地。哎,這樣的男人真是太沒意思了!太沒意思了!」
  
  見阿福還要反駁,秦珍兒連忙道:「這都是小五說的,跟我可沒關係!要是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阿福歎著氣。那些話才是真正的五小姐會說的,現在的五小姐果然是因為撞傷了腦袋,所以導致神智不清。哎,那些評價還是別讓少爺知道的好,否則……
  
  正走著,突然撞著一個人。正想埋怨幾句,突然對上一個和藹的面容。
  
  霍白安笑的特別燦爛,可阿福分明聽到他從牙齒縫中惡狠狠地擠出一句:「風——玨——茗——,你跟我等著!」
  
  轉眼到暮春將過,陪同老皇帝微服私訪的風老爺要回來了,所以風玨茗這段日子一直安靜待在府內,絲毫不知道自己以前的那些言論被霍白安得知了。
  
  風書權人未歸,家信先至。看著書信,王氏噙著笑意的嘴角漸漸淡了下去。
  
  屋內的氣氛有些凝重,風無雙不禁納悶,輕聲問:「娘,信上說什麼?」
  
  王氏握著信微蹙眉頭,半響,終是努力勾起之前的笑意:「老爺要回來了。」頓了頓,又道,「咱們府裡又要有喜事了!」不待風無雙發問,王氏說道:「玨茗,還有無雙啊,你們爹爹這次從江南帶回了一位姨奶奶,以後要好好相處。高嬤嬤,趕緊去將東花園的院子收拾起來。」想了想,站起身:「還是我同你一起去吧。」
  
  「娘,我跟你一起去!」
  
  說罷,風無雙也連忙與王氏一同往東花園走去。
  
  風無雙扶著王氏,滿臉愁雲。王氏見她這副模樣,不禁笑道:「傻丫頭,你愁什麼?」
  
  「爹爹真厲害。」
  
  王氏知道她話裡有話,也不說破,只是笑道:「不是你爹厲害,是那個蘇氏厲害。」
  
  「可……」風無雙有些微慍:「就算她要嫁進咱們風府,也用不著讓娘你親自來替她收拾住處,等爹回來來自然會安排的。娘,你不要太委屈自己了!」
  
  「傻丫頭,這些話你對娘說說就好。那個蘇氏你自不要去理會,一切交給為娘就是。」
  
  風無雙閉上嘴巴,她自然是相信自己的娘親的。不管那個蘇氏是何方神聖,只要在風府,她都必須要尊娘親一聲大夫人!
  
  而風玨茗坐在廳內,神色淡然。似乎親爹娶誰,誰當她姨娘都與她沒關係。翠竹端了杯香茗給她,低聲道:「看來咱們的大夫人,又要忙起來了。哼,就讓她們狗咬狗,一嘴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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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00:05:59 |顯示全部樓層
 二十三章 新人
  
  由於風書權還有一些雜事,便讓新納的妾室便提前動身回風府。五日後,車船周轉,那位打江南來的姨奶奶蘇氏終於抵達寧州城。大夫人王氏為顯正室心懷,早就打發了轎子嬤嬤去碼頭候著。不多時,一頂晃悠悠的小轎自邊門抬進府中。
  
  蘇氏扶著嬤嬤的手,緩緩下轎。待她抬起頭,四周等候的丫鬟家丁們才算看清這位新姨奶奶。眉眼淺笑如一彎新月,目光流轉,一段風流全在眼角眉梢處。嘴角微微勾起,帶著一對淺淺的酒窩。
  
  家僕們連忙將蘇氏的行李抬進已經收拾好的院落,嬤嬤則按規矩帶蘇氏去見大夫人王氏。
  
  誰料嬤嬤剛開口,蘇氏道:「哎喲,人家一路車船勞頓,這般風塵僕僕的面容如何去見大夫人呢。」她是江南女子,那吳儂軟語啥事好聽,「嬤嬤不必急,我去休息一會兒,換身衣物再同你一起去見大夫人,反正也不差這一刻。」
  
  高嬤嬤是大夫人身邊的老人,見蘇氏這副趾高氣昂的嘴臉,恨不得抄著鞋墊子給她兩嘴巴。奈何蘇氏是老爺新納的,正得寵,如論如何都是得罪不起的。
  
  蘇氏直接去了自己的海棠苑。海棠苑裡種著幾樹海棠樹,樹態峭立,似亭亭少女,花朵紅粉相間,葉子嫩綠可愛。蘇氏大致掃了一眼,微微點頭,算是對自己的以後的住處感到滿意。
  
  蘇氏進了房,再出來時,已換了一身杏紅色的齊胸襦裙,挽著一條淺藍漸白的披帛。又支上鏡子,打開那些胭脂水粉,小指輕輕佻起一抹口脂便往唇上塗抹。裝扮完畢,頗為得意的衝著鏡子笑了笑:「帶我去見大夫人吧。」
  
  此時,正廳中的王氏已經等了近一個半時辰。屋內一眾婢女皆小心翼翼地候著,風無雙掃了眼坐在自己對面的風玨茗,她正低著頭專心致志地玩著手裡的小玩意,看樣子是一點都不關心這位新姨娘。呵,傻子果然活的快樂。又看了一眼娘親,王氏正在悠閒喝茶,好像也對蘇氏如此居高自傲的架勢絲毫不動怒。風無雙暗自讚歎——娘的功力果然很深厚,如此想著便也將自己心中的那份不快藏了起來。
  
  終於,在王氏準備換第三杯茶時,蘇氏緩緩走來,分別向坐著的女眷福了安。王氏讓她坐下,命丫鬟奉茶。
  
  「老爺在外的這些日子,多虧你照顧了。」
  
  蘇氏笑了笑:「這是應該的。有句話說的好,緣分到了想推也推不掉。老爺總對我說,我和他好像是上輩子就結下的緣分哦。」
  
  王氏淡然地笑了笑,茶杯放下時卻意外磕出了響聲。
  
  二人又聊了些不痛不癢的事情,王氏問道:「剛才去看了住處吧,感覺可好?」
  
  「我聽說是大夫人親手安排的,自是極好。不過我自幼在江南長大,哎喲,大夫人也知道啦,江南人都喜歡水。無論再好的地方,如果沒有水,那就少了一分秀氣咯。」
  
  風無雙終於忍不住開口:「府中自然是有湖的,而且寧州城也是依山旁水之處。」
  
  蘇氏抿唇而笑,並不多言。
  
  王氏接過話:「無雙,不得無禮。姨奶奶常年住在秀湖邊,那是天下第一湖,怎會是寧州城這裡的水能比的。」
  
  「還是大夫人說的是。」蘇氏輕聲道:「有句詩不是說『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麼?」
  
  風無雙不屑地冷哼:「這個自是知道。」
  
  「這就是了。見過秀湖後,心中念得看的便只有秀湖,別處的水就少了一分靈氣,一分雅致,一分詩意。所以才有俗話說『一見秀湖淡三分』。」說罷,似有無意地朝著王氏笑了笑。
  
  屋內丫鬟嬤嬤都是明眼人,半老徐娘的王氏與年輕貌美的蘇氏一比,的確是……淡了三分!
  
  由於多了一位姨奶奶,風府一下子忙碌了起來。霍白安坐在醉仙樓內,已經好幾日沒見著風玨茗了,也不知她現在怎樣。
  
  正出神,就聽見一陣「咚咚咚」的敲門聲。秦珍兒站在門口,走近來,歎著氣:「哎……讓霍公子看賬本真是難於上青天啊。」
  
  霍白安笑了笑:「秦小姐,姑娘家總是這般歎氣容易老啊。」
  
  秦珍兒倒是老氣橫秋地接了一句:「沒辦法,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說著,看饒有深意地了一眼霍白安。
  
  「有事?」
  
  果然,秦珍兒給他帶來了風玨茗的最新消息。
  
  「沒想到,忠義伯都快半百的人了,才開始風流!」霍白安乾脆合上了賬本,反正一時半會兒他是看不進去的,「那位蘇氏對……」
  
  秦珍兒見他擔心的模樣,當即擺擺手:「你放心,只是長個人腦子的,都不會在剛進府就招搖過市,她不可能對小五怎麼樣。」
  
  霍白安想了想,點點頭:「也是這個理。不過我見風府裡這麼多年只有一個大夫人,看來這位蘇氏有點手段啊。」
  
  誰料,秦珍兒立刻失聲笑了,似乎看白癡一樣看著霍白安。
  
  秦珍兒:「你覺得風府這麼多年只有一個夫人,是忠義伯長情呢還是大夫人手段高呢?」
  
  霍白安一愣,這事他真不好評價。豈不說這等閒話像個長舌婦人道他家是非,單說忠義伯與大夫人王氏都是長輩這一點,他也不能去隨便評價。
  
  秦珍兒對這些卻是混不在意,直接道:「忠義伯的結髮妻子是許氏,也就是小五的親娘。許氏死後,王氏才成的大夫人。不出一月,忠義伯早前納的一個小妾被休了,又過了半年,另一個小妾因為七出之條也被休了。所以,到現在大家才會覺得風府只有一位夫人。」
  
  屋內正說著,門外的阿福突然喊了聲:「五小姐……」
  
  霍白安連忙起身,剛離椅子,想了想又坐了回去,拿著賬本,一臉認真嚴肅地翻看起來。秦珍兒好像沒有看見他這副轉變,笑著去迎風玨茗。
  
  風玨茗自來到醉仙樓,嘴角上的笑意就沒有淡下去過。一進門,眼睛珠子就貼在了霍白安身上,看的秦珍兒又是一陣長吁短歎,連帶咳嗽幾聲,總算是將這位大小姐的注意力轉到了自己身上……
  
  話題自然轉到了風玨茗身上,又聊起了風老爺新納的姨奶奶。
  
  秦珍兒想也不想直接道:「只要她腦袋沒被驢踢了,小五就不會有事。」
  
  誰料,翠竹掩面而笑:「秦小姐,恐怕那位小姨奶奶的腦袋真的被驢踢過。」
  
  屋內眾人皆是一愣。
  
  翠竹笑說道:「咱們府中那位姨奶奶的可講究了。這才剛來幾天啊,家裡的碗筷就換了一副又一副。」
  
  秦珍兒納悶:「都摔碎了?」
  
  翠竹擺擺手:「哪能啊,那位小姨奶奶說,青花瓷她用不慣,於是府裡換了白瓷。後來又說,白瓷吃飯沒食慾,於是換了映青瓷。」
  
  秦珍兒一頭汗:「還真遇到個沒腦子的,這副模樣不出三月,就可以從風府卷包袱滾蛋了!」
  
  「不止如此,吃穿用度一樣都不能含糊,絲毫不能比大夫人差,否則就覺得別人看不起她,說話便含針帶刺的。府裡都說,不就是仗著老爺對她的寵愛嗎,瞧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樣子。不過啊……就讓她們鬥去,不然我家小姐還不好出門呢!嘻嘻。」翠竹倒是事不關己,一幅旁觀看好戲的模樣。
  
  秦珍兒也點著頭。蘇氏的到來就讓王氏與風無雙去頭疼吧,最好是鬥得兩敗俱傷。對風玨茗來說多一個姨娘,少一個姨娘都沒什麼影響,反正都不是她的親娘。
  
  秦珍兒坐了一會兒,見霍白安依舊在那裡裝模作樣的看賬本,不禁勾起一個笑意,「翠竹啊,前幾天我看中了一些小玩意,你跟我來替你家小姐挑幾樣。」
  
  翠竹多激靈啊,連忙點頭跟著秦珍兒一起出去了。
  
  屋內,又只剩風玨茗與霍白安二人。
  
  風玨茗靦腆地看著他。
  
  霍白安卻依舊看著手中的賬本,只是那上面的數字突然就變成了風玨茗評價他的話語——「……你說那個霍白安?!哎,這樣的男人真是太沒意思了!太沒意思了!」
  
  風玨茗見他又不理自己了,心底有些慌張,小聲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霍白安不明所以地看著她,這又是到的哪門子歉?
  
