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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萌吧啦]重生渣夫狠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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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10:30:53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發表回覆 於 2017-3-24 01:15 編輯

重生渣夫狠妻 作者:萌吧啦

內容簡介】:

  多少同林鳥,都成了分飛燕

  前一世,他紈褲一個,寵妾滅妻,身邊儘是鶯鶯燕燕,

  上一世,她名門淑女,心灰意冷後,自私涼薄地斂財以求安身立命

  大難來臨各自飛的兩人,機緣巧合,重回到新婚那一夜,熟知彼此的陰暗,是否又會重複分飛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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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10:31:33 |顯示全部樓層
第 1 章 最熟悉的人

  人總會因為一些經歷,害怕畏懼一些東西,一些色彩。

  當發現睜開眼睛,看到眼前全是鮮豔的紅色時,簡妍情不自禁地掙扎起來,顫慄的驚叫聲壓抑在喉嚨裡,她忍不住向後縮去。

  「簡妍。」

  一聲冷淡,又帶有厭惡的聲音響起,簡妍身子一顫,仿佛如噩夢一般,伸手向眼前的紅色拂去,摸到那有質感的紅色後,整個人愣住,然後一用力,紅色被拉扯下來,整個視野明亮起來。

  「你能看到了?」莊政航嘲諷地看著臉上帶著驚懼的簡妍。

  簡妍愣了愣,癡癡地看著大紅的雙喜,高高的龍鳳雙燭,隨後低頭看自己的手,望見那手乾淨白嫩,整個人如遭雷擊一般,隨後,又欣喜起來,臉上的笑意怎麼也遮擋不住。

  莊政航見簡妍兀自在笑,瘋魔一般,臉上更冷。這個女人害得他一生無子,又在莊家落魄之後,獨自挾財遠走,後不知廉恥地先後改嫁兩人。若不是曾聽人說她後來遇人不淑,被弄瞎了眼睛,他此時心中的怒氣只會更盛。如此想著,他忍不住再次嘲諷地哼了一聲,並疑惑老天讓他在與這個女人拜堂之後重生,究竟是什麼意思。

  那邊,簡妍聽到莊政航的哼聲,人呆住,見他眼中毫不掩飾的厭惡,試探地開口:「你也回來了?」

  「嗯。」

  簡妍心跳了一下,心中的憎恨鋪天蓋地地湧來。曾經在這洞房花燭夜許下的美好心願,都隨著莊政航的薄情寡義一一粉碎。倘若不是他,她豈會一再地失了腹中孩兒,豈會半點嫡妻的威嚴也沒有,豈會成了簡家與莊家的笑柄,豈會辛辛苦苦鑽研,要費盡心思弄那些零碎銀子安身立命……因不想再看莊政航,簡妍垂下眼皮,隨即又放鬆了。多糟糕的事情她都遇到過,如今眼睛能看見,身子又好好的,這已經是最大的福氣了。

  於是想著,簡妍從床上坐起來,轉身去收拾床上的花生、蓮子。染成紅色的花生,拿在手中,讓她忍不住想起荒謬這個詞。

  「你今晚想睡這?」莊政航冷聲道,從擺放龍鳳蠟燭的桌子邊站起,慢慢向簡妍走來,抱著手臂,打量著她如今尚且纖細的腰肢,口中嘲諷道:「你以為我會與你睡一張床?不要忘了你可是不乾不淨的人。據說最後隨著你那表弟走了?你當你表弟也跟你一般是瞎子,會看上你這人老珠黃之人?」

  簡妍收拾床鋪的手一頓,隨即回頭笑道:「您老耳聰目明,您老說說,當初嚷嚷著要跟您生同寢死同穴的女人,叫什麼顏來著,最後可跟您老在一處了?若是沒記錯,那女人可是比我還髒,怎地你當初不嫌棄,如今就嫌棄了?」

  莊政航冷笑道:「不愧是在市井鄉村混過的,如今倒是嘴巧了很多,不似先前那樣跟鋸嘴葫蘆一般了。」

  簡妍走到梳粧檯前,將頭上的鳳釵等物小心地拿下來,望著耳上的明珠,腕上的玉鐲,以及梨花木做的梳粧檯,一尺見方的梳妝鏡,激動的心顫起來,「您老先前也是不屑與我說話的,怎地如今跟我說這麼多話?莫不是在茶樓做說書先生當習慣了?」

  莊政航見簡妍提起他上輩子最後的落魄日子,臉上因為怒氣,青筋跳起,上前抓住簡妍的手腕,反手將她手中的金釵抵在她臉上,「你這賤人,留著你敗壞家門,不如我現在就剜了你的眼睛。」

  簡妍並不退卻,反倒將臉揚起,慢慢站起逼近莊政航,冷笑道:「我是賤人,你也是孬種。自己的老婆不管,家裡揭不開鍋,卻還想著給那女人買脂粉。老娘命不好,腦子可沒病,想叫我替你養女人,沒門!」

  莊政航見她逼近,只要再一步,發釵就能將她此時吹彈可破的臉皮刺穿,「你倒是看得開,進了市井就做潑婦,如今越發連臉皮也不要了。」

  簡妍笑道:「要這臉皮做什麼,還不是便宜孬種。」

  莊政航放開手,見她細緻地拿著帕子擦金釵,臉上的不屑更甚,心道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經歷了這麼多,姓簡的女人還是忘不了錢財。

  「你當我還會要你?明日,我便以不見紅休了你。」

  簡妍心花怒放地看著自己滿是金玉的匣子,抱在懷中,閉著眼,強迫自己將上一世的事情當做一場夢,「不見紅?莊家的紈褲子弟花天酒地玩壞了身子關我什麼事?你無能,可怪不到我身上。」說完,抱著那匣子就向床邊走。

  莊政航眉頭皺了皺,紈褲子弟四字砸在心頭,往日所受的冷眼,嘲諷,如洪水一般迴響在耳邊,心頭的怒氣再一次被簡妍輕易地點起,上前將背對著他的簡妍壓住,伸手去撕她的嫁衣,意圖在她身上釋放心中的怒氣。

  「滾開!」簡妍喝道,拿起匣子向後砸去,莊政航一時大意被砸了臉。

  「這嫁衣若是當了,足足可當一百兩!」簡妍喝道,一雙洞房花燭夜,本該滿是羞怯的眼睛中,此時只有厭惡。

  莊政航愣住,半響怒道:「賣了也是養旁的男人,我如何撕不得?」

  簡妍伸手將莊政航弄皺的裙擺捋平,做女兒時,繡著裙擺上的花草蟲鳥時,心中是何感想,如今她都忘了,只記得,將這嫁衣送至當鋪時,心裡的不舍,「你這白眼狼,當初當了一百兩銀子,給誰買的酒菜?」說完,又覺跟莊政航說話也是對牛彈琴,於是將匣子仔細地擺放在枕邊,又去慢慢地解衣裳。

  外邊人聽到了裡面的動靜,小心地揚聲問:「少爺,少夫人可好?」

  簡妍不語,莊政航唔了一聲,然後看向簡妍毫不羞怯地寬衣解帶,手摸摸額頭,見額頭已經腫起,冷笑道:「明日,我便對母親說你不賢……」

  「說吧,你後媽恨不得你娶個叫花子,不知道背地裡求神拜佛多少次,恨不得你跟簡家的婚事早散了。」簡妍不屑道,仔細將嫁衣掛在屏風上,人一下子撲到床上。睡過了麥秸木板,再來睡這高床軟枕,此時便是有人叫她去做正宮娘娘她也不去。

  「你給我起來!」莊政航怒道,心知簡妍說的有理,他母親早夭,他舅舅顧念親情好不容易替他定下這樁親事,若是休了簡妍,得罪了舅舅,得罪了簡家,而他又身無所長,這一輩子,又完了。因想上一世自己真傻,聽信了莊大夫人的話,只當舅舅是因為瞧不上簡妍,又捨不得跟簡家斷了來往,才將簡妍推到自己身上。若是上一世不對舅舅心存偏見,由著舅舅拿主意將他母親的嫁妝從莊大夫人那裡要回來,他也不至於手上一點存銀也無,處處受制於人。

  簡妍向裡躺躺,拍著床褥道:「你躺躺,可舒服了。」

  熏了香的被縟,柔滑的絲質背面,手中抱著她首飾匣子,簡妍緊緊地閉上眼睛,再一次告訴自己,就如最後被表弟逼死一般,先前經歷的一切都是夢。

  莊政航不屑地看她一眼,坐在床上,手撫摸起被縟,雖不肯明說,但身體愜意地想要躺下卻是瞞不住的,於是他也躺了下來,享受多年隻在夢中出現的舒適。

  半響,莊政航聽到簡妍舒服的喟歎聲,嘲諷道:「想必上輩子你最後也沒過過好日子,不然睡個乾淨被子就哼哼唧唧地。」

  簡妍拉了被子摀住頭,須臾不甘心地冒出頭道:「你一直打聽我的事情做什麼?莫不是你如今見我年輕貌美,又起了色心?」

  莊政航望著簡妍掛在一旁的嫁衣,嘴中的一聲「賤人」嘴中也沒有說出口。側著身子,嘴角掛著一絲苦笑,都是宿命,他是紈褲,曾經為了祝紅顏,將一落魄書生打死在酒樓之中,最後,不過是被已成了他人婦的祝紅顏看一眼,就被另一個紈褲打死在茶樓中,這就是宿命。

  紅燭搖曳,暖香熏人。

  許久不曾這樣舒服地躺過,莊政航背對著簡妍,慢慢地回憶道:「上回子,我記得你是坐在床上不敢動的,連我脫你衣裳,你都臉紅了半天,連說話也不敢跟我說。我問你名字,你愣了半天,才在我手心上寫了個妍字。」如今,她不僅說了,而且還以牙還牙地罵了。雖說上回因為先前曾聽人說簡妍不是簡家最頂尖的女兒,他心裡很有些覺得自己被人看不起了,因此拜堂掀蓋頭的時候,就有些淡淡。但上回好歹是自己頭回成親,見到簡妍的時候,心裡多少還是有些緊張激動的。

  良久未聽到簡妍的回話,莊政航只當她睡著了,於是閉上了眼睛。

  那邊,簡妍睜開眼,手將裝著首飾的匣子向自己臉邊拉了拉,上回子,她是新嫁娘,一心想著相夫教子,如今,她也不知再回到這個百無一用的男人身邊做什麼。

  第二日一早,門外傳來叩門聲,簡妍翻了身不動;莊政航推了推她,就聽簡妍嘰咕道:「肯定是要賬的,別出聲。」

  莊政航一僵,伸手將她扯起來。

  簡妍從夢中乍然驚醒,想也不想一巴掌甩了過去,口中的謾駡尚未出口,人徹底清醒,就見莊政航虎目圓睜地瞪著她。

  「進來吧。」簡妍忙道。

  「等一下。」莊政航喝道,隨即向簡妍舉起手。

  「你敢打,我就敢上吊!」簡妍梗著脖子道。

  莊政航手僵住,不打又覺失了面子,隨即扯過簡妍的手,在她手腕上用力咬下,聞到腥甜的血腥味,就將白帕子覆蓋在她手腕上,然後將帕子丟到簡妍臉上。

  「潑婦,哪裡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莊政航不屑道。

  簡妍捂著手腕,冷笑道:「半斤對八兩,你算是大家公子麼?」隨即起床,叫丫頭進來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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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10:31:47 |顯示全部樓層
第 2 章 丫鬟侍妾

