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栗子 -【失憶女王】《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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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複診

葉蓁蓁在床上呆坐了很久，才緩過了這口氣來。雖然天色還早，但她也不打算再睡了。她洗了個澡，然後從衣櫃裏翻出了一條蕾絲邊最少的連衣裙，換上以後下了樓。

客廳裏很靜，隻偶爾能聽見從廚房裏傳來的輕微聲響，估計是周阿姨在準備早餐。她往餐廳的方向看了一眼，舅舅和舅媽都不在，應該是還沒有起床，看來她可以安靜地吃一個早餐了。

“小姐，這麼早就起來了？”周阿姨看見了坐在餐桌旁的葉蓁蓁，放下手裏的活過來詢問。葉蓁蓁隻是笑著點了點頭，總不能讓她說因為做了噩夢所以不敢再睡了吧。

“早餐馬上就準備好了，請稍等。”周阿姨欠了欠身，返回了廚房。葉蓁蓁看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昨天自己聽到了她和周雯的談話，稍微沉不住氣的人都一定會特意解釋幾句，可是周阿姨卻沒有任何反應，似乎隻要自己不開口詢問，她就可以當做這件事沒有發生過一樣。

而且她覺得，就算自己主動開口問，周阿姨也一定早就準備好了一個萬無一失的答案。

葉蓁蓁發了會兒呆的功夫，周阿姨已經把早餐端上了桌。她出門的時候，葉康平夫婦才從樓上下來。裝作沒有發現他們，葉蓁蓁目不斜視地跨上了早就等在外麵的黑色轎車。

開車的司機就是上次來接她的那一位，據周阿姨介紹，他姓吳，在葉家工作五年了，葉蓁蓁稱呼他為吳叔叔。

吳叔叔這個人話不多，不過對她倒是很禮貌，葉蓁蓁對他的印象不錯。這種不錯在他飛快地幫葉蓁蓁掛到了季醫生的號以後，升級為了非常不錯。

她手裏拿著號，往排隊的窗口看了看，雖然現在還很早，但是掛季醫生號的病人已經排了很長的隊了，也不知道吳叔叔是用了什麼手段。

讓吳叔叔在下麵等著，葉蓁蓁一個人上了樓，中心醫院的診室門口都掛著小型的led顯示屏，上麵寫著醫生的名字。葉蓁蓁在走廊上走了沒幾步，就看見頭頂的led屏顯示著三個字，季哲彥。

簡簡單單的三個漢字，卻是讓葉蓁蓁的心撲通一跳，就像看見了那個人一樣。

想到季醫生就在這扇門後麵，葉蓁蓁差點就推門而入了，可惜走廊的長椅上還坐著三個人，她隻好排在他們的身後坐了下來。

排在她前麵的三個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她。最前麵的那一對中年男女，看樣子像是對夫妻，緊挨著她的年輕女孩，估計是個大學生，本來之前一直低著頭在玩手機，現在也好奇地打量著她。那眼神就好像說——這種千金大小姐還親自來醫院看病？

葉蓁蓁有些尷尬，俗話說人靠衣裝馬靠鞍，她全身上下的行頭包括頭上紮的那個蝴蝶結，都取自於葉蓁蓁小姐的房間，每一件從做工到設計都高端洋氣上檔次，即使是對奢侈品不了解的人，也能看出來這些東西價值不菲。

她對著三人笑了笑，前麵的那對男女就把腦袋扭回去了，隻有旁邊那個大學生模樣的女孩還一直盯著她看：“你這件衣服是bunny定製款吧，我在雜誌上看到過。”

葉蓁蓁的眼皮跳了跳，又是bunny定製款？她以前一定很喜歡這個牌子。

旁邊的女生見她不說話，又自來熟地問道：“你買成多少錢啊？”

葉蓁蓁道：“我也不太清楚，是別人送給我的。”

女生衝她調皮地眨了眨眼：“男朋友？”

葉蓁蓁呵呵一笑，轉移了話題：“你也是來找季醫生的嗎？你哪裏不舒服？”

“哦，我月經不調。”

葉蓁蓁：“……”

她看著旁邊的女生，表情有些不可思議：“季醫生還治婦科嗎？”

“不治，但朕就是想翻他的牌。”

葉蓁蓁：“……”

季醫生果然是這中心醫院的頭牌，各種意義上。

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鍾，她旁邊的那個女生就進了門診室，葉蓁蓁有些緊張，終於要輪到她了。她剛深呼吸了一口氣，包裏的手機就震動了兩下。她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是秦空發來的一條短信。

“你的枕頭在我手裏，想要贖回它的話，今天晚上跟我一起去吃飯。怪盜二十麵相·空敬上。”

葉蓁蓁：“……”

“你撕票吧。”編輯完了這四個字，葉蓁蓁毫不遲疑地關了機，果然在醫院這種地方，就應該提前關機呀！

她剛關了機，就看見那個女生從門診室裏出來了，忍不住驚訝道：“這麼快？”

“呵呵。”對方咧著嘴陶醉一笑，“朕被趕出來了，號也作廢了，不過朕就喜歡看季醫生跟朕鬧別扭的樣子。”

葉蓁蓁：“……”

她沉默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拍了拍她的肩膀：“去掛個精神科吧，還來得及。”

女生：“……”

她轉過身去，葉蓁蓁已經關上了診室的門。

季哲彥聽見關門聲，下意識地抬起頭看了一眼，葉蓁蓁筆直地站在門口，直得都有些僵硬了。

季哲彥沒有說話，葉蓁蓁結結巴巴地道：“季季季季醫森，我來複診了！”

季哲彥點了點頭，指了指對麵的空位：“坐吧。”

葉蓁蓁按照指示坐了下來，然後像想起了什麼似的，把手上的掛號單連同馬卡龍一起放到了桌子上。季哲彥把掛號單叉在一旁，問道：“你這兩天吃藥了嗎？”

葉蓁蓁的心情頓時有些微妙，為什麼她總覺得季醫生是在拐彎抹角地罵她？不過她還是老老實實地答道：“我每天都按時按量地吃了藥。”

季哲彥點了點頭，似乎對這個答案還算滿意：“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葉蓁蓁皺了皺眉，季哲彥放下手裏的鋼筆，問道：“怎麼了？頭又痛了？”

葉蓁蓁抿了抿嘴唇，還是說了出來：“季醫生，我昨天晚上做了個噩夢，好像夢見推我下樓梯的那個人了。”

季哲彥的眉峰斂了斂，葉蓁蓁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這麼嚴肅的表情：“那你有沒有告訴左警官？”

葉蓁蓁搖了搖頭：“沒有，我隻看到了一個黑影，告訴左警官也沒有用。”

季哲彥想了想，道：“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了，有空多出去走走，曬曬太陽，不要一直呆在屋子裏。”

葉蓁蓁應了聲好，季哲彥又繼續道：“你的藥還可以吃一周，下次來的時候我會重新給你開藥。對了，我隻有每周四上午在這邊坐診，其他的時間要找我就到住院部去。”

“好的。”葉蓁蓁點了點頭，把麵前的馬卡龍推了過去，“季醫生，這個是送給你的。”

季哲彥低頭看了一眼，沒有接受：“醫院規定了不能收病人的禮物。”

“唔，這裏麵隻是普通的馬卡龍，沒有紅包的！也沒有銀行卡！”

季哲彥：“……”

他把馬卡龍推了回去，對葉蓁蓁道：“馬卡龍熱量高，味道又甜膩，吃多了對身體不好，你也少吃一點。”

葉蓁蓁看著那盒被嫌棄的馬卡龍，默默地收了回來。季哲彥看了她一會兒，終於還是開口道：“如果沒有別的事，就叫下一位病人進來了。”

葉蓁蓁簡直委屈得想當場哭給他看，不過想到外麵確實還有那麼多病人在等著，隻能點了點頭：“那季醫生，我可以請你吃頓飯嗎？”

季哲彥沉默了一下，終於沒有再拒絕：“我這邊可能要12點才會結束。”

“沒關係，我等你！”葉蓁蓁抬起頭來，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見季哲彥點了點頭，她才心滿意足地出去了。看了看時間，才九點過幾分，剩下的這三個小時，要怎麼打發呢？她讓司機載著自己在附近轉了轉，發現路邊有一家書吧，便進去點了杯水，準備找本書來看看。吳叔叔按照她的指示出去溜達了，12點的時候再來醫院接她。

書吧裏的書還真不少，她找了一下就發現這裏竟然也有《沉睡的小二郎》，於是決定就看這本了。出於自我保護的意識，葉蓁蓁沒有選擇窗邊和門口這樣的位置，而是找了一個角落的位置。這個位置雖然不起眼，但是卻能將店裏的情況盡收眼底。

可是盡管這樣，她還是總覺得有人在盯著她，她皺了皺眉，四處看了看，並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人，難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也許她真的給自己太大的壓力了。

看書的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就到了11點半，葉蓁蓁結了賬，就往中心醫院的方向走去。季醫生雖然說12點，但等到真正看完病人的時候，已經十二點四十了。他走出診室的門，就看見葉蓁蓁一個人坐在外麵，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裏突然就有些難受，後來他想了很久才明白，那是因為他舍不得讓她一個人在這等了那麼久。

“不好意思，讓你等了這麼久。”

葉蓁蓁看見季哲彥，頓時精神抖擻地站了起來：“沒關係。季醫生，你中午想吃什麼？”

“我先回辦公室換件衣服，你跟我一起過去吧。”因為不想再讓她一個人等了，所以特地這樣說的。

能夠看季醫生換衣服（？），葉蓁蓁當然求之不得：“好啊！”去了辦公室以後，葉蓁蓁才發現自己果然還是太甜了，季醫生說的換衣服，就是把白大褂脫下來，換上西服的外套而已。

#沒有露肉也好意思說自己換了衣服？#

葉蓁蓁覺得，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信任就是這樣沒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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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約會

因為季醫生的午休時間有限，所以最後他們選了醫院附近的一個中餐廳吃飯。

這家中餐廳在這一帶人氣很旺，裝修得古色古香的店內一到中午就看不見一個空位，還有許多不想吃員工食堂的醫生護士，也會來這裏帶外賣回去吃。

幸好現在已經快要一點了，雖然餐廳裏的人還是很多，但還不至於沒有位置坐。座位的問題解決後，關於誰來點菜這個問題，兩個人又謙讓了好一會兒，最後在店小二越來越幹澀的笑容中，葉蓁蓁使出了最後一招：“季醫生，你對這家店比較熟悉，我不知道哪些菜比較好吃。”

季哲彥沒有再推卻，拿過菜單點了三菜一湯，小二終於如願以償地吆喝著傳菜去了。葉蓁蓁見小二走了，為了不冷場，又開始努力地尋找話題。她再一次拿出了那個裝著馬卡龍的精致盒子，推到了季哲彥的麵前：“季醫生，現在我不是你的病人，你能站在朋友的立場收下嗎？”

季哲彥沒有回答，不過也沒有把盒子推開，葉蓁蓁心裏一喜，又得寸進尺地道：“既然我們是朋友了，那你方便把聯係方式告訴我嗎？你放心，我不會打電話騷擾你的。”

季哲彥看著對麵的人，眼裏還是慣常的沒有什麼多餘的情緒，隻是那眼神清澈得如同一潭池水，而葉蓁蓁是那個溺水的人。她有些局促地扯了扯垂到自己膝蓋上的白色桌布，心想如果季醫生不願意把電話號碼給她，那她就把自己的號碼給他好了。

季哲彥從包裏拿出一張名片，遞給了葉蓁蓁，葉蓁蓁用接哈達一樣虔誠的心情接過了那張名片，然後就聽季醫生在對麵道：“你的舅媽不是知道我的電話嗎？”

葉蓁蓁：“……”

她……沒有想到啊！她快要被自己蠢哭了。

“咦，那個是不是季醫生啊？”

“哪裏哪裏？啊，就是季醫生吧，他對麵的那個人是誰？”

“不知道，不會是女朋友吧？”

兩個護士站在門口小聲地議論著，女朋友這三個字落進葉蓁蓁的耳裏分外悅耳。季哲彥衝她們微微點了點頭，兩個小護士捂著嘴笑了笑，就拿著裝好的外賣走出去了。

“季醫生，她們好像誤會我是你女朋友了，不需要解釋一下嗎？”葉蓁蓁這種行為就是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沒關係。”季哲彥似乎並不在意，正好小二這時過來上菜了，這個話題便也這麼結束了。葉蓁蓁心裏美得滋滋冒泡，那兩個護士回去以後一定得多幫她宣傳宣傳才行，這樣就不會有那麼多豺狼虎豹覬覦她的季醫生了。