  「我一直想出府來著,可翠竹說無雙總是暗中派人盯著我,要我老實待在府裡。這幾天小姨娘來了,她們都去看她了。我不是故意的……」
  
  她努力說著,霍白安聽明白了。原來這丫頭以為自己是因為她幾日都不出來所以生氣了。看著昔日囂張跋扈地風玨茗如今竟然如此小心翼翼地說話,他心中徒生了一絲惆悵。他看了看眼前之人,認真道:「以後不管你什麼時候來,我都會等著。」繼而輕浮地笑道:「反正我整天也沒事兒做,這裡管吃管喝還發銀子,這種好事兒打著燈籠也難找。」
  
  風玨茗聞言,臉上漸漸浮起一抹笑意。霍白安合上賬本,他真是看不下去了,連一個數字都看不進去。起了身,走到風玨茗身邊坐下。
  
  看著她,實在是有些不放心。現在這丫頭傻里傻氣的,要是不小心捲到了王氏和蘇氏的爭鬥中,恐怕怎麼死都不知道。
  
  霍白安想了想,開口道:「在家裡就待在自己的小院,少說話,少走動。你們家來的那位姨奶奶,最好別去打擾她。」
  
  風玨茗自是乖乖點頭。
  
  霍白安給她端來了一些瓜果小點心,想了想替她削了一個鴨梨。風玨茗喜滋滋地接過,咬了一口,樂的眼兒彎起:「甜!」
  
  「嘖嘖……怎麼以前就沒發現霍公子身上,散發著這種慈母的光輝呢?」
  
  「我以前也沒發現。咦?秦小姐,為什麼不是慈父呢?」
  
  「哎,就我家少爺那模樣,慈父還差了點。」
  
  偷趴在窗沿的三人,像三隻小老鼠般嘀嘀咕咕,嘰嘰喳喳。
  
  「當然是慈母了!」秦珍兒斬鐵截釘,「我小時候,我娘就是削梨給我吃。」
  
  翠竹與阿福無奈地看了她一眼——原來削梨的就是慈母啊,那削蘋果的難道就是慈父了?
  
  三人看了會兒,很識趣的走遠了。
  
  秦珍兒低頭看著自己胸前的長命鎖,這也是小時候自家娘親親手帶的。可惜,小五的娘死得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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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00:06:12 |顯示全部樓層
 二十四章 暗鬥
  
  寧州城的悠然小苑,是世家公子小姐愛去的一個地方。小苑內佈置的相當雅致,頗有一股世外桃源之感,小橋流水,溪石鵝軟,恍若仙境。
  
  秦珍兒依舊是那副人前不鹹不淡的模樣,所以大家都以為她是一個不苟言笑,有些冷漠的女子。這幾天秦夫人從小玩的一個小姐妹的女兒出嫁了,所以秦夫人每天都會在秦珍兒耳邊念叨著——女兒家別學你爹做買賣,相夫教子才是正經事。在家閒著,不如去悠然小苑看看,那裡文人雅士,說不定就有你相中的呢……秦珍兒招架不住,只好帶著丫鬟來到悠然小苑躲清靜。
  
  秦珍兒正帶著丫鬟無聊亂逛,丫鬟眼尖,突然道:「小姐,你看那是誰!」
  
  秦珍兒順著丫鬟手指的方向望去,不遠處的竹林石桌旁,坐的正是風朗玥。秦珍兒想也不想便走去,真愁無聊著,好不容易遇上一個熟人,總比一個人瞎逛來得好。
  
  風朗玥也看到了她,站起身笑了笑:「秦小姐,真沒想到……」
  
  秦珍兒擺擺手:「沒想到我這種鑽到錢眼子的人,也會到這種風雅的地方來吧。」
  
  風朗玥招呼她坐下:「是啊,我以為秦小姐與我家小五一樣,看著這些詩詞歌賦就會打瞌睡。」
  
  秦珍兒無奈的歎口氣:「我沒辦法啊。」便將秦夫人這幾日的嘮叨說了一遍,聽得風朗玥掩面輕笑。秦珍兒也不在意,微微環顧了四周,發現風朗玥並沒有帶丫鬟或嬤嬤,似乎是一個人來的。
  
  風朗玥知道她在納悶什麼,說道:「嬤嬤去買東西了,我等著無聊,便來這裡坐坐。」秦珍兒點點頭——怕是被風朗玥故意支開的。
  
  秦珍兒與風朗玥雖交集並不多,但以前和風玨茗待一起的時候,她是三句話不離風朗玥,把這個姐姐誇的是天上人間獨一份,由此可見風朗玥在風玨茗心中的份量。所以,雖然與風朗玥交情並不深,但秦珍兒對她還是很有好感。
  
  與風朗玥聊了一會兒,秦珍兒便明白風朗玥為何會出現在悠然小苑了。這幾日聽說了風府又新納了一位小妾,所以她有些心神不寧。悠然小苑這裡幽靜,在她還未出嫁時便喜歡來這裡靜靜坐著,喝杯茶,煩亂的心思也就淡了下去。
  
  秦珍兒見她面帶愁容,想定是與風府那位新姨奶奶有關,說道:「大小姐放心,小五最近好著呢。前些日子我還見著她了,那位新進的姨奶奶不過是個草包。王氏用小指頭都能收拾她,她是威脅不到小五的。」
  
  風朗玥品口茶,斟酌了一下言語,緩緩道:「其實,我並不擔心爹爹的妾室。想必小五以前也對你說過,在我娘還在世時,除了王氏,我爹爹還娶了兩房妾室。待我娘去世後,那兩房妾室也先後被我爹爹休掉了,其中一個妾室的女兒也因病夭折。」
  
  風朗玥不在多言,但其中緣由,耐人尋味……
  
  風書權的原配許氏去世時,風朗玥四歲,四歲的娃娃已經有了一些記憶了。她記得母親喜歡穿著淡雅的衣服,坐在院中的槐樹下的木籐搖椅裡,抱著她,柔聲說著小娃娃們愛聽的故事。
  
  許氏進門兩年,除了風朗玥再無所出。無奈之下,只好替丈夫尋了兩房妾室。好在她性子素來淡泊,加之當時娘家家道正盛,兩房妾室倒也守著本分。
  
  風朗玥依稀記得,那是自己這十幾年來最快樂的日子。她是風書權的第一個孩子,風書權並沒有因為她是女兒而輕視她,反而因為她的乖巧更加疼愛。作為風府唯一的孩子,有母親爹爹的疼愛,嬤嬤丫鬟沒有一個不盡心照顧,真是比公主還要尊貴。那時風書權雖然娶了兩位偏房,但他對許氏的情誼還在,一月也去不了偏房幾次。
  
  直到……王氏進府。
  
  她本是一個秀才的女兒,機緣巧合下遇到了風書權,被他收為偏房。王氏那個時候也是乖巧可人,在風府的一舉一動均按照規矩來。漸漸的,許氏也接受了她。不久,王氏的肚子便大了起來,原來是帶著種來的。
  
  王氏生下了一個兒子,母憑子貴,在風府的地位一下子水漲船高。不過,許氏那是也懷了孩子。由於她身子素來不好,懷著的時候就有小產的跡象。好在風府乃忠義伯府,名貴藥材並不少。在提心吊膽中,終於到了熬到了預產期,可生下來的卻是一個死嬰。許氏悲痛欲絕,身子越發虛弱了。可看著自己唯一的女兒,又沒有兄弟姐妹照應,如果她有一天就這樣撒手人寰,這個乖巧的女兒要怎樣在風府裡活下去?
  
  所以,許氏拼了命懷了第三胎,可卻在懷胎八月時,早產了……幸虧嬰兒命大,活了下來,而許氏一口氣沒提上,連新出生女兒的一眼也沒見著,便死在了產室。
  
  許氏去世,許氏娘家也遭逢了家變,樹倒猢猻散,風朗玥知道——自己的童年結束了。看著襁褓裡哭鬧的妹妹,她輕輕伸出自己的小胳膊抱著她,哄著她安睡。
  
  「那時候姨娘也生了一個女兒。爹爹抱著她說,他現在才真正算是兒女雙全了。」風朗玥看著手中的茶杯發呆,淡淡地說著。
  
  離開悠然小苑,秦珍兒覺得自己的胸口悶悶的。
  
  「紅豆糕……又香又甜的紅豆糕……」街邊小攤的叫賣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小丫鬟見她停下腳步,好奇問:「小姐,是不是想吃紅豆糕啊?」
  
  秦珍兒笑了笑:「娘這些日子說她想吃甜的,咱們買些回去吧。」
  
  太陽漸漸落山,風無雙在湖邊作畫,只覺一陣濃郁的香味撲面而來,不由嫌棄地皺起眉頭。
  
  「四小姐,這麼好的雅致啊。」
  
  蘇氏搖著團扇,移著蓮步而來。風無雙看了她一眼,鼻子裡冷冷哼了一聲,算是應了一聲。夕陽餘暉撒在湖水上,晚風徐徐,吹著絲絲涼氣,被太陽曬了一整下午的熱氣漸漸淡去,令人好不愜意。蘇氏無意掃了一眼風無雙的畫,不由噗嗤笑出聲。
  
  風無雙不滿地擰起眉頭,略帶譏笑的口吻:「小姨奶奶也會看畫?」
  
  蘇氏到處的自然,說道:「這麼風雅的事情我自然是不會的,不過……四小姐畫的可是府裡的景致?」
  
  風無雙不屑地掃了她一眼:「難道小姨奶奶連我所畫之境也看不出來?」
  
  蘇氏笑盈盈道:「嗯……這畫旁邊的詩句也是四小姐所做?」
  
  風無雙見她這幅輕浮的樣子就覺煩悶,她是寧州城有名的才女,一向心高氣傲,哪怕她身旁的丫鬟都會識字讀書,如今與一個下賤歌女如此輕佻地說話,令她十分不快,簡直就是自將了身份!但看著蘇氏那副分明有話卻又不說的神情,風無雙還是按捺下怒氣,說道:「小姨奶奶對這幅畫有何指教,儘管詳說。江南人傑地靈,哪怕是水邊的浣紗女都懂詩詞,想必小姨奶奶一定也是箇中高手。」
  