  門外響起了開門聲,簡妍從床上坐起,望了眼龍鳳蠟燭,見莊政航的已經燃燒盡了,自己的還剩一截,忍不住快意地笑了。

  莊政航看她一眼,走過去,忽地一聲吹熄了鳳燭,「你也不見得比我多活了多久。」

  「好死不如賴活著,能多活一天是一天。」簡妍道,自己去開了箱子取衣服。

  莊政航坐在床邊,看著六個丫頭陸陸續續地端著盆子託盤等物進來,一一看了眼,辨認她們的名字。

  因隔了許多年,有兩個丫頭雖看著眼熟,但記不得名字了。

  玉樹偷偷地看了眼莊政航額頭的淤青,撿了帕子,放在託盤裡,就去呈給莊大夫人看。

  金枝、玉葉見簡妍自己去找衣裳,忙慌著去開了箱子。

  「姑娘、少夫人,您放著,奴婢來找就好了。」金枝忙道,伸手將簡妍手中的衣裳接過,「少夫人要穿這件?」

  簡妍看著聲音若黃鶯,人若梨花的金枝,扭頭去看莊政航。

  莊政航見簡妍滿眼戲謔,哼了一聲,心知簡妍是嘲諷他:看吧,今日你的妾,遲早會成為你狐朋狗友的人。

  「我自己穿,你們去伺候少爺吧。」簡妍道。

  金枝、玉葉一愣,見那邊金釵、玉環正滿臉羞紅地給莊政航穿衣,於是便訕訕地看著簡妍。

  簡妍立在箱子邊,將手插入箱子裡,錦繡綢緞蹭到手腕上,涼涼的,滑滑的,多少年不曾見過這樣多的衣裳,她此時心裡的喜悅不亞於見到首飾匣子。想到首飾匣子,忙回頭往床上看。

  「少夫人?」金枝喚了一聲。

  簡妍回頭笑道:「人家都說四季的衣裳插不下手,我來瞧瞧我的手可能插的下不。」

  莊政航蹙起眉頭,心道簡妍最好見到莊大夫人等人的時候不要給他丟臉。

  金枝笑道:「少夫人是打哪聽來的話?少夫人衣裳足足有幾箱子,何止是插不下手。」

  簡妍挑了件桃紅的衣裳,自己慢慢穿上。

  金枝、玉葉幾次要幫手,被她揮手支開。

  「去伺候少爺吧。」簡妍道。

  金枝、玉葉再次聽她說這話,便去看莊政航,然後各自找了差事,或給莊政航拂袖子,或給他梳頭髮。

  莊政航多年不得嬌娃伺候,此時一下子來了四個,心裡也樂意。但這四人均是簡妍新帶過來的,與莊政航並不相熟,又兼不曾伺候過男子,因此不時地會扯到他的頭髮,又或者彼此相爭,反復撫弄他的衣裳。

  因存心要與簡妍置氣,故此莊政航雖不耐煩叫四人圍著,但忍住了,問:「你們叫何名字?」

  「金枝。」金枝道,聲音清脆,一雙眼睛乍看淡然,再看含情地望著莊政航。

  莊政航嗯了一聲,心裡卻多少有些厭惡,心道這雙眼睛日後不定也是這般看著別人。

  「玉葉。」

  「金釵。」

  「玉環。」

  莊政航嘲諷道:「簡家不是詩禮傳家麼?怎動不動就是金啊,玉啊的。」

  簡妍撲哧一聲笑了,「莊家也是詩書簪纓之家,不也有玉樹、金風?」

  莊政航一噎,見一旁領著小丫頭端水進來的金風略帶悵然地看他一眼,心道只怕方才自己忘的就是玉樹、金風這兩人的名字。

  因被眾女服侍洗臉,莊政航鼻息間滿是女子香氣,一時情動,在玉葉給他擦臉時,伸手去捏玉葉的手。

  玉葉臉上浮起紅暈,偷偷望了眼莊政航,又收回視線。

  莊政航得意地看向簡妍,卻見她正細緻地對鏡梳妝,不曾向他這邊看來一眼。

  鏡子裡映著一個粉面桃腮的女子,年方二八,正是韶華正茂之年。一頭烏髮滿滿地堆在頭上。

  簡妍對鏡理妝,最後插了一隻明珠累絲鳳釵,一隻蝶戀花珍珠簪子,又細細地耳上懸上明珠。

  此時,簡妍的奶娘阮氏才過來,臉色有些不對,但看著莊政航也在一旁看著,就未說話。

  過一會子,又有一個婢女過來給簡妍叩頭。

  簡妍看到那婢女,就想起阮氏要說什麼了。

  「奴婢見過少夫人,今日來遲,還請少夫人責罰。」莊政航原本的婢女蝶衣跪下道。

  莊政航望了眼簡妍,示意她讓蝶衣起來。

  簡妍卻背著身子接著理妝,仿佛沒有聽到一般。

  「你起來吧,少夫人不會怪你。」莊政航道。

  蝶衣小心地看了眼簡妍,不肯起身,輕聲道:「少夫人不說話,奴婢不敢起。」

  「簡氏。」莊政航道,用眼睛示意簡妍蝶衣是有孕之身。

  簡妍背對著他不動,忽地回頭道:「你便是蝶衣?」

  蝶衣一愣,隨即含含糊糊地應:「是。」

  「啊,那你快起來,金枝、玉葉,快扶蝶衣起來。」簡妍道,上下打量了蝶衣一般,嬉笑道:「是個齊全人,將我的人都比下去了,難怪昨兒個晚上,他誰都不提,只口口聲聲囑咐我莫要為難你,贊你知情識趣,誇你聰慧賢淑。我還想是個什麼人呢,不想,竟是個我見著都喜歡的要命的。」

  蝶衣莫名其妙地簡妍誇了一通,心裡越發惴惴的,偷偷看了眼莊政航,心道不枉她對他一往情深,又想他不該如此張揚,新婚之夜跟少夫人說這些,倒像是給少夫人下馬威一般。

  「少夫人過獎了,奴婢實在是過意不去。」蝶衣臉上微紅,一張圓圓的臉上,泛起紅暈,她面皮本就薄,如此一紅,更顯膚如凝脂一般。

  莊政航不知簡妍為何說這種話,方要開口,卻見兩個先頭開過臉的妾室走了過來。

  「婢妾給少夫人請安。」那兩人道,偷偷地拿眼看蝶衣。

  簡妍見她們已是婦人裝扮,心中冷笑,心想莊政航的後媽真是做足了慈母的款,她未進門時,就擺酒抬了房裡人給莊政航。萬幸她想開了,不然如今可不得再氣一次。

  「都起來吧,你是翠縷,你是碧枝?」簡妍笑問。

  阮氏見簡妍心無城府地對著莊政航的妾室喜笑顏開,咳嗽一聲,有心提醒她防人之心不可無。

  翠縷、碧枝兩人一怔,忙說是,心中疑惑簡妍怎會連她們兩人也認得。

  「蝶衣,可是她們兩個作弄你,偷偷支了你跑腿?都是一家子人,你們兩個以後莫要再戲弄她了。」簡妍笑道。

  翠縷、碧枝兩個望了眼蝶衣,隨即見莊政航眉頭緊皺,心道簡妍才來怎會知這些事,定是昨兒個晚上莊政航跟簡妍說的,那莊政航定是聽蝶衣訴苦才知道的,心道不過是個丫頭,竟然背後告起她們的狀來了。

  蝶衣茫然地看向莊政航,莊政航皺緊眉頭,心道簡妍定是瘋了,才會這般口無遮攔。

  「少爺、少夫人給婢妾做主,婢妾並未存心欺負蝶衣。」翠縷、碧枝跪下道,因兩人跟著莊政航的日子都不久,又因相貌不是莊政航喜歡的一類,與莊政航並不十分親近,也無寵可侍,心裡越發小心翼翼。

  莊政航舒展開眉頭,揮手道:「起來,也不看看日子,這會子鬧這個做什麼。」

  翠縷、碧枝兩個訕訕地起身。

  簡妍兀自塗著胭脂,摸摸手上鐲子,想想又不捨的,在匣子裡翻了一會,不見自己捨得送人的東西,於是對玉環道:「將咱們準備的見面禮給了她們三個吧。」

  玉環一怔,聽簡妍說是「三個」,心道莫不是要給蝶衣按著姨娘的份例給見面禮?隨即又聽簡妍說:「就是放在包袱靠外邊的。」

  玉環見簡妍挑明,於是拿了三個荷包出來,每一個荷包裡都有一錠十兩的銀子。

  「以後更要盡心地伺候少爺。」簡妍道,親自將荷包一一送到三人手中。

  翠縷、碧枝見自己得的跟蝶衣的一樣,心裡醋意上來,心道不管簡妍真心還是假意,蝶衣得莊政航喜愛,簡妍看重蝶衣卻是不假的。

  阮氏見簡妍如此作為,雖有心勸她,但未免在妾室面前讓簡妍失了面子,就住了口,心道等到無人時,定要好好提點她,因此撿著空子對莊政航關切道:「姑爺的額頭是怎地了?」

  莊政航摸摸額頭,笑道:「你問你家姑娘。」

  阮氏嚇了一跳,隨即又想簡妍性子最是溫順,哪裡是敢傷人的人,於是就去看簡妍。

  簡妍笑道:「可不就是他吃醉了酒,撞到了桌子上麼?不然,你當他如何會跟我說蝶衣的事。」似乎猛地想到什麼,又睜大眼睛問:「那個叫南南的哪去了?怎不見她?這位也是他掛在嘴邊說了一夜的,說的次數比蝶衣還多。」

  莊政航咳嗽一聲,忙道:「我哪裡吃醉了酒。」又想那南南是誰,他怎不記得有這麼個人。

  蝶衣瞳孔縮了縮,心知簡妍定是聽錯了,又或者莊政航吃醉了酒,才會將圓圓說成南南。

  簡妍見莊政航聽到「南南」兩字沒有反映,心知他是將那人忘了。於是又與蝶衣、翠縷、碧枝三人說了些妻妾和睦、共同服侍莊政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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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10:32:00 |顯示全部樓層
第 3 章 舊時情人

  梳妝過後,莊政航與簡妍一同向外走,金枝、玉葉等人隔著幾步跟在後頭,翠縷、碧枝卻是留在院子裡不動的。

  莊政航微微偏頭,對慢他一步的簡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你若是早這般大度,也不會累及孩兒。」

  簡妍的手情不自禁地滑下,摸向自己的肚子,怨毒地看向莊政航,昔日孩兒被人害去時,他還在醉臥美人膝上,痛全叫她一人受著,他如今竟有臉來說她,「狗改不了吃屎,夫君放心,我不叫你改,我叫你日日吃屎。」

  莊政航一噎,曾經落魄時見過的骯髒場景一一現在眼前,滿眼的花紅柳綠都變得骯髒不堪,不再明媚。

  「你上一世害了蝶衣孩兒,如今還要害她?」莊政航恨聲道,隔世再見,他對蝶衣倒沒有多少留念,只是孩兒一事始終縈繞在心中,難以釋懷。畢竟蝶衣腹中乃是他頭一胎孩兒,不論男女,都是珍貴的。

  簡妍嗤笑一聲,也不辯解那事與自己無關,只管笑道:「誰要害她?我這是跟您老有樣學樣。您老不是妻妾不分麼?既是這樣,那丫頭跟妾室也應當是一樣的。我一視同仁,不分上下。」

  莊政航聽簡妍提起他寵妾滅妻之事,鼻子裡哼了一聲,心道若不是簡妍實在不堪,無才無德,又喜斂財,他怎會如此絕情。簡妍最初嫁給他時,尚算得上是斯文文靜,身上也滿是書卷氣;後來,則越發的不堪起來,人還是一樣的沉悶,卻多了一身銅臭氣息。

  「金枝,玉環,祝紅顏,簡嫙,柳昭昭,秦綿綿……夫君放心,這些人,為妻一定早日替你全部尋回來。」簡妍嘴角勾起,忽地立住,輕聲道:「瞧我這記性,等會子指不定能見到紅嬌呢,不若我拉下臉,替你求了她回來如何?」