葉蓁蓁的心情好，吃起飯來也特別香，特別是看著坐在對麵的季醫生，她覺得就算沒有菜，季醫生也足夠下兩碗飯了。

“哲彥，這麼巧，你也在這裏吃飯？”一個女人的聲音突然在頭頂響起，葉蓁蓁抬起頭來，就看見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美女站在桌子旁邊。季哲彥對她點了點頭，美女臉上綻開一絲微笑，順勢看向了他對麵的葉蓁蓁：“這位是你的病人吧，我記得好像是葉家的大小姐？”

葉蓁蓁幾不可見地撇了撇嘴角，剛剛還是女朋友呢，到她嘴裏就成病人了……你才是病人！你們全住院部都是病人！

#真相#

葉蓁蓁心裏吐著槽，麵上卻是對她禮貌地笑了笑：“你好，我是葉蓁蓁。”

美女看著她，嘴角微微翹起：“不介意我一起坐吧？”

葉蓁蓁臉上的笑容不變：“我很介意。”

……

這下別說站在邊上的美女了，就連季哲彥都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美女嘴角翹起的弧度就這樣塌了下來，她沒想到葉蓁蓁會這麼直接，不過既然她都這樣說了，她也不好意思死皮賴臉地坐下來。

“那我不打擾你們了，我還叫了外賣，待會兒見。”這句待會兒見當然是對著季哲彥說的，至於葉蓁蓁這個人，她真希望她從來沒見過。

等美女提著外賣走出餐廳的時候，葉蓁蓁又從惡毒女配的模式切換回了小白花：“我看她叫了兩份外賣，有一份應該是幫別人帶的，要是她在這裏和我們一起吃飯，另一個人就要一直等著了，多慘。”

季哲彥點了點頭：“嗯，沒想到你還挺細心的。”

葉蓁蓁捂著嘴角，露出一個標準的大小姐笑容：“我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喜歡為別人著想。”

如果剛才的美女還在這，一定會噴她一口鹽汽水。

總之，這頓與季醫生共進的午餐就這麼愉快地結束了。葉蓁蓁叫來小二結賬，小二報了個數，葉蓁蓁正準備掏錢，季醫生的錢已經掏出來了。小二收了錢又麻遛地跑去櫃台找零，葉蓁蓁剛觸到皮包的那隻手隻好收了回來：“季醫生，是我請你吃飯的，怎麼能讓你給錢呢。”

“沒關係，就當是馬卡龍的回禮吧。”

葉蓁蓁想了想，說道：“那下次我再請你吃飯吧。”她簡直想為自己的機智點讚！

“嗯。”季哲彥點了點頭，小二就把找零和小票一起送了過來。

季哲彥一直把葉蓁蓁送上了司機的車才轉身往醫院走去，葉蓁蓁坐在後座，透過窗戶看著季哲彥的背影漸漸變小，心裏莫名就難過了起來。下次複診，還要等到下周星期一，足足有……不知道多少天呢！

季哲彥下午的工作不多，四點過就下了班。他的家在醫院附近的一個高級公寓，每天下班以後，他會先洗個澡，然後開始弄晚餐。今天也一樣，他擦拭著濕漉漉的頭發，路過客廳的時候，看見了放在茶幾上的那個精致禮盒。

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他沒有選擇馬上去做晚飯，而是選擇了先打開盒子。

盒子裏如同葉蓁蓁說的那樣，就是普通的馬卡龍，一共12個，沒有紅包，也沒有銀行卡，不過在盒子側邊夾著一張小卡片。

季哲彥打開卡片看了看，上麵寫著一行工整的小字——

季醫生，謝謝你在醫院對我的照顧。^_^

笑臉旁邊還用水彩畫了一個穿白大褂的q版小人，表情酷酷的，十分傳神，一看就知道是季醫生。

季哲彥幾不可見地笑了笑，他拿起一個馬卡龍咬了一口，味道雖然甜膩，但也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麼難以下咽。

葉蓁蓁洗了一個熱水澡，趴在床上看了一會兒小說，就有了些睡意。昨晚沒有睡好，所以她今晚準備早些睡。她打了個哈欠，發送了一條短信到季哲彥的手機裏：“季醫生晚安，不要工作到太晚哦。”

她本來沒有想過季哲彥會回複她，可是季哲彥的回複卻來得特別快：“好的，晚安。”

葉蓁蓁的臉有些發燙，這樣的晚安短信，真的讓她有種他們是男女朋友的錯覺。

她用枕頭捂住自己的臉，在床上滾了好幾圈，覺得今天晚上一定能做個好夢。

可是她錯了。

這天晚上她依然做了噩夢，內容和前一晚差不多，都是一個黑影把她推下樓梯的場景。這個夢一連做了三天，雖然她依然看不清那個人的臉，可是推自己下樓的那隻手卻越來越清晰了。

“小姐，你這兩天臉色不是很好，需不需要請張醫生來看看？”周阿姨把早餐送進葉蓁蓁的房間，難得的沒有馬上離去。

葉蓁蓁穿著睡衣，揉著頭頂的亂發搖了搖頭：“沒事，我就是晚上睡不好，明天複診的時候我會跟季醫生說的。”

聽她這麼說，周阿姨也沒再多說什麼，隻是道睡前會給她送杯牛奶。周阿姨走後，葉蓁蓁一個人默默地吃著早餐，這兩天的一日三餐她都是在自己的房間裏吃的，孫倩借故來看過她幾次，都被她以精神不好為由打發走了。雖然季醫生叫她有空多出去走走，可是連日的噩夢讓她整個人都萎靡不振，她隻想一天都躺在床上，根本沒有多餘的精力出去散步。

可是明天又到了複診的日子，要是被季醫生看到自己這個樣子，一定會降低好感度的。想到自己好不容才把季醫生的好感度刷得高一些，不能就這樣功虧一簣啊，於是葉蓁蓁鼓足了精神，換了件不那麼睡衣的睡衣，下樓散步去了。

她下樓的時候孫倩夫婦正坐在餐廳裏吃早餐，她對他們打了個招呼就徑直走了出去。春天正是百花盛開的時節，可是花園的花朵和明媚的陽光都沒能讓葉蓁蓁感覺好受一點。

那隻夢裏出現的手，就像握住了她的咽喉似的，讓她喘不過氣來。不過她也不是毫無收獲，如果自己的夢可靠的話，那麼根據那隻手來判斷，那個推自己下去的是個男人。

葉蓁蓁走得漫無目的，拐了個彎就看見拿著根塑料水管站在樓下的王二狗。他抬頭看著二樓的窗戶，就像根電線杆子似的杵在那裏。葉蓁蓁順著他的目光看上去，那個窗戶的位置，應該是外公的房間。

葉蓁蓁走到王二狗的身旁，叫了他一聲：“二狗子。”

“啊————！！”

“啊————！！”

劃破長空的兩聲嚎叫，第一聲來自於王二狗，第二聲來自被他嚇傻了的葉蓁蓁。

“小姐你怎麼走路沒有聲音的啊，嚇死我了！”因為剛才的尖叫，王二狗臉漲得通紅。葉蓁蓁拍著自己的胸口，喘了口氣對王二狗道：“明明是你嚇死我了好不好，突然大叫什麼啊，沒聽過人嚇人嚇死人嗎！”

“那還不是因為你突然叫我嗎……”王二狗低著頭，小聲地抱怨了一句。葉蓁蓁喘好了氣，剛想說話，就見周阿姨和孫倩夫婦都急吼吼地從屋子裏跑了出來：“發生什麼事了？！”

葉蓁蓁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沒什麼，剛才有一隻好大的老鼠從這裏跑過去，嚇了我們一跳。”

……

虛驚一場的三人很快又返回了屋子裏，因為剛才的那一聲仰天長嘯，葉蓁蓁的精神似乎也好了些，她看著站在前麵的王二狗，好奇道：“你剛才在看什麼啊，看得那麼入神。”

王二狗沉默了一下：“以前老爺在世的時候，經常站在這裏往外看，所以這一片的花我都是精心打理過的。”

葉蓁蓁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王二狗又繼續道：“現在雖然老爺不在了，可我總覺得……他好像還經常站在那裏似的。”

葉蓁蓁：“……”

她已經在做噩夢了，別再升級為別墅鬧鬼了好嗎！

她看了麵前的敦厚青年一年，語重心長地道：“二狗子，中裏有個成語叫做賊心虛。”

王二狗愣了一下，然後激動地朝葉蓁蓁擺手：“老爺不是我殺的，小姐你要相信我！”

葉蓁蓁衝著他微微一笑：“我知道，我隻是想告訴你，別想太多了，沒做虧心事就不怕鬼敲門。”

“啊啊啊啊啊別說那個字！”王二狗突然一蹦而起，跳出了很遠。

葉蓁蓁的笑容僵了僵，轉身往回走。這個王二狗，看起來老實巴交的，但是自己剛才叫他一聲，竟然把他嚇成了那個樣子，還真有點，做賊心虛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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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焦躁

葉蓁蓁回到屋子以後，有些無所事事地一頭栽倒在大床上，那感覺就像栽倒在了一個粉紅色的奶油蛋糕上。不知是散步的功勞，還是拜剛才的驚嚇所賜，她的精神比之前好了不少。

在床上滾了一圈，她偏頭看著擺在書櫃旁的插畫。輕薄的陽光灑在上麵，就像金色的顏料一般暈染開來，說不出的好看。葉蓁蓁快速地翻身下床，從桌子左側的抽屜裏翻出一隻鉛筆和一張白紙。

她有一種迫切地想要畫點什麼的衝動，可是將筆尖放在紙上的時候，她卻無從下筆。這種感覺就像每次在噩夢裏想要尖叫，卻怎麼也叫不出來一樣。

她抿了抿嘴角，筆尖輕輕一帶，便在白紙上勾勒出了一條弧線。仿佛是找對了房間的鑰匙，畫出第一筆後，接下來的每一筆都變得得心應手。她就像重新回到水裏的魚，每一個細胞都舒暢極了。

最後是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她。她放下手中已經短了一小截的鉛筆，轉頭看向房門：“誰？”

“是我，周雯。”周雯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聽上去有些不真切。葉蓁蓁打開門，周雯對她笑了笑，遞過來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貝麗卡的超濃芝士蛋糕，你的最愛。”

“謝謝。”葉蓁蓁看了一眼接了過來，盡管她根本不記得貝麗卡是個什麼。側身讓周雯進了屋，葉蓁蓁關上了身後的門。周雯環顧了一周，便看見了書桌上幾幅剛剛完成的大作。

葉蓁蓁在平時吃飯的桌子上拆著蛋糕，也沒有留意她，沒一會兒就聽見周雯帶著顫音的問話：“你畫的這個是什麼啊，這麼滲人。”

葉蓁蓁剛切好蛋糕，往她的方向瞟了一眼：“哦，我在夢裏看見的手。”

“手？”周雯皺了皺眉，沒有看出什麼端倪來，“那這個黑影又是什麼？”

“哦，那個是犯人。”

“……”周雯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又問道，“你最近是不是動畫片看多了？”

葉蓁蓁沒有回答，拉開椅子在桌前坐了下來：“過來吃蛋糕吧。”

周雯放下手裏的畫，走到她對麵坐下，叉了一小塊芝士蛋糕放進嘴裏。蛋糕的芝士味很濃鬱，十分對得起它名字裏的超濃二字，不過葉蓁蓁吃了兩口就放下了手裏的勺子。

周雯看了她一眼：“怎麼了？”

“我以前真的喜歡這個？”葉蓁蓁倒了杯溫水給自己，她隻想將濃得發膩的芝士味衝下去。

周雯忍不住笑了起來：“我也一直不明白你為什麼喜歡吃這個，隻是後來你不理我的時候，隻有帶著這個來，你才會給我開門。”她說完也倒了杯溫水，還衝葉蓁蓁眨了眨眼：“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也不喜歡這個。”

那塊超濃芝士蛋糕就這樣被嫌棄地放置在一邊，再也無人問津。周雯見葉蓁蓁的臉色不是很好，便沒有久留，放下她帶來的畫就離開了葉家。葉蓁蓁坐在床上看著自己畫的設計稿，每一副都是彩鉛畫的粗稿，雖然不怎麼精細，但服裝的設計遠遠超過了她的預想。

