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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落雪輕塵 -【公子如墨】《全文完》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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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0 00:19:0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公子如墨 作者:落雪輕塵

內容簡介】:

  月黑風高,中毒少女誤入公子書房,然後,睡著了……
  
  一段並不單純的開始,一個別有心機的接觸,只是這樣的因,會造成什麼樣的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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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0 00:19:19 |只看該作者
第1章邂逅

  皓白的手臂瞬時間變成了烏黑色,胸口血氣翻騰,眼前發黑。再也沒了任何猶豫的時間,翻過屋脊,越過高牆,踹開雕花木門,朝屋內的人說了一聲:「借地方一用。」

  緊接著四處就傳來嘈雜之聲:「公子,有人闖入。」

  男子微微挑眉:「無礙!」

  「可是……」外面的人有些不甘心。

  男子道:「不足為慮。」

  四周終於安靜下來。男子的聲音自黑暗中傳來:「姑娘受傷了?」很溫潤的聲音,聽著甚是舒服。

  只是小池這時候也的確無心欣賞,按住手臂上的傷口:「是中毒。」

  「哦?」男子似乎很詫異,「可需要醫治?」

  「不太需要,但是需要地方讓我休息一下!」

  「中毒,休息?」男子重複了一遍,還不待反應過來,就聽見噗通一聲,四周再次歸於安靜,連因為受傷而發出的喘息聲都不見了。

  「明光!」

  「在!」

  「去把顧先生找來吧!」

  「公子……這人……」

  「沒事!」男子絲毫不介意,「她沒有惡意的!」

  這一睡就是三天,小池再次醒過來的時候,依然是深夜。她睡著的地方從地上變成了床上。這一次,房內有了光亮,拳頭大小的夜明珠懸於房頂,輕紗包裹之中,透出凝白柔和的光。

  左臂的傷口已經被包紮好了,身上換了一件淡青色的長衫,布料柔軟,穿著甚是舒服。

  觸手可及的是絲軟的被,沁涼的感覺在夏夜裡睡著都不覺得燥熱。她起身,掀開床幔,穿鞋,下地。拾起被端放在床頭的腰帶,裡面,月華劍安靜地躺著。

  那個男子正坐在桌前,撫弄著一管通體碧綠的玉簫,小池這才看清了他的容貌,上一次,只覺得聲音好聽。如今一見,竟然長的這麼好看。她禁不住細細打量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玉冠束髮,劍眉星目,容貌俊秀可親。薄唇微微揚起,帶著一股似有若無的笑意:「醒了?」

  「我睡了多久?」

  「不多,三天三夜,一分不多,一刻不少。」

  小池唔了一聲,盤膝坐在房內的另一端的軟榻上面,低頭沉思:「三天啊,竟然這麼厲害。」

  男子笑了笑:「你為何中毒?」

  「行俠仗義!」

  「竟是如此。」

  小池思索了片刻,抬頭道謝:「謝謝你幫了我。告辭了!」

  男子微微頷首:「不送!」

  小池說的快,走的也快,話音才落,人已經不在房內。男子側耳傾聽,室內寂靜一片。修長的手指輕輕扣著桌面,唇角的笑意越來越明顯。

  「公子,就這麼讓她走了?」

  男子不以為意:「她還會回來的。」

  小池再次翻牆入院,男子還是上次的坐姿,還是在撫弄著那支玉簫,清朗的臉上帶著溫潤的笑。聽到響聲,笑意更加明顯:「你來了?」熟稔的語氣,彷彿是認識多年的好友。

  「你知道我會來?」

  「不敢肯定。」

  將包袱內的衣服放在桌上,再次盤膝坐上軟榻:「你會簫?」

  「略通一二。」

  「能不能欣賞一下?」眼眸流轉,突然多了一絲興致。

  「願意效勞。」

  男子絲毫不推辭,五指微微一轉,玉簫湊到唇邊,長指優雅地跳動,悅耳的調子流瀉開來。

  小池托腮凝聽,跟著舒緩的樂,輕輕哼唱。夏夜裡的燥熱彷彿被隔離在這間屋子之外,這裡只有悅耳的簫聲,溫馨相伴的人。

  「很好聽。」

  「謝謝。」男子不以為意,將玉簫橫放於身前:「姑娘方纔的小調也很好聽。」

  小池笑:「那是跟著你的簫聲來的,你還不乾脆說自己吹的好。」

  男子也笑,聲音清朗:「我並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啊!」她放下托腮的手,眼珠子在房內轉了起來,最終落在他細細摩挲的書本上:「那書很珍貴?」

  「為何這麼說?」

  「不然,你做什麼這樣仔細地摩挲啊?」

  男子啊了一聲,似乎是恍然大悟:「不不不,不是珍貴,而是我需要這麼閱讀。」

  小池似乎並不驚訝,低頭思索了一會兒:「可以讓我幫你診診脈嗎?」

  男子也不介意:「當然可以!」

  疾步來到你腦子身邊,纖細的手指搭在皓白的手腕上,薄弱的脈象自指尖而入。她秀眉一鎖,嘖嘖幾聲:「真是可惜了。」她接著說道,「想你年紀輕輕,俊朗風華,劍眉星目,卻因為這陳年舊疾,前代恩怨,而讓你與光明無關。」

  「哦?」男子濃眉輕佻,並不介意,「姑娘此言,從何說起?」

  「你少時畏寒,視力很弱,卻也不是完全不能視物。十歲時因為舊疾復發,沒能及時醫治,雖然後來亡羊補牢,撿回了一條命,卻終於完全失明。而造成一切的又偏偏不是你自己。而是他人!別的大夫只道你是先天而生的痼疾,卻不想,這其實是一種蠱毒!」

  在小池最後一句話落下時,男子的神色悠然轉冷,眉目凌然:「姑娘是何方高人?」

  小池連連擺手:「不不不,我從來不是高人,我只是對你的蠱毒略有涉獵!」

  「涉獵蠱毒?」男子放鬆警惕,「姑娘不是中原人?」

  「對了!」小池又重新坐回軟榻上,「我想,我也知道你是誰了。」

  她十分驕傲,得意於自己的聰明:「能偏居一隅,又能掌握時事,府內無數暗衛,又有貼身醫師。容貌俊朗,雙目失明,帶有一管玉簫,為人謙和,溫潤有禮。這樣的人,在大齊只有一個,雍王世子——齊墨!哦,當然,也是江湖人盛傳的傳奇人物,玉簫公子!」

  「姑娘謬讚了!」

  小池撇嘴:「還真是謙和,謬讚與否,你比我更清楚。畢竟十七歲初出江湖就能在論劍大會上技壓群雄,奪下靈樞素問兩把名劍的人事少之又少,而後又單挑了當時的無影劍顧恆志,並且全勝的人更是寥寥無幾。」

  「呵呵!」齊墨莞爾,卻不接話。

  小池自覺得沒意思:「你都不問我是哪裡人,這一次來是做什麼的嗎?」

  「你會說的,不是嗎?」

  小池更加覺得沒意思了:「唉,你就不能有點神秘感?」

  「哦?」齊墨配合,「那姑娘前來所謂何事?」

  小池瞇著眼睛笑了,湊到他跟前,十分討好:「和你做筆交易。」

  「什麼交易?」

  「你借地方給我住幾天,我幫你去除蠱毒!」

  齊墨故作思考:「似乎很划得來!」

  「那是當然!」小池信心滿滿,「怎麼樣?你不會吃虧的。」

  齊墨略略偏首:「唔……可是,如今我怕是不能答應啊。」

  「為何?」

  「前幾日雲州知州的公子死於非命,傳言為他人所殺。如今全城戒嚴,你又身份不明,我怎敢隨意收留?」

  「你上次不也收留了麼?還幫我治傷了。多一次不多,少一次不少,對不?」

  「不一樣啊!上一次世事太平,無所謂。這一次為非常時期。而你受傷的日子和知州公子去世的日子又那般巧合,你叫我如何相信你呢?」

  小池洩氣:「就知道玉簫公子極具慧眼,我是瞞不過了!」

  「是你殺的?」聲音漸冷,已經有了寒氣。

  「我得負直接責任!」小池坐下來,把弄著垂在胸前的小髮辮,「我是為了追查近段時日轟動雲州的吸血案的。那個知州公子被人做成了傀儡,已經喪心病狂,我在出手的時候重了一些,所以就……」

  「到底還是你殺的。」

  「不不不,被做成傀儡的人其實已經是個活死人了。他們就如同屍體,不過三日便會全身腐爛而死!」她說著,似乎回憶了起來,「那知州公子,看起來被做成了不短時間了,只因為內力深厚才撐到那時候,那血液裡的攝魂香……太濃了……」

  齊墨雖然看不見,卻也能想像地到這個女子該是怎樣苦惱的表情。他聽完,其實也覺得十分不可思議,聲音漸漸溫和下來:「你那晚中的毒就是攝魂香?」

  「對啊!」

  「那種毒,在中原似乎沒有。」他記得顧先生來查看的時候,也十分苦惱,竟然不知道如何解讀,只好真的就任小池睡下去了。沒想到,她竟然能自行解毒醒了過來。

  「不錯,那種毒十分罕見,最起碼,我目前只知道昆夷族有這種東西。哦,蜀中唐門也有,但是,並不純粹,只是一種迷幻散。」

  「你很懂得這些?」

  「當然啊!」她很得意,「我從小就和蠱毒打交道,所以才不怕啊!誒,你收留我吧,我可有價值了!」

  她那般渴望的聲調,惹地他不禁笑了起來:「你這般對我直言不諱,難道就不怕我告發你?」

  「不會!」

  「這麼相信我?」

  「你要告發我,早就把我拿下了。而且,你作為大齊的皇族,難道就不關心你的子民?這吸血案可不簡單啊!」

  齊墨修長的手指輕輕扣著桌面,一聲又一聲。小池靜靜等待著,也不急。

  很快的,齊墨最其身體:「你的身份是什麼?」

  小池頓時有了柳暗花明的感覺嘻嘻一笑:「你答應了?」

  齊墨再次忍不住捏了捏眉心,果然是個精怪麻煩:「你先告訴我。不然別人找上門,我如何應對?」

  「南越,昆夷族,夏小池。」

  「你是昆夷族人?怪不得……」

  南越昆夷族,一個神秘的族群。這個族群中,男女皆生的極美。族內之人常年與毒與蠱為伴,對於天下之毒,無不精通,便是蜀中唐門,亦是望而生畏。

  小池嘻嘻一笑:「你的病可是我的專長呢!如果有人問起,你就說我是你的貼身丫鬟就可以了。」

  「……我不缺丫鬟……」

  「可是,你缺一個可以幫你治眼疾的丫鬟……」

  好吧,齊墨忍住又要捏眉心的動作,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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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0 00:19:38 |只看該作者
第2章窈窕

  雲州城,實為一座旅遊古城,風景極為優美,只是因為偏南,到了夏日,氣候偏熱,非常適合齊墨的畏寒的毛病。又因為南接南越,西鄰蜀中,為大齊之交通要塞,來往富商大賈無數,消息靈便無比。

  齊墨在此處居住,雖然說是隱居,其實也可以掌握各地消息。宅院位於雲州城西南一隅,風格佈置十分清新,假山亭台,樓閣復道,竹苑飄香……宅內的僕從大多數都是雲州本地人士,訓練有素,從不多有言語,即使是突然多出了小池這麼一號人,大家也都是視若無睹地見怪不怪。

  只有貼身隱衛的首領於夜半時分悄悄請示了齊墨,可都需要查證此人身份,齊墨淡笑搖頭,曰,她說的是實話。

  這一日,齊墨早起於竹林中練劍,陡然間,一聲慘叫迴盪於宅院上空,手中玉簫一抖,行雲流水的劍法自此畫上句號。

  「何事?」

  隱衛無聲無息地出現:「小池姑娘去叫少公子起床。」

  隱隱約約知道了什麼:「用的什麼辦法?」

  「額……」隱衛有些難以啟齒:「小池姑娘抓了只癩蛤蟆放在少公子的枕頭邊……」

  「……」

  才歇了一會兒,小池便笑意吟吟地來到了竹林,毫不客氣地坐在他對面的石凳上:「完了?」

  齊墨笑著斟茶,遞給她一杯:「沒有。被阿硯嚇得停住了。」

  小池嘖嘖稱奇:「難得你會被外物所擾,我還以為你是六根清淨,不染紅塵呢!」

  十分錯愕:「怎麼會?生於紅塵如何脫俗?更何況,阿硯乃至親之人,非為外物。」

  高挺的小鼻子哼了哼:「還真是護短。」

  此時,僕人端來一碗藥,濃黑的顏色,刺鼻的味道,一看便知苦不堪言。小池中途截下藥碗湊到鼻尖聞了聞:「這就是你平常喝的藥?」

  「有問題?」

  「中規中矩,治不了大病,出不了大事。治病救人為輔,自保求命為主,一看便知是宮中那些沉浮多年的老御醫開的藥方子。」停了停:「咦,居然還有晶風華籐,你們家還真有錢啊!」