  蘇氏反而問道:「四小姐,難道因為我來了,所以這段日子過的不太舒心?」
  
  風無雙有些詫異地看著她,終是笑道:「小姨奶奶這話怎麼說的,家裡人多熱鬧。我每天都過的挺好的。聖人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世間一切不過夢幻泡影,應做觀如是。」說罷,略帶嘲諷地看著蘇氏,唉,這些話她一介歌女恐怕也聽不懂,自己果然是對牛彈琴,毫無風雅。
  
  蘇氏毫不在意,只是眨著眼睛無辜道:「既然四小姐什麼都看開了,為何還在這詩中悲歎人生苦短?莫不是『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吧?」不待風無雙說話,蘇氏繼續道:「唉……四小姐不過才及笄之年就如此感歎了,當真好才學!小女子……奴家應當是老太婆了吧,老太婆自愧不如啊。」說罷,施施然離去了,徒留風無雙目瞪口呆地留在原地。
  
  少頃,湖邊響起悠揚婉轉的歌聲——「蹴罷鞦韆,起來慵整纖纖手。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見客入來,襪戔剷金釵溜。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將那閨中少女嬌俏可愛之情唱的淋漓盡致,那蘇氏年長風無雙近十歲,可這一比較一顰一笑之間,盡顯年輕之態。四周丫鬟大多也是十四五歲的年紀,皆聽的一臉沉醉,比起之前站在風無雙身邊,不知活潑了多少。氣得風無雙恨不得當場將畫撕得粉碎,挨著小姐面子,只能跟著大家擠出一劑苦笑。
  
  此時風玨茗正用著晚膳,翠竹突然停下布菜的手站起身子,有些納悶:「小姨奶奶,您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
  
  蘇氏搖著團扇,走到風玨茗身邊坐下:「沒想到,五小姐不是南方人口味卻也是偏甜的?」
  
  翠竹不知她來者何意,只好客氣問道:「小姨奶奶不介意的話,就和小姐一起用膳吧。」
  
  「我已經吃過啦。哎喲,你們也知道,我剛來寧州有些水土不服,再好吃的飯菜也只能吃幾口。唉……而且廚子到現在也做不出我喜歡的菜色。罷了,不提這些糟心事。」蘇氏換上笑臉:「我今天是來給五小姐送禮物的。」
  
  「禮物?」風玨茗放下筷子,好奇地看著她。
  
  蘇氏微微招手,一個小丫鬟抱著一條長木盒走來,翠竹接過。見蘇氏點點頭,便打開了,愣住——
  
  竟然是一柄七尺長劍!
  
  「我嫁進風府呢,算是五小姐的姨娘。長輩初次見小輩,自然是要拿出一些像樣的禮物的。一直聽說五小姐不愛紅裝愛武裝,這把秋水還算入得了方家法眼?」
  
  風玨茗點點頭,翠竹連忙接口:「多謝小姨奶奶了。」
  
  蘇氏送了禮物也不多留,站起身說道:「以後大家都是一家人咯,一家人何必客氣呢。五小姐以後有空,可要常去我哪裡坐坐。」
  
  風玨茗對那把秋水倒是愛不釋手,不過這禮雖然送的在禮,可翠竹還是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第二天,翠竹一去打聽在得知,蘇氏倒不是僅送風玨茗一人,上至王氏下至嬤嬤一等丫鬟都有禮。不過……
  
  「你知道嗎,咱們那位小姨奶奶竟然第一個去的是五小姐哪裡!」
  
  「這事兒我聽說了。小姨奶奶是不是……竟然不去大夫人哪裡,現在府裡可是大夫人說了算。就算第一個不送大夫人,也應該去四小姐那邊啊!」
  
  「就是就是……我看這小姨奶奶真不長眼……」
  
  小丫鬟們聚在一起嘰嘰喳喳,討論個不停。突然聽到一聲咳嗽,連忙閉了嘴。翠竹冷眼看著她們,挨個掃了一眼,便不發一言地穿過。
  
  「得意什麼啊,不就是個一等丫鬟麼,跟在那位小姐身邊,還不如我們呢!」
  
  身後的碎語傳來,翠竹身邊的小丫鬟握著拳頭,低聲道:「都是些勢力的傢伙!」
  
  翠竹並不在意,拍了拍她的肩:「沒什麼,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她們說的也是實情。」
  
  不過,蘇氏送禮按照規矩來說,先後順序並沒有錯。風玨茗乃嫡女,而王氏則是一個偏房扶成的正室,誰先誰後並無多樣。不過,現在風府是王氏當家,這蘇氏怕是初來乍到,以為風府跟其他大院一樣,先嫡後庶。翠竹暗暗歎口氣,過段時間那位小姨奶奶就會明白風府裡的彎彎繞繞了。
  
  不過,風無雙卻不打算讓蘇氏有這個時間去明白。她坐在王氏身旁,雖然面容柔和,可聲音卻透著冷冽:「娘,這位小姨奶奶簡直是不把你放在眼裡!剛進門不來請安,竟然先去梳妝打扮。這些日子也不來請早安,又出了送禮的事情。還……還譏諷女兒……」
  
  王氏邊聽邊繡著花,臉上卻沒有任何怒意。
  
  風無雙見王氏這副不急不躁的模樣,心底越發煩亂。
  
  王氏見她如坐針氈的樣子,放下手中針線,笑道:「莫不是霍家大公子又出遠門了,所以你都不願待在為娘身邊好好做女紅?」
  
  風無雙一愣,繼而臉上有些微紅:「娘,你說什麼呢!他……他去哪裡,我才不關心。」
  
  「哦?那你這副著急的模樣是作甚?」
  
  風無雙見她明知故問,不由蹙起眉頭:「娘,你是不是有主意了?」
  
  王氏拿起針線,繼續繡著:「什麼主意?」
  
  風無雙啞然——自然是將蘇氏趕出府的主意啊!
  
  王氏見女兒那副氣憤的模樣,歎口氣,屏退了四周的丫鬟。
  
  「無雙,為娘為什麼要生氣呢?」不待風無雙開口,王氏繼續道:「我是這府裡的大夫人,兒女雙全,你哥哥也爭氣。蘇氏不過是個姨娘,而且是歌女出生,她能翻得起多大的浪花呢?」說罷,似有無奈的歎口氣:「男人啊,總是喜歡年輕貌美的女人,就算為娘趕走了一個蘇氏,你爹爹就不會帶第二個第三個回來?」
  
  「可是……」風無雙還會覺得心中不太爽快。王氏揉著她的髮頂,語重心長道:「與其讓一個精明的女人進門,不如就讓這一個好好的活著。」
  
  風無雙一愣,明白了王氏的心意。
  
  王氏雖打著如意算盤,卻終歸小看了蘇氏那股風流的勾人姿態。這幾天,她竟然發現自己的親兒子——風府長子,竟然與蘇氏眉來眼去!
  
  王氏的心,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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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00:06:24 |顯示全部樓層
 二十五章 嫁禍
  
  這件事,王氏自然是藏在心中對誰也不曾說起。畢竟一切只是她的猜測,當不得真。可每日見年輕貌美的蘇氏在眼皮子底下晃來晃去,王氏就一陣心煩意亂。

  說實話,放眼整個寧州城,比蘇氏長得漂亮的女人不少,但一顰一笑的風騷卻是蘇氏自個獨一份的。兒子風遠鵬,正血氣方剛,為了讓他安心讀書繼承風府忠義伯的勳爵,王氏對兒子的管教歷來嚴格。想著男子漢大丈夫先立業再成家,所以對兒女情事上面並沒有對他囑咐過什麼。
  
  一個血氣方剛的小子,一個會來事的狐狸媚子,萬一風遠鵬被迷昏頭做了糊塗事……王氏終於按捺不住,決定想辦法除掉蘇氏,以絕後患!
  
  雖如此打算,但蘇氏畢竟剛進府正受寵,一時間王氏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
  
  轉眼暮春已過,端午將至,俗語云「五月五,雄黃燒酒過端午。」是以這段日子,寧州城大小人家都開始準備粽子,雄黃等過節的食物。
  
  霍白安看準機會,早在端午之前就命廚子研究新的粽子口味,臨近端午前便將這些粽子以五個一裝放入做工精緻的食盒中,每一個食盒配上不同的詩句,每一份食盒本身的樣式不同,配的詩句不同,食盒內的粽子擺放講究部分口味也不同,是以一份食盒粽子便是天下獨一份,絕無雷同。

  隨後讓掌櫃親手將其中一份送給寧州城的父母官,以表商家對朝廷的衷心。知府老爺對醉仙樓的做法頗為滿意,對這天下獨一份的食盒粽子也頗為滿意。這消息漸漸散開,寧州城其他達官貴族端午過節均定了醉仙樓的食盒粽子。既免了收禮受賄的嫌疑,這做工精美且價格不菲的食盒同時也彰顯了自身的品味。
  
  秦珍兒是數錢數的合不攏嘴,正扒拉著算盤,心腹丫鬟突然跑來,說秦夫人趁著端午過節將老家的大表哥給請來了。秦珍兒當即拉下了臉,唸唸不捨地離開算盤和賬本。臨了,又摸了摸心心愛愛的算珠,一臉心不甘情不願地跟著丫鬟回府。
  
  霍白安幸災樂禍地看著她,不過他更多是替那位老家來的大表哥感到悲哀,要和銀子搶秦珍兒,似乎是一點勝算都沒有。翻看了一下秦珍兒之前看的賬本,醉仙樓的流水比之前漲了近四成。霍白安笑了笑,打個哈欠後優哉游哉地逛到前廳,要了個座和幾盤茶點,愜意地品嚐起來。
  
  一輛馬車停在門口,車上下來一位華衣婦人。婦人走到櫃檯,一腔吳儂軟語霎時好聽。
  
  「掌櫃的,我來定一盒粽子,不知還有什麼樣式?」
  
  掌櫃連忙將圖譜拿出,婦人眉頭微蹙,似在專心挑選。一同斟酌後,選定的樣式,婦人身旁的丫鬟道:「做好後送往忠義伯府就成了。」
  
  忠義伯府四字令霍白安微微抬頭打量了一眼那婦人,從穿著打扮來看……莫非她就是風書權新納的小妾蘇氏?!
  
  霍白安看了一會兒,並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只當她是出來買東西的。又在醉仙樓坐了會兒,見日落西山,霍白安提著一個食盒裝著幾碟小菜便回去了。霍墨兒回了夫家,霍青陽收到軍中密信早早歸隊,如今霍府只餘霍白安一人當家,他倒是樂得清閒幽靜。在院中樹下的石桌上擺上碗筷盞碟,品著小酒,晚風徐徐拂過,神情頗為悠閒。
  
  「阿福,明天你去醉仙樓拿幾個粽子回來,咱們也過節應景。」霍白安說著,發現阿福不知去向。不由皺著眉——這小廝,莫非又往女兒家的胭脂店跑了?
  