  莊政航的臉色越發鐵青,與簡妍互看一眼,然後收回視線。

  紅嬌乃是莊大老爺,莊政航父親的侍妾,日後被莊大老爺做主送給了莊政航。因他生性貪戀美色,早先已於紅嬌有了首尾,因此莊大老爺將紅嬌送給他,他也坦然受了。

  只是沒想到紅嬌的哥哥卻是那等愛生事的,裡裡外外給他惹了很多官司。更沒想到紅嬌的哥哥不是她親生胞兄,以至於,後來鬧出紅嬌兄妹亂倫一事。此事害得他在莊家足足有兩年抬不起頭,更讓人憎恨的是,紅嬌偏偏肚子中有了孩子,而他也不知那孩子究竟是誰的。

  「你別多事。」莊政航咬牙切齒道,那等污穢的女人,他再也不要見到。

  「過幾日,我就臥床,叫母親送了五妹過來,五妹雖年幼,但想來也是塊美人胚子,叫您老吃不著,看著也能解解饞。」簡妍瞥了莊政航一眼,絲毫不理會他鐵青的臉色。

  簡家五妹簡嫙,乃是庶出,生得是貌美如花,眉眼間的風情,叫人見之難忘。因簡妍多年無子,莊政航一房又一無所出,因此簡嫙便成了莊政航的妾室。

  對簡嫙,莊政航倒是沒有多少厭惡,只是不喜她的功利。比之簡妍的搜刮錢財,簡嫙的鑽營更讓他膽寒。寡婦再嫁,如簡妍,有了錢財也不過是尋個小白臉來頂門立戶,哪裡敢嫁到好人家;簡嫙卻是一轉身,就成了秦王的妾室,最後更進了宮,成了妃嬪。如今想來,簡嫙應當是在莊家的時候就跟秦王搭上了,只可惜他眼拙,竟還當簡嫙比簡妍賢惠;更可氣的是,放走簡嫙時,他還當自己連累她,對不起她,跟她抱頭痛哭了一場。這等好事占盡,又萬事都占著理字的女人,怎不叫人心生畏懼。

  「再過幾日,我就來個體弱多病,不堪院中諸事,親自登門去柳家,務必言辭懇切地將柳家姑娘昭昭求來料理家事。」簡妍看著莊政航臉色變幻,心裡越發歡喜。

  莊政航對紅嬌是厭惡,對簡嫙是畏懼,對柳昭昭就是全然的愧疚。

  柳昭昭雖在柳府不受寵,但柳家夫人一向自稱慈母,家中女兒不論嫡庶嫁的都是好的,若非他在元宵節見她一面,癡纏過去,毀她清譽,奪她芳心,柳昭昭必會嫁到好人家,夫婦二人,相敬如賓。不似在他院中,滿懷期待而來,最後落寞而終。

  「……你敢!」莊政航面目有些猙獰地說道,今世,他再也不想去耽誤柳昭昭了。

  簡妍聽莊政航聽到柳昭昭這個名字時反映這般大,嘴中哧了一聲,扭過頭去。

  莊政航咬牙道:「你若是敢,我就將你日後的小白臉全部早早地弄死。」

  「請便,你不弄死他們,我也要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簡妍嘴硬道,心裡卻有些迷惘,表弟那般狠心將她弄死,未必不是恨她入骨。如此,究竟是誰欠了誰的?恍然間,她覺得自己並不是像想像的那般恨表弟。

  莊政航見她怔住,嗤笑一聲,隨後啐道,「此時你還在想那小白臉?」

  「你想你的,我想我的,咱們兩不相干。」簡妍道,她因眼盲脾氣暴躁,又不信表弟,疑心他為錢財才與她在一處,每日與他吵吵嚷嚷,這般的人,他還隨著她一起過日子,究竟是被逼無奈,還是他心中有情……忽地,眼前一亮,簡妍抓住莊政航的袖子,指著院門前一叢牡丹花,「這是十樣錦?」

  莊政航隔世再見到這般名貴的花,心裡也有些歡喜,但不好跟簡妍一般激動,伸手將她的手拿開,鄙夷道:「你也是大家出身,別這般沒出息。」

  簡妍端詳著那含苞待放的牡丹花,兀自笑著,並不理會莊政航。

  「若是旁人瞧見了,指不定想,你這得多恨嫁,才能在新婚第一天就樂成這樣。」莊政航斜睨向她,因見幾個僕婦過來,就住了嘴,昂首挺胸過去。

  那幾個僕婦見莊政航過來,忙垂手立在一旁。

  許久不曾被人這樣尊重過,莊政航臉上也露出喜氣,大有一朝翻身的快意。

  簡妍笑道:「你看那邊的太湖石,你看那邊的香草,你看那邊琉璃瓦……」多年眼盲,此時,她看到什麼都是歡喜的。

  莊政航瞪了她一眼,回頭望了眼低眉順眼的金枝、玉葉,隨即又瞪向簡妍:「你注意些,別丟了尊重。這些東西何時不能看?」

  「看一眼少一眼,誰知這些東西過了明日還能不能看見。」簡妍道,依舊去看那初夏的美景。

  莊政航輕哧一聲,意氣風發地看著莊家園子,視線一一掃過鱗次櫛比的庭院,昂然道:「今生這些都是我的,誰也搶不走。」

  話音剛落,就聽到簡妍憋住的嗤笑聲。

  「你不信?」莊政航冷眼看向她。

  簡妍伸手摘了片綠葉握在掌心看著,「上輩子你說的哪一樣事辦到了?便是你時常念叨著要休了我,最後也是我休了你。」

  莊政航臉色又青了下來,「你看不起我?」

  「你若要我看得起你,就做一件讓人看得起的事。快往前走。」簡妍不耐煩地催促道。

  莊政航見簡妍是半分不將自己放在眼中,自顧自地看著紅花綠葉,心裡越發地厭惡她,心想此時是不能休了她了,但是總有一日一定要親手將休書丟在她臉上。

  金枝玉葉跟在後面,見兩人不時竊竊私語,心道這兩人關係應當是好的,只是不明白為何昨晚上吵了起來,莊政航的額頭又為何多了塊淤青。

  因兩人彼此看不順眼,出口必是傷人,簡妍與莊政航不再說話。

  莊家原本的院子雖算不上狹窄,但也不是很寬闊,府中的少爺們原本除了三老爺房中的四少爺自律地搬到前院,其他人,不論是已婚的還是未婚的,依舊住在後院,因此莊家的院子就不夠住,於是乎,新婚的莊政航與簡妍夫婦並莊敏航、姚氏夫婦與莊家眾姐妹一同住在新建的園子裡頭。

  出了園子,前面的景致就不是那般迷人,只能看到庭院深深,瞧不見芳草萋萋。

  「你還認識路嗎?」簡妍輕聲地問。

  莊政航唔了一聲,卻覺眼前的道路十分陌生,竟似進了陌生的地方一般。

  正要過去,卻聽玉樹出聲道:「少爺,該去老夫人那裡。」

  莊政航愣住,忽地想到如今莊老夫人還住在上房泰祉堂,是要過一年,她才搬去西邊住的。於是也不說話,逕自拐向上房。

  簡妍微微撇嘴,莊政航看見她市井氣十足地翻白眼,心道簡妍這是破罐子破摔,徹底不將自己當做大家閨秀了。

  「你注意些……」莊政航忍不住出聲提醒。

  簡妍瞪了他一眼,撇撇嘴,忽地有些傷感。誰想這般俗氣,若不是不這般,指不定就被人坑了賣了,誰樂意如此。如此想著,心裡越發不痛快,更是連連在莊政航身邊翻白眼。

  忽地,前面傳來一聲清脆的笑聲,簡妍忙收斂行為,端莊地站好。

  莊政航見她一瞬間恍惚又成了那個嬌羞斯文的新婦,心中嗤笑她欲蓋彌彰,但自己也一下子變得謙謙有禮起來,與方才跟簡妍針鋒相對時,又是另一番模樣。

  「大哥,大嫂。」莊政航喚道。

  簡妍忙也隨著喚道:「大哥,大嫂。」心道莊二夫人房中的莊家大少怎不先去莊老夫人那裡,卻從隔壁莊三夫人院子裡出來。

  「二弟,二弟妹。」莊家大少夫人姚氏頷首道,嘴角帶著一抹淺笑,身上帶著十二分的溫婉。

  「快去吧,莫要誤了請安,仔細叫老夫人、夫人笑話。」莊敏航道,雖只比莊政航大兩歲,如今卻是正六品內閣侍讀,且是正經科考出身。

  簡妍對這位雖無大才能,但是滿腹經綸,為人和氣且又短命的大伯很是有好感,於是欠身道:「大哥大嫂先請。」

  莊政航也道:「大哥大嫂請。」

  莊敏航點了頭,對莊政航拱手,與他並排前行。

  姚氏步到簡妍身邊,攜了她的手,笑道:「家中祖母、母親,都是最和氣不過的了,伯母也是溫善之人,你只管放心,莫要太過緊張。」

  簡妍笑道:「我聽大嫂的。」因想姚氏除了為人圓滑,不喜沾惹是非外,倒也沒有旁的壞處,大廈傾倒,姚氏寡婦一個,力求自保也是應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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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10:32:12 |顯示全部樓層
第 4 章 拿見面禮

  若在京城提起莊家,眾人首先想到的,便是晟安侯莊家。此莊家雖與簡妍所嫁的莊家不是一門,卻也是一脈相連的。不然,當初晟安侯莊家抄家後,莊家也不會一併被抄檢入官。

  莊家老太爺乃是莊侯爺同族堂弟,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莊侯爺封了爵位,不願旁人說他薄情寡義,於是給莊老太爺買了官。莊老太爺又是交遊廣闊之人,三教九流,均有與他同生共死的好友,因此,莊老太爺為官之路異常順遂,臨死,竟給莊家掙下個內閣學士封號,如今莊老太爺雖故去,但提起莊家,世人仍稱之為學士府莊家。

  莊家老太爺孝期剛過一年,莊老夫人就要搬出上房,但是被莊大老爺婉言勸住,莊老夫人於是便明言一年後搬出上房。

  穿過穿堂、巷子,兩對年輕夫婦到了上房泰祉堂,又轉向左邊耳房中。

  門前站著的兩個婦人含笑地報導:「大少爺,大少夫人,二少爺,二少夫人來了。」

  說著,打了簾子,請四人進去。

  莊敏航與姚氏先一步進了耳房中,隨後莊政航夫婦進去。

  到了耳房內,不說簡妍,連莊政航也忍不住激動起來。

  若說這兩人為何如此激動,並非見到親人,而是望見上輩子臨死前做夢也難以夢見一回的富貴場景。

  進門便見到一道紫檀木大屏風,上面蘇繡繡制的牡丹彩蝶栩栩如生,邊上又鑲著黃金邊框,繞過屏風,就見到百寶閣上,擺滿了名貴器皿。

  藍瓷,彩瓷,細瓷,粗瓷,不論工藝,只按身價擺放著。

  滿堂又擺著紫檀做的椅子長案,案上擺著龍文鼎,插著鎏金屏,案上懸著名人字畫,案邊挨著頂級墨蘭。

  就連低頭,也能瞧見地上鋪著波斯舶來的猩紅厚實地毯。

  簡妍早忘了上回子自己進來時是多麼的看不上莊老夫人這副暴發戶的品味,此時只覺莊老夫人可愛非常,尋常人都是要守拙,都是要財不露白,都要裝什麼安貧樂道,哪裡似莊老夫人這般愛顯擺,能讓她過足眼癮。

  如此想著,簡妍臉上忍不住地露出笑容,很是愛戴地望向坐在正坐榻上的莊老夫人。

  莊政航本是擔心簡妍在眾人面前露出她流落在外時染上的小家子氣,此時見到這金玉滿堂,哪裡還顧得上她,臉上也忍不住掛上了笑容,雙眼含情地望著莊老夫人身後那尊純金打造的彌勒佛。