  清脆的聲音吐出直接的話語,齊墨不動聲色,顯然是早已知曉,接過藥碗一飲而盡:「還好,雖不是盛京巨富,但好歹還可以衣食無憂。」

  小池驚訝於他喝藥的豪爽,直接忽略了他家世的解釋,秀眉隆起:「藥對不需一口湯,你這藥雖然珍貴,但是沒作用啊。你幹嘛要喝呢?不怕苦麼?」

  「喝多了也就習慣了,治病與否無關緊要,重要是安心。」

  小池似乎明白了什麼:「安得恐怕不是自己的心吧。」

  齊墨苦笑:「你還真的……」

  「真是不懂得委婉?」非常聰明的接著齊墨的話說了下來。

  「……呵呵呵……」輕笑搖頭,這人,委實有趣。

  少女唇角撇了撇,不甚明白其中關節:「你幼時便離家學藝,少年時雖回到雍王府卻又很快離家居於此處,按道理應是親緣極淺,可是,在你身上卻看不出絲毫。」

  「親緣在於心而不在於時,不管相處時間如何,那都是血濃水的親情,自當重要無比。」

  「有多重要?」

  「窮畢生之力,自當護其平安。」

  齊墨眉間凌肅,淡笑不再,唯有堅定。

  小池嬉笑的臉也漸漸嚴肅下來,默然不語。

  午後時分,齊墨在書房內「看」書,小池也摸索了進來,抱了本書靠在齊墨慣用的軟榻上細細翻看,手上拿了一碟瓜子,放在軟榻一旁的矮几上,翻幾頁磕一粒瓜子,自始至終不言不語。齊墨側耳傾聽,細微的呼吸聲伴著翻頁的沙沙聲,時不時還出現清脆的嗑瓜子聲,給他這個平日裡極其安靜的書房添加了一縷溫暖的人氣。

  修長的手指停在樹上的某一頁,久久不動。

  小池翻看的是她從齊墨眾多書冊中翻到的地理志,各地山川河流在書本中細細記載,甚至細心的作者還畫了插圖,她看的津津有味。

  雲州西北,清平峰紫籐谷,常年積雪,有火狐,身似火,啼如嬰。

  「啪!」闔上書本,伸了個懶腰,側首看了一眼兀自低頭「看」書的某人,眉如利劍,鼻若懸膽,微微抿起的唇,總是略微上揚,給人至親柔和之感。

  只是那雙眼睛……若是能看見,必然是猶如暗夜星子,光華流轉,羨煞世人。

  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彷彿知道她心裡所想,一直沉思的齊墨輕笑出聲:「少時便是如此,無需惋惜。」

  「咦……」瞪大圓眸:「你怎麼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

  齊墨闔上書冊,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你的呼吸與平日不同。」

  小池來了興致,搬了個小凳子坐到他身邊:「教教我唄。」

  齊墨搖頭:「日久而生,不能教授。若是小池如我這般不能視物,估計也能如此。」

  水嫩的小嘴失望地嘟囔起來:「那就算了」深深吸了口氣:「上天果然還是公平的,它不能讓你有一雙明亮的眸子,就賦予了你非同常人的聽覺。」

  齊墨同意:「的確如此。」

  「若是我醫好了你的眼睛,你的聽覺會不會下降?」

  翻書的手一頓,略略思索了一番:「有這個可能。」

  小池湊上去:「那你會不會覺得可惜?」

  齊墨曰:「你不是說上天是公平的嗎?我為何還要覺得可惜呢?」

  無奈撇嘴:「好吧,你總是比常人想的通透。」

  「知足常樂而已。」執起玉簫,起身朝一旁還在沉思的某人笑道:「出去走走吧。」

  小池沒想到的是,齊墨說出去走走,竟然是去雲州大街。她掃視了一眼街道,並未看到自己的通緝畫像,心裡稍稍平靜了一些,最起碼,如今是安全的。

  「為什麼來這兒?」酒樓裡人滿為患,好不容易找到一張空著的桌子,拉著齊墨坐了過去,招呼小二過來把桌子收拾乾淨。

  齊墨隨著她坐下,無意識地捏了捏方才被她拉著的手指:「許久未曾出門了,來聽聽說書。」

  小池十分不相信地看著他,卻沒有點破。雲州因為交通便利,小二哥也是見過不少美人的,但是眼前這個少女,容顏賽雪,卻不自知,行動之間毫不扭捏,更是為之添加了幾分靈動。

  小二愣了神,少女奇怪:「小二哥,你怎麼了?」

  小二立刻收斂神思,收拾好桌面,問他們要什麼,小池小手一揮:「先來兩壺碧螺春,兩碟瓜子,一盤牛肉。誒,你呢?」她十分尊重地問候某人。

  齊墨聽到她報單的時候就已經十分驚奇,他還真沒見過人這麼點菜的。

  右手握拳,頂住唇角,掩飾住驚訝:「咳咳,已經夠了,我只要茶。」

  揚了揚精巧的下巴:「那就先來這麼幾樣吧。」

  小二連連說好,忍不住又多說了幾句:「兩位今兒來的真是時候,林大鼓重出江湖,今兒個可又有好故事聽了。」

  「林大鼓?很出名?」

  小二一見美人不知,便更加來了勁兒:「客官是外來的吧,不知道也很正常。這林大鼓的說書在雲州城可是首屈一指,他要來說書與否,全在心情,他今兒個在我們酒樓登台,下一次可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了。」

  小池習慣性地撅嘴:「是麼,那真是有福啊!」

  小二連說可不是,磨蹭了許久才去準備東西。

  小池朝齊墨眨眨眼:「你是不是早就打聽好了呀。」

  齊墨搖頭:「不是。」

  一曲江南女兒的吳儂軟語淡去,說書者登台,台鼓敲響,渾厚的聲音開始說古道今。故事將將開始,小池便知道,齊墨說的不是假話,他的確是來聽說書的,因為,說書的說的正是這幾日雲州知州公子猝死一案。她在他宅內躲藏,他那般輕易答應,原來心底並不是不管不顧的。畢竟是皇家之人,這天下,誰不是他的子民?

  她不得不承認,這個說書先生消息十分靈通,竟然連知州公子所中之毒是攝魂香都說了出來。台下之人一片驚歎,唏噓聲一片。甚至有好事者大聲詢問:「林大鼓,你說的是真是假啊,編的吧?你說這幾日雲州城總是死人,是不是和這個有關聯啊?」

  說書者並不反駁:「假作真時真亦假!」一個故事完畢,收拾東西,瀟灑立場,留下一句暗語供大家自己捉摸,果然是不同尋常的說書人。

  「又有人死了?」小池本來興致勃勃的嗑瓜子,聽到那句話的時候,纖指一頓,聲音已經嚴肅起來。

  齊墨平靜點頭:「昨夜子時,一壯年男子死於家中。」

  「什麼症狀?」

  「脖頸處三個黑洞,週身血液乾涸……」

  小池暗下眸子:「竟然這麼快……」

  也許是見慣了週遭各種離奇事件,雲州人並沒有因為暴斃猝死事件而變得焦躁或者低沉。街市上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非凡。

  大齊商業十分發達,坊市界限已經被打破,一般小城的夜市都沒了時間限制,更何況這個千年旅遊古城。

  珠寶首飾琳琅滿目,叫賣聲更是此起彼伏。小池站在一個小人偶的攤子前面好奇地看著年邁的老闆捏著小泥人兒。

  「姑娘,很喜歡?」

  少女笑嘻嘻地拿起一個童子酣睡的泥人兒:「這個多少錢?」

  「三十文。」年邁的老闆起身的時候又看到了小池一旁的齊墨:「這位公子也喜歡嗎?」

  回身看了一眼齊墨,依舊是雲淡風輕的笑,溫和而立,突然興起了一個念頭:「先生,可不可以以真人面容為樣本啊?」

  老者摸著花白鬍子,看了一眼面前賞心悅目的兩個人:「當然可以。姑娘可以先付下定金,三日後送到府上。」

  小池很爽快的付了六十文:「我全付了,兩個,就我和他的樣子吧。先生要不要畫下來?」

  老者收下錢,點了點腦袋:「不用,記在這裡了。」這樣絕世而立的兩個人,旁人自然一眼就不能忘卻,更何況是他這樣的手工藝人。

  齊墨聽著身邊的女孩子一遍又一遍地詢問這個製作的細則,清凌凌的聲音仿似是山間清泉,沁人心脾。

  小池的興致似乎很高,在這邊定制了兩個小泥人兒,又跑到那邊去摸摸扇子,看看胭脂,齊墨一聲不響地跟在她的身後,並不出聲打擾,更沒有出言相催。

  手中的穗子十分柔軟,大喜正紅的顏色也很養眼。她拿在手上摸了摸,捨不得放下。掌櫃的是個中年發福的男人,一看小池那個摸樣便知她是十分喜歡:「姑娘著實好眼力,這暖魄縛絲玉穗,用的可是上好的天蠶絲,防火防水,上面嵌著的那塊碧玉乃是從極北冰川之地發掘的暖玉,世間絕無僅有。」

  「極北之地的暖玉?」小池腦子裡立刻浮現出她在書側中看到的寥寥數語,極北之地,寒,有暖魄,可養身。

  「多少錢?」

  掌櫃不曾想這位姑娘居然這麼爽快,連真假都不曾辨認:「一百兩!」

  小池指尖從暖魄上劃過,暖意立刻從指尖沁入,滑遍週身。

  幾乎沒有猶豫,拿出銀票,付錢走人。

  掌櫃地叫住小池:「姑娘留步。」

  「怎麼?掌櫃的不會是捨不得賣了吧?」

  掌櫃的一愣,隨即笑道:「姑娘說笑了,我如意齋可不曾做過言而無信的事。只是店內今日乃是十週年之際,所以送姑娘一件小禮物。」

  小池十分欣喜:「還有這事兒?」

  掌櫃的奉上一個紅漆木盒:「此乃鴛鴦鈴鐺,權當送給姑娘賞玩。」

  一對鍍金小鈴鐺,紅繩鑲嵌,做工算不上精緻,但貴在名字意思好,小池接過:「多謝了!」

  踏出如意齋,卻看見齊墨扶起一個跌倒的小女孩。

  小女孩子大聲哭著:「我的小人兒,我的小人兒……」

  小池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可不就是她剛才在攤子上看到的泥偶麼?齊墨安慰好小女孩子,便在地上摸索起來,他本就看不見,在宅子裡是因為事事熟悉便也不曾覺得如何,可如今,在這繁華的街道上,他要找一個小泥人,談何容易。

  本來一絲不苟的白色長衫,已經沾了許多灰塵,修長的手指在地上村村尋找,本來十分狼狽的情形,在他的身上卻看到了高貴。

  過了一會兒,他的手指終於勾到了掉落一旁的泥偶,將它交到小女孩的手上,輕輕刮了一下對方的鼻尖,臉上依舊留有如沐春風的笑。

  還真是一個倔強而樂觀的人呢!

  「齊墨!」蹦蹦跳跳地跑到他的身邊,呼吸還有些喘:「你去哪兒了,我都找不到你。」

  齊墨從袖中掏出手帕,仔仔細細地擦著方才在地上摸索的手:「我一直在這兒啊!」

  小池接過他手上的帕子,將他指縫間的灰塵細細擦拭乾淨:「怎麼弄的?」她的手很軟,他的手很涼,可是,他卻感受到了一絲暖意。

  從他的腰間拿過玉簫,將暖魄縛絲玉穗認認真真地繫在了上面,拉著他的手細細感觸著:「喜歡麼?」

  觸手而生絲滑和暖意,讓他捨不得放開:「這是……」

  「唔……方才在一個攤子上看到的,剛好你的玉簫就差了點裝飾,嗯,還挺好的。」她拉著他的手,再沒放開:「走吧,我有點累了,先回家。」

  回家!

  方到宅子門口,管家便前來稟告:「公子,君小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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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0 00:19:51 |只看該作者
第3章毒發

  雲州並不是一個偏安一隅的小州府,在這裡不僅是富商大賈來往無數,還有許多的俠客名士,但是齊墨在此養病,也是下了旨意的,沒有萬一情況不允許私下打擾。州府官員自然是謹記於心,但是對於這般的小女兒心事,卻又不曾在公文羅列之內。

  齊墨有些頭疼地捏了捏眉心。

  小池對此全無心思,自然也想不到那麼多,一聽見有客,便放開齊墨的手:「那我去找小硯硯了,你去忙吧。」

  青色的身影很快消失,管家不可置信地看著公子被放下的那隻手,他記得,公子是不喜歡被人觸碰的……

  這一日齊硯也很憂傷,他來雲州不過半月,宅內一向風平浪靜。他居於此處也覺得十分安寧舒適。卻不想昨日裡大哥收留了一個來路不明的小姑娘,從此,她便在府內興風作浪,甚至將青蛙抓到了自己的房內丟在自己的枕頭上。他忍無可忍,但是她卻又是要給大哥治眼疾的,雖忍無可忍,可還得再忍!