至少沒有一件衣服是帶蕾絲邊的。

其實她並不討厭蕾絲邊，少量的點綴還是可取的，隻是她衣櫃裏的那些……她隻能用喪心病狂來形容。

把設計稿放到一邊，葉蓁蓁有些疲倦地在床上躺了下來。這些設計再改良一下，說不定真的可以做成衣服。

這一晚葉蓁蓁在睡前特意喝了一杯洋牛奶，可惜她仍然義無反顧地做了噩夢，那杯洋牛奶起到的唯一作用，就是讓她在半夜的時候起來上了次廁所。

洗手台前的鏡子倒映著她蒼白的臉，嚇得她差點尖叫出聲。連日來的噩夢讓她的情緒越來越煩躁，再這麼下去，她覺得自己就要崩潰了。

第二天，葉蓁蓁特地畫了個淡妝，想用粉底來掩飾自己蒼白的臉色和青黑的眼圈，可是效果並不理想，因為季醫生在看見她第一眼的時候就皺了皺眉頭。

葉蓁蓁有些氣餒，她看了一眼辦公室裏的另一個醫生——非常不巧，這就是上次在餐廳裏遇到的美女醫生。

她頓時更氣餒了。

“季醫生，早上好。”選擇了無視旁邊表情不太友好的美女醫生，葉蓁蓁直接走到了季哲彥的辦公桌前。季哲彥讓她坐下，表情也有點不太友好：“你怎麼臉色這麼差？晚上熬夜了嗎？”

“我每天晚上九點就睡了，小學生都沒有我這麼準時！”

“那你按時吃藥了嗎？”

“吃了，可惜那些藥都不治噩夢。”

季哲彥愣了愣，然後眉頭再一次皺起：“你還在做噩夢？”

“是的，每天都做，比大姨媽還準時。”

季哲彥沉默了一下：“你不要著急，我會給你開一點幫助睡眠的藥，你每天睡前單獨服用。”

“好。”葉蓁蓁點了點頭從包裏翻出自己畫的那隻手遞給季哲彥，“季醫生你看，這就是夢裏麵推我下去的那隻手。”

季哲彥接過葉蓁蓁手裏的畫，雖然他不是學心理學的，但還是能看出來畫這幅畫的人情緒焦躁，似乎在承受著很大的壓力。他放下手裏的畫，看向葉蓁蓁：“可能是因為回到了案發現場，給了你強烈的刺激，才會開始做噩夢。回去之後把藥吃了，什麼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覺。”

“嗯。”葉蓁蓁點了點頭，手不自覺地扯著自己挎包的背帶。

季哲彥看著她的小動作，又道：“但是也不能一味地依賴藥物，你現在身體恢複得差不多了，可以適當考慮去學校上課，也許能夠緩解你情緒的焦躁。”

“我可以去上課嗎？”葉蓁蓁停下手裏的動作，睜大眼睛看著他。如果可以的話，她確實不想一直呆在家裏。

季哲彥點了點頭：“回到學校說不定對你恢複記憶也有幫助，但是要注意休息，不要讓自己太累。”

“好的。”葉蓁蓁覺得世界上大概沒有其他的人對去學校這件事擁有著她這麼高的熱情了。她看著麵前正在開藥的季哲彥，羞澀地開口道：“季醫生，你今天有空嗎，我想請你吃飯。”

季哲彥頓了一下，道：“我今天比較忙，待會兒還有個會診。”

“哦，那我下次再約你吧。”葉蓁蓁有點失望。

“嗯。”季哲彥點了點頭，把寫好的處方單交給了葉蓁蓁，“你拿藥的時候注意看清楚用法與用量，有一種『藥』一天隻能吃一次的。”

葉蓁蓁點頭應下，還想說點什麼，一直坐在一旁的美女醫生就站了起來：“哲彥，走吧，會診的時間差不多到了。”

哲彥！又是哲彥！憑什麼她可以叫季醫生哲彥啊！葉蓁蓁回過頭來瞪著她，眼裏的焦躁有變為暴躁的趨勢。

美女醫生就像她之前無視自己一樣無視了她，站在門口等著季哲彥。季哲彥旋好鋼筆的筆頭，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我下周幫你安排個全麵的身體檢查，具體時間之後會通知你。”

“好的。”葉蓁蓁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跟著他走了出去。分道揚鑣的時候，葉蓁蓁看著和季哲彥並排走在一起的美女醫生，對著她的背影做了個鬼臉。

回到家以後，葉蓁蓁就開始準備去學校的事宜了，首先，當然是通知一下自己親愛的舅舅舅媽。意料之中的，這件事遭到了孫倩夫婦的強烈反對，葉蓁蓁看著他們，也沒有退讓的意思：“舅舅舅媽，我已經成年了，我想我自己的事我有權做主。”

孫倩挽住她的胳膊，張了張嘴還想勸說，葉蓁蓁不著痕跡地退後一步，抽回了自己的手：“我想你們也希望我早點恢複記憶吧？”

孫倩的臉色飛快地變了變，回過頭去看葉康平，葉康平皺著眉頭沒有說話。葉蓁蓁把這種沉默當做默認，轉身上了二樓。

看來她猜測的沒有錯，比起她想起了什麼，她的舅舅舅媽更擔心她什麼也想不起。

通知了司機明天送她去學校，葉蓁蓁就按照季醫生的囑咐把藥吃了，什麼也不想，好好睡一覺。

這一覺一睡就睡到了下午四點，連午飯都沒有吃，醒來以後自然也是餓得慌——雖然她近來一直睡不好，但食欲還是很振的。她看了看時間，心想現在周阿姨一定在準備晚餐了，便往廚房走去。

周阿姨確實在準備晚餐，不過還需要一些時間才能完成，便給了她一塊蛋糕充饑，葉蓁蓁捧著蛋糕上了樓，還不忘交代周阿姨待會兒把飯送上來。

蛋糕是巧克力慕斯的，葉蓁蓁不到五分鍾就解決完了，她擦了擦嘴，正準備再去弄一塊，桌上的手機就震動了一下。

發信人是季醫生。

葉蓁蓁飛快地點開了查看。

“吃了藥之後睡得好嗎？如果有哪裏不舒服，不要等到複診，隨時可以聯係我。”

這條短信看得葉蓁蓁心砰砰直跳，她覺得果然書上說的是對的，你喜歡的人可以用最簡單的話，讓你獲得最大的滿足感。

“睡得香香噠，剛剛才起來，謝謝季醫生~^_^但是我擔心我白天睡太久，晚上睡不著。如果我失眠了，可以找你聊天嗎？”

葉蓁蓁發完以後自己都覺得自己有些不要臉，可是她又好奇季醫生到底會怎麼回複她。

手機震動了一下。

“可以。”

葉蓁蓁心裏一顆名為狂喜的種子正在迅速地生根發芽開花，季醫生他說可以！哈哈哈哈哈哦耶！

“季醫生麼麼噠！=3=”

季哲彥拿著電話的手滯了一下，他想了半天，最後回複了一個“嗯”字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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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學校

a市財經大學位於西南大學城內，其田園式的建築風格和大麵積的各色花卉，每天都能吸引不少的外校同學前來觀光。

一輛惹眼的黃色跑車徑直開進了校門，沿著蜿蜒的水泥路緩慢前行。葉蓁蓁轉過頭去，看向駕駛座的目光隱隱閃爍著不滿：“你準備把車直接開到教室門口嗎？”

秦空咧著嘴呵呵一笑：“如果這是你的期望，我願意效勞。”

葉蓁蓁深吸一口氣，平複自己想要罵人的衝動。

也不知道秦空是從哪裏得到的消息，今天一大早就埋伏在她家樓下了，還趕走了司機，執意送她來學校。送她也就算了，但非要這麼高調地送嗎？車子在校園裏開了一路，就引起了一路的圍觀，男生的口哨聲和女生的尖叫聲就沒有中斷過。

“靠邊，停車。”葉蓁蓁終於忍無可忍，麵色不善地下達命令。秦空扭頭看了她一眼，老老實實地執行。

車子停穩以後，葉蓁蓁動作迅速地開門下車，好像下一秒車子就會爆炸似的。秦空鎖好車門，飛快地粘了上去：“蓁蓁，你去哪兒？”

“教室。”葉蓁蓁頭也不回。

“可是教室在這邊。”秦空指著的方向，和葉蓁蓁此時前進的方向完全相反。

葉蓁蓁腳下的步子一頓，然後從善如流地轉了個身。不遠處，一輛黑色的轎車無聲無息地停了下來，和秦空的跑車隔著五十米左右的距離。秦空的濃眉微微聚攏，他湊到葉蓁蓁身邊，刻意壓低聲音道：“蓁蓁，那輛黑色的車跟了我們一路了。”

葉蓁蓁朝車子的方向望了一眼，眼裏的情緒變了變：“是舅舅舅媽雇的保鏢，說是來保護我的。”雖然她覺得監視可能更貼切一點。

秦空盯著車子的方向沒有說話，車門打開後，兩個穿著黑西裝的男人走了下來。秦空的臉色一變，如臨大敵地對葉蓁蓁道：“蓁蓁快跑！黑衣人來了！”

葉蓁蓁甚至連吐槽一句的時間都沒有，手腕就一把被秦空拽住了。跟著，他們像所有青春片裏演的那樣，手拉著手在綠意盎然的校園裏狂奔了起來。葉蓁蓁抽空往身後瞟了一眼，兩個西裝男果然緊隨其後，她突然有種自己從校園片跳台到了槍戰片的感覺。

“我跑、不動了……”葉蓁蓁終於抽回了自己的手，停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她本來體力就不如秦空，再加上大病初愈，能跑這麼遠已經很值得表揚了。秦空看著雙手撐在膝上、弓著腰的葉蓁蓁，也隻好停了下來：“那你找個地方躲起來，我去幫你引開他們！”

葉蓁蓁抬起頭，氣喘籲籲地看著他。剛才是沒時間吐槽，現在是沒力氣吐槽了。眼見秦空真的要擼袖子準備上了，一陣竊竊私語的聲音傳了過來：“那個不是葉蓁蓁嗎？大清早就和男人拉著手在學校裏跑步，真是有情調啊。”

另一個聲音立馬附和道：“就是有小白臉喜歡往上貼啊，誰叫人家是葉家的大小姐，聽說光家產就有十幾億啊。”

葉蓁蓁的嘴角抽了一下，她知道有些人就是有仇富心理，有些人就是喜歡講人家的是非，如果說這話的是兩個女生她還能想通，但是兩個大男人在那裏陰陽怪氣的就很容易讓人崩潰！

“你們說什麼呢？”也許是被小白臉三個字刺激了，秦空嘴角勾著一抹淺笑，調轉槍頭對準了剛才說話的兩個男生。葉蓁蓁驚訝地看著連人格好像都轉換了的秦空，一把拉住他：“冷靜，這裏是學校。”

那兩個男生畢竟還是學生，一瞬間也被秦空陡然升騰起來的狠戾震住了，但這會兒見他被葉蓁蓁拉住，又不服輸地挑釁道：“這麼忠心護主，大小姐的味道一定非常好吧？”

葉蓁蓁的眸光微微一閃，她笑了笑，鬆開了拉住秦空的手：“去吧，皮卡丘。”

秦空如離弦的箭一般飛了出去。

現場一陣雞飛狗跳。

兩個西裝男也在這個時候趕到了，卻沒有對秦空伸出援手，畢竟他們隻負責保護葉蓁蓁的安全，秦空就算戰死沙場，也跟他們無關。

十分鍾後，輔導員辦公室。

年僅28歲的輔導員因為日夜的折磨，看上去就像48歲。現在，新一輪的折磨又來了。

她看著麵前三個不同程度掛彩的人，艱難地開口道：“就算他們兩個有錯在先，你也不該動手打人。”

葉蓁蓁再一次發表自己的歉意，秦空表示不服，他指著自己臉上的傷，義憤填膺地道：“不是隻有我打了他們，他們也打了我！而且還是兩個打一個！”

輔導員真想扶額，如果都是學生還好辦，各給一個處分就行了，可這位偏偏是秦家的小少爺，她想處分也處分不了，隻能進行批評教育：“他們兩個不懂事，可你是社會人，不應該這麼衝動。”

秦空冷哼了一聲：“現在我不教訓他們，等他們出了學校，也會有其他人教訓他們！”

但那個時候就不關我的事了啊！輔導員真想掀桌，為什麼這些學生每天都能給她找這麼多破事！她更想操心的明明是自己的婚事！

葉蓁蓁再再一次發表了自己的歉意：“不管怎樣，先動手的是我們，我願意承擔兩位同學的醫藥費。”

那位眼睛腫得像熊貓的男生頓時跳腳：“誰稀罕你的臭錢！別以為你用幾個臭錢就可以侮辱我！”

輔導員：“……”

她才更想跳腳！就這欠費的雙商，她真擔心他大學能不能順利畢業！

葉蓁蓁臉上還是維持著充滿歉意的笑容：“既然這樣，我也不勉強你們，不過隨時歡迎你們用錢來侮辱我們，畢竟秦空也受了傷。”

男生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就連腫得像熊貓一樣的眼睛，也奇跡般地睜大了一點點。一個家產過億的大小姐竟然向他要錢？！這個世界還能不能有點愛了？