  正喝酒,就看見阿福面帶愁容的回來。霍白安挑眉壞笑:「阿福啊,是不是翠竹看不上你的胭脂?」
  
  阿福當即跳腳:「別瞎說!我一個大老爺們怎麼可能去胭脂店買胭脂,這麼娘們的地方我怎麼能去!」阿福絮絮叨叨的解釋,霍白安純屬找樂子地聽著。
  
  解釋半天,阿福恍然大悟,一臉無奈地看著眼前之人:「少爺,你現在是拿我尋開心,等下你看了這封信恐怕就笑不出來了!」
  
  霍白安放下酒杯,問:「什麼信?」
  
  阿福將信遞給他:「翰林院的吳侍郎寄來的。」
  
  霍白安一愣,心中涼了半截——吳侍郎,太子少時的侍讀之一。阿福見霍白安面色複雜,當即道:「要不我把這封信給燒了,就說咱們沒有收到。」
  
  霍白安無奈地笑道:「拿過來吧,就算燒了下一次恐怕就會直接派人來霍府了。」
  
  讀著信,霍白安的臉色越來越陰鬱,遂站起身往書房走去。阿福連忙地讓一旁小廝將碗筷收好,又囑咐廚房晚上備好夜宵。看少爺這幅模樣,恐怕今天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回到書房,霍白安靠在太師椅上長歎一聲。那封三頁紙的書信密密麻麻擱在桌上,阿福將火盆端進,見霍白安默許,便將書信立刻焚燒了。
  
  霍白安望著房梁發呆——
  
  去年雪災,凍死良田作物無數,災民流離失所,朝廷派太子賑災,戶部撥款三百萬兩。三月前,部分州府反映,這筆賑災款並沒有如數到賬。一時間,太子貪污賑災糧款的風聲在朝中漸漸傳開。與此同時,齊王殿下摔麾下眾將幫助災民,齊王妃更是拿出自己的陪嫁之物賑災……如今朝中,廢太子立齊王的聲音又多了起來……
  
  阿福站在一旁不敢做聲,只是霍白安半響不說話令他有些擔憂,輕聲問道:「少爺……您看這事……」
  
  霍白安依舊是仰著頭,倒在椅子裡,似在自嘲:「我一介草民,無官無職。這等朝廷機密大事,吳兄不該告訴我,萬一這信落在了有心人手中,不知又要翻起多少波浪。」
  
  「可是……」阿福猶豫半響,終於說道:「太子殿下雖然軟弱,但賑災一事多少雙眼睛盯著,萬不可能發生私吞賑災款的事情。恐怕,吳侍郎他們是當局者迷,又或者現在朝中孤立無援,加之齊王……情急之下考慮不周,便送了這封信。」
  
  霍白安訕訕笑著:「怎麼會考慮不周,如果落到了有心人手中也不出事,大不了將將軍府也拖進朝中的那攤渾水。」
  
  「您說——」阿福蹙眉:「吳侍郎這封信的用意到底是什麼?」
  
  霍白安不答,反問道:「你認為這封信是吳兄寫的?」
  
  阿福不解。卻見霍白安歎口氣:「怕是太子授意的……」說著便站起身,低聲歎道:「我欠了別人的人情受了恩惠,注定是要還得。寧州城內雖然沒有遭災,但周邊幾個鄉縣多少有了大雪的影響。所以寧州縣衙也收了賑災款。京城中數十雙眼睛盯著,太子他們不好行動。寧州天高皇帝遠,就從這筆賑災款入手調查吧……」說著,苦澀地笑道:「爹說得對,人這輩子什麼債都能欠,就是欠不得人情債!」
  
  秦珍兒收到霍白安的告假條子有些驚訝,對著一旁的丫鬟笑道:「霍公子倒是夠有雅致的。」假條上說端午將至,他霍白安反正也閒著,聽說某縣有賽龍舟,便準備帶著府中小廝去湊這個熱鬧,這段時間就不來醉仙樓了,還請秦老闆發個慈悲准了假期。
  
  秦珍兒想了想,決定將這事兒告訴風玨茗,免得她找不到霍白安心急。主意打定,帶了一盒粽子,便去風府拜訪。
  
  走至風府,發現風府附近停著數輛裝著石土的馬車,不斷有僕人挑著石土進進出出,看樣子府中正在興土木。秦珍兒輕車熟路的直接去了南柯小園,侍女們正三五成群撲蝶玩,而風玨茗則坐在院中大槐樹的樹蔭下無聊打著哈欠,那幅憊懶的神情,和霍白安竟有些相似。
  
  丫鬟將粽子交給風玨茗的侍女,食盒裡冷粽子帶著絲絲涼氣幽香,風玨茗當即決定現在就解決掉它們,正巧她中午沒什麼食慾,午膳只喝了兩口湯便沒吃了。秦珍兒帶的是醉仙樓推出的新粽子,小巧可愛,一口一個,很受姑娘家歡迎。翠竹將粽子剝好裝盤,又端來了一壺香甜的果子酒,惹得風玨茗的食指大動。
  
  秦珍兒與她閒聊,問道:「風府裡是不是要建什麼東西,我見巷子口好幾輛石土大車。」
  
  風玨茗點點頭,說道:「海棠苑的小姨奶奶要新挖一座荷花池。」
  
  「誒?」秦珍兒有些吃驚。
  
  翠竹接話道:「咱們這位小姨奶奶不是江南人嗎,嫌府中的湖水離她有些遠,住的不舒服。便決定在海棠苑中挖一座荷花池,好讓她閒時賞花納涼。」
  
  「這……王氏同意了?」
  
  「當然得同意,這事是老爺說的!說小姨奶奶剛來,大家要好好照顧她,誰敢說個不字啊!」
  
  「嘖嘖……」秦珍兒似笑非笑的歎道:「小姨奶奶可真夠威風啊!」
  
  說話間,風玨茗已經解決掉三個小粽子了。秦珍兒笑道:「小五,你這是多久沒吃飯了啊?難不成府裡來了小姨奶奶,你這就窮的連飯都吃不上了?!」
  
  翠竹給她倒杯果子酒,解釋道:「其實小姐這幾天胃口都不太好,天氣熱,什麼也不想吃。還好今天秦小姐送來了這盒粽子,小姐怕是餓壞了。」
  
  秦珍兒抬頭,瞇著眼看著日頭:「這幾天的確是有些熱,酒樓裡買的好的也都是些涼菜,再過一段時間就要去冰窖鑿冰了。」
  
  坐久了,秦珍兒站起身在院中踱著步活動活動。見著南柯小園的正廳門口掛著兩束艾草,回頭問道:「小五,你這艾草掛的夠早的啊。」
  
  翠竹笑道:「這是小姨奶奶送來的,屋子裡還有菖蒲、榕枝。小姨奶奶雖然生活奢侈了點,不過對府中每個人倒是很大方,時常送些東西。往年府中的粽子都是又大夫人吩咐準備,今年小姨奶奶也準備了一份。小姐這段日子受了不少苦,希望能藉著端午驅驅邪氣吧。秦小姐您聞聞,那艾草還挺香的。」
  
  秦珍兒走近,還真是散著幽香。不過……這小姨奶奶果真是個沒腦子的,才剛進門就擺出這幅當家主母的姿態,希望她能多活幾日吧。
  
  翠竹本想留秦珍兒與風玨茗一同用晚膳,不過秦夫人派了丫鬟來,讓秦珍兒回去與大表哥共進晚餐。秦珍兒大呼無奈,可母命難為,只好說下一次再來找她玩。臨走時不忘囑咐風玨茗,霍白安要她代為轉達的話——這段日子他不在城內,你要乖乖的,好好吃飯,別瘦了,也別胖了。要知道胖來如山倒,胖去如抽絲……保持現在這個樣子就好,吃不下飯呢就喝點山楂水,或者想著他,就能吃下飯了,所謂秀色可餐,就是這個道理。
  
  翠竹聽著眼皮子一跳一跳,不由出聲問道:「這真的是霍公子囑咐我家小姐的?」
  
  秦珍兒特無辜地眨著眼睛:「是啊!」大致內容差不多,就是經過她秦珍兒潤了一道色番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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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00:06:39 |顯示全部樓層
 二十六章 離家
  
  「小姐,喝點冰鎮酸梅湯,解解乏。」翠竹挑起簾子,卻沒有見到風玨茗的身影。放下碗,四周尋望一番,屋內只有兩個婢女倚在一旁打瞌睡。翠竹心中漸漸發涼,連忙搖醒了她們,厲聲呵道:「小姐呢?!」
  
  小丫鬟驚醒,均有些不知所措,連忙道:「小姐在午睡啊。」說罷,轉頭朝著木床望去,哪有風玨茗的半分影子,嚇得睡意全無:「這……小姐剛剛還在這裡啊!」
  
  翠竹努力鎮定著神情,深呼一口氣,冷靜吩咐道:「你們兩個繼續守在這裡,如果有人問起就說小姐嫌家裡悶,出門閒逛了。如果小姐回來了就讓她呆在屋裡,誰也不許多說一個字!」說罷,撩起裙子跑到自己的住處,找了兩個心腹丫鬟,讓她們在府中小心翼翼地尋找,自己則出門去尋。
  
  此時,風無雙正躺在臥榻上瞇眼小憩。傲雪匆匆走近,附在風無雙耳邊低語。風無雙頓時睜開雙眼,擺手令四周丫鬟退下,獨留傲雪一人。
  
  「通知南宮世榮了嗎?」
  
  「一早就通知了!她身上中著毒,跑不了多遠。」
  
  「好!」
  
  風無雙站起身子,走至窗邊往南柯小園的方向望去,不禁勾起一絲笑意。
  
  「可……」傲雪還是有些擔憂,「萬一夫人知道這件事?」
  
  風無雙擺擺手:「沒關係,反正風玨茗死定了,而且咱們這樣做與娘的目的是一樣的。我娘太過慎重,這麼好的機會如果因為一時猶豫而溜走了,我會後悔一輩子!」
  
  傲雪如是想著,也覺得是這個理,頓時輕鬆不少,讚歎道「夫人的這一計策,一石二鳥,果真高明!」
  
  風無雙得意地笑著。
  
  蘇氏不是想過主母的癮麼,娘親就讓她囂張。只是她恐怕還不知道,在她送給風玨茗的艾草裡早就混有了毒粉。一開始的症狀與食慾不振相似,但不出一旬,就會使人四肢無力,徒生幻像,最後讓人瘋癲。呵呵,謀殺嫡女,這個罪名夠蘇氏喝一壺了!
  
  不過,這個毒並不會致命。風無雙思前想後,決定藉著母親的東風,將風玨茗斬草除根!本想著將風玨茗騙出風府,沒想到她竟然自己跑了,真是老天爺都站在她這一邊!風無雙當即通知了南宮世榮,只要風玨茗死無對證,那個蘇氏就算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這些,風無雙自是沒有與王氏說起。王氏並不贊同女兒參與這些事,但風玨茗就好像一根毒刺紮在她的心口,不除不快!
  