  於是,他懷著一腔怨憤,來到了荷花池裡砸起了蓮子。此刻,那些蓮子在他的眼裡全都幻化成了少女的臉,各種欠扁。

  此刻已然是夕陽西下,暗紅的暮色降臨,給這個松風翠竹的宅子踱上了一層光輝。一襲寶藍色長衫的少年蹲在蓮池旁,一心一意地砸蓮子。

  十五六歲的年紀,少年老成的面容,比之他的大哥,少了幾分溫潤,多了幾分彆扭。小池心下又來了興致,蹦蹦跳跳地奔到他的身邊:「誒,幹嘛呢?」

  少年身體一僵,抬頭瞥了她一眼,鼻翼之間哼了一聲,低頭繼續做自己的事情,再不理她。只是那砸蓮子的手,卻是一次比一次用力。

  小池接過他手上的蓮蓬,幫忙著一起:「你喜歡這個?」

  「……」少年似乎還在生氣,並不願意搭理她。

  小池拍了拍他的腦袋:「別生氣了,我給你道歉行麼?要不,你也抓一些癩蛤蟆啊什麼的,放我被窩裡?我絕對不生氣!」她好好的商量,十分有誠意。

  少年拍開她的手,一臉嫌惡:「別拍我的頭。」

  「好好好,不拍,不拍,你說不拍就不拍。」從池塘裡摘下一片荷葉,頂在頭上:「小硯硯,你說吧,到底要怎麼樣才不生氣。」

  少年眉間緊蹙,十分受不了:「不許叫我小硯硯,我叫齊硯,齊硯!」

  此刻的少年幾乎要被眼前的女子耍的癲狂,受不了她的聒噪,丟下手上的蓮子,起身就走。

  小池拉住他:「幹嘛去呀?」

  「你管不著!」

  「誒呀,別走啊,我還要在這裡住很久呢。你要是討厭我的話,咱們每天見面的多不舒服啊。要不,我帶你去抓癩蛤蟆?你把它放我被窩裡去,然後咱們就兩清,好不好?」

  幾乎不能相信這些話是從一個女子口中說出,他自小在盛京長大,見得都是大家閨秀,何曾有這般不知檢點的女孩子?

  他甩開她的手:「你……你什麼女人啊!」

  她很無辜:「正常的女人啊!」伸手揉了揉他還帶點嬰兒肥的臉頰:「好不好?」

  她本就長得美,此刻朝他笑著,眉毛彎彎,眸子清亮,兩頰微紅,如雪的嬌顏上滿是討好,齊硯突然想起了昨夜讀的書:「逃之夭夭,灼灼其華……」

  被她拽著的手腕,突然發燙了起來,連著臉頰那一塊都有些火辣辣的。猶如觸電一般地甩開她的手:「你……你……」

  倉皇逃掉,剩下小池站在蓮池旁哈哈大笑,真是個可愛的孩子,這麼不經逗。

  蓮池內荷葉連連,在夕陽照耀下,熠熠生輝。


  君流螢並不是第一次來齊山別院,但是每一次來她都覺得十分緊張。她害怕出一點差錯,害怕自己在齊墨面前失了分寸,少了計量。她明白自己的心思,那樣的男子,即使是雙目失明,亦是世間少有的好男兒。

  齊墨命人換上新茶:「讓小姐久等了。」

  君流螢微笑回答:「世子言重了,小女也是才到。」

  二人皆是客氣過了分,客廳裡居然出現了冷場。君流螢是不知道如何開口,齊墨是懶得開口。想了想,還是打破了靜默:「不知小姐此次前來所為何事?」

  君流螢從袖中掏出請柬:「下月初六乃是小女的及笄之禮……小女斗膽,肯請世子前往觀禮!」

  齊墨命管家接過,置於一旁:「君小姐盛情相邀,墨自當前去。」

  君流螢不曾想這般容易,心中自是無限喜悅,連著聲音都有些顫抖:「多謝世子!」

  見面不過片刻,說話不過幾句,這個女子卻覺得自己此刻已經是雲州城十分幸福的人了。齊墨知曉她的想法,但也覺得無力。

  「世子,小女親手做了些芙蓉蓮子糕,世子若不嫌棄,還望笑納。」羞澀地從身後丫頭的手上接過食盒,從裡面拿出一疊式樣糕點,蓮花一般的式樣,白裡透紅的色澤,倒的確是芙蓉蓮子。

  不好拂了美人的面子,拾起嘗了一塊,入口酥甜,口味不錯:「不錯,口感甚好,勞煩君小姐了。」

  君小姐斂眉低首,唇角含羞:「能得世子喜愛,小女……小女……自是歡喜不盡。」

  方叔地上巾帕,齊墨接了過來將手細細擦拭:「多謝君小姐。只是,此刻墨有些疲累,君小姐若是不棄,便讓方叔陪小姐在府中轉轉,如何?」

  君小姐自然聽出了他話語裡的逐客之意,心裡方才高漲的歡喜立刻消逝下去。但一想到他吃了自己的芙蓉蓮子糕,心裡又抑制不住地甜蜜:「君流螢家中亦有急事,此刻便也告辭了。下月初六,君流螢恭候世子。」

  「好!」微笑應對,風度正好。

  翩躚身影隨方叔踏出前廳,他撐著腦袋靠坐在椅子上,彷彿是真的十分疲累。

  「出來吧,蹲牆角不累麼?」

  前廳一角處,淡青身影慢慢出現,小池咬著唇嬉笑:「絕代佳人啊,怎可如此冷淡?」

  「絕代麼?」他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地搖搖頭:「我看不見。」

  小池一愣,只覺得這句話裡透著無限辛酸,她忍不住承諾:「放心,我會讓你看到的。」

  她的聲音很嚴肅,他聽著不是很舒服:「你別誤會,只是實話實說。其實,美與醜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心靈的契合。若是兩心相悅,便是無鹽嫫母,亦無不可。」

  「你還真是……」她突然找不到詞來形容眼前這個人,心裡的某個地方又軟了軟:「不過,知州府內前幾日不是才辦了喪事麼?這麼幾日時間,便又為小女兒舉辦盛大的及笄禮,是不是有些不合時宜啊?」

  捏住茶碗邊沿的長指一頓:「委實有點。」

  撇撇嘴,這個知州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是夜,齊墨正在房內「看」各地傳來的密報,隱衛突然出現,無聲無息:「公子,小池姑娘出去了。」

  男子修長的手指一頓,唇角笑意立現,還真是不讓人省心呢:「跟著吧,別讓她出事了。」

  「是!」

  猶如來時一般,再次無聲無息地離開。

  手指所到之處,每一字每句皆記在心裡:「傀儡之術乃南越秘術,生人清醒者,趁不妨,注入攝魂香,自天池穴起,釘三根純鋼之釘,阻其思維,實乃慘絕人寰之術,業已失傳。」

  失傳?南越?

  ******************

  小池笑意吟吟地從窗口鑽了進來。無奈地闔上手上的密報:「有門不進,做什麼翻窗子?」

  小池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翻了一晚上,不差這一扇了。」

  眉間挑了挑,已經猜出了因由:「你去了府衙?」

  小池最喜歡的就是齊墨這一點,一點就透,都不需要多加說明。房內依舊是漆黑一片,她憑著感覺找到了自己最喜歡的那張軟榻,坐了上去,許久,眼睛才習慣了黑暗。

  男子端坐在椅子上,桌案上擺著厚厚一摞奏報,她蹙眉:「你還需要處理這些?」

  輕笑:「不然呢?你以為我在這裡就是無所事事?」

  「嗯,我還真是這麼想的。」她毫不隱藏。

  他再次笑了,而且笑得很舒心,將密報擱在桌案上,伸手揉了揉眉心:「紈褲子弟?唔,那應該是很不錯的。」

  小池微嗔:「你真不害噪,又在誇自己了。」

  他也不惱,但也沒繼續這個話題。微微後仰,靠在椅背上,手執密卷,置於小腹之上,仿若閒談:「府衙內可有收穫?」

  「算不上有,只是再一次印證了我的猜測而已。」

  「什麼?」

  絕美的容顏上出現一絲沉重:「那個人,越來越厲害了。」

  她的聲音有些低落,齊墨上揚的唇角微微下壓:「到什麼程度?」

  少女躺在軟榻上,雙手枕在腦後,仰面看著天花板,久久不語。黑色勁裝裹著小巧玲瓏的身子,越發顯得瘦弱蕭條。

  只是這一切,齊墨看不到。

  劃著密卷的手指無意識地加重了力度,暗黃的紙頁之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劃痕,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連著呼吸都凌亂起來。

  榻上的少女很快就發現了他的不對勁,立刻起身,扶住他遙遙而墜的身體:「你怎麼了?」

  勉強露出個笑容,他身體的重量無意地往她身上靠去:「有點難受。」

  探上脈搏,她懊惱地低咒:「你今天吃了什麼?」

  虛弱的手指了指桌案上還未吃完的芙蓉蓮子糕,少女撿起一塊湊到鼻尖聞了聞,幾乎是氣急敗壞地嘶吼:「你居然吃了蓮塘紫蘇!你不要命了!」

  她手掌略微抵住他的背心,內裡源源不斷地輸入,意圖調整他混亂的內息。

  很快的一雙有力的臂膀從她手中接過某人,國字方臉,黝黑皮膚的中年人出現在自己眼前,大掌按在他的後背,渾厚的內力沒有絲毫猶豫地注入某人的身體。

  方叔很快就到了,找到夜明珠將房內照亮,丫頭們開始進進出出地忙碌,連齊硯也起了身,站在房內,薄唇緊緊抿著,略微嬰兒肥的臉上帶著年齡不及的肅穆。

  小池坐在桌旁,臉色也是極其難看。

  一片兵荒馬亂。

  齊墨的內息稍稍調整好了,但是蠱蟲被驚醒之後便在體內亂竄。臉色依舊蒼白,但卻溫聲地安慰著第一次見到此等場面的齊硯,讓他不要擔心。

  小池一腳蹬開身邊的凳子,巨大的聲響驚得室內之人都朝她看著。她也不管,氣呼呼地問:「你為什麼要吃那個糕點?」

  「額……盛情難卻!」

  「我看是美色在前,情不自禁!」她越說越過火,齊墨的本來蒼白的臉色卻被她說的有些緋色,一旁的齊硯更是俊臉通紅。

  少年忍不住阻止:「你……你說什麼呢!」

  「說什麼?你難道不知道,他的行為等於自殺!哼!」小池又一腳踹翻了旁邊的凳子,正要端藥進來的丫頭嚇得手一哆嗦,整碗藥就摔在了地上,濃重的藥味瞬時盈滿房內。

  小丫頭急了,愣愣地看著地上,不動都不敢動。

  坐在兄長床邊的少年火了:「都是做什麼的,還不趕緊去熬一碗!」他雖年少,卻是自小養尊處優,稍稍嚴厲起來,還是有著皇室不可企及的威嚴風範。

  小池瞥了一眼那丫頭,拿起桌上的一個杯子,掏出匕首在小手臂上狠狠一劃,鮮紅的血液沿著皓白的玉腕蜿蜒而下,滴在茶碗之中,不到一會兒已是半杯鮮血。

  「你……」

  小池也不管手上的傷口,擋開齊硯就到了床邊,湊到某人的面前:「喝下去。」

  「你!」齊硯意欲阻止,一旁的中年隱衛卻攔了下來,朝他搖了搖頭,齊硯本已經站起來的身子又慢慢坐了下去。

  床上的人依舊是唇角含笑:「原來小池的血還可以解毒救命啊?」

  小池卻沒了平日和他調笑的心思:「反正死不了人!」

  小池根本不知道自己哪裡來這麼大的邪火,她只是覺得眼前這個人太不顧惜自己的身體。他難道不知道,要活下來有多麼的難嗎?有些人費盡心力就只為了一線生機,可他居然……

  「咳咳咳……」床上的人適時柔弱了起來,蒼白的臉色因為咳嗽更加地蒼白,握住了小池的手,指節分明地長指滑到了她的傷口,粘膩的感覺讓他過意不去:「流了這麼多血,趕緊去包紮一下吧,好麼?」

  心中陡然升起一縷溫暖,她將杯子塞到齊硯手上,自己一言不發地坐到桌旁。

  齊硯與中年男子對視一眼,對方朝他點了點頭。

  鼻尖環繞著鮮血的腥味,齊墨卻沒有絲毫猶豫,一口飲下,體內翻江倒海的疼痛果然輕減了不少。他躺在床上,語氣輕柔:「小池,先去包紮好不好?」

  少女背對著他,悶悶回答:「要你管!」

  齊墨第一次覺得為難,小池的氣憤他是明白的。但是此刻卻又不知道如何勸解。他與她相識不過半月,相處不過兩日。但是她待人真誠,毫不做作,如今這般生氣皆是因為自己。他歎氣,收起笑容,矮下身段道歉:「小池,這次是我錯了,下一次絕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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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0 00:20:05 |只看該作者
第4章動情

  齊墨的病來勢洶洶,宅子裡經過昨夜的混亂,如今已經慢慢安靜下來,也不知道是誰多了嘴,第二日一大早君流螢就泫然欲泣地前來道歉。

  小池自然是給不了她好臉色的,齊硯再次顯現了面癱少年的本質,鼻子哼了哼,看都不看一眼,這可苦了方管家,只好前前後後地陪著。

  君流螢要求去齊墨房裡看看,齊硯終於說話了:「君小姐一介未出閣的少女,要到成年男子的房中恐怕不妥。」

  他一本正經地說著,好像正拿著藥進了齊墨屋子的小池不是一個未出閣的少女。

  君流螢看著那邊毫不忌諱進門的小池,面露詫異之色。

  齊硯自然知道她在看什麼,鼻尖又哼了哼,雙手附後,下巴微揚:「她是我哥的通房丫頭!你是嗎?」

  「啪!」丫頭甲手上的東西掉了。

  「額……」丫頭乙絆了自己一腳,打了個趔趄。

  方管家:「咳咳咳……」老臉通紅。

  已經進屋的小池:「奇怪,耳朵怎麼熱熱的……」

  美人瞬間臉色煞白,淚痕滿面,我見猶憐。

  方管家立於一旁也不知如何是好,君府好歹也是雲州的知州府,君府小姐也是雲州知名的官家小姐,若是這般怠慢恐怕有損皇家禮儀,可是不怠慢……他看了看轉身離開的小公子,還有方才一臉憤怒的小池姑娘,他無奈地朝樹上做了一個欲哭無淚的表情。