最後雙方不歡而散，輔導員也沒有給那兩個男生處分，只是扣了他們的操行分。葉蓁蓁順便辦了銷假手續，打發了秦空去醫院，自己就去找教學樓了。

看著秦空的跑車絕塵而去，葉蓁蓁的眸色沉了沉。剛才秦空一瞬間表現出來的狠戾，不是隻有兩個男生看見了，她也看見了。也許她對秦空的了解還太過表麵，或者說，她了解的秦空，隻是秦空想讓她了解的自己。

葉蓁蓁走到教室的時候，第一節課已經結束了，她偷偷地從後門進去，在最後一排坐了下來。班裏的同學看見她，雖然都表現出了驚訝，但沒有一個過來跟她打招呼的，看來她和班裏同學的關係果然不怎麼好。

不好這樣也好，省的她還要挨個解釋自己失憶的事。

她坐下沒多久，又從後門進來了一個女生，她手裏抱著兩本厚厚的書，還在不停地打著哈欠。同學們見到她，又是一陣驚訝：“裴翠翠，今天吹的什麼風啊，您老人家竟然會來上課？”

“哦，因為我今天洗了臉，所以來上一下課。”裴翠翠把手裏的書放在課桌上，發出一聲悶響。葉蓁蓁好奇地看著她，這個就是裴翠翠？她手機裏三個通話人之一。

裴翠翠又捂著嘴打了個哈欠，眼角的餘光一不小心瞟見了旁邊的葉蓁蓁，打了一半的哈欠硬生生地被吞了下去：“蓁蓁，你出院啦？！”

葉蓁蓁對著她笑了笑，裴翠翠抱著書走到她身邊，又重重地放在桌子上：“你怎麼出院了也不通知我一聲？我之前給你打過一個電話，沒有人接，後來才聽說你住院了。”

葉蓁蓁還是對著她笑，裴翠翠的雞皮疙瘩冒了出來：“你怎麼了？腦袋壞掉了？”

“差不多，我失憶了。”

裴翠翠愣了好半天，終於感歎道：“臥槽這麼酷炫？！”

葉蓁蓁：“……”

“既然你失憶了，那我再重新介紹一下我自己吧。”裴翠翠嘴角一彎，露出兩個可愛的小酒窩，“我叫裴翠翠，是你大學裏唯一的朋友。”

葉蓁蓁：“……唯一兩個字就不用加了吧。”

“因為這是事實呀！”裴翠翠湊近她，“當初就是看在我們兩個的名字都是abb的格式，我才會和你做朋友的！”

葉蓁蓁抿了抿幹澀的嘴唇，笑著道：“那真是……謝謝你了。”

“不用客氣，助人為樂吾輩之責。”

呵呵。

葉蓁蓁扭過頭去不說話了，裴翠翠不甘寂寞地把自己的腦袋湊了過去：“蓁蓁，你看我這個發型怎麼樣？”

葉蓁蓁看了一眼，勉強道：“還不錯。”雖然她不覺得把頭發裹成一團紮在腦後就能叫做發型。不過裴翠翠倒是很得意：“這樣就不會有人看出我已經三天沒洗頭了！”

……

葉蓁蓁抽了抽嘴角：“你的生活裏真是充滿了閃光的智慧。”

“我也這麼覺得！”裴翠翠重重地點了點頭。上課鈴適時地響了起來，裴翠翠見老師開始上課了，便也沒再講話。葉蓁蓁終於落得安靜，她本來打算認認真真地聽一下課的，可是努力了十分鍾之後，她覺得還不如聽裴翠翠說話呢。

“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兒~怎麼愛你都不嫌多~”

歡快的音樂聲突然從裴翠翠的課桌下傳了出來，教室裏的同學老師齊刷刷地看向了她。

“哈哈，對不起，我忘記靜音了。”裴翠翠幹笑了兩聲，飛快地按掉了手機。老師批評了她兩句，又接著上課了。葉蓁蓁一臉驚異地看著她：“你的手機鈴聲竟然是小蘋果？！”

裴翠翠覺得自己受到了鄙視，於是反擊道：“小蘋果怎麼了？總比你的一休哥強。”

葉蓁蓁更驚異了：“我的手機鈴聲是一休哥？”

裴翠翠揚了揚手機：“不然我現在打一個給你？”

“……我手機靜音的，謝謝。”

接下來的兩節課葉蓁蓁都像在坐飛機，她走出教室的時候，心情十分憂傷，她覺得自己大概畢不了業了。裴翠翠挽著她的胳膊往樓下走去：“難得我今天洗了臉，我們出去吃午飯吧。”

葉蓁蓁扯了下嘴角沒說話，小蘋果的音樂又響了起來。裴翠翠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又按掉了電話。

“不接嗎？”

“我哥打來的，不用接。”

葉蓁蓁在心裏為她哥哥點了根蠟，走到校門口的時候，她猛地停了下來。

“怎麼了？”裴翠翠疑惑地看著她。

葉蓁蓁指著前麵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結結巴巴地道：“小、小小小小小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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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烤肉

葉蓁蓁做夢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遇到小蘋果，哦不，是季醫生。他穿著一套深灰色的西裝，正在校門口一個不起眼的位置講電話。

裴翠翠順著葉蓁蓁的手臂望去，簡直想流氓地吹一聲口哨：“臥槽長得真好看！”

葉蓁蓁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從那麼多性別為女的同學不停地路過校門口就能看出來。

裴翠翠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葉蓁蓁的小蠻腰，兩隻眼睛賊亮賊亮的：“這個小蘋果你認識？”

“嗯，他是我的主治醫生。”

“主治醫生？”裴翠翠恍然，“難怪你這麼久才出院。”

葉蓁蓁沒有理她，那邊季醫生好像快要講完電話了。裴翠翠拉著葉蓁蓁的手，繼續打聽道：“他是哪家醫院的？”

葉蓁蓁終於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別想了，他不治腦殘。”

裴翠翠：“……”

她從來不知道失憶的並發症竟然是毒舌。

在她出神的當口，葉蓁蓁已經往季哲彥的方向走了過去。季哲彥剛掛斷電話，一抬頭便看見了站在對麵的葉蓁蓁，下意識地怔了怔。

“季醫生，你怎麼在這？”葉蓁蓁頂著一眾好奇的目光，笑眯眯地走到了季哲彥跟前。裴翠翠緊隨其後，見縫插針地道：“季醫生你好，我是裴翠翠。”

等她說完這句話後她才想起，臥槽她已經三天沒有洗頭了！

幸好季哲彥並沒有關注她的頭發，他對裴翠翠禮貌地點了點頭，就看向了葉蓁蓁：“我在這邊有個講座，剛剛才結束。”

裴翠翠的眼睛一眯，原來輔導員之前說的講座就是這個？！她怎麼沒說主講人長得這麼帥啊！否則報名的同學一定會相當踴躍的，至少她一定會參加！

葉蓁蓁原本就沒聽說這個講座，所以現在也沒有像裴翠翠這麼失落，她對季哲彥笑了笑，邀請道：“季醫生你待會兒還有事嗎？我們剛好準備去吃飯，如果沒事的話就一起去吧，我請客。”

“不，讓我請！”裴翠翠從小到大都沒有這麼積極主動地舉過手，“季醫生，請一定要讓我付錢，我得了不付錢就會死的病！”

葉蓁蓁的嘴角抽了抽，抬手把裴翠翠那顆油膩的腦袋撥開：“季醫生，她以前腦子受過傷，你不用理她。”

季哲彥理解地點了點頭：“沒關係，我認識一個腦科大夫，是這方麵的權威，有機會介紹給你朋友認識。”

裴翠翠：“……”

能別這麼認真地討論她的腦子嗎？這樣她真的會以為自己腦子有問題的！

她恨恨地看著並排走在前麵的兩個人。

季哲彥見葉蓁蓁今天的臉色比來複診那天好多了，詢問道：“你什麼時候來學校上課的？”

“今天剛來，沒想到就遇到你了，真是太好了。”葉蓁蓁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往上翹起，就像偷吃到了蜜糖一般。季哲彥有些尷尬地嗯了一聲，葉蓁蓁又問道：“季醫生，你今天的講座怎麼樣？”

季哲彥想了想，道：“我本來以為財經類院校男生會比較多，沒想到竟然有這麼多女生。”

葉蓁蓁：“……”

裴翠翠：“……”

大概全校五分之三的女生今天早上都集中在八樓禮堂了吧。

學校附近大多是小吃店，價格也比較親民，可是葉蓁蓁不能讓季醫生穿著一身西裝陪她們在路邊吃小吃——而且估計季醫生也不會吃這種東西。這個時候裴翠翠的價值就體現出來了，雖然她很少親自下樓買飯，但是哪裏有哪些好吃的，她絕對比葉蓁蓁這個失憶症患者清楚。

最後三人到了一家離學校不遠的烤肉店，這家烤肉店是大學城內格調最高的店了，室內的裝修和環境都不錯，打掃得也十分幹淨，唯一的缺點，就是價格貴了點。

因為這種種特質，這家烤肉店成了男生約會女神的最佳地點，所以三人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幾乎都是一對一對的情侶——當然，還有一部分正在努力的途中。

店裏的客人並不多，一般學生如果不是為了裝x，都不會選擇來這裏吃飯，樓底下七塊錢一份的炒飯更受他們的親睞。

裴翠翠選了一個自己喜歡的位置就直接坐下了，葉蓁蓁想了想，還是選擇了和她坐在一起，季醫生一個人坐在她們對麵。烤肉不是自助的，很快便有服務員送來了菜單，裴翠翠看也沒看，直接點了三份五花肉。葉蓁蓁對著她呵呵地笑了一下，把菜單遞給了季哲彥。

季哲彥其實很少在外麵吃飯，一是因為不衛生，二是因為外麵的食物在他看來大多是垃圾食品，就說烤肉，他馬上就能說出若幹個對身體不好的地方來。

不過好像這些小女生，就愛吃這些。他翻看著手裏的菜單，點了幾個素菜。裴翠翠見他全點的素，又連忙點了一堆的肉，葉蓁蓁隻好放棄了點菜的權利。

裴翠翠這個人雖然宅，但烤肉的手藝還不錯，於是一桌子的肉都是她在負責烤，烤好了以後再分配到每個人的碗裏。

剛把又一輪出爐的烤肉分配完，小蘋果的歡快鈴音又響了起來。葉蓁蓁咳了一聲，差點被嘴裏的五花肉嗆到。裴翠翠擦了擦嘴巴上的油，有些不耐地掏出了手機，還沒來得及說話，電話那邊的人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口了：“翠翠你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

“我和同學在外麵吃飯，你到底什麼事啊？”裴翠翠一邊問，一邊還不忘給剛放上去的幾片五花肉刷著油。

“吃飯？啊，我看見了你！”

電話突然被掛斷，裴翠翠嘟囔了一聲把手機收進了包裏。葉蓁蓁吞下嘴裏的肉，看著她問道：“又是你哥哥？”

“嗯。”裴翠翠點了點頭。

“他是不是有什麼急事找你啊？”

裴翠翠嗤笑了一聲：“他能有什麼事啊？一天不騷擾我他就不舒服。”

她的話音才剛落下，一個平頭男生就從外麵衝了進來：“翠翠，你說的同學就是他？！”

他的手不偏不倚地指著季哲彥，好像受到了莫大的打擊。

葉蓁蓁眨了眨眼，轉過頭去看著裴翠翠：“這是你……男朋友？”

裴翠翠翻了個白眼：“我哥。”

葉蓁蓁呵呵呵地笑了笑，所有妹控的哥哥上輩子都是折翼的天使。男生好像這才看見葉蓁蓁似的，先是愣了愣，然後有些激動地道：“葉、葉蓁蓁，你出、出院了？”

葉蓁蓁笑著點了點頭，還是個結巴的天使。

裴翠翠賊笑了兩聲，湊在葉蓁蓁耳邊道：“哦對了，之前忘了跟你說，我哥一直暗戀你。”

葉蓁蓁：“……”

大概是因為緊張，男生的臉都有些微微發紅了：“你、你身體怎麼樣、樣了？”

“恢複得很好，這位是我的主治醫生。”她指了指對麵的季哲彥。

男生再一次看向了季哲彥，眼神和剛才有了天差地別的變化：“你、你是醫生？”

季哲彥點了點頭。

男生的眼睛一亮，差點就要撲上去了：“醫生，我從小就怕黑，有救嗎？”

裴翠翠：“……”

她現在好像一腳把他踹回家裏。

季哲彥看著他沒說話，男生又補充道：“其實具體說來不是怕黑，而是怕看見月亮，醫生，我每次看見月亮，都覺得自己會變身。”

……

這次不僅裴翠翠，連葉蓁蓁也沉默了。她覺得他和秦空一定能成為朋友，不，是病友。

隻有季哲彥一個人還是那副鎮定自若的樣子：“我的建議是，多讀點書。”

男生：“……”