  天熱,午後的大街上少有行人,就連路邊小販也沒了叫賣的力氣。卻看見一個人影匆匆忙忙朝著霍府跑去,霍府門子昏昏欲睡。只覺一陣微風掠過,不由咂摸著嘴巴,伸個懶腰,待看清來人時,不由有些吃驚——「五、五小姐?」
  
  風玨茗額頭出著絲絲細汗,想必著剛才那陣小跑給熱的,臉色也有些泛白,但聲音還算穩定:「霍白安在哪裡?」
  
  門子連忙走出來,笑道:「五小姐先坐一會兒,我讓人給您倒茶去。這大熱天的……」
  
  「霍白安在哪?!」風玨茗又急促地吼了一聲,臉色更加慘白了。
  
  門子嚇了一大跳,他深知這位風五小姐說一不二的脾氣,連忙道:「少爺帶著阿福去永昌縣看賽龍舟了。」
  
  話音落,剛才還在門口的人便消失的無影無蹤。門子揉了揉眼睛——五……五小姐?
  
  風玨茗強壓著身體的不適,只是那股揮之不去地恐懼之感縈繞在心頭。她現在只想見到霍白安,彷彿一個溺水之人本能的想要去尋找那根救命浮木。
  
  走了一會兒,風玨茗只覺得腳步漸重。這種熟悉的無力之感再次襲來……
  
  雪夜,打鬥,刀傷……
  
  肩膀上的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腳下一個踉蹌,風玨茗眼疾手快扶住一旁的樹幹,將將站穩。
  
  「五小姐,這大熱天的你不在府裡待著,跑這裡作甚?」
  
  風玨茗抬起頭,來人竟然是南宮世榮。
  
  南宮世榮笑的燦爛:「我的小姨子啊,看起來你今天好像不太舒服。」說話間,朝著風玨茗舉步而去,誰料風玨茗猛地站直了身子,一掃之前頹廢萎靡之色,冷冷地看著他,只是不斷發白的臉色還是出賣了她現在的狀況。
  
  南宮世榮也不著急,拍了拍手,四周頓時出現了十數個黑衣蒙面大漢。他笑著,慢慢說道:「嘖嘖,我真是有個心狠手辣的小姨子,姐姐還沒嫁進門,就想要親手殺了自己的姐夫。小五啊,迷魂香的滋味好受嗎?」
  
  迷魂香……那個大雪夜的過往如洪水般肆掠著她的腦海,此時此刻她的腦袋彷彿要炸掉一般。
  
  「給我活捉她!」
  
  一聲令下,那數十大漢欺身而來。風玨茗一個側身,仗著自己身材嬌小,竟以迅雷之勢逼近一漢子身前貼身與他站在一起,不待他反應過來,立刻奪走他手中長劍,腳尖輕點,瞬間便於眾人拉開數丈之遠。
  
  南宮世榮一臉悠閒地看著這齣好戲,緩緩道:「呵,自風府逃出,一路從小道而行,掩人耳目。風玨茗,你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不過,就以你現在這幅模樣,你以為你能逃得了?!」
  
  劍身泛著殺意,風玨茗眼中一片凌冽。幾番打鬥後,手上力道漸弱,防範不急,胸口被人重擊一章 ,一口鮮血嗆出,風玨茗頓時倒地不起,被兩個黑衣人從地上架起,拖到南宮世榮面前。
  
  南宮世榮挑起她的下巴,一臉惋惜:「嘖嘖,真難得,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風玨茗這幅模樣,真是大快人心啊。」
  
  「現在怎麼辦?」黑衣人問道。
  
  南宮世榮心情大好,想及之前與風玨茗的恩怨,三年前的當眾羞辱,大雪夜的刺殺,不由怒從心生,揮手一巴掌打了上去,耳光響亮,頓時解氣不少。
  
  「只要離開寧州城,誰還知道她是伯府千金!」南宮世榮陰陰笑著:「你們那裡不是有讓人四肢無力的藥嗎,餵給她,然後嘛……」南宮世榮冷冷道:「連夜出城,賣到青樓!」
  
  醉夢閣,除寧州城的青樓外,是方圓五百里最大的青樓。
  
  月上中天,花樓裡胭脂旖旎,香氣繚繞。為了保險起見,南宮世榮並沒有親自去,而是讓心腹小廝換裝打扮了一下連夜趕著馬車帶著五六個黑衣漢子,將昏迷的風玨茗帶去。
  
  老鴇兒聽有人賣姑娘,也不當回事,慢悠悠地往後院走去。陡然看見幾個黑衣壯漢,頓時吃了一驚。不過老鴇兒也是老江湖了,看這架勢就知道那位姑娘恐怕有些不簡單。
  
  「隨便開個價吧!」小廝不耐煩地說道。
  
  老鴇兒眼珠轉了幾轉,這樣子來賣姑娘的她見過不少。不問價錢,只要將姑娘買入青樓一般都是仇家所為。這樣子的姑娘,她樓裡也不少。
  
  老鴇兒抬起風玨茗的下巴,不由輕聲讚歎:「還真俊,比我這的花魁差不了多少。」漂亮姑娘是這一行當的台柱子,老鴇兒心有所動,但還是要問清楚。
  
  小廝答的很利索,只讓老鴇兒放心——這姑娘家裡都死絕了,絕對不會有人來找麻煩。又出示了之前偽造的身份名牒,老鴇兒只是接過,並沒有詳細查看,畢竟這種身份名牒大多都是假的。
  
  二人又說了一些,小廝一再保證不會有人找麻煩,最後乾脆塞給老鴇兒一百兩銀票。老鴇兒笑的合不攏嘴,這種買賣也不是第一次幹了,便點頭同意收下這姑娘。
  
  小廝將軟筋散遞給老鴇兒,囑咐道:「這姑娘性子烈。」
  
  老鴇兒會意地笑道:「爺您放心,在我這的姑娘都要把賤骨頭打軟了!」
  
  小廝走近,不懷好意地低聲道:「可以直接讓她接客了。」說罷,又塞了一張銀票到老鴇兒手中。老鴇兒心領神會的笑著——果然是仇家子女啊。按照慣例,老鴇兒將新進的姑娘帶到密室。青樓這一行,無論是否聽話,只要是新來的姑娘都要挨幾頓打,這就叫將賤骨頭打軟。
  
  晚香是花樓裡的頭牌,見老鴇兒又帶了一個姑娘回來,不由讚道:「喲,媽媽,這姑娘可俊啊!」說罷,又走進了幾步,細細看著。
  
  老鴇兒笑的合不攏嘴:「可不是,而且眉宇間帶著一絲英氣,現在的大老爺們見慣了鶯鶯燕燕,來這樣一個小辣椒,指不定多樂呵。」
  
  晚香不語,只見床上之人的脖子處隱隱有一根紅線,似乎還帶著吊墜之類的東西。不由伸手將其解下,竟然是一塊半月型通體透亮的白玉,中間卻隱隱透著一絲紅色。這是上等白玉,晚香惋惜地看著床上的姑娘,怕又是一個家道中落的女子,唉……
  
  轉身便將玉珮交到老鴇兒手中,誰料老鴇兒突然瞪大了雙眼,指著那白玉,嘴唇不斷哆嗦,最後竟然直接摔在地上,瑟瑟發抖。
  
  晚香大驚,擔憂走走到老鴇兒身旁:「媽媽,您這是怎麼了?」
  
  老鴇兒嘴中不斷呢喃:「怎麼會……怎麼會……啼血白玉……啼血……完了,完了!!」說罷猛地站起身,朝著門外高聲喊道:「快去,快去將老虎給我叫來,快去——」
  
  晚香一陣莫名,不過見一向穩重的老鴇兒現在如此慌張,她也明白床上這女子怕是不簡單。正想著,耳邊響起老鴇兒一陣催促:「還愣著做什麼,還不趕緊將這位大小姐給抬到雅室!」
  
  一旁小廝連忙來抬,老鴇兒彷彿驚醒一般,連忙用木棍打開他們的手——「你們這些髒手,拿開!」說罷,親自背起風玨茗,嘴中不斷喃喃道:「姑奶奶得罪了,您老大發慈悲,小的們都沒有動你半根毫毛。」
  
  平日養尊處優的老鴇兒,此刻竟然一路不歇的將風玨茗帶離了醉夢閣,來到到自己住的房子。晚香一路跟著小跑,不由小聲問道:「媽媽,這姑娘到底是?」
  
  老鴇兒答也不答,只是一股腦地翻箱倒櫃,什麼金銀首飾,鹿茸人參,這十數年的家當全部都拿了出來,向供菩薩一樣的供在風玨茗身邊,不斷磕頭喃喃:「菩薩保佑,菩薩保佑,姑奶奶福大命大千萬別在我這兒出什麼事,小的雖然開著瓦勾欄,可從不做逼良為娼的事情。都是小的不長眼,中了那幾個鱉下東西的圈套,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媽媽……」晚香正準備說什麼,就被老鴇兒突然拽著一同跪下:「別亂說話,現在只能求菩薩保佑了!」晚香雖然不明所以,但這般什麼場面沒見過的老鴇兒此刻竟然滿臉菜色,也知道大事不妙。
  
  不多時,一個壯漢拖著一個老者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老鴇兒連忙迎了過去,壯漢剛想進屋,老鴇兒毫不客氣地將他推了出去,呵斥道:「老虎,這未出閣的姑娘能是你能隨隨便便見的,還要不要命了!」
  
  老虎連忙退了出去,只在門外囑咐:「曹大夫來了就好了,快給那位姑奶奶看看!」
  
  曹大夫走過去,正準備把脈,老鴇兒突然抓著他的手,一臉慎重:「曹老,您今年高壽?這可是個未出閣的姑娘,手腕不是能隨隨便便摸的!」
  
  曹大夫一臉黑線,但還是穩著聲音:「老虎穿開襠褲的時候,我兒子都成親了,你說老夫今天多少歲!」
  
  老鴇兒拍著額頭,連忙陪笑:「我這都是被嚇怕了。要是讓那位大人知道,這位姑奶奶被人陷害賣到……我那醉生閣上下三百餘口算是都完了!」
  
  年過古稀的曹大夫倒不在意,醫者父母心,連忙燙了針,給風玨茗整治起來。逼毒的過程引起了高燒,風玨茗只覺得腦袋迷迷糊糊,嘴裡不斷呢喃著細細碎語。
  
  老鴇兒湊近仔細聽著,不由納悶地蹙起眉頭:「霍……霍……白安?」
  
  「媽媽,這好像是個人名。」
  
  曹大夫給風玨茗換上一塊帕子,捋著鬍鬚:「不錯,這位霍白安乃將軍府嫡三子。」
  
  「噓——」老鴇兒示意大家安靜,只聽風玨茗又斷斷續續地說道:「永……永……昌……我……要找……找他!」
  
  「她要去永昌找霍白安!」老鴇兒重複一遍,當即轉頭問道:「曹老,她目前的狀況能夠去永昌嗎?」
  
  曹大夫不屑地掃了一眼老鴇兒:「哼!老朽行醫五十載,什麼疑難雜症沒見過。這小丫頭不過是中了最低等的迷幻藥,只不過因她腦內的淤血才導致神志不清!什麼叫現在的狀況能夠去永昌——嗎?經過老夫妙手回春後,保準比馬跑的都快!」
  