  隱衛很給面子地扒了一塊樹皮丟在他的懷裡,渾厚的內裡刻上了四個字:「節哀順變!」

  方管家真的哭了。

  房內齊墨喝了藥,只覺得口味與旁日不同:「這藥……」

  「我換了。」少女接過空空的藥丸置於一旁的矮几上,拿過一杯清水送到他手上,動作熟練自然:「你原先的那些藥,貴重有餘,治病不足,怕是喝過了,不僅沒治病還讓你病情加重。」

  「咳咳咳……」男子嚥下口中的清水,忍不住咳嗽起來:「我都喝了許多年了,應是沒事。」

  少女臉色不好,停下手中的動作,也不去接他手上的杯子,就靜靜地看著他。

  無聲無息的感覺很不好,他想她是生氣了:「小池?」

  良久,才聽聞一聲歎息,那是與她平日活潑不相符的沉重:「齊墨,你是不是覺得生死對你而言並不重要?」

  他一滯,卻不知從何回答。

  小池卻說了:「你明知自己的病情卻要吃下那糕點,蓮塘紫蘇可是血蠱的引子,你難道不是在拿自己的命開玩笑麼?」

  「我以為,只會稍稍不舒服而已。」

  「哼!繼續編吧,久病成災,你的身體已經經不起任何地摧殘了。」她忍不住說出心中所想:「你上次與我說,家人對你十分重要,只要能護其平安,便是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可是如今呢,齊硯還在這裡,你卻出了這麼大的事,你這還是維護家人平安嗎?亦或者,你覺得自己是個累贅,一死了之,亦可解脫家人十幾二十年的倦累?」

  「……」她清晰地說著,每一字每一句都深深烙印在他的心裡,雖然這一切並非是他的想法,可是他從她關心的話語裡再次聽出了溫暖,從小到大,還真沒有人這般與他說過話呢!這個相處不過兩日的姑娘還真是性情中人。

  唇角翹起的弧度越來越大,摸索著將杯子放到床邊的矮几上,卻不知道如何去回答她。

  「小池,我從未那般想過。初時我是真的不知道那裡面夾雜著核桃,後來知道了便也就沒吃了……房內之所以擺著是方叔拿過來的,我沒動。後來身體不舒服,我的確沒在意……」

  「那不就行了!」談話到此為止,她總結陳詞:「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你就是不在意自己的身體嘛!我說了要治好你,你就好好給我配合,別砸了我們昆夷族的金字招牌。」

  「唔……咳咳咳……」沒想到她的脾氣來的快去的也這般快,摀住唇,清了清嗓子:「自然!」

  外間傳來女子的哭聲,他愣:「外面何事?」

  「唔………」她想了一會兒,終於找到了合適的詞語:「你的絕代佳人,傾城桃花。」

  第一次被床沿磕了手指,他實在有些感歎她的遣詞造句。

  ************************************************

  「怎麼了?」喝完藥,不經意發覺身邊的人自始至終都沒有動靜,罕見的安靜。

  少女托腮沉思,聞之挑眉道:「沒什麼。」

  「還在想這幾日的案子?」

  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承認:「對啊,如此接二連三地四人,知州府衙之內為何不曾有半點動靜?」

  齊墨聽罷一愣,十分無奈道:「知州府衙可不曾停下手腳,暗地尋訪豈是能讓人知曉的?」

  「原來如此,只是,這麼長時間毫無進展,我是該說大齊官差辦事不利還是該說知州府草草了事呢?」

  他濃眉一挑,很快便明瞭了她的意思:「難道,你是懷疑知州府監守自盜?」

  少女不曾否認,搬個小凳子坐在上面,靠著軟榻,扯著被子的一角,有意無意地扯著絲被上冒出的線頭:「製作傀儡是十分難的,傀儡的對象要在十分清醒的情況下被攝入攝魂香,他還未完全失去意識之前釘入攝魂釘。我那次見到的傀儡是知州公子,那麼這個兇手就只能在知州府,而且與知州公子的關係十分親密,才能做到這一點。」

  她分析的很有道理,而且有理有據:「可是,這一切都是我的猜測。上一次我去了知州府衙,只看到了驗屍房的那具屍體,其餘的我什麼都沒發現。」

  他濃眉緊鎖,並不是不可能的,不是嗎?

  敲了敲身旁人的腦袋:「要不,咱們去知州府看看?」

  她聞言,心中一喜,很笑意還未蔓延開來便又收住了:「怎麼去看看啊,沒有任何理由的,會被人懷疑。」

  「怎麼會?」他毫不在意:「雍王世子舊疾復發,近日雲州又兇案不斷,齊山別院不慎安全,便移居知州府……可是個好理由?」

  「咦……是啊!」她拍手叫好:「借力打力,好手段啊!」

  三日之後,小池陪著齊墨坐在知州府後院的長廊下納涼,心中無限感慨:「還真是有權便是王道啊,我翻了那麼多次牆,還不及你一句話。」她拉著齊墨的衣角,偎依上去,聲音瞬間甜的膩人:「爺,奴家以後便跟了你吧!」

  「噗……」

  「噗……」

  兩口清茶全都一口噴出,齊硯咳嗽地喘不過氣來,指著小池,「你」了半天,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齊墨見慣了小池的語出驚人,噴出一口茶以後,也就淡定了。從袖中拿出手帕細細地擦著唇角以及襟口。

  「我怎麼了?」小池好笑地看著如臨大敵的齊硯,接了下去。

  齊硯終於緩過氣來,指著小池,滿臉的不可置信:「這般話語……你……你一個女兒家,當真是……」

  「不知羞恥?」小池又接了過來,氣的齊硯滿臉通紅。

  小池將齊墨的手帕拿在手裡攪著:「那你告訴我什麼叫做不知羞恥啊?長得什麼樣?方的?圓的?還是不方不圓?」

  「……」

  「……」

  手指繼續攪著:「更何況,小硯硯,幾日前你可是才和君小姐說,我是你哥的通房丫頭的……」

  「噗……咳咳咳咳……」不知情的某人再次噴茶。

  「阿硯,你……」

  「我……」少年俊臉通紅,他極度懷疑眼前這個少女便是自己的剋星,為何只要與她一起,自己變沒了好日子。

  「你看,是你自己先說的吧,你既然都給我安了個名分,我若是不用,豈不可惜了?」

  少年無言以對,支支吾吾之後,勉強反駁:「那時不過是信口胡說,豈可當真!」

  「所以啊!」少女手上的手帕已經成了一朵繁複的絹花,她隨手丟到了齊墨的懷裡,起身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總結陳詞:「認真,你就輸了。」

  「撲通」一聲,長廊外圍的一顆大樹上,隱衛終於沒能忍住掉了下來。

  少年也終於找到了發火的對象,朝著大樹那邊大吼:「成何體統,去刑堂領四十大板!」

  「是!」

  草叢間傳出一聲肅穆的應答,悉悉索索之後,周圍瞬間恢復安靜,只剩下對面少年粗重的呼吸。

  齊墨估計了一下雙方形勢,自己這個弟弟已然處於下風,他解圍:「阿硯,起風了,你去幫我那條毯子吧。」

  少年一腔怒意在兄長溫和的聲音下變得弱小,轉身而去。小池嘟囔著嘴巴,挑眉言笑:「你幫的也太明顯了吧。」

  無奈搖頭歎息:「阿硯還小,你別總是這麼欺負他。」

  「我沒啊!」她十分無辜:「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遠遠地看見一襲粉紅輕衫飄渺而來,她眼中笑意陡現:「哎呀呀,你的傾城桃花又來了。」

  齊墨對於她這樣的稱呼已經習以為常,只是君流螢最近接近自己的次數實在太過頻繁,時不時地噓寒問暖,時不時的各種點心,雖然那些點心最後都落在了小吃的口中,但是他委實不想再與這位小姐這般接觸下去,否則,這位小姐會越陷越深啊,他豈不成了罪人?

  小池自然看出了他的心思,悄悄湊到他的耳邊:「要不,我幫你擋下去?」

  他聞言,十分肯定:「好。」卻不想,下一刻就是溫香軟玉在懷,本來坐在他身旁的某少女已經投懷送抱,臉上「幸福無比」。

  「誒……」懷中突然多了一個人,不曾有過的少女氣息立刻撲鼻而來,有些拘謹地推了推身前之人。

  少女偷偷睜開眼睛,瞇成一條縫看著迴廊上的動靜,抓住男子的手置於身側:「別動,快來了。」

  那廂,傾城桃花才轉了一個迴廊,便看見了這般的郎情妾意,瞬時間心碎一片,默默轉身。

  拿著毯子前來的齊硯正好碰到了傷心欲絕的桃花,一時間不知是何等情況,再見得那邊相擁的兩人,俊臉再次殷紅如火。

  「你們……」

  「呀,走了!」少女連忙起身,整了整男子胸前因為自己而弄亂的衣襟:「不錯嘛,胸板兒還挺硬實的,感覺不錯。」

  「……」

  少年再次憋得俊臉通紅,他實在無法理解眼前這個女子的思維。

  少女轉臉見著他,慘然一笑:「小硯硯做什麼這般樣子,要不,我也抱抱你?」

  甩下毯子,逃也似的跑了,留下少女立在遠處盡情地笑。

  男子倚靠軟榻之上,拿過毯子蓋在自己身上,耳邊縈繞著少女清脆悅耳的笑聲,那般地肆無忌憚,那般地張揚……他闔上本就看不見的眸子,腦海裡不自覺地勾勒著少女的身影,唇角揚起的弧度仿若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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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0 00:20:16 |只看該作者
第5章偵探

  小池是來查案的,不是來幫某人擋桃花的。白日裡如何喧鬧不過是掩人耳目,真正的動作出現在月黑風高的夜晚。知州府最近的動作不小,全城不僅戒嚴了,甚至挨家挨戶地搜查,但是有道是雷聲大雨點小,君大人如此做法總給人一種雜亂無章的感覺。所以,小池堅信,她的猜測,知州府在監守自盜!至於,知州府裡那麼多人,誰才是這其中的關鍵人物,還需要進一步的調查。

  齊墨帶她來了這個虎穴,她便要找到那個虎子。

  知州府的一切很是正常,君大人君若胥大約五十多歲的年紀,日理萬機,自然是時常不在府中,但也沒有忘記一日三次的請安。君大夫人秦氏,看起來不過四十來歲,許是剛剛喪子的原因,整日裡愁眉苦臉,無心府中雜事。於是,如今府中掌權者乃是二夫人林氏。

  林氏生的很美,尤其是她的那雙眼睛,看人的時候似乎總有點勾魂攝魄的味道。君大人似乎也很喜歡她,就齊墨來府上這麼幾日夜裡,小池明明白白地看見君大人都是在林氏房裡留的寢,可以說是獨擅專房了。只是,這位君大人對自己的正房妻子,雖說不是寵愛,但是小池又明明顯顯地看到了敬畏。

  是的,敬畏!每當君大人觸及到君夫人的臉時,總是不自然地繞開,若是說到什麼事情上面,林氏再怎麼不依不撓,只要君夫人發下話來,君大人無不照做。

  齊墨說:「君大人是平民出身,君夫人家世不俗,卻依舊跟了他。這麼多年的結髮情分,同甘共苦之宜,敬重也是自然。」

  他說的不無道理,但是小池總覺得,夫妻之間不應該是這樣的。

  所以,小池的調差第一步就是君夫人!

  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時。少女再次套上了黑色勁裝,在知州府內飛簷走壁,期間,經過齊墨住的院子的時候,還順手捏了一個泥丸子砸向院內的大樹,朝暗衛打了個招呼。

  君夫人住的地方很偏僻,在君府最北面的一個小小的院落裡,並沒有如君府其他地方一樣,有著來來往往的巡邏士兵。小池非常順利地就趴在了她的屋頂,小心翼翼地拿走兩片瓦片,昏暗的燈光下,房內的一切盡入眼底。

  並沒有什麼奢華的裝飾,房內擺設極其簡單,桌椅都是青翠的竹製,此刻的君夫人已經換了一身寢衣,髮髻也散下,烏黑的長髮散落在肩頭,就這樣的一個背影,誰也想不到她是一個已經年屆四十的女人。

  此刻的君夫人正坐在竹桌前,背對著小池,不知道在做什麼。她維持那樣一個姿勢很久,一動不動,這期間也沒有任何丫鬟來打擾,沒人來問她是否需要安寢,她彷彿就這樣置身事外,一個出了竅的靈魂。

  小池突然覺得這個女人的心底是哀傷的,那種哀傷從她的身體中散發出來,連趴在屋頂的小池都有些忍不住的心酸,鼻子微微地澀,眼淚竟然就流了出來。

  那是什麼樣的悲傷呢?