裴翠翠不忍心再留在這裏，她粗暴地吃了一片五花肉，就拽著她哥走了。飯桌上頓時隻剩下葉蓁蓁和季哲彥兩個人，葉蓁蓁看了看剩下的菜，有些不自然地問道：“季醫生，你是不是不喜歡吃烤肉啊？”

季哲彥愣了一下，搖了搖頭道：“沒有，隻是不經常吃，偶爾吃一次還不錯。”

“哦。”葉蓁蓁哦了一聲，接手起了裴翠翠未完成的工作。她的情緒好像莫名有些低落，季哲彥看了她一會兒，說道：“下次去我家裏吃飯吧，我做的東西雖然不能保證味道有多好，但至少可以保證衛生和營養。”

葉蓁蓁還在刷雞翅的手突兀地停了下來，兩隻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季哲彥。季哲彥自己也有些尷尬，他從來沒有邀請過異性去他家裏，現在見葉蓁蓁這樣反應，又覺得大概自己太唐突了：“如果你不願意的話……”

“我願意我願意！我非常願意！”這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店裏突然詭異地安靜了一下，然後爆發出了響亮的掌聲，甚至還夾雜著起哄聲。

……

等等！他們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葉蓁蓁的臉登時緋紅，她叫來服務員飛快地結了賬，就拉著季哲彥出去了。

“不好意思啊，季醫生。”葉蓁蓁充滿歉意地看著季哲彥，好好一頓飯變成了落荒而逃，季醫生一定還沒有吃飽。

季哲彥不在意地搖了搖頭：“沒事，下次我請你吃飯吧。”

“好。”在季醫生的家裏，還是季醫生做飯，葉蓁蓁不能更期待。季哲彥笑了笑，葉蓁蓁的眼睛頓時瞪得跟牛一樣，剛才季醫生是笑了嗎！是笑了嗎！

沒給葉蓁蓁震驚的時間，季哲彥的車已經近在眼前了。他打開了車門，又轉過身來對葉蓁蓁道：“明天早上來複診的時候，順便去做一個身體檢查，我已經安排好了。”

“好的。”葉蓁蓁點了點頭，吳叔叔也把車開了過來。兩人分別上了車，就朝反方向開走了。葉蓁蓁還在平複激動的心情，手機就毫無征兆地響了起來。

是孫倩。

“舅媽，什麼事？”

“蓁蓁啊，負責遺產繼承的錢律師從國外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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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遺囑

葉蓁蓁愣了愣，這個名字她之前確實聽周阿姨提起過。

電話那頭的孫倩見葉蓁蓁不說話，又開口道：“他剛下飛機，還要回律師樓拿一些資料，傍晚的時候大概會到家裏來。”

“我知道了。”葉蓁蓁應了一聲，就掛斷了電話。拿著手機皺了皺眉，葉蓁蓁看了一眼在前麵開車的吳叔叔，道：“吳叔叔，把車開回學校吧，我突然想起我下午還有課。”

“好的，小姐。”吳叔叔的語氣一貫的禮貌，他把車開到前麵的一個路口後便掉了頭。車子重新在校門口停了下來，葉蓁蓁讓吳叔叔下午四點的時候來接自己，便一個人走進了校園。

其實她下午並沒有課，隻是孫倩那個電話讓她有些緊張，就像生病的孩子突然被家長告知要去醫院打針一樣。

這個比喻也許並不恰當，畢竟打針還會痛，而繼承手續無非是讓她簽幾個字。

葉蓁蓁歎了口氣，把心裏那小小的不安壓了下去，然後才想起她好像根本不知道學生宿舍在哪裏。她給裴翠翠打了一個電話，問清楚宿舍的大體方向後，就自己摸索著去了。憑借著良好的方向感，她還算順利的找到了宿舍，隻不過宿管阿姨看見她的時候，就像突然在沙漠裏看見了一隻企鵝。

葉蓁蓁笑著對宿管阿姨點了點頭，便一鼓作氣地爬上了六樓。603的房門虛掩著，葉蓁蓁從門縫裏瞟了一眼，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門。

這是一個四人間，打掃得還算幹淨，至少地麵上沒有肉眼可見的大型垃圾。四張床鋪上都沒有人，屋裏隻有裴翠翠一個人正坐在下麵玩電腦。聽到開門的聲音，裴翠翠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又飛快地扭過頭去盯著電腦屏幕：“你怎麼想到來寢室了啊？我還以為你回去了呢。”

葉蓁蓁笑了笑，關上門走到了裴翠翠的跟前：“我隻是不怎麼想回家。”

裴翠翠還是盯著電腦，但卻感同身受地點了點頭：“完全理解，我一周也有七天不想回家。”

裴翠翠正在打遊戲，葉蓁蓁好奇地往她的電腦屏幕上瞅了瞅，裴翠翠趕緊裝模作樣地擋了擋：“偷瞄什麼！要是我正在看島國小x片豈不是會很尬尷！”

葉蓁蓁扯了扯嘴角：“你會日語嗎？”

裴翠翠不可思議地道：“看島國小x片哪裏用得到日語？”

葉蓁蓁：“……”

廉恥呢！

她站在一邊不說話了，裴翠翠繼續打著遊戲，又抽空問她：“我走之後你和你的小蘋果發展得怎麼樣了？”

葉蓁蓁想起在烤肉店裏的落荒而逃，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沒怎麼樣，他應該回醫院了吧。”

裴翠翠眨了眨眼，目光終於從屏幕上挪了開來：“為什麼我總覺得你好像在瞞著我什麼？”

“那一定是你的錯覺。”葉蓁蓁避開了她的目光，在房間裏環視了一周：“哪張是我的床？”裴翠翠隨手指了指自己的背後：“那個就是，不過你從來不在寢室裏睡，聽說是你家裏麵特別跟輔導員申請的。”

“哦。”葉蓁蓁打量了那張床鋪幾眼，雖然一直沒人睡，但棉絮被子什麼的倒是擺放得整整齊齊的，枕頭的旁邊還貼著一張海報，上麵是個長得很帥的男人。葉蓁蓁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然後對身後的人問道：“那張海報上的人是誰啊？”

敲擊鍵盤的聲音忽然停了下來，裴翠翠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莫榛莫天王啊！你連自己的男神都不認識了嗎！”

葉蓁蓁又仔細地盯著那張海報看了幾眼，然後搖了搖頭。裴翠翠的眼珠子一轉，湊上來道：“那你把這張海報送給我吧？”這張海報是莫榛大碟的特別海報，隻此一張，當初裴翠翠拿出了一百塊的巨款，都沒能把它買下來。

葉蓁蓁點了點頭道：“你喜歡就拿去吧。”

“真的嗎？！”裴翠翠簡直想上去親她一口，“有了小蘋果以後果然不一樣了！”

葉蓁蓁的嘴角抽了抽：“既然我都不住在這裏，為什麼把海報貼在這裏啊？”

“哦，聽說是你們家不讓貼海報。”裴翠翠已經爬上了葉蓁蓁的床，開始撕牆上的海報了，“對了，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們去看電影吧，再不去《鬼校》都要下映了。”

鬼校？一聽就是部鬼片的名字。葉蓁蓁脫了鞋子，一邊爬上了裴翠翠的床，一邊考慮要不要去看。裴翠翠見她睡到自己床上了，不滿地敲了敲床鋪：“你的床在反方向。”

“那張床太久沒有人睡，灰大，我睡個午覺就起來。”葉蓁蓁撥開她的爪子，蓋上被子就躺下了。

裴翠翠無語地抽了抽嘴角，這個大小姐失個憶就跟回爐重造了一樣，整個人格都不對了。

葉蓁蓁睡到三點半就自己醒了，裴翠翠還坐在下麵打遊戲，葉蓁蓁跟她打了個招呼就出去了，走到校門口的時候，吳叔叔的車已經等在那裏了。

車子一路往葉家大宅開去，看著路上的人越來越少，葉蓁蓁本來已經平複下去的心情又變得緊張起來。

黑色的轎車開進花園，葉蓁蓁的目光下意識地動了動。門前停著好幾輛車，除了秦空的那輛跑車以外，其餘的兩輛車她以前都沒有見過。

看來這個遺產繼承手續辦得相當轟動啊。

葉蓁蓁從車上下來，深吸了一口氣，推開了麵前的房門。明亮的客廳裏已經聚集了不少人，葉蓁蓁走到大廳環視了一圈，不僅秦空和舅舅舅媽都在，就連周阿姨和王二狗都恭恭敬敬地站在一邊，最讓她意想不到的是，左易居然也來了。

“左警官好。”葉蓁蓁走到左易的跟前，先跟他打了個招呼。左易點了點頭，看了她幾眼：“怎麼樣，在葉家住得還習慣嗎？聽說你去學校上課了，身體沒問題吧？”

左易沒有一開口就問她有沒有想起什麼，而是關心她的身體，這讓葉蓁蓁有些意外。她對著左易笑了笑：“謝謝左警官關心，我身體恢複得很好。”

“那就好。”左易的話音剛落下，孫倩就走了上來。她輕輕地拉了拉葉蓁蓁的胳膊，往前走了幾步：“蓁蓁，這位就是錢律師。”

錢律師是個五十幾歲的老頭，個頭不高，穿了一身定製的黑西裝，係著黑色的領帶，頭發梳得一絲不苟，就連腳下的黑皮鞋都擦得鋥亮。

“你好葉小姐。”錢律師上麵一步，對葉蓁蓁伸出了手。葉蓁蓁握住他的右手，也禮貌地道：“你好錢律師。”

簡單地見麵禮過後，屋裏又恢複了安靜，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錢律師的身上。錢律師似乎早就被人看慣了，絲毫沒有表現出不適：“既然人都到齊了，我就不耽誤大家的時間了。葉洪生先生身前曾委托我擬定了一份遺囑，其中包括現金、股份還有房產，合計約12億人民幣。”

錢律師說完，就從公事包裏拿出了一份材料，客廳裏一直很靜，此時紙張翻動的聲音也尤為清晰：“除了海外的三套房產，葉洪生先生所有的現金、公司股份以及『國』內的房產——包括葉家大宅和肯斯尼莊園的一套別墅，都將由他的外孫女，葉蓁蓁女士繼承。”

這個遺囑宣讀完，客廳裏依然很安靜，葉洪生將財產都留給了葉蓁蓁的事，在葉家早就不是秘密了。不過這對葉蓁蓁來說還是有些震撼，她的內心遠沒有外表那麼平靜。

所有人都維持著原來的姿勢站在客廳裏，似乎在等著錢律師掏出一大堆合同讓葉蓁蓁簽字，不過錢律師把手上的資料放回公事包後，又站得筆直，仿佛還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宣布一樣。

大家都下意識地望著他，錢律師輕咳了一聲，再次開口：“在正式辦理繼承手續之前，我還有一件事想要說明——趁著今天警察先生也在這裏。”

左易無意識地擰了擰眉，憑他當了這麼多年警察的經驗，他直覺錢律師接下來的這番話，跟葉洪生被殺案有關。

客廳裏終於有了些竊竊私語的聲音，錢律師再次咳了一聲，客廳裏重新恢複安靜。

“事情是這樣的，二十多天以前，葉洪生先生突然打了一通電話給我，說他想要修改遺囑。”錢律師說到這裏頓了頓，看向了站在對麵的葉蓁蓁，“他想把原本要給葉蓁蓁女士的所有財產，都捐贈給葉洪生基金會。”

客廳裏所有的人都愣住了，葉蓁蓁也在一瞬間有些錯愕。錢律師繼續道：“因為當時我正準備趕去國外處理一件案子，所以這件事隻是由葉洪生先生口頭跟我提了一下，並沒有法律效力。我們約好回來以後再麵談，沒想到我回國以後，卻收到了葉洪生先生去世的噩耗。”

錢律師的話音剛落，客廳裏所有人的目光便齊刷刷地落在了葉蓁蓁的身上——或審視，或探究，或懷疑。

葉蓁蓁的心突地一跳，一個想法猛然浮現在腦海裏。

外公想要修改遺囑一事被她發現了，她勸說無果後，趕在他修改以前殺了他，然後自己故意滾下樓梯，最後再假裝失憶。

隻是在這個過程中出了一點小意外——她真的失憶了。

葉蓁蓁的指尖冰涼，她把所有人都懷疑了遍，卻偏偏忘記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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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嫌疑

“按照我國法律，繼承人故意殺害被繼承人的情況下，將會喪失繼承權。因為葉洪生先生被殺一案尚未告破，我認為在情況不明的現在，並不適合辦理遺產繼承手續。”

錢律師這話雖然沒有明言，但字裏行間都透露著葉蓁蓁有殺害葉洪生的嫌疑。葉蓁蓁的嘴唇沒什麼血色，她抿了抿嘴角，道：“我沒意見。”