  莊老夫人見孫子孫媳滿臉欣喜,也止不住笑了,指著兩人對莊大夫人道:「今早上你還說聽說兩人吵架,心裡擔心的緊,你瞧,這可不就好了?」

  莊大夫人訕訕地笑了,「是婆子在我耳邊渾說,害得我一宿擔心沒有睡好。」

  「讓母親擔心,是兒子的不是。」莊政航道,轉身對莊大夫人跪下,心道不管他與簡妍如何,莊大夫人在他新婚第一日就到莊老夫人這邊挑撥,實在太下作。

  簡妍忙也要跟著跪下。

  莊大夫人忙將兩人扶起。

  「這沒上茶,新媳婦就磕起頭來了?」莊二夫人笑道,她聲音偏細,聽起來讓人心裡毛毛的。

  莊政航與簡妍忙站起來,莊大夫人忽地哎呦一聲,然後拿了帕子去擦莊政航的額頭,心疼道:「這是怎地了?怎額頭青了這麼好大一塊。」

  莊政航嘴一張,竟將今早簡妍胡說的理由說了:「是兒子昨日吃多了酒,才不小心摔在桌子角上。」

  「怎這樣不小心。」莊大夫人心疼道。

  莊老夫人聞言道:「快過來,叫我摸摸。」

  莊政航忙過去,跪在莊老夫人面前叫她察看他額頭的淤青。

  莊老夫人看後,笑道:「沒事,不礙的。」

  「新媳婦該給敬茶了。」莊老夫人身邊的祝嬤嬤提醒道。

  於是有人拿了褥墊過來擺在兩人身下,簡妍私心裡是覺得跪在名貴的毯子上更舒服,但也知此時不好太惹眼,於是跟莊政航雙雙跪下,給莊老夫人磕了三個頭,然後奉上茶水。

  莊老夫人接過茶碗,淺淺地啜了一口,笑道:「先前我在侯府瞧著你家五姑娘,就猜著你也定也是個討喜的。今日一見,果不其然,沒聽到開口,就見到一張笑臉,可不是惹人喜歡。」說著,又親手將見面禮遞給簡妍。

  簡妍接過,放在金枝端著的盤子中,心道原來莊老夫人喜歡看人笑,不過上一世也不怪她笑不出來,新婚第一日起床就見著莊政航的丫頭來示威,又聽奶娘提醒她這小心、那謹慎的,誰能笑得出來。

  「我看她是個好的,你可不能虧待了人家。」莊老夫人又道。

  「是,孫兒全聽祖母的。」莊政航誠懇地道。

  莊老夫人見素日了與自己並不親近的孫兒目光灼灼地望著自己,一時有些頭腦發昏,心道莫不是成了家,這孫子才知道祖母的好?

  丫頭將褥墊移開,擺在莊大老爺面前,簡妍與莊政航又跪下去。

  莊政航自打進屋,就盯著莊老夫人看,此時才注意到自己父親,因想當初抄家後,莊大老爺先將自己的二兒子,莊大夫人所出的,府中排行第三的莊敬航救出來,以至若不是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他不知還要在那監牢中住上多少日子;況且素日裡,莊大老爺也是頗為偏愛倚重莊致航,對他卻是非打即罵……諸多怨懟湧上心頭,莊政航心中對莊大老爺不滿溢于言表,俯身不甘地與簡妍一同給莊大老爺叩頭。

  「成家便要立業,只盼你早日能夠立業。」莊大老爺淡淡地道,臉上不喜也不怒,瞧著就跟不相干的人一般。

  莊政航心道如今莊大老爺還是個六品國子監司業,比之莊敏航猶不如,又何德何能來教訓他。

  依次下去,就是莊二老爺,莊二老爺並不多說,喝了口茶,叫人給了見面禮。

  下面的三老爺,臉上卻很有些喜氣,但礙於輩分,且他素日就是個不苟言笑的人,又不是莊老夫人親生,因此雖喜,也不多說。

  左邊的老爺跪完了,簡妍心中只算計著見面禮能拿多少,也不覺勞累,隨著丫頭又轉向右邊的夫人們。

  莊大夫人滿面春風地飲了茶,莊二夫人嘴角雖微微撇著,但也不多說;莊三夫人與莊三老爺夫妻兩人最是情投意合,因此也莫名地喜歡簡妍,飲茶的時候,就多喝了一口。

  簡妍心想人常說不打笑臉人,可見時不時地笑笑還是很有好處。雖叩完了頭,簡妍卻知這事還沒過去。

  果然,只聽到一陣笑聲,隨後,一一身素衣的女子轉了進來,女子身後又立著一位嬌嬌俏俏十四歲的姑娘。

  眾人面前,簡妍不好示意莊政航去瞧,只是含笑看向來人。

  莊政航望向來人,見後面女子含情脈脈看他,頭皮一麻,心道這催命的女鬼果然又出現了。

  莊政航一生風流,除了簡嫙讓他重生後不寒而慄,還有一人,是每每提及,就叫他起汗毛立起的。

  那人便是他表妹安如夢。

  莊淑嫻雖是莊家庶女,但也是莊家唯一女兒。因此自幼便有三位兄長謙讓,嫁人時,又恰逢莊老太爺春風得意,聲勢正旺之時,因此莊淑嫻不負眾望的嫁給鎮國將軍安家。

  只是不知是否當真如他人所說莊淑嫻八字不好,莊淑嫻風光大嫁後,不過兩年,公婆相繼過世,之後領兵在外的丈夫因為女色耽誤軍機,更慘死在外。安家長房就此淪落,莊淑嫻雖過繼了安家遠房的男孩在膝下教養,但是一人無力支撐家業,又唯恐旁支欺辱,於是領了女兒兒子,搬了家產投靠娘家,如今住在府上的一個小院裡,因莊老夫人固執地覺得安如夢母女兩人身上有煞氣,不許兩人住進新建的園子。

  莊淑嫻本是要親女嫁給莊政航,親上加親,早前已經與莊大夫人私下達成默契,只待莊政航到了婚齡就提起,誰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莊政航的親舅,如今任兵部尚書的秦由橫插一手,替莊政航說了媒,而滿眼只認錢財的莊老夫人,聽人說了簡家如何富貴,就滿口應了這樁婚事。

  莊政航原本瞧著安如夢嬌俏靚麗,動了色心,於她說了兩回子纏綿話。不想,安如夢卻當真動了春心,對他不依不饒,日後嫁了人,依舊糾纏不休;待到他大赦出獄後,更三番四次地折磨他,若非他機警從安如夢手中逃出,怕是早被安如夢剝皮拆骨。

  「你怎來了?你尚在孝期,還不快些回去。」莊老夫人道,隨後瞪了眼莊大老爺,叫他擔起長兄的職責。

  莊淑嫻笑道:「今日要見侄媳婦,怎麼著女兒也該來吃一杯媳婦茶。你說是吧,如夢?」

  安如夢幽怨地望了眼莊政航,有心要比較她哪裡輸給簡妍,便向簡妍看去,忽撞進一雙笑眼中,心裡一怔,隨即起了一頭霧水,心裡不自覺地防備起來,心道這人忒地奇怪,初次相見,不明關係,怎就笑得這般親熱?無事獻慇勤,必定有鬼。

  「你看我做什麼?」安如夢捏著帕子,幽怨地嗔道。

  「這位姑娘仿佛在夢裡見過一般,親近的很。」簡妍笑道。

  安如夢一怔,不知她這話是真是假。

  莊淑嫻皺起眉頭,卻聽莊政航介紹道:「這是姑姑,這是表妹如夢。」

  「如夢,如夢,表妹真真是人如其名,若是能天天見到表妹,那可是不枉此生了。」簡妍笑道。

  安如夢臉上泛起紅暈,莊淑嫻心裡卻忍不住啐了一口,心道這話若換一男子來說,就是確確實實的調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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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10:32:25 |顯示全部樓層
第 5 章 美人如夢

  莊大老爺愣了一會子,見莊老夫人臉上有了怒色,才沉聲道:「淑嫻,你侄子侄媳新婚……」

  「大哥,我一孀婦寡母,自知乃是不祥之人,大哥何苦咄咄逼人,處處揭我傷疤。」莊淑嫻道,說著,拿起帕子,眼淚無聲落下。

  莊政航望了眼簡妍,卻見簡妍也拿了帕子,不時擦拭眼角,一時竟覺好笑起來。

  莊淑嫻一身素衣,本是來觸簡妍黴頭的,此時卻見她也跟著擦眼角,心中反倒拿不准她在想什麼。

  「父親,姑媽有心要給兒媳見面禮,兒媳怎可不領?」簡妍收了帕子笑道,示意丫頭將褥墊擺在莊淑嫻面前。

  然後挺直了身子跪下,口中依舊道:「我看表妹是個難得的可人,心裡喜歡的緊,還請姑媽日後常叫表妹過來與我作伴才好。」

  莊政航瞥她一眼,也陪著跪下。

  莊淑嫻見簡妍心無城府地望向自己,手中的茶杯穩穩地舉到自己面前,若是不接,未免顯得自己小氣,若是接了,心裡一口氣又下不去。

  須臾,聽到莊老夫人咳嗽一聲,莊淑嫻不甘心地接過茶碗,碰了碰茶碗就放下。隨後見簡妍又將託盤放到自己面前,一時後悔不該沒有準備便來。心中一氣,就將腕上的鐲子擼下,擱在託盤上。

  莊老夫人心中歎息一聲,心道簡妍如她一般,都是沒有心機之人,安如夢那樣的眼神,她也看不出裡面的門道。

  那邊莊大夫人略有些失望,心道難怪人說簡家二姑娘是個性子和軟的,若是旁人,雖不至於鬧起來,但也不會這麼幹脆利落,心無芥蒂地給一故意來尋釁的人磕頭,還請了那滿臉怨氣的表姑娘去她那處坐坐。

  簡妍倒是沒想這麼多,只是盯了眼那鐲子,在心裡估了價錢,隨即又盤算著自己嫁妝裡有多少銀子。

  長輩都見過了,莊老夫人又叫莊政航去見過兄弟姐妹。

  簡妍回頭對安如夢笑笑,才隨著莊政航走,莊政航心知她是故意的,但一時也沒話說。

  同輩中,自然是要先見過莊敏航與姚氏;之後便是莊敬航,再之後,才是三房所出四少爺的莊玫航。

  簡妍心道莊家的四個少爺,老大是個老好人,老二是個人渣,老三最奸猾,老四書呆子,也算是龍生九子,子子不同。

  心裡這般想著,面上帶笑,與莊政航一一見過三人,又去見莊家女兒。

  莊家女兒大的有十五六,小的不過七八歲。最大的府中的三姑娘一身杏色衣衫,頭上只戴絹花,小名采芹,乃是莊大老爺房中侍妾所出;四姑娘一身鵝黃衣衫,頭上除了絹花,又多了一隻文采輝煌的小鳳簪,小名采卿,乃是三房夫人所出;五姑娘與六姑娘一般相貌,穿著打扮也無一不同,分別叫做采悠,采然,乃是二房所出,兩人年歲上只差不足一月,素日裡如雙生子一般教養;七姑娘一身粉色衣裳,頭上並未盤髮,只用紅繩紮了兩個小寰,脖子上,多了一個金鎖,小名采瑛,乃是莊大夫人親女。