  終於,君夫人動了,她袖口輕抬,抹了抹眼睛,轉身離開。竹桌上留下一個靈位,上書:君流芳之靈位。

  君流螢有一兄長,名曰君流芳,也就是前一段日子殞命的知州公子!

  如此深夜,丈夫在另一個女人的懷裡醉生夢死,而她卻在這樣偏遠的小院中默默垂淚,獨自療傷。這樣的痛苦才是女人最無法承受的。小池撇撇嘴,什麼結髮夫妻,什麼同甘共苦之宜,那都是假的!

  回程的時候,她拐到了林氏的院子裡,房內已經熄了燈,卻依舊可以清晰地聽到女子的呻吟聲,夾雜著男子的粗喘。小池俏臉一紅,轉身便走。側門處,幾個家丁可能是閒著無聊,正在一起嗑著瓜子,喝著小酒,低聲地聊著天,扯著八卦。

  家丁一號:「還在叫呢?」

  家丁二號翻了個白眼:「可不是,這不是才死了兒子麼?這兩個人怎麼還這麼有勁兒啊?這大人平日裡看不出來,這段時間倒像是打了雞血似的,往死裡弄這個二夫人。」

  家丁三號:「對的喲,蘭兒有次和阿靜聊天,說是二夫人每天晨起時,身上就沒塊好的。」

  家丁四號邪笑一聲:「敢情咱們大人還這麼勇猛啊!」

  家丁一號繼續道:「那可不是,沒見著咱們二夫人最近眉角眼梢那一個叫滋潤啊。」

  「嘿嘿……」幾個人不懷好意的笑了,那聲音裡摻雜了太多的邪惡。

  小池在心裡把君若胥罵了個百八十遍,真是忘恩負義啊!結髮妻子,獨自垂淚,他這邊卻在和小妾翻雲覆雨,好不快活!

  她越想心裡越憤恨,本想著去攪一攪那兩人的好事,但礙於如今事情未見明朗,便也沒有貿然下手,懷揣著一肚子的火回到了自己的院落。

  「蘭兒!」花園裡一身淺綠色衫子的阿靜叫住了正急匆匆的蘭兒。

  蘭兒回頭,見是自己的好朋友,著急的臉色也和緩了下來:「是阿靜啊。」

  阿靜上前挽住蘭兒:「做什麼這麼急匆匆的呢?」

  蘭兒一臉懊惱:「還不是老爺,二夫人今兒連床都起不來了,那身上,哎喲,我都不敢看。咱們雖說都是未出閣的,可也好歹伺候了老爺夫人幾年,何曾見過這樣的啊。」

  阿靜聽罷,也是一臉憐惜:「那也沒辦法啊。在這府裡,咱二夫人要想站住腳,必須要老爺的專寵才行。忍忍吧。」

  蘭兒歎氣:「也只能這樣了。不管怎麼說,二夫人雖然身上痛了一些,心裡卻是歡喜的。至少老爺是喜歡她的呀,即使喜歡的是她的身子。」突然她看阿靜瞳孔猛縮,跪了下來:「大……大夫人。」

  蘭兒腦袋轟隆一聲炸開了,連忙回頭,果然看見大夫人正站在自己的身後,腿也軟了:「大夫人。」

  秦氏瞥了她二人一眼:「背後議論主人是非,該當如何?」

  「遣……譴出府去……夫人,求求你,不要趕我走啊!」阿靜說了一半終於還是求饒了。

  蘭兒也連連磕頭。

  秦氏深深吸了一口氣:「罷了,下不為例。」

  「謝大夫人!」

  兩個丫頭顫顫巍巍地逃掉了,君夫人暗歎一聲,才要離開便又聽得一聲輕笑。循聲望去,卻見得一身翠色衫子的少女坐在樹上磕著瓜子。見她往這邊看來,少女縱身一躍,輕巧地跳了下來。

  「原來是小池姑娘!」

  小池拍掉手上的樹皮細末:「這兩個人丫頭這般肆無忌憚地議論夫人的不是,夫人居然一點都不計較,實在令小池佩服!」

  君夫人微微頷首:「不過是無關痛癢的言語罷了,計較又有什麼用呢?」

  小池眨了眨眼:「唔,最起碼可以立威啊,至少那樣的話,府裡的丫頭們也不會對你輕視了。」

  君夫人淡淡一笑,勾了勾散落下來的鬢髮,那樣的動作在她做來竟然有一種風情萬種的感覺。

  「如魚飲水冷暖自知罷了,這一切對妾身來說都不重要。」

  小池道:「那什麼對於夫人來說才是重要的呢?」

  君夫人的神色瞬間黯淡下去,沉默了許久才回答:「以前是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覺得什麼都好。如今,卻是什麼都不重要了。」她轉身朝小池再行一禮:「妾身有些不舒服,告辭了。」

  她的身影倉皇而寂寥,小池遠遠看著,心裡再次泛起了一股酸楚之感,像極了昨晚房頂之上的那一股落寞。

  回到院子裡的時候,齊墨又在看各種密報。她湊上前去一看,竟然是方才在園中發生的一切,每個人的每一句話竟然都詳詳細細地記錄著。她笑言:「原來雍王府的暗衛竟是這般的負責。連丫頭的對話都聽得這麼仔細。」

  長指微隆,紙頁立刻在掌中化為粉末,男子隨手一揚,粉末立刻混在風中,無影無蹤。

  「這是當然,既然來了這裡,自然就要把一切都納入眼底。」

  「哦?」少女捻起一塊糕點,塞入口中:「那如今,你查到了什麼?」

  男子挑眉,輕笑一聲:「查到了昨夜某個人翻牆越瓦,在人家的屋頂趴了一個多時辰,然後又蹲在另外一人的側門處,聽了許久的牆角……」

  「額……」她不服氣地咕噥道:「什麼嘛,查案子又不是查我,查到我的蹤跡算什麼?」

  男子了她低聲的埋怨,笑歎一聲,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真是傻瓜,你那般明目張膽地和我的暗衛打招呼,人家能不注意你嗎?」

  「那只是出於禮貌。」

  「好,禮貌。那你可知道,昨夜你離開君夫人的住所之後,有誰又去那裡嗎?」

  「誰?」她直覺地感覺到這個人很重要。

  男子好看的唇中吐出了一個名字:「君若胥!」

  「沒想到那人還是兩頭不落啊,一邊安慰好了,又去另一邊,真是將齊人之福坐享地徹底……」小池陡然想起了昨夜裡混在夜色中不和諧的呻吟,雪白的容顏立刻染上了兩抹緋色。腦中又閃現了另一個人孤寂的身影,本來已經降下去的火氣立刻又升了起來。

  恰好這時候君若胥又來了他一日三次的第二次請安,照例是問了一下齊墨在府裡住的好不好之類的,言談之間,敬重不足,拍馬屁有餘。

  離開的時候,小池有意無意地做了一下伸腳運動,君若胥一不小心踢了上去,身體立刻前傾,幸好扶住了亭中的一根柱子,才免了摔倒的尷尬。

  小池撇撇嘴收回腳,在君若胥回頭之前站了起來:「哎呀,君大人,對不住。小女不是有意的,您別生氣。」

  君若胥饒是真有一肚子火也不敢朝這個整日跟在世子身邊的女人發啊,當下也只有吞下苦水,連聲說沒關係。

  紫色官服的身影已然遠去,少女似是不服氣般地咕噥了一聲:「身手還挺靈活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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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0 00:20:28 |只看該作者
第6章執手

  下午時分齊硯隨著君若胥去了州府,齊墨依舊在房裡「看」書,小池也捧了一本她從君府的書閣裡找到的藥典一點一點地翻閱。很快的,齊墨便沒有聽到翻頁的聲音,只剩下少女勻稱地呼吸。他無奈地輕笑一聲,起身拿了條毯子給她蓋上。

  指尖無意中觸到了她的下巴,細膩的皮膚帶著滑膩的溫暖從指尖流淌而過。

  「唔……」饒是怎麼放輕動作已經驚醒了佳人。

  「醒了?」

  「還困。」翻了個身,一點都沒有在未婚男子房內的自覺,繼續沉入夢鄉。

  索性坐在軟榻旁的小凳上,那是她平日坐的地方。那時候自己就靠在軟榻上看書,而她坐在自己身邊,習慣性地扯著自己的衣角,講述自己前一夜的所見所聞。其實,哪需要她說呢?府內的每一處都有自己佈置下的暗衛,她能見到的,他的暗衛自然也能看到。

  只是,那時候她脆生生的聲音訴說著,他靜靜地聽著,竟覺得那是世上最好聽的聲音。

  小池醒過來的時候齊墨依舊坐在小凳子上,只是這一次他不是發呆而是靠在軟榻的一角,摩挲著手上的密報。

  「什麼時辰了?」翻了個身,伸出手指戳了戳某人的肩膀。

  「唔,應是未時三刻了吧。」

  「你就一直坐在這兒?」小池翻身起來,見齊墨的身旁已經堆了許多的小折子,一看便知是呆了許久的。

  齊墨雙手交疊在一起,揉了揉手指:「似乎是這樣。」

  小池十分不贊同他這般勞累,將他的折子都整理好了,搬到書桌上,回身拉著他就往外走:「別看了,咱們出去走走吧。這些時日你都呆在院子裡不出去,對你身體也不好。」

  想到那個執著的君府小姐,齊墨有些怵,腳步微微頓了頓:「不了吧。」

  她知道他的心思,手上愈發用力拉著他,笑著道:「放心吧,有我在,什麼桃花都給你趕了去。」

  他終是拗不過她的,二人一起出了院子。

  他來君府已經好幾天了,卻從未出來過,君府的下人們陡然見到一個陌生的公子出現在府裡,多多少少有些驚訝。更何況,這位公子長得還是如此俊俏。

  才走了沒一會兒,就能聽見各路丫頭家丁的議論之聲,小池見那些人的樣子,忍不住捂嘴輕笑。

  他不解:「怎麼了?」

  「沒什麼!」她挽著他手臂的手緊了緊:「就是覺得我好像帶了一隻寵物似的。」

  「……」

  小池領著他轉到了君府的一處圍牆外,圍牆之間又一個木門,竟然還掛了鎖。

  她上的前去,從發間取下一根極細的銀絲,穿入鎖孔,輕輕一轉,「啪!」地一聲,鎖竟然就這麼被打開了。她笑著取了下來,丟在一旁,拉著齊墨便進去了。

  「這是什麼地方?」

  「我也不知道呢!」語畢,有突然感歎起來,「啊!好多的花!」

  真的是很多的花,一眼望去連綿一片,置身其中仿若徜徉於花海之間,舒軟無比。

  「感覺如何?」

  「唔……聞到了花香,很多很多的花香……」

  二人在花海徜徉,小池時不時地捻起一片花瓣在鼻尖嗅一嗅,時不時地拉著齊墨猜測自己拿著的是什麼花的花瓣。說起來,小池不得不佩服齊墨,他的嗅覺極其靈敏,即使是自己將兩種甚至更多的花瓣糅合在一起,香味雜糅,他都能辨別出來是哪幾種,有些花叫不出名字,他便描述一下。小池大加讚賞的同時又一種一種地與他訴說著各種花朵的名字,樣子,香味特色,個別有故事的她也會略略介紹。

  這裡的花品種的確不少,他們二人隨意走了一圈,就找出了二十多種不同的類別,分門別類地種在不同的花畦上,有些特別嬌嫩的還特別立了柵欄保護。

  「還真想到君府竟然還如此愛花。」小池起身拍了拍手,正要去挽齊墨的手,一晃之間,她竟然聞到了紫籐赤蘿的氣味。

  她蹙起秀麗的眉,不可控制地朝氣味襲來的地方靠去,氣味越來越濃,彷彿那花就在眼前,卻怎麼也觸摸不到。

  「小池?」齊墨站在遠處,久久不曾停穩小池的聲音,他有些疑惑,繼續喊了一聲,「小池?」

  「小池姑娘!」一聲呵斥使得小池回神,眼前竟然是一堵圍牆,爬山虎翠綠的籐蔓在眼前蜿蜒。而方才……她回想起來,竟然是一片空白!