左易看著她沒有說話，隻是目光又變回了初次見麵時的那般犀利。客廳裏安靜得讓人有些窒息，最後還是孫倩的聲音打破了這過分的安靜：“錢律師，如果、我是說如果，蓁蓁真的、嗯，喪失了繼承權，那父親的遺產會怎麼分配？”

葉蓁蓁的手心又冰涼了幾分，她毫不掩飾地看著孫倩，後者下意識地縮了縮肩膀，卻還是不屈不撓地等著錢律師的答案。

“如果孫女士所說的情況成立，那麼遺囑將會失效，按照法定繼承順序繼承遺產。”

孫倩看了葉康平一眼，沒有再說話，錢律師環視了一周，提起了放在桌上的公事包：“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告辭了。”

他對眾人點了點頭，便走出了客廳，輕微的開門聲之後響起了汽車發動的聲音。秦空看了一眼身旁的葉蓁蓁，她的臉色不怎麼好，表情繃得緊緊的，好像在嚴肅地思考著什麼。他走上前去，握住了她冰涼的手：“蓁蓁，你沒事吧？”

葉蓁蓁扭過頭來看了他一眼，抽回了自己的手：“我沒事。”

秦空又去抓她的手，似乎還想說什麼，葉蓁蓁已經走到了左易的跟前：“左警官，可以跟你聊幾句嗎？”

左易的眸光動了動，點了點頭道：“我也正好想跟你聊聊，不過你的身體沒事吧？”她現在的臉色實在是不怎麼好。

“我沒事，你等等，我上去拿點東西馬上就下來。”葉蓁蓁說完就轉身上了二樓，左易對客廳裏的眾人淡淡地笑了笑，轉身走了出去。

葉蓁蓁下來得比他想象中的快，他打開車門讓她上來，便發動了車子。側頭看了一眼副駕駛座的人，左易的嘴角還是掛著那抹習慣性的笑：“肚子餓了嗎？不如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吧。”

葉蓁蓁沒有回答，她盯著前路看了一會兒，才問道：“左警官，你是不是懷疑是我殺了外公？”

左易眸色飛快地變了變，不答反問道：“你覺得自己是凶手嗎？”

葉蓁蓁愣了愣，低下頭沒再說話。左易把車子一直開進了城，最後在一家麵店外停了下來。葉蓁蓁抬頭看了一眼，招牌有些簡單粗暴，直接叫牛肉麵，但是店裏麵的人倒是挺多。

左易似乎是這裏的熟客，一進門老板就親自過來跟他打招呼，看見跟在他身後的葉蓁蓁時，表情誇張地吹了聲口哨：“看不出來啊小子，竟然追到一個這麼漂亮的女朋友！”

左易勾了勾嘴角：“她不是我女朋友。”

老板不相信：“不是女朋友，難道還是嫌疑人啊？”

“說對了。”葉蓁蓁從左易背後走了過來，直接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

老板詢問地看著左易，左易拍了拍他的肩，笑著道：“兩碗牛肉麵。”

沒有聽到想要的八卦，老板的整張臉都失望地垮了下來，撇了撇嘴就讓師傅煮麵去了。

左易坐在葉蓁蓁的對麵，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把玩著筷子：“不好意思，讓你這樣的千金小姐跟我來這裏吃飯。你別看店裏裝修得不怎麼樣，但師傅的手藝絕對是a市一絕。”

葉蓁蓁沒有理會他的調侃，直接從包裏抽出了一幅畫遞給他：“這是我之前畫的，你看看。”

左易接過畫看了幾眼，就皺起了眉頭：“這是什麼？”

葉蓁蓁解釋道：“我之前做的噩夢，夢裏一直夢到這隻手把我推下了樓梯，但始終沒看清那個人的臉。”

左易又看了畫上的手幾眼，看上去是個男人的手。他抬起頭來看著葉蓁蓁，眼神就像虛淵般深不可測。葉蓁蓁頂著他的目光，強迫自己開口：“之前周雯來看我的時候，和周阿姨起了點爭執，周阿姨好像想跟她解釋什麼，還提到了‘那件事’，可惜我沒聽完整，還有王二狗和秦空，也都有可疑的舉動。”

左易還是沉默地看著她，葉蓁蓁抿了抿有些幹澀的嘴唇，道：“我知道我現在說這些好像是在為自己開脫，但至少我可以保證我說的都是事實。”

左易收起手上的畫，往外麵看了一眼。天色已經開始暗沉，不遠處的街邊停著一輛黑色的轎車。“那輛車從我們出來就一直跟著，你知道是什麼人嗎？”

葉蓁蓁也往門外看了一眼，然後皺了皺眉：“應該是舅舅和舅媽請來的保鏢，我去學校他們也一直跟著。”

“保鏢？”左易略帶玩味地重複了一下這兩個字，“他們倒是挺關心你的。”

這話讓葉蓁蓁覺得有些好笑，她想了想，道：“舅舅和舅媽從外公過世後，就搬進了葉家大宅，我覺得他們是在監視我。”

左易微微低下頭，眸子輕輕轉了幾下：“你提供的消息很有參考價值，我會研究的。”

“兩碗牛肉麵到~”老板妖嬈地親自過來送麵，還對左易使了個曖昧的眼神。左易有些苦笑不得，把老板打發走後，他看著對麵的葉蓁蓁道：“先吃麵吧，糊了就不好吃了。”

“嗯。”葉蓁蓁拿起筷子，挑了兩根麵條起來。左易看著她把麵條吸進了嘴裏，忍不住問道：“味道怎麼樣？”

“唔，挺好吃的。”葉蓁蓁吞下麵條，又挑了顆牛肉放進了嘴裏。左易看著她笑了笑，也拿起筷子和著碗裏的麵條：“這家店的風水特別好，我每次來這裏吃完麵後，很多想不通的事都想通了。所以你有什麼事，也等吃完麵以後再去想吧。”

葉蓁蓁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又埋下頭悶聲吃麵了。

賬是左易結的，葉蓁蓁覺得理所當然，因為他麵前的那個碗至少比自己的碗大了三倍。走出店門之後，等在街對麵的黑色轎車還停在那。左易讓葉蓁蓁上了車，一邊係著安全帶一邊問道：“送你回家？”

葉蓁蓁沉吟了下，道：“我現在不太想回家。”

左易笑了笑，發動了車子。葉蓁蓁看著他東拐西拐，皺了皺眉頭問道：“你準備去哪兒？”

“酒吧。”

葉蓁蓁：“……”

結果左易真的把車開到了酒吧，而且還是a市著名的酒吧一條街。葉蓁蓁看著前麵那個複古的牌子上刻著“清南巷”三字，遲遲不肯下車。左易抽出一支煙點燃，微嗆的煙味隨著夜風拂過葉蓁蓁的鼻尖，她輕輕地皺了皺眉。

左易拿過車裏的煙灰缸熄滅了煙頭，看著葉蓁蓁道：“你還準備在車裏坐多久？”

葉蓁蓁咬了咬嘴角，道：“你還是送我回家吧。”

左易兀自打開車門下了車，葉蓁蓁見狀隻好跟在他身後。街道兩旁的路燈有些昏暗，葉蓁蓁不敢離左易太遠。

前麵一個女人正揮手送走一對醉酒的客人，轉身就看見了迎麵而來的左易，頓時熱情地走了過來。葉蓁蓁在心裏呵呵了一聲，看不出來左警官還是這裏的常客啊。

左易瞟了她一眼就知道她心裏想什麼，他拉過女人的手，對葉蓁蓁介紹道：“我小姨媽。”

葉蓁蓁：“……”

左千曼看見葉蓁蓁，眼睛一亮，一把甩掉左易的手，走到了葉蓁蓁的跟前：“哎喲這姑娘長得多標致啊，臭小子還不快點介紹一下。”

左易道：“葉蓁蓁。”

左千曼的眼睛更亮了，熱情地把葉蓁蓁拉上了二樓。左易跟在她們身後，想著要不要告訴她葉蓁蓁也許繼承不了十幾億了。

酒吧的二樓不對外，布置得也比較像家裏的客廳。左千曼給兩人一人上了一杯橙汁，就笑著下去了，臨走之前還不忘對左易遞了個眼色。當然，左易選擇了無視。

葉蓁蓁看著麵前的橙汁有些驚訝，她小心翼翼地嚐了一口，竟然真的是橙汁。一口氣把橙汁喝完，她又拿起旁邊裝橙汁的大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接著又一口氣把它喝完。

左易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你現在是準備用橙汁把自己灌醉？”

葉蓁蓁咕嚕一聲吞下嘴裏的橙汁，哈哈笑了兩聲：“你小姨媽真年輕啊。”

左易也拿起麵前的橙汁喝了一口，應道：“嗯，她比我媽媽小了將近十歲，我也是她帶大的。”

葉蓁蓁哦了一聲，又開始灌自己橙汁。左易看了她一陣，道：“你不用太擔心了，那個錢律師說的話也不一定是真的。”

葉蓁蓁的手頓了頓，轉過頭來迷惑地看著左易：“他為什麼要說謊？”

“幹擾警方的調查方向。”

葉蓁蓁微微眯了眯眼：“你的意思是他可能被凶手收買了？”

“不一定是凶手，和你有利益衝突的人都可能收買他。”這個錢律師的底細，還要等明天上班的時候再讓猴子他們去調查。

葉蓁蓁握著手裏的杯子，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左易把杯裏的橙汁一口氣喝光，然後看向了葉蓁蓁：“憑我這麼多年辦案的經驗，你並不像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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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告白

不管這話是出於安慰還是真心，葉蓁蓁的心裏確實好過了一些。

她將杯裏剩下的橙汁喝完，便打電話給吳叔叔，讓他來酒吧接自己。左易揉了揉右手小指的骨節，目光有些戲謔：“我認識從酒吧去你家的路。”

“不過我身上的現金不夠付車費。”葉蓁蓁放下手裏的玻璃杯，從小沙發上站了起來。左易輕笑了一聲，自顧自地坐在一邊喝著橙汁。吳叔叔來得很快，葉蓁蓁前腳剛走，左千曼就踩著高跟鞋咚咚咚地從樓下跑了上來：“她怎麼這麼快就走了？你們聊得不愉快？”

左易掏出一根煙點燃，慢悠悠地吐出了一口煙圈：“警察和嫌疑人之間從來沒有過愉快的交談。”

左千曼愣在原地，左易的兩指夾著燃著火星的煙頭，走到她身邊笑了笑：“做個好夢，晚安。”

左千曼：“……”

葉蓁蓁回到家後洗了個熱水澡，早早地吃了藥就睡了。明天還要去醫院做檢查，她不想讓季醫生看見自己精神不振的樣子。不過可能是因為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大，即使吃了藥，也沒能阻止她夢到那隻推她下樓的手。

她從夢中驚醒過來，一睜眼便看見掛在天花板上的大吊燈，張牙舞爪的就像是一隻妖怪。她劇烈地喘了幾口氣，平複著如擂鼓般作響的心髒。這個夢那麼真實，很難相信隻是她意淫出來的假象。

閉上眼睛，她回想起在車上時左易問她的一句話。

你認為自己是凶手嗎？

她啞口無言，她沒辦法對自己沒有記憶的21年人生做出任何擔保。

接下來又是漫長的失眠，她不知道自己最後是什麼時候睡著的，隻是起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九點了。

急吼吼地洗漱完，她抓起廚房裏的一片麵包，連牛奶都沒顧上喝一口，就衝上了等在外麵的轎車。

到達醫院的時候已經九點四十了，好在還算趕上了體檢。有些木訥地接受完了所有檢查，醫生告訴她要下周才能拿到報告。點頭跟醫生道了謝，葉蓁蓁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馬上就要12點了。

季醫生的門診室外還等著三個病人，葉蓁蓁在椅子上坐了下來，耐心地等了起來。等著等著，朦朦朧朧的睡意就席卷而來，身體和精神好像崩到了極致，她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直接坐在長椅上睡著了。

“蓁蓁，葉蓁蓁……”

斷斷續續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像是一股清流淌進了血液裏。葉蓁蓁困倦地睜開眼睛，模模糊糊中她好像看見了季醫生的臉，她偏了偏腦袋，下意識地抬起手朝季哲彥的臉上摸去：“季醫生……”

手下的觸感似乎十分討葉蓁蓁喜歡，她的手指留戀地在上麵輕輕摩挲了兩下。

季哲彥的身體明顯一僵，好一會兒才握住葉蓁蓁的手，放到了她自己的膝蓋上：“怎麼在這裏睡著了？”

“恩？”葉蓁蓁的神智漸漸回籠，看見近在眼前的季哲彥時，還微微紅了紅臉，“我在這裏等你，結果等著等著就有些困了。”

季哲彥看了她一會兒，在她的旁邊坐了下來：“你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恩。”

“今天去做了身體檢查嗎？”

“做了，醫生說要下周才能拿報告。”

季哲彥輕輕點了點頭：“報告出來後我通知你。”