  簡妍一一見過眾人,然後頗有幾分心疼地看著玉環將她準備的見面禮拿出,一一拿起,捏了捏裡面的戒指手鐲等物,然後雙手遞給莊采芹等人。

  隨即,二老爺房中四歲的莊玖航,還有姚氏所出一兩歲多幼子也被抱來見過簡妍夫婦。

  「來日方長,今日見過了,日後也好一同玩笑,如今你們且回去歇息吧。園子裡的姑娘今日也不許去擾了他們。」莊老夫人道,祝嬤嬤在一旁給她捶了捶身子。

  「是,多謝祖母關愛。」簡妍與莊政航道,侯在一旁,等著莊大老爺等人一一離去,才轉身隨著莊敏航夫婦一同出去,身後,又有莊采芹等人跟著。

  出了泰祉堂,莊敏航道:「今日同僚相邀,不能與兩位同行,還請二弟弟妹莫怪。」

  「大哥客氣,公事要緊。」莊政航道,拱手送莊敏航遠去。

  姚氏笑道:「我也要去母親那邊,恕不奉陪了。」

  簡妍對姚氏彼此施了一禮,然後簡妍看著姚氏領著三姑娘、四姑娘遠去。餘下的幾人,也一一要去見過各自的母親,各自退去。

  等到無人時,莊政航望了眼玉葉幾人,冷下臉來,剛要問簡妍方才對安如夢說那些話是何意思,就見那邊安如夢轉了過來。

  「嫂子方才所說可當真?當真要我過去玩?」安如夢問道,一雙眼睛望完了簡妍,就直直地落在莊政航身上。

  「那可不,如夢妹妹,」簡妍親切地喚道,眼睛掃過安如夢脖子上掛著的一枚玉蘭,見那玉蘭玉質溫潤,通體白亮,到了花尖,卻出人意料地露出淡淡的紫色,心道這玉墜進了當鋪,可比她那嫁衣值錢。

  「那我今日……」

  「今日表妹便過去玩如何?你也知我才來,什麼人都不認得,我見到表妹又覺貼心,有表妹在我身旁,我更安心。」簡妍笑道,親熱地挽住安如夢的手臂。

  莊政航此時看到簡妍的臉上的笑,不用問,也知她是故意的,故意找了安如夢過來噁心他。

  安如夢尚未反映過來,就聽簡妍又道:「表姑娘一看便是知書識字的,我說的是也不是?」

  安如夢嗯了一聲,又見簡妍道:「我就知我看人准的,昨兒個,你哥哥對著蠟燭念了大半夜的詩,我聽了幾句,也沒聽懂。表姑娘若是閑著,便來尋你二哥哥多說說話,你們兩個一看就是滿身書香氣的人,跟我這種人,那自是不同的。」

  安如夢唔了一聲,眼睛只管盯著莊政航看。

  莊政航在前走著,如芒在背,雙手微微握拳,隨即要轉身向外走。

  「表哥,你去哪裡?」安如夢問道。

  莊政航回頭,就見簡妍挽著安如夢,半個身子依偎在安如夢身上,整個人懶散地眯著眼睛準備看好戲,雖憎恨安如夢,厭惡簡妍,但好歹也是曾經差點活過而立之年的人,於是道:「昨日有兩三個友人未及來慶賀,今日邀了我……」

  「他撒謊。」簡妍小聲地在安如夢耳邊道。

  安如夢雖不喜簡妍這般自來熟,但是更惱怒莊政航的避而不見,幽幽地道:「今日乃是表哥新婚第一日,表哥應當,應當留在家中。」

  莊政航薄薄的嘴唇呡住,隨即望見祝嬤嬤從正房裡走出,只得轉身向後頭穿堂走去。

  「我們走吧。」簡妍歡喜地道。

  安如夢由著她拉著向後頭園子裡去,莊政航在前頭走著,梗著脖子,恨不得摀住耳朵不停後頭簡妍的胡言亂語。

  進了園子,繞過一道假山屏障,在過一道梨花溪竹橋,就到了簡妍與莊政航住的院子。

  安如夢癡癡地看了眼門上的匾額,念著上面的梨棠閣三字,又垂下眼皮,忽地向前一步要喚住莊政航,卻覺胸前有手在動,唬了一跳,忍不住驚叫了一聲,卻見是只比自己高半頭的簡妍手放在她胸上。

  簡妍一時也愣住,本是想摸摸那玉蘭過過手癮,沒想到安如夢自己個上前,就害得她成了撫摸她的樣子。

  莊政航回過頭來,臉青了一下,然後撇過頭去。

  安如夢心裡惱怒,伸手推了一下簡妍,卻覺她跟黏在她身上一般推不動,又覺金枝、玉葉都在看,有心要給自己解圍,於是道:「嫂子喜歡這玉蘭?」

  「那可不。表姑娘要送我?那多過意不去。」簡妍說著,將那玉蘭摟到手中眯著眼細細地撫摸。

  安如夢臉上一僵,恨不得此時就將簡妍砍殺了。

  莊政航見簡妍的目標是那玉蘭,心裡也給那玉蘭估了價,於是斥道:「這玉蘭價值連城,表妹怎會送你,快別胡鬧。」

  簡妍臉上訕訕的,卻捨不得放開,口中道:「這玉蘭我喜歡的要命,原來是價值連城啊,難怪表妹又不送了。」

  安如夢最是清高,聽不得人將她說成愛財如命之人,一狠心扯下玉蘭花,不屑道:「這玉蘭不過是尋常飾物,哪裡算得上是價值連城。況且,便是價值連城之物,若非我心中所愛,便如那糞土一般。」

  「說的好,」簡妍贊道,忙接過玉蘭看了又看,「表姑娘與夫君真是投緣,我不過才見夫君,也覺他如表姑娘一般是看不上糞土的。」

  莊政航聽簡妍又在胡言亂語,心道定要好好治治她,讓她老實一些才好。行了兩步,又覺簡妍口中的糞土,怕指的就是安如夢,祝紅顏等人。

  安如夢見簡妍拿了玉蘭,又緊貼在她身上,站沒站相,心中不屑,但又不願此時與她翻臉,叫莊政航撿著由子避開她,只得由著簡妍。

  棠梨閣裡頭人聽到聲音,全都迎了出來。

  莊政航負著手先進了堂屋,簡妍與安如夢不分先後進去。

  那邊立著的蝶衣等人,見簡妍這般行狀,一時也懵住,心道這新來的少夫人倒是不同尋常的很。

  比之簡妍滿眼笑意,此時的安如夢反倒像是個正經的少夫人,端著笑容,眼帶威嚴地掃向梳了婦人頭髮的兩個侍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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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10:32:37 |顯示全部樓層
第 6 章 無中生有

  堂屋中,也如莊老夫人屋子裡一般擺設。當地一張梨花大案,案上擺著寶瓶花卉,下面兩張大椅,再下,就是六張交椅。

  簡妍瞧著這與莊老夫人屋子相較樸素非常的屋子,心道往後定要多去莊老夫人屋子裡過過眼癮。

  莊政航在左邊坐下後,望了眼簡妍,簡妍捏了下安如夢腕上的玉鐲,心道莊淑嫻果然將好東西都丟在女兒身上了,隨即到正座右邊坐下。

  此時才是妾室正經地見過簡妍的時候,簡妍也不去敲打翠縷、碧枝,叫兩人敬了茶就罷了,之後莊政航的奶娘,丫頭金風、玉樹,紅袖,青衿,娉婷,小七一一過來見過簡妍,簡妍叫人將準備好的見面禮給了眾人,就與坐在左邊交椅上的安如夢說起話。

  安如夢記起今日進入莊老夫人耳房時,見到莊政航臉上掛著笑,於是語氣微酸地道:「昨兒個,想必表哥也是十分歡喜的吧。」

  簡妍喝了口茶水,瞄了眼在一旁冷著臉的莊政航,喜笑顏開道:「哪有,昨兒個,可嚇壞我了,我都當他要將我送回簡家呢,不信,你問問金枝。」

  金枝訕訕地笑,並不敢搭話。

  安如夢緊緊地呡著嘴,又聽簡妍道:「我一見表妹就喜歡,虧夫君昨晚上醉了還說了一大串子名字,偏偏將表妹的名字漏了,若是他昨晚上說了,今日我一見到表妹,准能想起表妹的名字。」

  「……表哥說了一大串子名字?」安如夢聲音發顫地問。

  「那可不是,反復念叨著蝶衣,又說了翠縷、碧枝,還提了個南南什麼的,總歸,說了一串子人呢。我聽著也暈暈的,就只記住這幾個。」簡妍大大咧咧地道。

  安如夢眼神微冷地掃過翠縷等人,最後重重地落在蝶衣身上。

  「夫君。」簡妍忽地喚道。

  莊政航心裡正籌劃如何叫簡妍老實一些,冷不丁聽她喚人,扭頭去看她。

  「夫君,我還納悶呢,蝶衣不是有喜了麼?怎母親不給她一併開了臉?」簡妍茫然地問。

  此話一出,簡妍帶過來的阮媽媽等人立時看向蝶衣,那邊翠縷、碧枝也嫉妒地轉向蝶衣。

  蝶衣一愣,手反射地撫向自己肚子,心道莊政航如何知道她有孕?自己本是要瞞著他一些日子的;又想定是關心情切,莊政航才會在昨晚上就跟簡妍提起此事。

  安如夢纖纖素手微微握拳,嘴顫了顫,心道簡妍才來,就知道,那想必簡妍方才所說的都是真得了,莊政航醉後提了這麼多女人,唯獨將她漏掉。

  莊政航見此時蝶衣如眾矢之的一般,眼神淬毒地望向簡妍,皮笑肉不笑地道:「娘子記錯了吧,我怎會說出這種話?」

  蝶衣心道若是順著簡妍的話,成了莊政航正經的身邊人也好,於是並不反駁,只低頭默認。

  「不是麼?」簡妍歪著頭看莊政航,「那便是我記錯了。既然夫君與蝶衣是清清白白的,那不若咱們請了大夫來瞧瞧如何?看看是我記錯了,還是夫君混忘了。」

  「少夫人。」阮媽媽見簡妍越說越離譜,小聲地提醒她。

  莊政航因那清清白白四字,臉上氣得漲紅,心道自己的丫頭跟著他最是正經,哪裡不清白了,隨即釋然地一笑:「是了,我想起來,我是這般說過。」

  簡妍鬆了一口氣,拍著胸口道:「我就說我記性沒有那樣壞的。」

  此時,不清白了的蝶衣捏著衣角,等著簡妍如此處置她。

  「我才來,不好直接與母親說。不若這樣,蝶衣,你先委屈一些,先去與翠縷、碧枝一同住著,過些日子,你身子顯了,我再跟母親說給你開臉。」簡妍道。

  蝶衣怔了怔,望了眼莊政航點了點頭。

  「你且坐下來聽我說。」簡妍招手道,蝶衣遲疑一會,聽她的話,在右邊腳蹬上坐下。

  「你呢,日後也不必來伺候我,只管在房裡安心養胎。你的月錢,我給你補成姨娘的份例。翠縷、碧枝看著都是心善的,與你也相熟,你每日尋了她們兩人說話也好。」簡妍親切地道。

  蝶衣只管點頭,不時地偷偷望一眼莊政航。

  安如夢本是要來看簡妍立威,順便當著妾室的面叫她沒臉,不想她初來不想著給眾人來個下馬威,反倒親熱地拉著一個丫鬟囑咐安撫起來。

  如此,安如夢臉上越發冷了,冷笑道:「嫂子,你今日怕是本末倒置了吧,正經的姨娘不管,反倒去跟個不清不楚的東西說起話來。」

  因莊政航昨晚上說的是蝶衣的名字,而不是她的,安如夢心裡更恨起來。

  簡妍忙陪著笑臉道:「表姑娘,這凡事都有個輕重緩急,我不及你滿腹詩書,我只懂得三從四德,這可不得凡事都夫唱婦隨麼?」

  安如夢心裡一下子有些可憐起簡妍,心中不舍的恨莊政航,便去恨蝶衣,轉而對莊政航道:「表哥,才新婚,就這般不給嫂子顏面,表哥做的好啊。」

  莊政航握緊拳頭,淡淡地道:「這是我們房裡的事,表妹未免管得多了。」

  安如夢一噎,眼圈紅了起來。

  莊政航心道她此時還小,不比日後心狠手辣,見血也是面不改色模樣。

  簡妍忙站起來摟著安如夢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為我抱打不平,只是凡事不都是命麼?再說蝶衣的兒子也是我的兒子,我心疼夫君的長子也是應該的。」