  晚香忍不住插句嘴:「媽媽,這位姑娘現在還是好好養病為好,永昌……我記得永昌好像是在寧州城吧,咱們這離寧州可有一天一夜的路程啊!」
  
  老鴇兒癟癟嘴,曹冷笑一聲,毫不留面子地點破她那點小心思:「如果讓人知道這個小丫頭被賣到了醉夢閣,那對丫頭的名節可是大大的受損。所以,她就想人不知鬼不覺的將這丫頭丟回寧州,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可……」晚香猶豫道:「除了我們,還有那六個黑衣人和那個男的,想必他們就是這位姑娘的仇家!萬一他們將這件事——」
  
  話音剛落,就聽到一直守在門外的老虎朗聲大笑,門窗推開,七個人頭突然被扔了進來,屋內三人竟然面不改色地看著滾落在地上的人頭。
  
  「半路上我就將他們給截住了!」老虎正得意,誰料老鴇兒衝到窗前破口大罵:「你丫的到底有沒有腦子,你把這個人殺了那幕後仇家怎麼找?!」
  
  老虎愣愣地撓著頭:「啊?還有幕後仇家?我還以為……」
  
  老鴇兒洩氣地擺擺手:「算了算了,將這幾個人截了也行。如果有幕後仇家,收不到屬下的報告也不敢隨意斷定姑奶奶的下落!」老鴇兒看著那七個人頭,想了想,對著屋內其餘二人問道:「你們說,我要不要把這個也給小姑奶奶供上?」
  
  晚香一陣惡寒,連連搖頭。老鴇兒瞧著那幾個人頭,覺得長得都壞七扭八吧,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在這世上,姑娘的名節比命更重要。萬一……萬一要是讓哪位大人得知了她被賣到了醉夢閣,就算見過這姑娘的人只有自己和晚香幾人……
  
  老鴇兒越想越後怕,一旁的曹大夫卻慢悠悠地說道:「將她扔給那個叫霍白安不就行了。反正那小丫頭嘴裡念得他的名字,這就叫天意!死道友不死貧道,總不能讓她呆在這裡,到時候咱們都脫不了干係。到時候咱們派幾個暗中跟著,要是那個霍白安有什麼不歸動作,當即滅了那小子就行了!」
  
  老鴇兒聽著覺得甚為有理,一行四人連夜將這尊瘟——哦不,活菩薩給送回寧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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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00:06:49 |顯示全部樓層
 二十七章 歸來
  
  霍白安收到一份不知從何處寄來的匿名信時大吃一驚,待他看到信中內容一向後,從容的笑意頓時消散了,連夜帶著小廝從永昌縣趕回寧州城,直奔將軍府,直到看到床上熟睡之人安然無恙,那顆懸著心才稍稍安下。
  
  那封奇怪的信只說這位姑娘身重迷幻藥,幸得高人相救,昏迷中最終念得是一個叫霍白安的名字,便將人送到了這裡。
  
  霍白安招來了小廝詢問了幾句,發現府中之人竟然都不知道裡屋裡突然多了一個人。霍白安垂頭想了想,其實這種狀況以前也有發生過——
  
  比如他正在將軍府的後院悠哉喝茶,突然就聽到一聲悶哼,一個人影突然從牆上掉進土堆裡,過了會兒爬出來,衝著坐在樹下喝茶的他翻個白眼,牛氣哄哄地走過來,毫不客氣地伸手道:「有沒有金創藥?!」然後理直氣壯地待在他的房裡蹭吃蹭喝……
  
  如今想想,那個時候風玨茗似乎就在偷偷的練武,看著手中信件,霍白安無奈歎道:「你……唉,這次又是遇到了什麼麻煩呢?」
  
  走至床邊,發現風玨茗已經醒了。不待他說什麼,就被她緊緊抱住,嘴中呢喃不清。好半響,霍白安才聽懂她到底說的什麼。
  
  原來,風玨茗中了混在艾草裡的迷幻藥香,從食慾不振最後漸漸產生了幻覺。一日午睡醒來,她竟然看見霍白安渾身是血地站在她眼前,那一刻,只覺天旋地轉。那感覺無比真實,風玨茗慌張之下,只想著要親眼見到他,是以一聲不吭地跑出風府。
  
  看著坐在床邊的霍白安,她依然無法安心,只能緊緊抱著他,聽著他的心跳,才稍稍緩解了自己的擔憂。霍白安輕輕拍著她的背脊,此時她的精神並不太好,過了會兒又睡著了。
  
  帶上房門,剛走幾步就看見阿福匆匆往後院小門跑。
  
  「阿福,剛回來你又往哪裡惹事?」
  
  阿福連忙道:「翠竹在小門哪裡,好像是有什麼急事!」
  
  霍白安想了想,便於阿福一同去見翠竹。翠竹眼眶紅腫,顯然已不知道哭了多少場,見著霍白安與阿福連忙道:「霍公子,我家小姐失蹤已經三天了!」
  
  阿福一聽,頓時想要開口,卻被霍白安攔了下來,不由納悶地看著他,只見他面露『驚訝』之情,問道:「什麼事,慢慢說!」
  
  翠竹穩著神,將風府近來發生的事情一一敘述。
  
  「一開始,我只是以為小姐貪玩溜出府,誰料竟然查出小姐房中門框上綁著的艾草裡竟然有毒!那艾草是小姨奶奶給的,現在府裡都說小姨奶奶要害小姐。我本想去報官,可大夫人說,如果報了官,未出閣的姑娘失蹤一事對小姐的名節有損,而且小姨奶奶這事是家醜不可外揚,只讓人私下去尋找。如今小姐已經失蹤三日了,真是一點音訊也沒有!」
  
  阿福正欲開口,卻聽霍白安一臉歉意地說道:「抱歉,我們也是今天早上才回的寧州,沒有見過風玨茗。」
  
  翠竹一聽,只覺一陣天旋地轉,不由扶著一旁的牆壁,喃喃道:「多……多謝了!」
  
  見她失魂落魄地背影,阿福只覺得心如刀割,回到院中,不由問道:「少爺,五小姐明明就在咱們府中,為什麼……」說著,看見霍白安眼中突然泛起一陣寒意,阿福連忙閉上嘴。
  
  只見他轉身走進了屋子,冷靜著聲音,淡淡道:「風玨茗在將軍府的事情不准對外透露一個字!」
  
  阿福想要爭辯什麼,可話至嘴邊,終是抱著萬分的不甘心又嚥了下去。
  
  接下來幾日,霍白安彷彿沒事人似地,依舊去醉仙樓報到,並暗中觀察著風府的動靜,風府似乎真的不準備大張旗鼓地找風玨茗,而翠竹除了那次之後,再也沒有能從風府出來。

  風玨茗失蹤的事情,竟然連秦珍兒都不知道。此時她正看著賬本,見霍白安來了,便帶著他到後院雅間就酒樓的事情進行商談。走至院子,秦珍兒指著眼前的屋子說道:「這個房間你應該見過吧。」
  
  霍白安點點頭,這是上次風玨茗在醉仙樓暈倒後休息的屋子。直到他一隻腳踏進去,秦珍兒不緊不慢淡淡說道:「不過……恐怕有一點你不知道,這可是小五的閨房哦!」
  
  霍白安大窘,連忙將邁進的一隻腳退了出來,惹得秦珍兒一陣輕笑:「騙你的啦,小五的閨房自然是在風府,怎麼可能在醉仙樓。」
  
  霍白安無奈的掃了她一眼,秦珍兒大方的走進去,似乎在喃喃自語:「不過……相較那座籠子,小五更喜歡這裡。這間房子是她親自挑的,有時候在風府不高興了,她便會溜到這裡待一下午。雖然這裡也只是一個籠子……」許見霍白安還站在門,不由外朝著他揮揮手,「不要再侷促啦,這裡也不過是個雅間罷了。」
  
  霍白安歎口氣,跟著走進屋子。上次因為風玨茗暈倒,慌張中並沒有過多的仔細打量。現在,霍白安才有機會仔細看著屋子的全貌。屋內擺設簡單卻透著雅致,只是在一眾雅致裝飾中一個黑木匣子意外的扎眼。
  
  秦珍兒見他疑惑的模樣,笑道:「這就是一個破木盒子,不過小五倒是挺寶貝的。」正說著,門口丫鬟前來催促她回去,秦珍兒只好道:「唉……具體的事情只能下次再說了,今天依舊麻煩霍公子了。」說罷,便與丫鬟匆匆離去。
  
  霍白安倒不急著離開,便在房中慢慢踱步,有些好奇地將那個黑木盒子拿起,緩緩打開。待看清盒中之物時,滿臉都是驚訝。裡面都是一些不起眼的小玩意,有幾個銅板就能買到彩線,也有只值一錢銀子的配飾。霍白安從裡拿出一個老虎娃娃,許是日子久了,綢布已褪了色,淡然無光。
  
  恍惚間,他對這只布老虎有些記憶——
  
  那是一個煙花三月,天氣正好,街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一個紅衣女子站在不遠,明明是清秀可人的模樣,可緊蹙的眉頭,和不斷用打著拍子的腳,都告訴著周圍這位大小姐現在的心情很不爽,識相的都跟她站遠點!
  