“好。”葉蓁蓁彎了彎嘴角，有的人真的就像太陽，隻要看著他，就仿佛被陽光照耀著一般。

季哲彥一時沒再說話，走廊上安靜了一會兒，才又聽他道：“我下午沒什麼事了，上次說請你去我家吃飯，不知道你今天有沒有空？”

“有！”葉蓁蓁答得飛快，要不是為了約季醫生，她也不會在這裏等那麼久了，“因為今天來醫院檢查，我請了一天的假。”

季哲彥低低地恩了一聲，又有些為難的樣子：“不過現在已經不早了……你餓了嗎？”

“不餓不餓！”葉蓁蓁連連搖頭，隻要能吃到季醫生親手做的午飯，再等多久都沒關係！

季哲彥笑了笑，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那我們走吧。”

葉蓁蓁愣了一下，這次她絕對沒有看錯，季醫生是真的笑了！她從椅子上蹦了起來，像是表揚小孩子一樣讚美道：“季醫生，你笑起來真好看！”

季哲彥微揚的嘴角染上了一絲尷尬，他幹咳了一聲，加快了腳步：“你先在樓下等我，我換好了衣服就來。”

葉蓁蓁的眼睛像小貓一樣眯起，季醫生是害羞了嗎？真可愛。

季哲彥住的公寓離醫院並不遠，開車的話用不到20分鍾就能到。葉蓁蓁跟在季哲彥身後上了電梯，電梯門關上的那一瞬間，葉蓁蓁也情不自禁地緊張起來。在這種密閉的空間裏，似乎連對方的呼吸都能感覺到。

電梯上的數字層層攀升，就像葉蓁蓁此時的心情。這種緊張一直持續到27樓，電梯終於停了下來。葉蓁蓁看著季哲彥掏出磁卡，滴的一聲，門微微開啟了一條縫。

季醫生的家跟她想象中幾乎沒什麼差別，幹淨，整潔，簡單。她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好奇地四處看著，盡管周圍隻是一些再常見不過的家電。

“你先在客廳裏休息一下吧，我做好飯叫你。”季哲彥已經脫下了西服的外套，不知從哪裏拿出了一件圍裙，正準備係上。葉蓁蓁放下手裏的包，躍躍欲試地看著他：“我去廚房幫你。”

季哲彥想了想，點頭答應了。他從冰箱裏挑選出食材，搬運進了廚房裏。葉蓁蓁雖然說幫忙，但她的級別也就能洗洗菜。紅紅綠綠的蔬菜浮在水麵上，竟是像一幅畫般好看。葉蓁蓁搓著手裏的番茄，看著季醫生手法熟練地將一個雞蛋打進了碗裏。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葉蓁蓁對季哲彥道：“季醫生，我們這樣好像新婚夫妻啊。”

季哲彥正準備打第二個雞蛋的手頓了頓，他把雞蛋放在碗口輕輕地敲了一下：“你還是個學生，不要瞎想。”

“我還有一年就畢業了。”葉蓁蓁意有所指地說了一句，季哲彥側過頭來看著她，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你以前學的東西還記得嗎？”

葉蓁蓁：“……”

她回想起之前聽過的三節專業課，頓時覺得前途有些灰暗。

她一年之後真的畢得了業嗎？

把水槽裏的蔬菜都洗幹淨，葉蓁蓁站在一旁欣賞季哲彥的刀工。他的手長得非常漂亮，骨節分明的手指不止白皙修長，而且還靈活得要命。葉蓁蓁看得連連擊掌讚歎，那雙握慣了手術刀的手握起菜刀來也一樣出神入化。

葉蓁蓁覺得也許季醫生還可以去當鋼琴家，她似乎已經能看見季醫生的手指在鍵盤上跳躍的情景。

最後季哲彥做了兩葷一素，外加一道番茄蛋湯。葉蓁蓁坐在飯桌前，就像嗷嗷待哺的幼崽，期盼地看著廚房。季哲彥盛了兩碗白米飯，放到了桌上：“好了，可以吃了。”

葉蓁蓁迫不及待地嚐了一根小白菜，感動得眼淚汪汪：“季醫生，這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小白菜！”

季哲彥被她逗得有些想笑，他舀了一勺番茄燉牛腩到葉蓁蓁的碗裏：“不要隻吃菜，也應該適當的吃一些肉。”

葉蓁蓁和著番茄牛腩扒拉了一口碗裏的飯，香香軟軟的米飯讓她的心也跟著一軟，眼淚啪啪地就掉了下來。季哲彥一愣，他走到葉蓁蓁跟前，不知所措地看著她：“你怎麼了？”

葉蓁蓁抬起頭，抽抽噎噎地道：“季醫生，我真的好喜歡你，可、可是我可能是個、殺人犯，你會接受一個殺人犯嗎？”葉蓁蓁的情緒終於在這一刻崩潰了，她真的好怕是自己殺了外公。

季哲彥的眉頭皺起，他彎下腰，和葉蓁蓁平視：“誰說你是殺人犯的？”

“他、他們都這麼懷疑，就、就連左警官都這麼、說……”葉蓁蓁的眼淚還在一顆顆地往下掉，就像全都砸在了季哲彥的心上一樣，讓他不可遏製地疼了起來。他動作輕柔地擦去葉蓁蓁臉上的眼淚，在她的唇上吻了吻：“相信我，你是不會殺人的。”

警局，左易的辦公室裏雞飛狗跳得就像在打仗一樣。耗子從外麵衝了進來，直奔左易的辦公桌：“頭兒，錢律師的資料都在這裏了。”

左易拿起耗子手上的資料翻了起來，耗子一口氣喝完了一大杯水，然後對左易道：“錢律師和葉洪生是多年的好朋友，葉洪生一直很信任他，所以才會找他處理遺囑的事，他被收買的可能性不大。”

左易飛快地翻看完了手裏的資料，點了點頭道：“律師的證詞可信度很高。”他當然不是在說律師就不會說假話，而是在法庭上，律師的證詞更容易得到法官的信任。

李信然從電腦前別開了頭，看著身旁的左易：“難道說凶手真的是葉蓁蓁？可是葉洪生為什麼突然要改遺囑？”

左易想了想，隻回答了他第一個問題：“不一定，也有可能是別的人知道了葉洪生想改遺囑，所以殺了他。”

李信然皺了皺眉：“除了葉蓁蓁還會有誰？”

左易看著他不說話。

李信然的眼睛猛然睜大：“秦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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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心藥

秦空雖然號稱秦家三公子，但在他這位三公子上麵還有兩個出類拔萃的大公子和二公子，就算他在國外讀完了mba榮歸故裏，也隻能給兩個優秀的哥哥打雜。

“秦空在秦氏集團並不受重用，隻是掛著個產品開發部經理的虛銜，決策權都在他大哥秦朗手上。可是他根據他的供述，案發當晚在外地的分公司出了狀況，他要趕去處理——雖然他是跟秦朗一起去的，但事實上他去不去根本不會有影響，而秦朗也不會主動邀請他去。”左易喝了一口桌上的咖啡，略微苦澀的味道讓他輕輕皺了皺眉，“但如果他娶了葉蓁蓁，葉洪生留給葉蓁蓁的股份以及現金就等於變相到了他的手裏。試想一下，本來打算用這些資源大幹一場的人，突然得知葉洪生改遺囑了，你們覺得他會怎麼樣？”

左易拋出這個問題後，就盯著桌上的資料不說話了，辦公室裏難得安靜了下來，所有人似乎都若有所思。這段時間，他們調查了每個嫌疑人的背影，當查明秦空在秦家的地位後，不僅他的不在場證明愈發讓人覺得蹊蹺，就連他娶葉蓁蓁的動機都變得不純起來。

兩年前，葉洪生的身體情況急轉直下，他找到自己的好朋友錢律師擬定了一份遺囑，預備將自己全部的財產都留給外孫女葉蓁蓁。就在這份遺囑擬定後不久，秦家的三公子秦空開始了對葉蓁蓁猛烈地追求，很快便順利訂婚——左易相信，要不是因為葉蓁蓁還是個學生，秦空一定會省去訂婚這個步驟直接跟她走進婚禮的殿堂。

耗子忍不住嗤之以鼻：“哼，自己沒本事，整天就想著靠女人發達。”

李信然想了想，糾正道：“嚴格來說，美色也算是一種軟實力。”不是每個男人都有被叫做小白臉的資格的，至少耗子這輩子是不可能了，所以他理解他對小白臉的仇視。

左易挑了挑眉，秦空這個小白臉，恐怕當得不怎麼得心應手。葉蓁蓁會接受跟他訂婚，應該不是出自他的魅力，而是葉洪生的壓力。

“可是這麼說起來，葉康平兩夫婦也有殺人動機。葉洪生把所有的錢都給了葉蓁蓁，他們心裏不可能一點怨恨都沒有，他們殺了葉洪生，然後嫁禍給葉蓁蓁，使她喪失繼承權，他們就可以走法定繼承順序得到遺產了。”李信然聽了左易的分析後，很快學會了舉一反三，“而且最有利的是，葉蓁蓁竟然失憶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殺人！”

左易抬眸，撇著嘴角對他笑了笑：“可能性是有，但他們這個計劃需要建立在我們永遠找不出真凶的情況下。”

“所有殺人犯在殺人的時候都覺得警察那群蠢貨一定查不出自己。”李信然舉起秦空的照片，衝著左易咧了咧嘴，“他也一樣，計劃得再周密，隻要被查出來，就是白忙一場。”

左易看著麵前笑得陽光的男人，嘴角也慢慢溢上一抹笑意：“我隻補充一點，警察是我，蠢貨是你。”

李信然：“……”

他為什麼要挖個坑給自己跳呢？之前去醫院的時候就應該讓季醫生順便幫頭兒消消毒的。

不過季醫生現在可沒這個閑工夫。

飯廳裏剛剛還能聽見的抽泣聲猛地停了，就像是被人用刀切斷了一樣幹淨利索。

唇上溫暖柔軟的觸感蜻蜓點水般的掠過，葉蓁蓁覺得剛才可能隻是自己的幻覺，因為季醫生怎麼可能突然吻她呢？

關鍵詞是，季醫生，吻，她。

葉蓁蓁的腦中像是有煙花炸開，然後把她炸傻了。

季哲彥有些尷尬，不，是非常尷尬，他過去26年的人生連女生的手都沒有牽過，他本來以為他未來的26年也不會有什麼飛躍似的突破，可是就在剛才，他……

他的耳朵微妙地紅了紅，他覺得現在應該說點什麼來解釋自己剛才的行為，可是他看著葉蓁蓁的時候卻什麼也說不出來——葉蓁蓁雖然已經沒再哭了，可兩隻眼睛裏還是蓄滿了淚水，仿佛大聲點的呼吸都能讓它們奪眶而出。

兩人就這樣僵硬的在原地大眼瞪小眼，這樣的距離讓他們甚至能聽見彼此的心跳。

噗通，噗通。

最後，還是季哲彥先移開了目光：“那個、對不起，我剛才隻是想……安慰你。”

雖然這不一定是正確答案，但一定是最官方最標準的答案。

葉蓁蓁漸漸回神，她把眼眶裏的眼淚都逼回去，然後捏了捏自己的裙角：“你平時都是這麼安慰人的嗎？”

“……我平時不安慰人。”季哲彥的嘴角已經抿成了一條直線。

葉蓁蓁期待地看著他：“那你能再安慰我一次嗎？”

……

“吃飯吧，菜要涼了。”季哲彥從地上站了起來，繞過桌子圓滑的弧度，走到對麵坐了下來。葉蓁蓁失望地拿起筷子，繼續扒拉碗裏的飯。季哲彥之後一直都很沉默，隻是有規律地夾菜，吃飯，像個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

葉蓁蓁瞄了一眼對麵的人，那麵無表情的樣子讓她有些不滿意。她都被他親了啊，他怎麼還可以無動於衷！至少……要以身相許才可以啊！

她不知道對麵的人正在深刻地反思自己。

他絕對是個正常男性，這點他可以用自己作為醫生的人格擔保。隻是在某些方麵，他比一般男性少了一些衝動而已，好吧，他承認是少了很多衝動。

不過他不承認自己性冷感。

那麼在某些方麵一直缺少衝動的自己，為什麼會做出如此衝動的舉動，吻了一個……季哲彥在努力地為葉蓁蓁尋找一個適合的頭銜，可是從病人換到朋友再到學生，他都覺得有些不滿意。

“季醫生。”葉蓁蓁不知不覺已經把碗裏的飯扒拉完了，她放下碗筷，看著對麵仍是麵無表情的人。

季哲彥的思路被打斷，他看了葉蓁蓁一眼，也跟著放下了碗筷：“什麼事？”