  安如夢被簡妍摟得喘不過氣來,心裡又好氣又好笑。

  蝶衣等人只當簡妍不知安如夢與莊政航的事,都低頭不語。

  莊政航聽簡妍一口一個兒子,長子,心道這女人比之安如夢還狠,遭了報應後卻不知悔改,依舊這般冷心冷肺。

  「表妹——」莊政航剛開口,就見外頭莊淑嫻的丫頭揚聲道:「我們姑娘可在這裡?夫人要尋姑娘說話哩。」

  安如夢從簡妍懷中掙脫,望了莊政航一眼,就往外走。

  莊政航見簡妍跟上輩子不對盤的安如夢這般親熱,鄙夷她拿著熱臉去討好人。

  安如夢去後,簡妍在就坐在左邊交椅上,笑著對正對面坐在腳蹬上的蝶衣道:「我自有丫頭伺候著,你也不比先前,便叫夫君身邊的紅袖去服侍你,你看如何?」

  蝶衣小心地道:「未免逾矩了吧?」

  簡妍笑道:「我呢,最是盼著夫君兒女滿堂的,為了夫君的長子,慢說是逾矩,便是逆天的事,我也是能做得出的。」

  莊政航聽她說出這等昧著良心的話,臉拉了下來,不耐煩看她做戲,轉身向臥房去了。

  蝶衣不見莊政航看她,心裡沒底,還要再推辭,卻聽簡妍道:「莫不是你當我才來,便要欺我說的話不頂用?」

  蝶衣忙道:「奴婢沒有這般想。」

  「那就凡事都聽我的就是。」簡妍笑道,「你且去收拾你的屋子吧,不知後頭的屋子可還有空著的?」

  翠縷、碧枝一怔,彼此看看,翠縷道:「如今少夫人帶過來的人剛安置好,倒沒有閑著的屋子。

  簡妍眉頭微顰,隨後釋然道:「你們兩人暫且住一間屋子吧,另外一間叫蝶衣住著,日後如何安置,還等過些時日再說。」

  翠縷、碧枝愣住,還要再說,便聽簡妍又開口囑咐蝶衣:「要吃什麼只管說,萬萬不可虧待了自己。」

  蝶衣囁嚅半日,沒有回話。

  阮嬤嬤雖不喜簡妍這般自作主張,但更不喜蝶衣不將簡妍放在眼中,於是沉聲道:「蝶衣姑娘莫不是沒聽到少夫人說話?」

  蝶衣忙道:「多謝少夫人關愛。」

  簡妍一笑,交代紅袖好好照看蝶衣後,就叫眾人散去。瞧著原本跟蝶衣不分上下的紅袖一臉隱忍的嫉妒豔羨,臉上的笑容更大。

  「少夫人,你今日……」阮媽媽等到沒有外人的時候方要開口,就見簡妍滿臉笑意地看她。

  簡妍望著阮媽媽就笑了,那時她在家是姑娘,出門是少夫人,只有別人謙讓她的,哪有她謙讓別人的。更何況阮媽媽再怎樣將她奶大,也是一個下人,是以不喜阮媽媽時常說教,因此上輩子她就待阮媽媽很不耐煩。又兼她在莊家日子越發難過,與金枝、玉葉都離了心,心中有苦難言,只能向與自己最親近的阮媽媽發作起來,每常在旁人處受了氣,就找阮媽媽鬧一場。

  「媽媽別說了,我看的清楚呢。」簡妍笑道,伸手拉了阮媽媽過來,攬著她的腰,頭靠在她身上。

  阮媽媽伸手摸摸簡妍的頭,疑心她是不知在哪受了委屈,半響道:「姑娘莫不是太過害怕才會如此反常?姑娘便是昨晚上聽到了姑爺的話也不該當著人面說。省的叫人看輕了,當姑爺眼中沒你。這深宅大院的,哪個不是瞅著空子就踩人一腳的……」

  阮媽媽還要再說,卻見莊政航從屏風後繞過來。

  「你跟我進來,你們誰都不許過來。」莊政航冷著臉道。

  簡妍轉著手中的玉蘭,嬉笑地看著莊政航,隨著他進了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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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10:32:49 |顯示全部樓層
第 7 章 破罐破摔

  簡妍一路走,一路打量著臥室,見裡面擺著的都是她娘家給的嫁妝,雖不顯眼,但也是價值不菲。因想到娘家母親,悠悠地歎息一聲。

  莊政航坐在裡間炕上,斜著眼看簡妍,見她不時懷念,不時歎息,重重地冷笑一聲。

  簡妍一驚,抬頭見他虎著臉坐在一旁,也上炕盤腿坐下。

  「若是蝶衣的孩子有個三長兩短,我剝了你的皮。」莊政航冷聲道。

  「請便,」簡妍全然不在乎,見炕桌上有碟瓜子,於是拿到面前,拈起一顆就磕了起來,「抓賊拿贓,捉姦拿雙。無憑無據,你若是敢動我一根手指頭,我立刻披頭散髮去外頭鳴冤告狀。」

  「你倒是豁得出去。」莊政航冷笑兩聲,忽地轉身將簡妍撲倒在炕上,「你若是想破罐子破摔,只管去。少爺我這輩子是要過好日子的。」

  簡妍將口中的瓜子殼吐到莊政航臉上,嗤笑道:「您老愛過什麼日子只管過,咱們互不搭杠。」

  「你忘了你如今姓什麼了?你可是姓我的莊字!」莊政航抽出一隻手,將臉上的瓜子殼抹去。

  「今兒個姓莊,明兒個就未必。依我說,這世上,唯獨銀子最是可靠,跟了誰,就是誰的。哪裡像男人,你跟上了,他也未必是你的。」簡妍慢慢悠悠地說道,伸手向後面的炕桌上撈去,撈到瓜子碟子,拿到頭邊,悠然地接著嗑。

  莊政航見她這副目中無人模樣,伸手去扼住她的脖子。

  簡妍順手將碟子向他頭上摔去。

  莊政航悻悻地放手,依舊在炕上坐著,「別算計蝶衣,她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絕對不放過你。還有,這輩子,你別想我去碰你,外頭的男人你更是別想,這輩子,你就守活寡吧。」

  「哈。」簡妍笑了,搖搖頭,依舊接著嗑瓜子,口中的瓜子殼隨意地吐到炕上,「您老擔心的事真多,我算是看透了,要男人有什麼好的。您老放心,若是您老現在死了,我也能給你守個十年八年,替你掙個貞節牌坊下來。」

  莊政航臉上青筋跳跳,隨即嗤笑道:「怎地,不想找你表弟了?不想找弄瞎你眼睛的人了?」

  簡妍翻了個白眼,仰身躺下,伸手摘去嘴邊的瓜子殼,悠悠道:「還找什麼?望夫成龍,結果夫君是個大王八;望子成龍,結果兒子連個影都見不到;靠山山倒,靠水水窮,我這輩子啊,什麼也不盼了,能安生地過一日,就算是賺了一日。」

  莊政航見簡妍一副得過且過模樣,撇嘴道:「你愛怎樣隨你,只是無端端牽連著我做什麼?安如夢是那般好招惹的人嗎?」

  簡妍撇撇嘴,「不好招惹,也是你招惹來的。這怪得了誰?誰叫你看著人家貌美就去招惹,也不給人家一個交代,只想著躲得遠遠的。還別說,她對你做過什麼,你這般怕她?」興致來了,簡妍翻身坐起,眨巴著一雙眼睛看的莊政航。

  莊政航從牙縫裡擠出一句:「多管閒事,管好你自己吧。」

  忽地,他想到為何總是他受制於簡妍了。重新活過來,他一心要活好,簡妍卻是不信自己的日子能好的,只當過些年又要被抄家,又要淪落在外討生活,這才破罐子破摔;而簡妍之所以會這般想,約摸是因為他上輩子太叫她失望。

  於是莊政航難得地回憶自己上輩子,縱觀他一生,除了他身邊的女人是可圈可點的尤物外,旁的,確實是一點可以拿來支撐門面的事也沒有。

  「……明年老三老四去考試,我也去。」莊政航沉聲道。

  簡妍難得聽他說出這樣正經的話,臉上愣了一下,隨即輕哧一聲,又丟了瓜子在口中。

  「你不信我會高中?」莊政航眼角吊起,眼中的利芒甩到簡妍身上。

  簡妍笑道:「您老要是能不停頓地將論語念上一遍,不用你去考試,我也將你當狀元供著。」

  莊政航支著臉,不理會簡妍的冷嘲熱諷,一心算計著該如何翻身,免得先是在家受制與莊大夫人,後來又要被莊侯爺府牽連。

  半響,莊政航抓了把灑在炕上的瓜子丟在簡妍身上洩憤,隨即轉身要出去。

  「喂!」簡妍出聲喚住莊政航。

  「做什麼?」莊政航不耐煩地問。

  簡妍勾著手指要他過來,莊政航不耐煩地抱著手臂靠在門邊不動。

  「我知道明年考試的試題,後年春闈的我也知道。」簡妍不急不緩地道。

  莊政航心中一喜,隨後又懷疑簡妍詐他,狐疑地問:「你怎會知道?」

  簡妍口中的瓜子皮吐出,頗為懷念地道:「連著兩年,莊家算得上個人的少爺都有了功名,你說你讓我在家裡有臉沒有?」

  「又說這些做什麼?」莊政航不耐煩道,心道便是有了功名,也不過是可有可無的閒職,一有風浪,還不是一樣要合家覆滅;倘若此次他能拔了頭籌……

  「你娘的嫁妝你舅舅替你從大夫人那裡弄來後,給我一半,我就告訴你題目。」簡妍道,心中想起那個因為夫君輸與旁人,於是默默在房中學著破題的少婦,一時竟不敢相信自己也曾是那般含蓄隱忍的女子。

  「一成。」莊政航雖不信簡妍,但也唯恐錯過良機。

  「一半,姑奶奶不喜歡討價還價。」簡妍道。

  莊政航瞪了她一眼,一番思量後道:「若是我高中,便給你四分之一,剩下四分之一,用我給你的誥命抵了。」

  「一半,沒得商量。」簡妍半絲也不鬆口,那誥命留著也沒用,不過是好看罷了。她上輩子多丟人的事都做過,這輩子還看不破那個虛名。

  因想著午飯時間快到了,新嫁娘進不得廚房,也不必立規矩,但是這面子上的事還是要的。於是起身,去鏡子前抿頭髮。

  莊政航見她一絲一毫也不退讓,心裡衡量了一番,又道:「好,若是我高中,便給你一半;若是沒有,你的嫁妝,也須給我一半。」

  簡妍撇著嘴上下掃了他一眼,隨即將頭上的瓜子殼摘下,撫平身上的褶皺便向外走。

  莊政航還要喊,就見金枝、玉葉,阮嬤嬤等人都出來伺候簡妍,於是只得閉嘴。心想簡妍這般神情,寸步不讓,倒像是當真知道題目的。忽地拍了下手,想起他與簡妍一同擠兌安如夢得來的玉蘭如今在簡妍手中,心道定要叫簡妍當了玉蘭,拿了一半銀子給他才好。

  簡妍領著金枝玉葉向前面去,因姑娘們都在各自母親那邊,因此一路上也未遇到旁人。

  且說安如夢被莊淑嫻喚去後,卻是一陣痛駡。

  「我是氣不過才領了你過去叫姓簡的磕頭,你去就罷了,怎還隨著她進了她院子?你二表哥也在,叫人看著成什麼樣子?」莊淑嫻怒道。

  安如夢倔強道:「她既然邀請,我為何不去?且我見她跟個二傻子一般……」

  「那又如何?隨她是癡是傻,你去了做什麼?是要做妾麼?」莊淑嫻冷聲道,隨即手指用力地扣著案幾,「你大舅母收了咱們的銀子去填補府上的虧空,如今倒好,過河拆橋,竟來個冷眼旁觀。幸虧我原本就看不上你二表哥,他除了一張嘴會說些花言巧語,面皮子瞧著風流,剩下的哪有一星半點比得上你三表哥?」