  「小池!」一向溫潤的齊墨也急了:「你怎麼了?」

  小池收回腳:「我沒事!」轉而看向已經朝自己走來的君流螢「謝謝你啊!」

  君流螢朝他們福了福身子:「小池姑娘客氣了,你與世子來君府做客,自然是需要照顧好你們的安危的。只是,小池姑娘下一次要多加注意些才好。」

  齊墨問:「小池怎麼了?」

  小池抓了抓下巴:「也沒什麼,剛才想事情想過頭了,一不小心差點兒撞牆了。」

  齊墨聽罷,無奈搖頭:「你啊,怎麼這麼冒冒失失的。」

  小池否認:「哪有?我這是認真思考。再說了這裡我也不熟,一時沒意識走錯了路也是正常嘛!君小姐,你說是嗎?」

  他們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甚是親暱,君流螢心裡咕噥咕噥地冒著酸水,那樣的一個男子,與自己總是有禮而生疏,卻為何與眼前這人毫無距離地交流?她心裡酸水越冒越多,到最後竟然已經是沉浸在自己低落的情緒裡不能自拔。冷不防小池一個問題問過來,她竟然根本不知道人家問的是什麼。

  「啊?」

  小池歪了歪頭,狡黠一笑:「我與齊墨都是初來乍到,對君府不甚熟悉,不知道君小姐可願意帶著我們此處轉轉?」

  君流螢求之不得,自然滿口應下:「當然可以,這是流螢的榮幸!」

  於是二人游變成了三人,哦,不,是五人游。不過走了一段,君流螢就把自己的丫頭也打發走了,三個人果真就在君府裡四處轉了起來。

  小池走著走著又繞到了剛才那個園子:「那個園子好特別啊!君小姐,那園子裡面百花競放,這樣的美景幹嘛還要修個圍牆遮著啊?這不是浪費了大好的景致嗎?」

  君流螢的臉色黯了黯,似是無限悵然:「這個也是有淵源的。那個地方原來是一個院子,因為二娘愛養花,父親便把那裡拆了給二娘,只是去年二娘突發疾病去世了,那裡就由大哥打理。可不曾想,大哥居然也……所以,家裡人都覺得這園子不吉利,就鎖了起來。」

  「二娘?林二夫人不是你二娘嗎?」

  君流螢又搖了搖頭,回道:「那是我三娘。二娘去世之後,三娘就成了二夫人。」

  「三娘?你爹怎麼娶那麼多啊!」她說完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便又道了歉,「對不住啊,我不是故意的。」

  君流螢苦笑搖頭:「沒關係,小池姑娘無需尷尬,更何況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而我父親也只娶了三房妻妾,已經是極為難得了。而且,父親雖說寵愛二娘,但是對我母親卻是極為恭敬的,對我兄妹二人更是無話可說,這已經是不錯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悄悄地看了一眼一旁的齊墨,對方依舊是噙著淡淡的笑意,不做任何評價,就是她這般地表明心跡,依舊不為所動。

  小池並不贊同:「什麼極為難得,我看是那些男子為自己的齊人之福而找的借口罷了。要我說,這世上若是真的真心相愛,必然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

  「額……」君流螢被小池這般直白的說法給說的一愣一愣的:「小池姑娘……真是……與眾不同。」

  小池揮了揮手:「沒什麼與眾不同,我看你們心裡必然也都是這麼個想法吧,誰不想自己的丈夫整日裡只與自己一處啊,可是你們就是不說出來,然後委屈就全,大呼賢良淑德,我看就沒半點意思。」拍了拍齊墨的手臂,「是吧,齊墨?」

  她側首看著他,眉間微微揚起,有一種靈動的美感。

  只可惜,齊墨看不到。

  心好像被什麼觸動了一下,瞬間柔軟:「是啊,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確不錯!」

  他本就一直含著笑的靜靜而立,如今應了小池的話,唇角的笑意不變,語氣卻是溫柔地不可思議,那雙本來木訥的眸子此刻卻彷彿蒙上了一層輕紗,帶著一股水潤的朦朧,讓人見之驚歎。

  君流螢就看的呆了。

  小池在這一瞬間也有一種錯覺,她以為他能看得見的。

  小池一路嘰嘰喳喳地問個不停,君流螢也耐著性子一直解答,一個問題都不曾落下。齊墨在一旁聽著,從頭至尾不曾插過一句話,只有在小池或者君流螢問他話的時候他才會說上一兩句。

  「咦,那是什麼地方?」小池指著遠處斑駁樹影裡隱藏著的小小房屋,滿眼的好奇。

  「那是君家的祠堂,裡面供奉著君家世代的祖先。」

  「哦~祠堂啊,可以去看看嗎?」

  本來很簡單的一個提議,君流螢卻遲疑了。

  齊墨朝小池道:「祠堂乃是供奉祖先的地方,一般是不允許私自入內的。」

  「啊?還這樣啊?」

  君流螢點頭:「的確如此。君家有訓,祠堂之中,外姓之人與女子不得入內。所以,還望世子和小池姑娘見諒。」

  小池連忙擺手:「沒事沒事,是我不懂規矩了。」

  一圈走下來,君府裡的各個角落都逛了個遍,小池直呼痛快:「君府還真的不小,風景也相當不錯。謝謝君小姐啊!」

  「不客氣,小池姑娘高興就好!」

  齊墨微笑著拉起小池的手,也君流螢道了謝:「多謝君小姐今日的陪伴,墨就此告辭了。」

  二人相攜離去,男的長身玉立,女的嬌俏玲瓏,兩人十指相扣,絲毫沒有任何扭捏。她眼中的謙謙君子,疏離而有禮的齊墨,居然也可以這樣與人親暱。她的眼中流露出無限的落寞和歆羨。

  「那花有問題。」才進院子,小池就大膽地說出了自己心裡的想法。

  齊墨點頭:「的確,這些花單獨的放著的確沒什麼,可是那麼多放在一起,其中有些香味混雜,便就不對了。」

  「你也發現了?」

  齊墨點頭,玉簫輕拍掌心:「看來,二夫人與君流芳之死恐怕另有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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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0 00:20:40 |只看該作者
第7章夜探

  齊墨的暗衛動作很快,當天夜裡,他的桌案上就出現了二夫人的一切。齊墨翻了翻交給了一旁的小池:「你看看。」

  小池翻了之後只覺得好笑:「原來她家世代都是養花的,如此愛花也是情有可原啊!」將密報丟到齊墨面前,「不過,一個養花世家,怎麼會不知道哪些花可以放在一起哪些花不可以放在一起呢?此地無銀三百兩啊!」

  齊墨也非常同意她的話,他側首「看」著她:「小池,你是故意的吧。」

  「嗯?」剛塞到口唇邊的糕點一頓,立時領悟過來:「嘿嘿,就知道瞞不過你。」

  小池從實招來:「昨晚我從那邊經過,覺得那一塊怪怪的,又上了把鎖,所以今天就拉著你一起去瞧瞧了。怎麼樣,這一招引蛇出洞,如何?」

  點點頭,很是讚賞:「不錯,很有天賦!」

  「那我們現在去瞅瞅?」她很興奮,躍躍欲試。

  他拉住她的手,制住她意欲離開的腳步:「不急,一會兒就來了。」

  話音才落,齊硯就推門進來了。

  齊墨眉頭一挑,似是十分得意:「如何?」

  齊硯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下午的時候君林氏去後院逛了一圈,卻並沒有進園子。至於那些花,顧先生看了,他說,那些混合到一起之後產生的是迷魂香,能夠惑人心智。」

  「這個小池之前已經與我說了」,齊墨雙手握拳撐住下巴,「君二夫人去世之前神志不清,那必然是這些花草惹的。對了小池,製作傀儡所用的攝魂香,是如何得來的?」

  「這是一種秘術,在我們昆夷族已經失傳了。攝魂香我只聽我娘說過,用的是紫籐赤蘿、鳶尾檀、生幽沉香再配以尋常的迷魂散就可以了。」她閉目想了想:「那塊地裡是有鳶尾檀,但是紫籐赤蘿和生幽沉香卻是沒有見到。」

  「你不是聞到了氣味麼?」

  「我也不敢確定啊!紫籐赤蘿的氣味類似於血液,很腥很腥的,我今天聞到了一點點,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更何況我也找了那麼久,沒看見。」她頓了頓,黑眸流轉之間,一種猜測陡然襲上心頭:「除非……」

  「除非哪兩種藥草並不在園子裡而是在周圍的某個地方。」小池想到的,齊墨也想到了。

  當天夜裡,當小池著裝完畢,輕輕關上房門的時候,便看見庭院之中的齊墨。

  院內掛著幾盞燈籠,朦朧的燈火之下,他一襲黑衣,手執玉簫,面帶微笑。聽到她的一剎那,動身朝她走來。

  「你……」

  拉住她的手:「不是要去一探究竟麼?那就一起啊!」

  小池皺眉:「還用你親自出馬嗎?」

  挑眉:「有何不可?」

  她心裡雖然疑惑這個一直指點江山的人為何要親身上陣,但是有他在一起,她也覺得不是壞事。隨即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顆紅色的藥丸塞到他的唇邊:「吞下去吧。解迷魂散的。」

  小池一直以為自己的輕功已經是出神入化了,可是齊墨連過幾個屋脊都是輕飄飄毫不費力,腳尖幾乎沒有觸到瓦片,只是借助著下壓的氣流便又可以再次掠過下個障礙,她驚歎了。可謂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過如此。

  二人到了園子的時候,她竟然發現院門再次被鎖上了,兩個人再次發揮絕頂輕功,從圍牆上躍了進去。

  園子裡依舊是萬花齊放,錯落之間不同季節開放的花朵並肩而立,搖曳生姿。小池嘖嘖稱奇:「這樣的花,錯季而開,到底是什麼原因呢?難道是這塊土地不一樣麼?」

  信手拔起來一株,這一拔竟然連帶著拔出了一個小土包。白日裡聞到的那種腥味立刻竄入鼻尖。

  「是什麼?」

  小池再次聞了聞:「好像是紫籐赤蘿……我拆開來看看……」

  小巧的土包裡零零碎碎的有許多泥土,期間夾雜著一些已然腐爛了的根莖,小池黏在指尖揉了揉湊到鼻尖一聞,果然是紫籐赤蘿的氣味……唔……還有生幽沉香、凌光散、綺羅昱……

  她沒有做聲,再次拔出了一株本應是秋天開放的金菊,果然它的根莖上也有著這麼一個小布包,氣味皆是一樣。

  「原來如此……」

  「如何?」

  「這些花之所以能夠錯季盛開全都是因為它們是用藥草養著的。著紫籐赤蘿配以生幽沉香、凌光散、綺羅昱,不僅能夠惑人心神,竟然連花的心神都惑住了。看樣子這養花的人不僅是個花草行家還是個用毒的行家!」她將小布包收進了自己的錦囊裡,正要拉著齊墨起身。卻不想齊墨突然將她往身後一扯,緊接著便是刀劍相擊,「叮——」地一聲,極其綿長。

  刀劍一擊之後,黑衣人便放棄了再次攻擊,反身離去。齊墨回身拉住小池:「沒事吧?」

  「怎麼不去追啊?」

  「明光已經去了。」他拉著她一起朝園子外走去:「那人功力一般,不是明光對手。」

  明光就是那個一直跟在齊墨身邊形影不離的中年影衛。

  她們才出了園子,明光變過來稟報了:「公子,那人並未與我交手,只是帶著我一直轉圈,直到了西北一角處便失蹤了?」

  小池聞言一愣:「不與你交手?」她抬眼看向齊墨,對方略一沉嘴角,便做了決定:「去那裡看看!」

  明光將他們帶去的地方很是偏僻,一路上雜草叢生。齊墨一直牽著小池的手,不讓她離自己半步。三個人雖然都是輕功絕佳的人,但走在草叢間已然出現了沙沙的聲音。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路面終於開闊起來,緊接著是一片大的草地上,草地上孤立地坐落著一個小屋子。她記得,那一日遊園的時候,君流螢與她說過,這是君家的祠堂。

  齊墨靜默地聽了一下周圍的動靜,捏了捏小池的手:「君家祠堂?」

  小池也不訝異他的聽聲能力,只是嗯了一聲:「那人引我們來這裡是做什麼?」

  「既然不是為了滅口,那就是要告訴我們一些事情。走吧,進去看看。」

  屋子裡很空,除了祖宗靈位和幾幅畫像之外,一無所有,甚至連供奉的案桌都欠奉。靈位擺放的很整齊,小池看了一下,皆是冠以君姓的。四周牆壁上掛了幾幅祖宗畫像,紙頁泛黃,應該也是極其久遠的東西。

  齊墨進來之後便在裡面四處走動,明光站在面口,留意著四處的動靜。齊墨摸著牆壁,輕輕扣了扣,聲音沉悶,並不是空心體。

  小池轉動著靈位,也沒有任何的特別之處,一切都很平常。小池伸手撐在擺放靈位的石台上,看著齊墨細心地摩挲牆壁,她的眼睛隨著他一起流連。

  他一直都穿白衣的,她一直覺得他倜儻瀟灑,風流俊秀。如今換上了一身玄色,卻又覺得十分威嚴。容貌雖然依舊俊秀,但是眉宇之間竟然顯現出了一絲凌厲。他本就是皇家二郎,溫潤如玉的深處還是有著天家威嚴的。

  她心裡想著事情,手指頭也沒閒著,就在石台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指尖扣著石台的聲音在暗夜裡十分清晰。只是……清晰?不應該是沉悶的麼?