葉蓁蓁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垂了垂眸然後笑著道：“季醫生，謝謝你相信我，不知道為什麼，被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自己不是凶手了。別人都說心病還須心藥醫，看來季醫生就是我的心藥。”

葉蓁蓁一鼓作氣地說完，忍不住在心裏為自己讚歎，葉蓁蓁你做到了！說的真是太棒了自己都被感動了！

季哲彥也和她的想法差不多。

他遇到過很多跟他告白的女病人，但剛才的那番話是他聽過的最動聽的情話。

葉蓁蓁仍是看著季哲彥，小眼神裏似乎還隱隱含著期待。季哲彥動了動嘴角，剛想說什麼，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

他用的是最簡單的手機自帶鈴音，音量就像是經過了分貝測試一樣，調整得剛剛好。

“不好意思，我接下電話。”季哲彥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了客廳，“你好，嗯，好，我現在就過來。”

葉蓁蓁皺了皺眉，季醫生要走了嗎？

果然季哲彥放下電話後，就臉帶歉意地看著她：“抱歉，醫院突然有一個急診病人，我現在要馬上趕過去做手術。”

葉蓁蓁的眸子暗了下去，不過很快又恢複了神彩：“那你快點去吧，我把這裏收拾了自己會回去的。”心裏不是沒有失落，但她知道醫生肩負的責任是人命，這是一個值得尊敬的職業。

季哲彥低頭看了她一眼，轉身換上了掛在門口的西裝外套：“東西就放在那裏吧，我回來後會收拾的，你如果累了的話，可以睡一個午覺。”

他說完就打開門出去了，留下來的葉蓁蓁卻滿是驚喜和詫異。他說她可以睡午覺？在……季醫生的床上睡嗎？

心裏就像有小貓的爪子在饒一樣，葉蓁蓁躍躍欲試地四下環顧，尋思著哪間房是季醫生的臥室。她把桌上剩下的菜用保鮮膜封好，裝進了冰箱裏，然後把碗洗得鋥亮，最後終於在房子裏找了起來。

其實臥室還是挺好確認的，葉蓁蓁第一次就找對了，淡藍的窗簾，暖白的衣櫃，這些都不是她關注的重點，她關注的隻是……那張足夠容納三個人的大床。

午後的陽光傾斜而下，整張床都洋溢著溫暖的氣息，葉蓁蓁想睡上去一定很軟很舒服。

然後她真的這麼幹了。床上滿滿的都是季醫生的味道，她把臉埋在枕頭上嗅了一口，猜測著季醫生平時是用的什麼牌子的洗發水。幸福在心裏膨脹開來，壓下了她心裏積累已久的不安，明明沒有吃藥，卻迅速地睡了過去。

季哲彥這個手術一直做了五個多小時，等他回家的時候，天已經開始黑了。他打開客廳裏的燈，一眼便看到被收拾的幹幹淨淨的飯桌。心裏仿佛有一股暖流在湧動，身上的疲倦一瞬間就煙消雲散了。

他走到飯桌前，看著那張用杯子小心翼翼壓著的紙條，上麵是葉蓁蓁的筆跡。

“季醫生，謝謝款待，你做的菜很好吃！剩下的菜我都放進冰箱裏啦，你晚上回來熱一下就能吃了~^_^”

和上次一樣，紙條上還畫了個q版小人，不過這次畫的不是季醫生，而是她自己。季哲彥看著那個圓鼓鼓的小人，突然覺得很……萌。

他笑著把紙條和上次的卡片收到了一起，推開臥室的門後，卻發現葉蓁蓁躺在他的床上睡得正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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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婚約

這個場景對任何男人來說都有些震撼。

季哲彥在原地怔愣了好久，才抬腳朝屋裏走去，動作帶著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小心翼翼。

葉蓁蓁這一覺睡得異常香甜，不僅沒有做噩夢，還在夢裏為季醫生承包了一個魚塘。季哲彥走到床邊，低頭看著床上熟睡的人，額前的黑色劉海掃過眼睛，平日裏清亮的眸子此時也籠上了一層陰影。

葉蓁蓁像是有感應般，睫毛輕輕動了動，挑在這個時候醒了過來。一睜眼便見季醫生站在自己麵前，她有些反應不過來，剛才她不是還在池塘邊陪季醫生喂魚嗎？怎麼一轉眼就變到這裏來了？

她眨了眨眼睛，對上季哲彥的視線：“季醫生，你怎麼在這裏？”

#無恥！#

季哲彥沒有回答，葉蓁蓁後知後覺地發現，這裏是季醫生的房間，而她……還躺在季醫生的床上！

像是背上突然安上了一根彈簧，葉蓁蓁迅猛地從床上彈了起來：“對對對對不起！我本來隻是想打個盹兒的，沒想到一不小心睡到了……不是！我本來是睡在沙發上的，為什麼會變到這裏來？！”

#論無恥在生活中的靈活運用#

葉蓁蓁仰頭看著季哲彥，眼睛裏滿是苦惱：“季醫生，我是不是有夢遊症啊？”

#……#

季哲彥沒有注意她眼睛裏的苦惱，他此時的關注點全集中在葉蓁蓁雪白的脖子和從衣領處露出來的一小點鎖骨。葉蓁蓁的身體他之前在為她做手術的時候看過……一部分，可是當時並沒有現在這種奇怪的感覺。

他突然覺得嘴裏有些幹澀，一定是因為他連續做了五個小時的手術而沒有喝一口水的緣故。

微微抿了抿唇，季哲彥移開了目光：“如果覺得自己有病，就去醫院接受治療。”

葉蓁蓁：“……”

小蘋果一秒變毒蘋果，葉蓁蓁開始懷疑人生。

她還傻愣愣地坐在季哲彥的床上發呆，季哲彥已經轉身走出了臥室。葉蓁蓁連忙起身，屁顛顛地跟了上去：“季醫生，你是不是生氣了？”換位思考，要是哪天她一回家就看見一個男人躺在自己的床上睡覺，她保不準會讓他就此長眠了。

季哲彥愣了一下，低聲道：“沒有。”他隻是有些惱怒於自己身體裏叫囂的陌生情愫。“你餓了嗎？”季哲彥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看著她。

葉蓁蓁的眼睛一亮，抓住時機獻殷勤：“季醫生你餓了嗎？你做了這麼久的手術一定很累吧，要不你先坐下休息，我去準備晚飯！”

她說完就歡快地奔向了廚房，沒有給季哲彥任何拒絕的機會。季哲彥盯著她的背影看了一會兒，就走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閉著眼睛養神。

很快便有飯菜的香氣傳了過來，還伴隨著微波爐叮叮作響的聲音。季哲彥廚房裏的那個微波爐並不常用，他平時做菜分量計算得很好，很少會有剩下的。葉蓁蓁把中午剩下的菜都加熱，還做了個紫菜蛋花湯，就完成了她嘴裏的所謂晚飯。

季哲彥倒是對桌上的菜色並無意外，別說葉蓁蓁是個千金大小姐，許多普通女生平時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她還做了個蛋湯已經可以加分了。

葉蓁蓁自覺晚飯寒酸，不好意思地看著季哲彥：“我不太記得菜的做法了，等我學會以後，再做給你吃！”她不是不記得了，她懷疑她根本就沒有記得過，那道紫菜蛋花湯還是她憑直覺做出來的。

季哲彥拿起桌上的碗筷，不甚在意：“沒關係，我會做。”言下之意就是，他可以做給她吃。

葉蓁蓁自然聽懂了他的潛台詞，笑得嘴巴都快裂到耳後根了。晚餐吃得比午餐少，也比午餐快，可是牆上掛鍾的時針已經快要指向九了。

季哲彥看了看在旁邊幫自己收拾碗筷的人，聲音清冽悅耳：“你差不多該回去了。”

單刀直入的逐客令讓葉蓁蓁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時間確實不早了，可是她一點都不想回去，那裏……也沒有人在等她回去，因為會等她回去的人，都已經不在了。

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季哲彥輕歎了一口氣：“你明天還要上課吧？”

“嗯，那我先回去了。”葉蓁蓁的臉皮再厚，也沒有厚到要留在這裏過夜的地步，她拿起沙發上的包，抬頭看了看季哲彥，“季醫生，你認識擅長心理方麵的醫生嗎？我想接受催眠。”之前也許她還能等自己慢慢恢複記憶，可是現在連她都成了嫌疑人，沒有記憶她甚至不能理直氣壯地說出自己沒有殺人。

季哲彥遲疑了一下，催眠治療其實就是讓人回想起最不願回想起來的事情，每一次治療，對病人而言都是一次傷害，特別是失憶，不是一次兩次就能成功的。

他看了葉蓁蓁一陣，還是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我會幫你聯係的。”他理解葉蓁蓁的處境，目前的情況下沒有記憶對她來說確實很不利。葉蓁蓁笑著跟他告了別，吳叔叔的車已經等在公寓下麵了。

葉家大宅本就地處偏僻，再加上時間這麼晚了，更是陰森得讓葉蓁蓁心裏有些發毛。她想下一次一定不能再這麼晚回來了。

直到看到遠處亮起的燈，葉蓁蓁心裏還稍微鬆了一口氣。車子開進花園，葉蓁蓁遠遠地就看見屋外聽了輛車，亮黃的顏色在夜晚看來特別顯眼。

“你怎麼在這？”葉蓁蓁下車，看著隱隱有些不爽的秦空。秦空靠在車門前，頭上的卷毛被夜風吹得有些淩亂，看樣子像是在這裏等了一會兒了：“你去哪裏了？”

葉蓁蓁皺了皺眉，這口氣好像丈夫在抓紅杏出牆的妻子。好吧雖然他們兩個名義上是未婚夫妻，可是感情上，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壓下心裏的不適，葉蓁蓁解釋道：“我去醫院做檢查了。”

“檢查？”秦空冷笑了一聲，“檢查到這個時候才回來，你的主治醫生倒是很敬業啊。”

他語氣裏的嘲諷讓葉蓁蓁有些動氣，他可以這樣說自己，但不能汙蔑季醫生。“我真的是去做檢查，信不信隨你。”葉蓁蓁說完就準備往屋裏走，手腕卻被人猛地抓住，一把甩上了秦空的車。

“啪”的一聲關上車門，秦空一踩油門，車子就飛馳了出去。留在原地的吳叔叔猶豫著這種情況到底要不要報警。

秦空沒有把車開遠，在還看得見葉家別墅的地方就停了下來。葉蓁蓁側頭看著他，他的五官線條冷硬，和平時派若兩人。從車外灌進來的冷風似乎讓秦空冷靜了一點，他深吸了一口氣，轉過頭來看著葉蓁蓁：“蓁蓁，我們結婚吧。”

葉蓁蓁回望著他，沉默了一陣才道：“秦空，我們解除婚約吧。”

秦空的濃眉頓時就擰在了一起，聲音裏帶著濃濃的不悅：“就因為那個季哲彥？”

葉蓁蓁矢口否認：“跟季醫生沒有關係，這個婚約本來就是外公定下的，我們兩個並沒有感情基礎，勉強在一起也不會幸福。”

秦空的眼神變得有些複雜，他看向葉蓁蓁的視線裏有失望，有憤怒，也有不甘。葉蓁蓁在他尖銳的注視下，連眼皮都沒有動一下，最後終於還是秦空先鬆動了下來：“蓁蓁，我們不是沒有感情基礎，我們兩年前就訂婚了，隻是你失憶了。你不記得，並不代表它不存在。”

葉蓁蓁沒有做聲，秦空繼續深情款款地說道：“你也說這場婚事是外公定下的，現在他過世了，難道你想違背他的遺願嗎？”

葉蓁蓁的眼睛眯了眯，外公不是過世了，而是被人謀殺了。不過這話在嘴裏轉了一圈，始終是沒有說出來。

秦空見葉蓁蓁還是不為所動，直接握住了她放在膝蓋上的手：“蓁蓁，感情是可以培養的，相信我，我們會幸福的。”

葉蓁蓁抽出自己的手，終於開口道：“別傻了秦空，你和我都有可能是殺人犯，一個破碎的我怎麼拯救一個破碎的你？”

秦空：“……”

最後秦空騷包的跑車在一路的沉默下開回了葉家的大宅。秦空還是沒有同意解除婚約，葉蓁蓁也不著急，反正等她畢業還有一年……也許不止一年，總之，那個時候左警官早就破案了。

……大概吧。

也許是白天在季醫生家裏睡得太好，晚上葉蓁蓁又怎麼都睡不著。歎了一口氣，幹脆不睡了。她走到書桌前，又開始畫夢裏看見的那隻手，不同角度，不同姿勢，360度無死角展現。畫了大概七八張，葉蓁蓁對自己的作品相當滿意，看來自己的素描功底不錯。

……不對，找個時間把這些都打包給左警官吧。

她打了個哈欠，看著手機顯示的00:13，終於爬上床乖乖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