  如此想著,莊淑嫻心裡的怨氣也就消了一半,心想安如夢的孝期本就未過,與莊致航的年紀也相當,因此越想莊致航越喜歡,越發以為這是因禍得福,心中的怨氣又消了一半。

  「我只喜歡二表哥。」安如夢固執地道。

  「你!哪有將這種話掛在嘴邊說的?你這可是要了我的命?」莊淑嫻叫喊道,不時又捶胸痛哭起來:「我活該命不好,守寡就罷了,背後還要扛著個克夫的駡名。好不容易有了你這麼個人見人誇的,偏又是個來追命的,一日也見不得我有個笑臉,一天也不叫我順心。仗著你父親留下的薄財,如今還有人將咱們娘倆當個人,等到哪一日連銀子也沒了,就看咱們娘倆拿著什麼過活?」

  安如夢冷著臉坐在一旁看著母親哭,不時面無表情遞上一塊帕子。

  簾子微動,露出一張小臉來。

  安如夢瞅見這過繼來的幼弟,淡淡地問:「你來做什麼?」

  安若思年僅七歲,已經在莊淑嫻膝下養了兩年,但因初來時不懂規矩,又有安如夢當他是來搶奪家財之人,對他很是冷淡,如今越發畏懼安如夢,小聲道:「姐姐,母親這是怎地了?」

  「沒你的事,來人,還不將他領出去。」安如夢道,扭過頭去,接著看莊淑嫻嚎哭。

  哭了一會子,莊淑嫻瞅了眼一旁的刻漏,拿了帕子擦臉,對安如夢道:「你且聽我的,忘了那一無是處的人吧。世上長的好看的多了去了,有真本事的才是真的好人。母親是過來人,會害你麼?」

  安如夢撇過頭不答,莊淑嫻瞅了她一眼,聽著安若思在外面跟丫頭的說話聲,站起來出去。

  安如夢摸摸自己空蕩蕩的脖子,原本掛著的玉蘭沒了,手伸過去就有些不習慣。因又想到簡妍的手摸到她胸前,心裡一陣怪異兼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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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10:33:02 |顯示全部樓層
第 8 章 拍馬溜鬚

  暫且不提莊淑嫻又是如何勸說頑固的安如夢,那邊,簡妍領著金枝玉葉兩人再次到了莊老夫人屋子裡。

  現在去的,才是莊老夫人日常起坐的屋子。

  屋子裡一張暖炕上滿滿當當地擺著精緻的琉璃炕屏並錦緞靠墊,其他地方也擺滿了東西,仿佛將屋子塞滿了似得。

  望著大紅大紫,純金純銀的家具物事,簡妍臉上的笑自然又親切。

  「怎不多歇會?咱們家不比旁人,不是那等苛刻的新娘子打個盹就要說上半嘴的人家。」伸手不打笑臉人,雖不相熟,但看著孫媳婦笑得這般溫柔純良,莊老夫人也有意示好。

  簡妍在一旁立住,見此時莊大夫人等人尚未來伺候,於是笑道:「孫媳婦回去啊,沒坐一會就想老祖宗了。想了一會子,實在挨不過,就過來老祖宗這邊看看。」

  莊老夫人是最喜熱鬧之人,只是奈何出身不高,家裡三個媳婦又皆是書香門第出身,說話斯文委婉,與她也不投契。家裡的孫女被媳婦們教養的也是知書達理,動輒談詩論畫,又兼還要上學,因此也不常過來跟她說話。

  此時,莊老夫人聽簡妍這般直白地溜鬚拍馬,心道簡妍若是再在府上住兩年,明白在她這裡說好話無利可得,定不會再說這番話的。

  莊老夫人見簡妍一雙眼睛盯著屋子裡的屏風看,心裡有些虛虛的,因她喜金銀,那屏風上繡著的花草就多用了很多金線銀線,尋常人不說,但也能瞧見她們眼中的輕視。

  因此莊老夫人自我解嘲地道:「年紀大了,就喜歡閃亮的顏色。俗是俗了的,但是老婆子眼睛正好能瞧見。比不得旁的顏色,瞅著就是一團,也辨不出裡頭是花還是樹。」

  「哪裡俗了?」簡妍反問道,心想她就喜這般黃白顏色,「我瞧著啊,這顏色正好,最是大雅之色。若是旁人說俗,那定是大俗之人。」

  莊老夫人見簡妍留戀地再三看過去,笑道:「總算找到同道中人了,這屏風擺在這許久,也不見有人說好。都說沒見過金色的葉子。」

  「金風薦涼,銀霜鋪地。這金銀兩色,不也常聽人提起?這兩色也是常入詩的。入詩的東西都是俗的,那世上哪裡還有雅的東西?」簡妍攤手問。

  莊老夫人聞言大喜,拉了簡妍在她榻上坐著,撫摸著她的手,細問:「你在家時,也如這些姐妹一般時常開了詩社作詩麼?」

  簡妍笑道:「姐妹們倒是常開,少不得隨著她們一處胡鬧。若說在家時,反倒是做針線的時候居多,只是手太笨,幾年也不曾做出個像樣的活計。」

  莊老夫人笑道:「你拿來,我給你指點指點,保管叫你兩日就可出師。」

  「好。」簡妍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心想莊老夫人是宮廷繡女出身,若得她指點,日後便是抄家了,也能有一門手藝在身。

  莊老夫人難得見到一個這樣巴結她的人,心裡有兩分飄飄然,心道瞧簡妍這副模樣定是看不出安如夢真面目的,若是過兩日,簡妍還這般討喜,就指點她一二,也免得她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銀子。

  正說著話,那邊莊大夫人,莊二夫人,莊三夫人,與姚氏一併進來了,幾人見簡妍諂媚地對莊老夫人說話,心中想法不一。

  「老夫人,可以擺飯了。」祝嬤嬤道。

  「擺飯吧,」莊老夫人道,見簡妍要起,又拉著她坐下,「你是第一日進門,不勞你動手。」

  簡妍笑笑,略帶歉意地望向莊大夫人等人。

  不一時,飯桌擺下,莊家五位姑娘也過來了,一一過來給莊老夫人請安。

  「都坐下吧,簡……老二媳婦,你也坐,以後有得是你打發我吃飯的時候。」莊老夫人道。

  簡妍心道莊老夫人是一時想不起自己名字的,忽又想,上輩子怕是她進府兩年了,莊老夫人也沒記住她名字的。

  謙讓一番,簡妍左邊坐下,下面莊采蘋等人依著長幼坐下。

  時隔多年,簡妍頭一回吃上正經的飯菜,雖時刻保持著大家風範,但是吃的也比莊采蘋等人要多。

  「這個拿給孫媳婦吃。」莊老夫人道,瞧著簡妍吃飯的姿態雖不粗俗,但也比莊采蘋等人要豪放灑脫,一時回憶起自己年輕那會子。想當初,她嫁給莊大老爺時也無人嫌她粗俗,不料娶了兒媳後,頭一回叫兒媳伺候著吃飯,就從兒媳眼中看出隱晦的蔑視,因此,她也就不自覺地學著旁人細嚼慢嚥,如今每餐也跟旁人一般只吃小半碗,曾經一吃一碗飯的日子,就像是做夢一般。也為了此事,她不喜莊大老爺的元配,連帶著,對莊政航也不怎麼喜歡。

  「多謝老祖宗賞賜。」簡妍笑道。

  莊大夫人見她胃口十分好,又見她時時帶笑,心道簡妍怎跟打聽來的不一樣。

  莊老夫人吃完了,停下筷子,見眾人也停下,忙示意眾人接著吃。漱了口,就坐在一旁看簡妍吃飯。

  簡妍渾然不覺地吃了兩碗飯,隨後淡定地漱口,洗手。

  「老祖宗這邊的飯菜可好吃?」莊老夫人笑問。

  「自然是好吃的,尋常我在家中也只能勉強吃下一碗飯。今日跟老祖宗一起吃,只覺得這飯菜分外香甜。」簡妍笑道。

  莊二夫人心道又來了個馬屁精。

  莊三夫人心中卻想難為簡家能養出這樣一個直爽的女兒來。

  眾人吃過飯,莊老夫人道:「你們三個就在這裡湊合著吃吧,好不容易家裡添了新人,一起坐下再說會話。」

  「是。」莊家三位夫人應道,叫姚氏也坐下一併吃了。

  眾人都吃完了,各自捧著茶坐著。

  莊老夫人是喜熱鬧的,又問簡妍昨晚上莊政航是怎麼醉倒的。

  莊二夫人唯恐簡妍在眾姐妹面前說出什麼不規矩的話,輕咳一聲。

  莊老夫人臉上微微有了不悅,簡妍笑道:「可不就是醉了麼?走了兩步,人就倒了。」

  莊大夫人因聽人說了蝶衣的事,於是問:「聽說你叫碧枝、翠縷兩個給一個丫頭讓了屋子?」

  聞言,簡妍對莊大夫人道:「母親早聽說了?媳婦心中惶恐,別看這半天說說笑笑,心裡就記掛著這事呢。也不知該如何跟母親稟明。昨夜夫君說蝶衣有了身子,媳婦也不知該如何處置。但因想,規矩是小,子嗣是大,於是就斗膽叫翠縷、碧枝兩個給的蝶衣讓了一間屋子。母親可是怪媳婦委屈了翠縷、碧枝?母親只管交代,媳婦回去就改。」

  莊老夫人攬著簡妍,對莊大夫人嗔道:「瞧你,第一日就問這事,可不嚇著她了?我看她是最最明理的,子嗣是大,說的好。我最喜你這般大度的人。」

  莊大夫人等人見簡妍並不避諱蝶衣有孕一事,心中對簡妍是否如此大度各有想法。

  莊大夫人笑道:「我怪你做什麼,她們算是什麼東西,值當我心疼?不過是怕你才來,被人矇騙了。」

  「這是昨晚上夫君說的。母親交代過,進了莊家,一應事都該聽夫君的。」簡妍笑道。

  莊老夫人臉色變變,只對簡妍說了句「委屈你了」,隨即又攬著她不語,心道果然是個沒心眼的。

  莊大夫人心裡既喜莊政航不喜簡妍,又怒蝶衣一個不知什麼地方冒出來的丫頭竟得莊政航這般高看,倒將她給莊政航的翠縷、碧枝比了下去。

  莊二夫人心裡則是想大房果然又鬧出笑話來。因又想莊二老爺乃是禦史中丞,又是左丞相的門生,莊敏航也是德才兼備,滿府最拔尖的便是他們一房。若是分府住就罷了,一個府中,偏將來上房輪不到他們,家業也輪不到他們,好處竟全落到了沒出息的大房身上。

  莊三夫人最是樂天知命的,此時瞧著簡妍也喜歡,心道身為女子,旁的倒是次要的,最要緊的是一心為夫。

  「過兩日,我領著你去侯府給侯府的太夫人請安。」莊老夫人笑道,又問莊大夫人:「太夫人的身子可好了?」

  「好了一些,前兩日老爺領著三哥兒才去瞧了太夫人。太醫開的方子,侯爺瞧著都說好。」莊大夫人笑道。

  莊老夫人點了點頭,又說了一會子閒話,便叫簡妍回去歇著,免得明日回門叫娘家看見心疼。

  簡妍應著,隨著莊大夫人散了。

  到了穿堂那邊,莊大夫人也叫簡妍回去歇著。

  簡妍回到棠梨閣,見院子裡只有玉環、金枝,招招手叫兩人不吱聲,一徑向內去,果然聽見屋子裡莊政航跟紅袖在說話。

  「少爺若是瞧不上奴婢就放了奴婢出去吧,沒得這樣作踐人。一樣的姐妹,一同進來的,往日裡少爺待我們也是一樣的,怎今日就分出個上下尊卑了?旁的倒也罷了,偏叫我服侍蝶衣,論理,也該是我先……」紅袖委屈地抱怨道。