  「霍白安,看你一臉衰色,怎麼陪本小姐逛街要你的命啊!」
  
  一個白衣公子哥滿頭大汗的抱著一摞盒子往前走,好不容易走到那女子身旁,只聽她柳眉一挑,笑道:「嘖嘖,抱這麼點東西就這麼累了,唉……」
  
  霍白安喘著氣,不滿的喃喃:「大姐啊,這都快一個時辰了,你還沒買完?」
  
  風玨茗當即轉身:「這才什麼時辰啊,早著呢!」
  
  霍白安只得認命的繼續跟在後面。
  
  天知道風玨茗今天發的什麼瘋,一大早就把他拖了出來,二話不說在整個寧州城亂逛!可憐他連早飯都沒吃,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但那位大小姐卻似乎還沒有放過他的意思。
  
  二人走到一處小攤前,擺著大大小小的老虎娃娃,都是些小孩兒喜歡的玩意。
  
  老闆連忙招呼著:「大的五十文一個,小的三十文。您看看這模樣,虎頭虎腦多可愛,買給小孩玩最好了。」
  
  霍白安隨意瞟了一眼,說道:「這些有什麼好看的,這麼大人了買什麼布老虎,你買了給誰去。」
  
  風玨茗斜覷了他一眼,幽幽地指著其中一個:「不——好——看——嗎?」
  
  霍白安當即打了個冷顫,喉嚨咕隆一下:「挺好的,我剛才眼花了。」
  
  老闆趕緊說道:「我看這小姐挺喜歡的,整條街都找不到比我這兒更好更便宜的了!」
  
  風玨茗又看了一眼身旁之人,霍白安連忙道:「好,非常好看,就買這個了!」
  
  老闆眉開眼笑的將老虎娃娃遞給風玨茗,霍白安無奈地掃了一眼,暗忖道——布老虎配母老虎,呵呵……
  
  一路上,風玨茗拿著那個布老虎摸樣頗為得意,霍白安不禁搖搖頭歎道:「不就一個小孩子玩的娃娃麼,有這麼高興嗎?我家起碼有七八個……」最後的話語在風玨茗溫柔的注視下,霍白安自動的閉上嘴巴,繼續稱職地做她的霍小跟班。
  
  誰料風玨茗突然停下腳步,又走回那小攤前,對著老闆說道:「你這布老虎做的挺好,只賣五十文太便宜了!霍白安——」
  
  「來了來了。」霍白安慌張地一路小跑追來,一臉疑惑地看著她:「又怎麼了?」只見她勾起一絲甜甜的笑意:「你說你家裡有七八個是吧。」
  
  「呃……」
  
  「是——不——是?」
  
  「是!」
  
  「我覺得剛才買的這一個就值了你家的七八個,再掏四百文吧!」
  
  老闆目瞪口呆的接著多出來的四百文,看著眼前得意洋洋的小姑娘和一旁哭喪臉的公子哥,一陣莫名其妙……
  
  如今回想,那個時候的風玨茗總是以折磨他的為樂趣,似乎很喜歡看到垂頭喪氣卻又無可奈何地模樣。霍白安看著手中已經褪色但依舊完好的布老虎,不自覺地笑起。遂將其重新放進木盒中,卻突然想到風玨茗自幼喪母,嘴角的笑意漸漸淡了下去——這樣的布老虎一般都是母親親手做給子女的,除了這一個,她該不會……
  
  霍白安又將那木盒子打開——
  
  木簪子是一起猜燈謎時老闆送的,黃玉扇墜是與他一起賭錢最後被風玨茗耍賴贏走的,一個有裂痕的鐲子,是與他一起教訓流氓地痞時不留神嗑的……
  
  盒子最下面是一張已經泛黃的紙,隱隱能看到幾行龍飛鳳舞的草書。
  
  「南畝耕,東山臥。世態人情經歷多,閒將往事思量過……」
  
  紙張有些殘缺,後面的幾句話已經不見了。
  
  看著這半片破碎的殘箋,那顆早已平靜的心竟好像被人用手輕輕撥動,霍白安深呼一口氣,逃也似地將這些物件裝進木匣中,不敢再去觸碰一下。
  
  他不敢再去回憶,可回憶卻擋不住地湧進腦海……
  
  大約三年前,藉著皇帝過壽的機會,幾個志同道合的青年滿腔抱負地圍在太子身旁,暢談著各自的治國之策。他的眼中有的只是仕途,天下,抱負……
  
  可那時候,他們果真還是太幼稚了,朝中暗湧遍佈,太子中計,儲君之位不保,手足相殘,兄弟背叛……
  
  離開上京的那一天,是個大雪的午後。心灰意冷的他為了排遣心中鬱結,寫了那樣幾行字——「南畝耕,東山臥。世態人情經歷多,閒將往事思量過。賢的是他,愚的是我,爭什麼!」最後,親手將這張紙撕成粉碎,撒進漫天的揚揚大雪中,帶著無盡的惆悵,發誓從此不再參與朝政,不再踏進上京一步。
  
  可他從不曾留意到,原來早在那個時候,一個嬌俏的身影也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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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00:07:00 |顯示全部樓層
 二十八章 表白
  
  回府的一路上,霍白安覺得心中翻起一陣從未有過的思緒。他一直以為,三年前的小樓便是二人第一次見面,便是他與風玨茗這個囂張跋扈,唯我獨尊,張揚的不可一世的伯府小姐結下孽緣的時候。卻從不曾去細想,時間竟然會更早。
  
  那些物件,風玨茗為什麼會如此珍惜那些不起眼的東西,那些連自己都快遺忘的事情,難道……都是她的珍寶嗎?
  
  她對自己,到底是真情還是假意,而自己又對她……
  
  霍白安垂著頭不知不覺又走到了悅來茶樓,點了一壺茶和一碟點心,便坐在那裡心不在焉地看著大街上來往的行人。
  
  一陣茶香飄來,夥計小王哥端著茶壺穩穩地走來:「霍公子,這茶不合你口感啊?」
  
  「挺好的!」霍白安笑了笑,突然發現小王哥端著茶壺卻總不自覺往別處望兩眼,霍白安跟著看去——不遠處的角落裡坐著一個臉色微紅的姑娘。
  
  「嘿嘿……」小王哥見霍白安發現,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那是俺媳婦兒。」
  
  「媳婦?!」霍白安有些驚奇地打量著他:「恭喜啊,這麼快就討上媳婦了!」
  
  茶娘湊了過來,笑道:「他那是整天像個狗皮膏藥似的跟在別人姑娘後面,死磨硬泡,姑娘終於大發慈悲收了他!」
  
  霍白安悶笑一聲,其他夥計見他們說的又是王小哥成親的事,也紛紛湊了過來,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
  
  「小王哥那叫個厲害啊,直接衝到了別人姑娘面前吼著『當我媳婦兒吧!』」
  
  「什麼?」霍白安大驚,「他也不怕別人直接告他調戲黃花閨女!」
  
  誰料小王哥擺擺手,一臉不在意的說道:「追姑娘這種事就該想我這樣,要是喜歡別人就直接說。她要是不回答那就有戲,要是告你調戲黃花閨女大不了挨頓打,正好咱也死了這條心,總比吊在那裡整日整夜的鬧心好!」
  
  夥計們哈哈大笑,其中一個不滿地咕噥著:「大老爺們的,這多傷面子啊。」
  
  小王哥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面子重要還是媳婦兒重要啊?活該你一輩子光棍!」
  
  說罷,大家哄笑而散。
  
  霍白安喝口茶,只聽得一旁的茶娘喃喃著:「羨慕啊……」
  
  「小姑娘想嫁人了?」霍白安壞笑地輕聲點破。
  
  茶娘一陣臉紅:「呸!」
  
  霍白安渾不在意,笑的越發燦爛。茶娘冷哼了一聲,跺跺腳便走遠了,只是嘴中還是喃喃道:「唉,我什麼時候才能遇到不猶豫不彷徨果斷說喜歡我的良人呢……唉……」
  
  茶樓中喧鬧一片,霍白安卻一句也聽不去,若有所思地望著茶杯,似乎明白了什麼……
  
  日落西山,回到府中,風玨茗乖乖地待在房裡,拿著一本世俗怪談看著。霍白安推門走近,一陣風過,正驚訝,下一刻他的臉已被書精準地砸中了!
  
  飛書之人自然是風玨茗,待她看清來人,一臉歉意連忙跑到他身邊,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低著腦袋不敢看他。
  
  霍白安揉著鼻子,剛要訓斥幾句,見她那副模樣,又說出什麼重話,只好悶悶道:「你拿我當靶子練暗器呢?」
  
  風玨茗小心翼翼瞅著他,聲音裡充滿了自責:「對不起……」
  
  「對不起就完了?!」霍白安撿起書放到桌上。
  
  風玨茗跟在他身旁,伸出手溫柔地撫上他的臉頰:「那幫你揉揉?」
  
  她手指有些涼意,可引得霍白安渾身一顫,慌張之下竟死死抓著她的手,風玨茗一驚,有些莫名地看著他。
  
  「不用揉了,越揉越疼。」有些尷尬地鬆開,霍白安坐了下來,覺得心跳有些加快。風玨茗也乖乖坐在一旁,默默注視著他,想了想,解釋道:「對不起……之前,壞人打我……」
  
  霍白安明白了,想必風玨茗再被那個神秘送到將軍府來之前,遭遇到了一些打鬥,所以她才時刻戒備著……深呼一口氣,霍白安垂著眼眸,不去看風玨茗,也讓風玨茗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聽他靜靜地說道:「三天前翠竹來找你,我騙她說這幾天並沒有見到你。因為我覺得,現在的你回到風府會更危險。雖然我對風府的情況不甚瞭解,但一個才進門不到一月的偏房,不可能會蠢到下毒謀殺嫡女的地步。很顯然,這次是王氏要借刀殺人,而你如果回去的話會再次成為她們設計陷害對方的工具。

  所以,不如藉著這次機會由明轉暗。還有一件事……五年前,老皇帝大壽,你是不是也去了上京?」
  
  「霍白安……『白日放歌須縱酒,安得廣廈千萬間』」風玨茗努力說著,卻有些不知所云。霍白安卻是聽明白了,五年前與太子一眾相識時,他便是如此解說著自己的名字。
  
  「原來如此。」霍白安抬眸,有些釋然:「原來,我們五年前就見過啊……」
  
  風玨茗望著他,眼眸裡儘是喜悅。雖然,他對五年前的事情沒有印象,但對自己五年前就見過他並不討厭。這樣,真好……
  
  抬頭看著風玨茗,認真地問道:「暫時留在將軍府靜觀風府的動靜,這個主意你覺得如何?」
  
  風玨茗臉上頓生了笑意,當即道:「嗯!」
  
  「那如果……」霍白安只覺得心跳又開始狂亂起來,「如果一輩子留在這裡,你願不願意?」
  
  見風玨茗似要開口回答,霍白安連忙道:「一開始你說你喜歡我,我以為你在戲弄我。後來他們都說你撞傷了腦袋傻掉了,我卻一直覺得你是在裝傻,為了讓大家相信,所以你做了許多反常的舉動,這其中就包括你說喜歡我。哪怕後來你不斷朝著風無雙示弱,我都一直以為你是在以退為進,進行著自己的目的。

  但現在……我好像騙不了我自己了。不管你是裝傻還是真的傻了,不管你是為了計謀說喜歡我還是真的……風玨茗,我喜歡你!等我查明風府到底是誰要害你後,我們成親好不好?離開那個地方,天高地闊你要去哪裡我都陪著你!」
  
  不可以,你不能答應他,風玨茗,不快醒醒,你忘記自己的真面目了嗎?!!
  
  答應他,小五,你不是一直在等這一刻嗎?如果不答應,你會後悔一輩子的!
  