  這時候齊墨也停了下來,二人對視一眼,齊墨衝她點了點頭。小池退開一步,繞著檯子轉了一圈,四周皆是十分平滑,沒有任何機關。角落的銜接處也不見得任何縫隙。

  「難道這個本來就是這樣的?沒有機關,咱們總不能把它拆了吧?要是真有個什麼還好一些,若是什麼都沒有,」她似乎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抿唇一笑:「咱們這麼拆了人家的祠堂算不上蔑視他們祖上啊?」

  齊墨因她一句話頓了頓:「算是吧。」

  兩個人毫無收穫,齊墨問明光:「那人進來這裡就不見了?」

  「是的!」明光微微躬身:「卑職一路追著他進來的,那人輕功也不錯,到了這裡就沒人了,房樑上我也查看了,沒有!」

  小池奇怪了:「總不能人間蒸發了吧。」她眼神四處游動,終於定格在靈位後面的一排蠟燭上。這祠堂裡一直都點著蠟燭的,可是那後面的一排蠟燭最中間的一根居然沒有任何燃燒過的跡象。她掏出火石,上前點燃。火石碰到燭心的一瞬間,所有的靈位都倒了下去,一個接一個十分規律而整齊。石台的表層打開,露出一個一人大小的洞口,湊近一看,竟然還有石階。

  「這……」小池十分驚奇。

  「是地道!」明光上前查看了一番,「公子,要下去看看嗎?」

  「好!」

  這一次明光在前面開路,齊墨牽著小池一起跟著下去。三個人堪堪觸到地底,頭上卻又發生響動,原先移開的石台移回了原處!

  小池瞪大雙眼:「不是吧,咱們被困在裡面啦?」

  齊墨搖了搖頭:「或許這就是機關的設計,應該另有出口!」

  撇了撇嘴:「好吧,暫且這樣。反正天無絕人之路!」言罷,便拉起齊墨的手,頭也不回地朝密道深處走去。

  走在前面的明光嘴角抽了抽,這個人,想法還真是開朗!

  因為常年不見陽光的緣故,密道裡霉味深重,小池從腰間解下一個香袋塞到齊墨手中:「捂著鼻子吧,好受一些。」

  「你呢?」

  「我要留著鼻子用呢,萬一這裡有什麼迷藥之類的,可不得提防著嘛!」她拉著齊墨的手晃了晃,十分悠哉,絲毫沒有探險的自覺。

  密道內一片漆黑,明光在執著火折子,微弱的火焰照亮了周圍的一點點,小池其實也看不清,只是跟著齊墨。因為他自幼失明,此刻在這樣黑暗的環境裡倒顯得游刃有餘。

  密道的盡頭是一個石門。三人走近,明光很快地找到了石門的開關,轉開之後,竟然是一間密封性極好的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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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0 00:20:58 |只看該作者
第8章白骨

  密室裡的溫度極低,小池一進去就打了個哆嗦。環顧四周,牆體上似乎都在冒著寒氣。小池擔心齊墨畏寒的身體,又掏出一粒丸子塞給他:「這個可以幫你暫時抵禦這裡的寒氣。」

  齊墨自然接下,毫不猶豫地吃了下去。

  密室裡的擺設很普通,只有一張桌子,只是角落裡卻擺了許多的箱子。箱子的旁邊……竟然有幾具骸骨,骨頭上俱是黑色,一看便知是中毒致死!小池上前打開箱子一看,裡面竟然都是一些瓶瓶罐罐。擺放的十分雜亂,看起來似乎並不是刻意收集的。

  她拿出一瓶,打開瓶塞,一股刺鼻的腥臭之氣立刻湧了出來。她忍不住將瓶子拿遠了一些,將塞子塞進去,重新拿另外一瓶起來聞了聞。無一例外的都是極其刺鼻難聞的味道。只是那些味道裡都摻雜了她熟悉的紫籐赤蘿。

  她將瓶子放進箱子裡:「這裡應該是一個製藥的地方,這些箱子裡的都是失敗的藥品,而這地上的白骨……我想,應該是試藥的人……」

  齊墨深深吸了一口氣:「知道是什麼藥嗎?」

  「應該就是紫籐赤蘿。我想,這應該是當初的半成品,因為不成功,所以就丟在了這裡。」

  「紫籐赤蘿?就是你說的攝魂香的必備藥材?」

  「是啊!」小池拍了拍手:「看吧,我的猜測是對的,知州府忙活那麼久都沒結果,完全就只是做做樣子,他們……監守自盜!」

  密室裡四壁徒然,三個人找了許久都沒有找到任何一個可以作為機關的東西。臨了三個人都十分失望,齊墨半開玩笑道:「原以為是報信的,卻原來是送命的。」

  小池聽罷也覺得好笑:「也可以說是報信的,報的是閻王的信嘛!」語畢,二人皆是輕笑,絲毫沒有生命陷入絕境的頹喪。

  明光看著二人,心中情緒無限起伏,他年歲稍長,又經歷過那麼多的生離死別,此刻對於死亡自然也是十分淡然的。至於公子齊墨,更是一直看淡世間,生死自然置之度外。可是,那是個不過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居然也可以把這樣的絕境當做玩笑。

  三個人最終乾脆尋了一處比較擁擠的地方坐了下來,依照小池的意思,三個人擠在一起,可以相互取暖。明光走慣江湖不畏禮教大防,與齊墨又是那種亦下屬亦友的關係,到這時候自然也就沒什麼等級之分。小池是從來不介意這一些的,她第二次見齊墨就敢拉著他的手,此刻擠在一起不過小菜一碟。不過,饒是如此,齊墨還是很細心地坐在中間。

  小池也不知道從哪兒找來一根小樹枝,在地上無意識地劃著:「齊墨,你騙人的吧。君府遍藏你的暗衛,還能不知道你的行蹤?」

  齊墨挑眉:「我帶來的暗衛有限,這裡太過偏僻,終究還是缺了一環。」

  「怎麼可能!齊墨,你就別騙我了!」小池丟掉小樹枝,臉上也不曾有任何焦急失望之色,她輕輕拍了拍手,撣掉袖子上的灰塵:「反正沒事,要不咱們聊聊天吧。」

  「聊什麼?」

  「你的過去唄……」

  「我的過去?」齊墨重複了一遍:「你不是知道麼?」

  「那都是江湖傳言,誰知道真假啊?誒,聽說,你從舞林大會上拿走靈樞和素問兩把劍之後又單挑了當時中原的名震一時的無影劍傳人穆恆志,這可是真的?」

  齊墨聽罷猶疑了一會兒,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輕輕一笑,卻是沒有回答。而他身邊的明光卻出聲了:「是真的。」

  小池一聽甚是興奮:「你怎麼知道?」

  明光唇角一扯,微微有些昨是今非的感慨:「因為,我就是穆恆志!」

  「啊?」小池震驚了,竟是如此,「那為什麼你又在他身邊做了影衛?」

  「一時意氣。」明光歎氣,頗為自嘲地笑了笑,「當時我在中原也是頗負盛名,公子那時未及弱冠,我敗了之後心中不服,於是再戰,再敗,三戰,三敗!」

  小池聽著只覺得不可思議,眼前這個平日裡隱藏著的人當初居然是那般地鋒芒畢露。她幾乎可以想像地到,那時,已然成名的俠客敗於未及弱冠的少年之手,那該是如何地灰心喪氣。

  果然,明光說了:「我自覺無顏面對師父,便想引劍自刎。」

  「啊!」

  明光笑了笑:「不用驚訝,這不是活得好好的嘛!」

  小池驚歎之後,也猜出了個大概:「我知道了。定然齊墨阻止你了,是麼?」

  明光點頭:「公子阻止我之後,與我約定,讓我在他身邊做隱衛,等到我完完全全打敗他為止。那時候啊,我真正是年輕氣盛,看不透輸贏成敗。」

  「那你現在看透了麼?」一直不曾言語的齊墨突然開口。

  明光低頭:「早就看透了。在公子您入住雲州,幾乎不理江湖世事的時候我就看透了。輸贏成敗不過爾爾,重要的是要活的是自己!」

  齊墨輕輕笑了一聲:「可是明光,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呢?」

  「嗯?」明光不解。

  「無影劍,是踏風江湖,萬里獨行的豪俠;而明光是隱於暗處,不見天日,沒有絲毫江湖肆意的隱衛。」他頓了頓,再次重複:「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呢?明光,並不是輸贏之事不過爾爾,而是不可太過執著,將輸贏定為生死!」

  明光低下頭,再次陷入沉思。

  相對於這兩人絞盡腦汁地思索人生大問題的時候,小池卻在打著如意算盤。這是大大的一個江湖秘辛啊,她來中原的時候,聽說了這件事,那之後無影劍就失蹤了,有人推測是被玉簫公子殺害了,又有人說是無影劍覺得無臉面對江東父老,所以自殺了……反正是各種各樣的猜測皆有。可是,誰也沒有想到,無影劍居然成了那時還是一個少年的齊墨的影衛。

  她興奮地掰了掰手指,若是把這個消息賣給江湖百曉生,那該值多少錢啊?

  齊墨真不愧是她肚子裡的蛔蟲,她才稍稍動了心思,那人就笑著說:「這個消息絕對隱密,可不許賣給江湖百曉生了,你若是缺銀子,就在我這裡拿,就算是把消息賣給我了。」

  「你……你怎麼知道我……」

  齊墨敲了一下她的腦袋:「你嘴巴裡都嘖嘖出聲了,那不是打算盤是做什麼?」

  「……」

  「公子!」的明光突然出聲:「這裡的石磚好像是鬆動的!」

  「哦?」齊墨還沒說接下來的話,小池卻蹦起來了:「不會是出口吧?」

  「不知道。我打開看看。」明光小心翼翼地將石磚抽出來,還真露出了一個一人大小的洞口,裡面黑黝黝的什麼都看不見。明光在角落裡找到了幾支殘缺的蠟燭,正好派上了用場。

  用火折子將其點燃之後湊到洞口一瞧,不瞧不打緊,這一瞧,便是明光這個當年的老江湖也嚇了一跳。

  「怎麼了?」察覺到明光呼吸一滯,齊墨出聲相詢。

  明光定了定神:「裡面……裡面是一具骸骨……」

  「骸骨?」齊墨皺眉:「難道也是試讀致死的?」

  「不像!非常正常,沒有任何中毒的跡象。」

  可惜齊墨的眼睛看不見,而至於毒藥一類的,只好讓小池辨別了。齊墨輕喚了一聲,小池卻沒有回答。他一愣,明光轉眼看去,竟發現她正蹲在地上研究那幾塊剛剛撥弄出來的石磚磚塊。

  「小池?怎麼了?」

  小池搖搖頭,起身朝明光道:「把蠟燭給我。」

  明光從未見過小池這般嚴肅的模樣,就是方才也都還是言笑晏晏的。他心裡疑惑,卻也沒有多問,就把蠟燭遞給了她。

  她接了過去,走到那個洞口。

  洞口隱藏在密室最拐角的地方,周圍還堆積著一些雜亂的瓶瓶罐罐。若不是方才三個人走到這裡,覺得空間小,可以縮在一起取暖,明光也不會碰到那一塊鬆動的石磚。可以說這裡隱藏地極好。

  小池趴下身子,舉著蠟燭朝洞口看去,洞口很小,那具骸骨雙手抱著腿,縮在裡面。透過骨架的縫隙,她看見了一團火紅似血的東西。她的雙手微微顫抖,呼吸也漸漸粗重起來,她極力地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伸手想將那一團火紅拿出來。那本是極其近的東西,可這時候,她卻怎麼也夠不著。她發狠地一拳垂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齊墨不明所以,蹲下來,將她拉起來抱在懷裡,伸手笨拙地擦著她的眼淚:「怎麼了?怎麼哭了?」

  小池轉臉看著齊墨焦急的面容,終於說出了原因:「齊墨,她是我娘!」

  這一句話出口,莫說是明光便是齊墨也愣了。白骨,小池的母親?這樣的聯繫讓他也迷茫了起來。只是此刻小池的狀態,似乎又不適合去詢問。他有些懊惱,當初就應該讓明光去查一查她的身世的,那樣的話他也不至於如此無措。

  小池哭著哭著從齊墨的懷裡出來,繼續趴下去,在洞口裡淘弄著,終於,她從骸骨的另一邊掏出了那個火紅似血的東西。竟然是一個指環。

  那指環週身似血,似乎是一塊血玉。指環上雕刻著細密精緻的花紋,指環內部有一條看起來像是絲帶的紋飾。小池將它緊緊地捏在手中:「這是我娘的信物,更是我家的傳家之寶。名喚神農靈紋血玉環,可解百毒。」

  「那你娘……」

  小池搖頭:「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在這裡。她在我八歲那年就離開了家,自那以後杳無音訊。我一直都在找她。你知道我為什麼回來雲州嗎?」

  齊墨搖頭。

  「我聽聞了雲州的血案,其中的一些關節和昆夷族的一種禁術十分相像。這麼多年來昆夷族人自給自足,很少有人出城,除了我母親。而且,她在這方面天賦極高,能夠讓這種禁術重現的人,她就很有可能。所以,我便想著來碰碰運氣。果然,我真的發現了傀儡,可是我一直沒找到我娘,我以為是我錯了。便想著等此間事了,我再去別的地方找找,卻沒想到,她真的在這裡,只是……只是……已經……」

  齊墨此刻心中也是五味陳雜,他雖然一開始就知道她是帶著目的的,卻沒想過她的目的竟然是這個。第一次見到她,那一身的傷,他的房內都已經有了血腥味,而她居然還可以笑呵呵地告訴她,她中毒了。

  而後她醒來,離開,再回來,一直都那樣的輕靈靈的,彷彿是沒有任何負擔的精靈。平日裡更是笑嘻嘻地,開心做事,愉悅做人。可是,他真的沒想到她竟然心懷著這麼一件事,卻從來不說。