  簡妍心道紅袖原本是莊政航身邊頭一個的丫頭,如今叫蝶衣比下去,難怪她不服氣。

  「那你要如何?將你當做少夫人一般供起來麼?你本是丫頭,伺候她又有何不可?」莊政航道。

  紅袖本是要趁著莊政航與簡妍還未熟悉,先來撒嬌癡纏一番,以免莊政航被簡妍降服了,就將她拋在腦後,不提防莊政航不念舊情,點明她丫頭身份,當即羞惱地哭了起來。

  「哭什麼哭,也不瞧瞧今天是什麼日子!」莊政航滿腦子都在算計著該不該拿了他娘的嫁妝去賭簡妍手中的試題,一心一意要翻身,哪裡耐煩去聽幾乎忘了名字的女人撒嬌啼哭。

  紅袖臉上漲紅,扭著柳腰掀了簾子出來,冷不丁瞧見簡妍與金枝三人在門外聽,臉上更是羞紅一片。

  「少、少夫人。」紅袖低頭福身道。

  簡妍抽了紅袖腰上的絲帕給她抹眼淚,歎息一聲,「何苦來哉?你若是不平,明兒個,我就求了夫人抬舉你,可好?」

  紅袖見她說話真假難辨,一時呆住,須臾連聲道:「奴婢不敢。」

  「怕什麼。我知你在這院子裡,身後還有一家子人盯著看呢,你不為自己,也要為了家人掙一份好前程。將心比心,我怎會為難你?」簡妍情真意切道。

  紅袖怔怔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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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前塵往事

  簡妍安慰紅袖的話,裡頭莊政航自是聽到了,待到簡妍進來,莊政航嗤笑道:「背負滿門老少的期望,仿佛作個妾就跟升官發財一般。將心比心,莫非你也曾為了做妾絞盡腦汁?」

  簡妍進來坐下理妝,瞧著如今細膩的面皮,光滑的眼角,長長籲了一口氣。

  莊政航見簡妍不理會他,開口道:「最後給你一次機會,若是你不答應只要四分之一嫁妝,我明日便叫你後悔。」

  簡妍嗤笑一聲,心道還有什麼事能叫她後悔,便是被休回簡家,一輩子深居簡出,也比戰戰兢兢留在莊家強。

  莊政航見她依舊不理,哼了一聲,轉身出去,隨即又掀了簾子進來,斜坐在梳粧檯上,伸手要奪簡妍的首飾匣子。

  簡妍忙奪過來抱在懷中。

  「玉蘭,拿來我當了,回頭銀子給你一半。」莊政航道。

  簡妍嗤笑一聲,背過身去,「男人到了我手上,誰愛要誰要;銀子到我手上,誰要我跟他拚命。」

  莊政航伸手要奪,簡妍死死地將匣子抱在懷中,空出一隻手拿了簪子去戳莊政航的手。

  莊政航痕跡上來,前仇舊恨,也下了大力氣去掰簡妍的手,忽地,簡妍手被掰開,匣子掉在地上,裡面的金釵玉環一一散落在地。

  聽到動靜,金枝探頭來看。

  「出去!」莊政航喝道。

  簡妍見自己的首飾全掉在地上,轉身向莊政航撲去,又將手上的梳子也向他擲去。

  莊政航嘴上噙著一抹冷笑,避過梳子,隨即抓了她的手腕,將她壓在炕上。

  「你服不服?玉蘭在呢?試題也給我寫出來。」莊政航用力地掰了一下。

  那邊簡妍手上吃痛,臉被壓在炕上,只是睜著眼不說話。

  莊政航手上再用力,低頭看簡妍,卻見她依舊咬牙不吱聲。

  「你不是一哭二鬧三上吊麼?你上吊啊。」莊政航在簡妍耳邊低聲嘲諷道。

  簡妍閉上眼睛,心想不一樣的人,終究是不一樣。她能用上吊要挾表弟,卻要挾不了莊政航。說到底,女人還是只能跟心疼自己的人撒潑,只可惜上回她跟著表弟的時候已經晚了,自己都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還能指望表弟對她如何好。

  「你說話。」莊政航壓在簡妍身上。

  簡妍依舊閉著眼不說話,半響哽咽著哭了。

  莊政航聽她嘴中含糊地吐出表弟兩字,臉上的青筋跳起來,手上的力氣更多,見她只是哭著不說話,心知她想的是誰,鐵青著臉,手伸到她胸前去撕她衣裳,忽覺手上一陣刺痛,手收回來,就見上面好大的一個血洞。

  簡妍縮著腳抱著膝蓋坐在炕上,只是摟著自己的膝蓋哭,一隻帶血的簪子掉在她身下。

  「你這是要為他守貞?」莊政航獰笑道,隨即抱著手臂嘲諷道:「叫我想想,如今你表弟也才幾歲吧?這樣一個毛娃娃,你也好意思惦記?」

  簡妍抬頭,抹了眼淚冷笑道:「你是個是個女人都能用一回的,自然不用守貞。只怕你的祝紅顏如今還是個摟著男人喊爹的孩兒。你倒是光風霽月,一邊受用著旁人,一邊惦記著那奶娃娃。」

  莊政航拿了帕子裹手,口中說著等著瞧,就轉身出去了。

  良久,金枝、玉葉進來,見地上散的都是首飾,簡妍卻在炕上哭著。

  「少夫人……」金枝喚道。

  簡妍低下頭,隨後打起嗝。

  玉葉忙給她遞過茶水,簡妍喝了茶,隨後叫金枝玉葉兩人別忙著收拾,讓兩人在一旁坐下。

  「你們都瞧見了,我是個沒用的,來了就不被人待見。」簡妍打著嗝道。

  金枝忙安慰道:「少夫人別胡說,少爺跟少夫人不熟,這才有了摩擦,過些時日,彼此熟悉了,自然就好了。」

  「頭天晚上就鬧,如今還鬧。我瞧著他是打一開始就沒打算給我好臉的。」簡妍盤腿道,眼睛定定地盯著地上的玉蘭。

  「少夫人想多了,快別哭了,明日紅了眼,回去了反倒要叫夫人掛心。」玉葉一邊給簡妍拭淚,一邊道。

  簡妍將她的手拂開,拿了帕子擦簪子。

  金枝、玉葉看到簪子上的血一時也不說話,又見簡妍袖子掉下,露出一個很深的牙印,心裡越發為簡妍擔心。

  簡妍道:「這是今早上他咬我留的,不然,還沒有紅拿去給人驗呢。」

  「少夫人!」金枝忙用帕子掩住嘴中的驚叫。

  簡妍用帕子遮住臉,「你們是我在莊家最信任的人」,說到信任,帕子下她的臉忍不住露出嘲諷的笑意,「與其叫旁人將我踩在腳下,不若你們來幫扶我一把吧。我不圖旁的,只圖你們中哪一個能生養個孩兒,憐憫我,叫我代著養大,也算是給我留一條活路了。」

  金枝、玉葉兩人見簡妍說的這樣絕望,一時也跟著悲戚起來。

  「才來就有了兩個,還有一個肚子裡揣著金蛋。你們若不幫我,怕是我這輩子就完了。」簡妍又哭道。

  金枝、玉葉不好說幫不幫,只說由著簡妍做主。

  「我說的話他都不聽,我做主,他還哪裡會搭理你們。依我說,你們就各憑本事吧,不拘是誰,倘若能跟蝶衣一般,我就是豁出去,也要替你們爭個名份。」簡妍賭咒發誓道。

  金枝、玉葉心思轉了轉,卻依舊是原本那副溫良模樣。

  簡妍叫金枝、玉葉兩人出去,金玉兩人只當她面子上過不去,於是就退出去了。

  待到無人時,簡妍下了炕,將匣子裡的東西全都裝回去,見玉鐲摔掉了一塊,心疼地了不得,暗暗發誓便是莊政航將他娘的嫁妝全給了她,也不給他試題。

  外頭,金枝玉葉兩人出來,彼此訕訕地看著。

  「少夫人怕是一時氣急了吧。」金枝道,心裡默念著簡妍說的那句各憑本事。

  「定是的,不然不會這般。」玉葉道,悄悄地打量了一番金枝,心道金枝跟那蝶衣長相不相上下,自己相貌倒是輸了她一成;因又想自己也不如金枝溫柔,若是要想親自替簡妍爭口氣,少不得要花上一些力氣。

  晚間,過了亥時,莊政航才回來。

  莊政航進了臥室,就見簡妍背對著他睡了,看她蜷縮著身子,心道果然是在鄉下住久了的,大家閨秀,便是睡姿也該是優雅的。

  「少爺,沐浴的水好了。」金風道。

  莊政航嗯了一聲,隨著她去東邊耳房裡沐浴。

  脫去衣裳後,泡在熱水中,莊政航舒服地嗯了一聲,心道果然還是家中舒坦。因此不免又去琢磨該如何振作起來,漸漸皺起眉頭。

  忽地一雙手撫上自己眉頭,隨後是一聲柔膩的嬌嗔,「少爺何故皺起眉頭?」

  莊政航睜開眼睛,因水霧蒸騰,燭光朦朧,一時,竟將青衿看成安如夢,嚇得立刻將手插入水中護住要害,身上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青衿為免弄濕衣裳,此時一身白衣,頭髮也只懶懶地挽成一個髻,見莊政航如此大反映,也唬了一跳。

  「少爺?」

  「滾出去,大晚上,你穿成這樣給誰哭喪不成?」莊政航怒道,越看越覺得青衿跟安如夢眉眼間神韻一樣。

  青衿被罵了一通,不甘心就此出去,哭道:「少爺下午才罵了紅袖,晚上就輪到奴婢了。少爺若有不痛快,只管去找那惹您不痛快的……」

  「滾出去!」莊政航拿了水桶裡的帕子丟向青衿,心道莫不是自己先前脾氣太好,一個兩個丫鬟才都以為哭兩聲自己就心軟?

  青衿沒臉地出去,出了門,見金風對著她笑,惱怒道:「有你的時候呢,等著瞧吧。」

  「我又沒說你什麼你何苦來咒我?」金風撇嘴道,卻也不敢進去。

  莊政航草草地穿衣,然後依舊回了臥房,將簡妍卷在身上的被子扯來,裹在自己身上,隨即,又覺身上發熱,將被子踢開,翻來覆去,怎麼地睡不著,於是一把將簡妍拉起。

  簡妍蹬了他一腳,咕噥道:「你幹什麼?」

  「你還記得什麼事?」

  「什麼什麼事?」簡妍含糊地問。

  「除了試題,你還記得什麼事?」莊政航又問,心道便是知道哪一年什麼漲價也好,好歹能叫他撈上一筆銀子救急。

  簡妍的眼睛警覺地睜開,望見莊政航一雙眼睛睜地大大的,快意地笑了:「我知道的多了,只可惜我一是女子,二沒野心,只想胡亂混日子。知道的再多也沒用。」

  「你告訴我。」莊政航急切地道,心道若是熟記京中形式,也能見風使舵地混個從龍之功,只可惜他只知道誰當了皇帝,其他的一概不知,若是胡亂地攀附過去,先不提秦王會不會看他一眼,便是得了秦王高看,也很有可能死在秦王登基之前。

  簡妍翻身抱住首飾匣子,不再理他。上輩子做個深閨怨婦,最喜的事就是打聽誰是狀元郎,誰是探花郎,也算是家中鬥不過小妾,移情到外頭叫自己別太難過。

  莊政航怒道:「有你好看的。」因又絞盡腦汁去想上輩子見過的事,想來想去,意識到自己想到的都是女人,只得洩氣地閉上眼睛。

  「你在妓院裡沒聽到什麼消息麼?只管去想想那頭牌都被誰占著了,不就知道京裡風水轉到誰那邊了嗎?」簡妍打了個哈欠,心道明日還是莫要叫她母親操心的好。

  「……多謝。」莊政航勉強地謝道,心想簡妍說的有道理,隨即又想到今日下午自己一氣之下做的事,立刻從床上彈起。

  簡妍不耐煩地扯了被子蒙住頭,莊政航覷她一眼,小心地躺下,心道還是裝作不知道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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