  腦中兩個聲音不斷在她的腦袋響起,自曹大夫整治後,那兩個聲音總是不斷地爭吵。
  
  霍白安一口氣說完,竟不知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麼,腦中空白一片。他只知道,一輩子很短,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更是轉瞬即逝,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就不要將感覺浪費在忐忑與不安中!他已經猶豫的太久了,是該正視自己心意的時候了。
  
  他等著風玨茗的回應,回應他的卻是一陣沉默。霍白安自嘲地笑了笑,這樣的場景,明明已經在預料之中,為什麼他還會感到心痛。原來等待一個答覆的時間,竟然是滄海桑田般的漫長。
  
  他站起身,想要敷衍幾句離開以免二人更加尷尬,卻不料袖子被風玨茗拉住,疑惑回頭,她卻依舊埋頭不語。霍白安微微俯身子,想要詢問什麼,她卻突然仰起頭,一個輕柔的吻覆蓋上了他的唇,霎時腦中一片空白,待他回過神來,頓時反客為主,從溫柔的摩擦到熱烈的追尋……一把將她抱起,手臂攔在她的腰間,帶著七分的溫柔三霸道,似要將她揉進身體裡。
  
  夕陽只餘最後一抹殘紅,一切都彷彿靜止了般,只有二人之間那陌生又異樣的溫度,彷彿可以將所有的思緒燃燒殆盡。
  
  「白安啊,娘從邊城……」
  
  顧飛燕看到屋內這曖昧四射的一幕時,頓時微張著嘴巴,手上的長劍「咚——」的一聲滑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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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00:07:12 |顯示全部樓層
 二十九章 轉折
  
  風玨茗只覺臉頰燒的滾燙,又聽到了聲音,一把將霍白安推開。霍白安也是臉紅心跳,臉上卻浮出一陣得意的笑容,回頭望去,門外卻是空空蕩蕩,連個人影都沒有。
  
  顧飛燕有些呆滯地在演武場來回踱步——
  
  她沒有看錯,她應該沒有看錯,那個身影好像應該……也許是他兒子,吧……
  
  顧飛燕當即喚來了阿福,阿福一見是老夫人,連忙老實地將府中最近發生的事情前前後後仔仔細細一個字不落的全部交代清楚了。
  
  顧飛燕托腮沉吟:「風玨茗啊……」似想起什麼,猛然問道:「她就是那個折斷我兒子右手的姑娘?!」
  
  阿福戰戰兢兢,只能老實的點頭。
  
  「不管白安到底對那個姑娘打的什麼主意,明天帶她來見我!」
  
  撩下這句話,顧飛燕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霍府演武場,乃是一塊平坦空曠之地,除各式兵器成列四周,再無雜物。爭執晌午,天高雲闊,偶爾刮過一陣微風,四周靜謐無聲。
  
  霍白安有些緊張。
  
  普通人家都是嚴父慈母,可在霍府,寵愛子女的往往是在戰場上令敵人聞風喪膽的霍老將軍,而飛燕的行事則是帶著江湖豪俠般的雷厲風行甚至有些匪氣!如果娘沒有認可風玨茗,那就糟糕了。如此想著,霍白安恨不得給自己兩拳——他當時是腦袋進水了吧,竟然被娘親撞見了!
  
  顧飛燕見著霍白安與風玨茗走來,緩步迎了過去。抬眸掃了一眼風玨茗,卻是一副冰冷的面容,靜靜道:「你就是經常為難霍白安的那個風家小五?」
  
  「娘……」霍白安剛欲開口,卻被顧飛燕瞪了一眼,安靜的閉嘴了。
  
  風玨茗垂眸,坦誠地點點頭。
  
  顧飛燕勾起一絲笑意:「仗著會武功所以就欺負那些不敵你的人?」
  
  霍白安正欲維護幾句,卻被阿福攔到了一旁。風玨茗與顧飛燕走到了演武場的中央。顧燕飛笑道:「雖然我已經很久沒有跟小輩動手了,但我的兒子也不是仍人欺負的。不管孩子多大,母親總是不問是非的維護他,你沒意見吧。」
  
  此時霍白安多麼想吼一句——我是自願的!
  
  風玨茗終是抬起頭,毫不畏懼地直視眼前之人,擺開了架勢。
  
  顧燕飛陡然眼神一凌,以迅雷之勢出手攻擊。
  
  風玨茗仰身扭腰逼過,繞至顧飛燕身後,出手為掌朝她後心攻去。
  
  顧燕飛飛身大力回踢逼的風玨茗連退數步,顧飛燕趁勢追擊,直取風玨茗咽喉,卻不料她此前竟是佯輸詐走,誘敵深入,手腕當即被風玨茗擒住。
  
  風玨茗抬腳大力踹向顧飛燕小腹,可手腕突入一重,那顧飛燕竟然接著她手腕的力道「悠」地翻身而上,風玨茗欲要抽回右手,可明明是簡單一握卻有千斤之重。
  
  顧飛燕大力一扭——
  
  風玨茗卻是面不改色地看著她,然而,那只被顧飛燕擒住的右手,終是毫無損傷地被輕輕放下。
  
  「不管你曾用什麼方法對待別人,總有一天,哪些方法都會在自己身上實現。剛才右手被我扭斷的瞬間,怕嗎?」
  
  霍白安連忙跑了過去,一臉不滿:「娘,你這是做什麼?她身上有傷!」
  
  顧燕飛毫不在意,只是微笑的看著風玨茗。
  
  「不怕。」
  
  「誒?」顧飛燕一愣,一掃之前冷漠疏離之感,一臉好奇地問道:「為什麼?」
  
  似乎帶著回憶的口吻,風玨茗一字一句清楚地說道:「如若不予以還擊,永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勇敢還有多少能力。與其在害怕中坐以待斃,不如拼盡性命十倍奉還!」
  
  霍白安目瞪口呆地看著風玨茗,少頃,回過神,連忙道:「娘,那個……她撞傷了腦子,所以有些神智不清,剛才那番話她可能……」
  
  「哦?!」顧飛燕聽而不聞,依舊自顧問道:「這番話是你自己覺得的,還是有人教你的?」
  
  風玨茗誠實地回道:「是先生教的。」
  
  顧飛燕眨眨眼,試探地問道:「你的那個先生是不是……姓沈?」
  
  風玨茗點頭。
  
  就當霍白安一陣莫名其妙時,只見顧飛燕突然大笑起來:「哈哈,果然!那個混蛋,只有那個混蛋才能說出這種話!」
  
  不愧是沈老頭教出的徒弟,連這硬朗之氣都像了個十乘十。這世上本就沒什麼好怕的,如果害怕日後會有報應,不管做什麼事都會畏手畏腳!顧飛燕自己就是這樣痛快肆意地活著,天地寬廣,從沒有令她心存畏懼之物。笑著笑著,便開始打量風玨茗,「姓沈的跟我說他在寧州收了個小徒弟,看來就是你了!你的體格很適合走我煙波顧家的路子,這樣吧,我收你為徒如何?跟著那個姓沈的混沒前途!」
  
  「啊?!娘……」
  
  「閉嘴,這沒你說話的份!」顧飛燕好不留情地拋棄了自己的兒子,牽著風玨茗便往屋裡走去。
  
  「小五啊,你沒混過江湖可能沒有聽說過煙波顧家,顧家的武功都是傳女不傳男。到了我這一輩,只有我一個女子。所以我成親後便一直想要生個女娃,本來指著墨兒能練出來,結果她一個大小姐的脾氣和體格練了個半吊子又嫁人了。我現在就指著媳婦兒能接下去,不曾想,聽人說老大喜歡的那個好像是個舞文弄墨的才女。

  唉,但一般習武的女娃娃也並不是適合顧家的功夫,我找這樣的徒弟找了十幾年也沒有遇到個合適的,小五啊,拜我為師,我將畢生所學都教授與你如何?」
  
  「可是……」風玨茗有些為難,她畢竟已經認了沈先生,怎麼能突然就背叛師門呢。
  
  「我知道你為難。」顧飛燕滿臉堆笑:「可你的那個師父不過也就教了你個把月而已。再說了,我跟他關係熟,到時候跟他說明原因,他不會介意的。再說了他早就有一個嫡傳弟子,那位小兄弟習他沈家功夫比你更合適!」
  
  顧飛燕見她依舊是副左右為難的模樣,眼珠提溜地轉了幾圈,漸漸勾起一絲笑意。
  
  霍白安很受傷地默默跟在二人身後,突然就見著顧飛燕停下腳步,指著自己對著風玨茗說了些什麼。風玨茗頓時綻放出一個燦爛地笑意,大聲應了句——「好!」
  
  三人用過晚膳後,顧飛燕便回到自己的屋子。四下無人,霍白安疑惑地走到風玨茗身旁:「娘對你說了什麼?」
  
  風玨茗笑的靦腆。
  
  霍白安覺得自己用腳趾頭想都能知道顧飛燕肯定沒什麼好話。當即換上一副委屈地模樣,慘兮兮地望著風玨茗:「我娘回來了你就不認我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風玨茗慌張擺手,滿臉的愧疚。
  
  「哦?」霍白安挑著眉頭,湊近道:「那我娘到底跟你說了什麼?」就見著風玨茗臉上突然泛起一陣不正常的紅暈。
  
  薄雲輕掩月輝,四周寂靜一片,一道驚天動地的吼聲陡然響起:「顧——飛——燕!你就這樣把你兒子給賣了!」
  
  ……
  
  ……
  
  以上,為霍白安內心咆哮。
  
  此刻,他努力平復著自己的呼吸,雖然對娘那不靠譜的話感到鬱悶,不過更多的是欣喜,這意味著娘並不反對他與風玨茗的事情。
  
  如此想著,霍白安心情大好,伸出手來,輕輕摟著她,用著幾近蠱惑的聲音:「我們成親吧!」
  
  她埋首在他的頸窩,霍白安又低低地問了句:「做我媳婦兒,好嗎?!」懷中人輕輕笑了起來,甜甜地應了聲:「嗯……」
  
  月朗雲散,照著屋內依偎的二人,清輝撒了一地,風玨茗只覺這一刻心中即使甜蜜又是憂愁,到底是真是幻,她已癡癡地分不清了……
  
  霍白安將風玨茗送回房才戀戀不捨的離開。阿福若有所思地走來,想了想,終是問道:「是不是該通知風府的人了?」
  
  「嗯,是時候了。」霍白安抬眸望著高懸在天上的朗月,「你將這幾日打聽到的動靜都跟我說說吧。」
  
  「是。」
  
  阿福隨著霍白安來到書房,低聲道:「風府大夫人一口咬定是小妾蘇氏下毒謀害五小姐,而且好像還出了認證與物證,但到今日,那位蘇氏依舊好好地待在風府,似乎並沒有因為這件事受到多大影響,聽說只是被禁足而已。」
  
  「人證物證聚齊,竟然還能安然無恙?」霍白安也感到了一絲詫異:「莫非那個蘇氏非常得忠義伯的歡心?可以令忠義伯放過她謀殺親身女兒的地步!」——或是說,女兒風玨茗的生死對於忠義伯來說,是無足輕重的!
  
  想及此處,霍白安眼中陡然掀起一陣寒意。
  
  阿福繼續道:「這就不太清楚了,目前知道就是小妾蘇氏被禁足,王氏不依不饒,要求忠義伯處置蘇氏!」
  
  「不過被禁足……」霍白安緊蹙眉頭:「這樣一個責罰……」
  
  阿福試探問道:「咱們什麼時候去告訴風府,五小姐已經找到了?」
  
  「不!現在還不是時候!」
  
  阿福一臉不解:「少爺,您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些什麼,所以才……」
  
  誰料霍白安站起身,神秘地笑了笑:「不可說,呵呵,現在還不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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