  雙臂忍不住緊了緊:「沒事的小池。你母親既然在這裡出現,必然和這個案子有著密切關係。我們追查到了這裡,必然會給你母親一個公道!」

  小池伸手抓住他的手臂,順勢在他衣袖上擦了擦眼淚:「好!一言為定!」

  「嗯,一言為定!」他許下諾言,懷中人的情緒也正常了一些。他忍不住問道:「除了那個神農紋靈血玉環之外,你母親還有沒有留下別的東西?」

  小池無奈地歎氣:「沒有。那石磚上刻著我們昆夷族獨有的文字,上面她只是說了自己的身份,若是有緣人得見,希望能夠把她的骸骨帶回家鄉安葬,而這枚神農靈紋血玉環便作為謝禮。她什麼都沒說,甚至於她為什麼來這裡,都沒做半分交代。」

  齊墨心中隱隱覺得不安,這樣一個密室,製藥的場所,這麼一個隱秘的洞口,刻著文字的石磚,一旁放置安好的信物,難道她是自殺的?而那些藥,根本就是她製作出來的?這些問題湧上他腦海的時候,小池卻在絮絮叨叨地說著她的母親,她心目中善良的母親。

  「你知道嗎?我娘長得特別美,在昆夷族內,人們都說她是雪山上的雪女再生。她用毒製毒的能力更是昆夷族歷代所不曾見過的,許多上古失傳的製毒之法都被她研究出來了。她跟我說,藥即是毒,毒即是藥,毒用好了可以救人,藥用的不好也可以殺人。她一直與毒為伴,卻從不曾害過任何一個人,卻用毒救了許許多多的人……」

  齊墨將疑問留在腦海中,抱著她什麼都沒說,只靜靜地聽著她一字一句的訴說。說著那個女人的美好和善良,還有她這麼多年來對於母愛的渴望,以及親情的思念。

  說著說著,小池突然不說了。

  齊墨捏了捏她的臉:「怎麼不說了?我聽著呢?」

  她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還是開口:「齊墨,我想,我娘是自殺的。」

  「嗯?怎麼說?」不得不驚訝,這是他方纔還在思考的問題,卻不曾想她竟然與他的想法不謀而合。

  「那些藥恐怕就是她製出來的,只是,都是不成功的。她也許是不想再製藥了,她那麼善良,肯定不想殺人的。所以她藏起來了,自殺了。剛才我湊到洞口的時候聞到了一股似有似無的香氣,特別像蝕骨香。」

  「蝕骨香?」

  「那是一種毒藥,製成藥丸之後,是一種淡淡的枚紅色,還有梅花的香味。我娘曾說,這種藥吃下去就像吃糖一樣,而且死後,可以散出梅花一般的清香。只是,此藥腐蝕性極強,一旦中毒者死亡,屍身會立刻腐爛。這個密室溫度極低,按道理來說,屍體保存會很好的。可是我娘只剩下了一堆白骨,所以我想,應該是那樣的。」

  他點頭:「也許吧。小池,這都是推測,要想知道最終的結果,我們恐怕還是要從君家入手。」

  「這是當然!齊墨,我們約定好不好,若是我娘的死真的和君若胥有關,你把他交給我處置,行嗎?」

  「好!」齊墨將將答應,明光大驚失色:「公子,這不合大齊律法!」

  齊墨做了個無需再言的手勢:「我自有辦法!」

  明光雖然還是不同意,此刻也沒法多說了。公子是那種言出必行的人,此刻承諾,他日必然兌現。只希望小池姑娘冷靜下來之後,可以理解公子,自己撤銷承諾。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密道裡傳來細微的聲音,但是齊墨聽到了,他朝明光那邊「看了看」,對方領會,轉身前去查看。很快,明光就回來了,和他一起回來的還有齊硯。

  少年看到兄長懷裡奄奄的少女時,也禁不住愣了愣。

  齊墨沒有放開小池,低聲問了句:「現在什麼時候?」

  「天已經大亮了……大哥……」齊硯猶豫了一下,「林氏死了!」一言既出,他突然感覺到一向溫和的兄長,突然爆發出了一股凌厲之氣。那種感覺很陌生,陌生到他有些無法接受。

  齊墨唇角揚起,有一種自信的張揚:「我正愁著不知道怎麼下手呢,卻不想,他竟然送上門了。」說著,復低下頭在小池耳邊輕聲商量:「小池,我們先出去好不好?」

  小池自然沒意見:「好!對了,明光,能麻煩你幫我找一個差不多大的罈子來嗎?我要把骸骨帶出去。」

  明光點點頭,道:「放心!」

  齊硯上前一步,看著自家兄長以及不同尋常的小池,還有少女方才說什麼「骸骨」,疑問湧上喉間,他不是一個話多的人,雖然抑制不住地好奇,卻依舊保持住了風度,沒有再問及下去。

  「你來這裡可驚動了什麼人?」

  齊硯非常確定:「沒有。來的時候暗衛已經清了路,誰都不曾察覺。」

  「好!」齊墨頓了頓:「找人把這裡看守起來,另外把密室的箱子都抬出來,讓顧先生過來看看。」

  「好!」

  「小池,我幫你……」齊墨蹲下來,伸手正要幫忙,卻不想被小池猛地拍開,「啪」地一聲在暗道裡十分清晰。齊墨一愣,小池連忙解釋:「這個真有毒!而且是劇毒,沾之即死!我沒猜錯,我娘是自殺!」

  「什麼?」齊墨十分震驚,「那你……」

  「我沒事的,怪不得我娘要把神農紋靈血玉環作為謝禮。也只有這個東西可以解毒。這也可能是為什麼她的屍骨能一直安然地呆在那裡沒有被打擾。」

  「原來如此。看樣子,令堂的確是一位用毒高手。」

  小池扯了扯唇角,頗為自嘲:「是啊,可是那又怎樣呢?擅鳧者溺於水,擅毒者死於毒!」

  齊墨十分不贊同她如今的悲觀:「小池,你斷不可有如此想法。」

  小池停下手上的動作,咬唇不語。良久她才回答:「我知道。我只是一時緩不過來罷了。沒事的,一會兒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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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0 00:21:09 |只看該作者
第9章驗屍

  君府在大公子去世後不過半個月的時間,二夫人林氏又自殺了。據房內貼身丫頭蘭兒的說法,林氏前幾日與君若胥鬧了點矛盾,口角了幾句,這幾日裡心情尤為不好,昨日下午出去走了走,回來之後便把自己關在了房裡,誰也不見。今早去叫她起床卻是久久不見答應,後來蘭兒心裡覺得不對,便去請了君若胥,君若胥讓人撞開門,卻發現林氏已經懸了梁。

  齊墨端坐在大廳之上,等蘭兒把前前後後的事情說完之後,沉默了許久。蘭兒一直在哭,甚是傷心。

  齊墨清了清喉嚨:「蘭兒姑娘,依你所說,你家夫人是昨晚回來之後就一直沒有出門是嗎?」

  「是的。」

  「昨日下午她出去散心的時候,你有沒有跟著?」

  「回世子,沒有。」

  「你家夫人這兩日除了心情不好,可還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蘭兒緊緊皺著眉頭,陷入了思索之中,「夫人這兩日似乎有些心神不寧,有什麼事叫她叫半天也聽不見她回答,等她聽到了,就是隨便應付兩句。」

  「那你可知道你家夫人為何要和大人口角的?」

  「回世子……這是主子之間的事,奴婢不是很清楚……隱隱約約記得那一日大人到了二夫人的院子,半夜裡突然又走了……其餘的,奴婢真的不知道了……」

  齊墨揮了揮手,立刻就有人上來把蘭兒帶了下去。一旁的齊硯見大哥一直在揉眉心,便將一旁剛沏的茶端上去:大哥。」

  齊墨接了過來,卻沒有立刻喝,只是攥著杯蓋一遍又一遍地在茶面上滑來滑去。終於,停下手上的動作,將茶杯放到一邊:「阿硯,把顧先生請來。」

  **************************

  林氏的院子裡已經擠滿了人,各房各院的人都來表示哀悼之情,卻都被君若胥攔在了靈堂外,說是為死者入殮,旁人不得旁觀,怕是生肖相沖。眾人齊聚外院,人一多,口必雜,等著等著就要免不了竊竊私語起來。

  「這不是早上才過世的麼,怎麼就要入殮了?」

  「你都沒看見,今早大人過來的時候,看到二夫人懸樑,那一刻眼神裡都充了血。可憐見的,我看著心裡都難受地要死。」

  「可不是。三夫人這才升二夫人不過一年功夫就……福薄啊!」

  「哼!我看不見得。也不看她平日裡作威作福的,誰都不放眼裡,就是大夫人,她哪一次是正正經經地行過禮了?我看是她作孽太多,這才遭了報應!」

  「哎喲喲,人才剛去呢!仔細閃了舌頭。」歇了歇又接著說,「更何況,她有那個權力啊,老爺那麼寵著她,你看這一年裡,幾乎都是專房。雖然是個二娘,卻又掌了中饋,各房各院的事那麼多,誰不有個氣焰哪!」

  幾個人說的十分興起,三兩句已然不再盡興,完全沒有在意隱於一角的小池。齊墨帶著顧先生來的時候便聽到林氏院內嘈雜一片。他才靠近院門,就感覺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

  他有些不確定:「阿硯,小池在這裡?」

  齊硯聽到大哥的聲音,抬頭朝院內望去,果然,小池正抱著雙臂靠在院牆一處,臉上是不同於尋常的低沉。

  「是的!」

  齊墨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自從從暗道出來之後,小池就默默地抱著那個裝著骸骨的罈子回了自己的房間。他方才去尋她的時候她還在房內,此刻卻為何又來了這裡?

  他一腳跨進院門,內裡的丫頭小廝們立刻跪地行禮,他也沒理,逕自喚了一聲:「小池?」

  少女聞言朝這邊看來,雙眸中隱隱有一絲迷惘。見到是他,便放下環抱著的雙臂,走上前來:「你來了。」

  「在等我?」

  小池點點頭,「我想去看看。」

  「好。」他拉住她的手,「一起。」

  握著她的手,心中微微和暖。原來只是覺得這人在身邊便有了一些生機勃勃的味道,可如今知曉了她的身世,知曉了她的苦衷,便又更添了許多的憐惜。那種感覺很微妙,似乎就只想把她帶在身邊,聽她一個人的聲音,想她一個人的事。

  靈堂裡一片肅穆,雖說是入殮,卻沒見到任何幫忙的人,唯有君若胥與君夫人分立棺槨兩旁,君若胥一臉頹喪,君夫人卻一直都是那種淡淡的感覺,不傷不喜。

  齊墨帶著大批的人魚貫而入,下屬們抬了一把太師椅放在了靈堂之上,齊墨掀袍而坐,面朝君若胥二人,沒有放過周圍一絲一毫的不和諧氣息。

  君若胥眼中的驚訝雖然只是一閃而過卻依舊不差分毫地落盡了明光的眼裡,他不動聲色地傳音給了齊墨,齊墨微微頷首,再也沒了懷疑。

  君若胥與君夫人齊齊跪地:「參見世子。」

  齊墨嗯了一聲,也不讓他們起身,君若胥不解,思索良久,才開口道:「今日老臣二夫人去世,世子前來,老臣感激不已。只是這靈堂乃是不祥之地,還請世子移駕。」

  齊墨搖頭:「不必了。今日我來也是為了二夫人的事情。」

  「哦?」君若胥雙眼通紅,面色蒼白,甚至還有些蠟黃,似乎真是傷心到了極致:「我家夫人……莫不是哪裡……」

  「不!」齊墨當即否認:「阿硯與我昨日在院中無意看到有人飛簷走壁,便留了神,跟了過去。可是那人在君家祠堂就消失了,我們進去,什麼也沒找到。我當時便想可能是阿硯看錯了,卻不想今日一早便聽聞二夫人懸樑自殺,我這般一想總覺得一切太過巧合,所以今日前來看看,順便證實一下二夫人的死因。」

  君若胥聽罷,臉色千變萬化,從蒼白到鐵青,再到最後的蒼白無力,只是那眼中卻有著無法掩飾的慌亂。

  「怎麼會?我家夫人的的確確是懸樑自殺呀!她屋內一切齊整,也沒有破門而入的跡象……怎麼會?」

  齊墨擺擺手:「我自是知道君大人的想法,只是,那個黑衣人到底是誰?為何出現在君府,更何況,二夫人無緣無故卻為何又要自殺呢?依我看,不如先驗屍吧。畢竟死因還是要從死者身上找的。」說著便示意身後的顧先生前去驗屍。

  侍衛們也即刻上前,正要開棺,卻被君若胥攔了下來:「世子,您別怪老臣不敬。死者已然入殮,若是貿然開棺必然對死者不利啊!我家二夫人生前便沒享什麼清福,如今死後,我斷不能讓人隨意擾了她的安寧。」

  齊墨道:「君大人莫急,就因為是猜測所以才要從二夫人身上找到答案。既然二夫人生前為大人操勞,這死後必然也需要一個明明白白。若是二夫人真的為他人所殺,大人難道就這樣任其不明不白?我想,這也是二夫人不願意見到的。」

  「這……」

  「外面皆道雍王世子待人有禮,可謂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卻不想今日竟然這般強詞奪理,逼人甚甚。妾身是個婦道人家,卻也知道隨意開棺必然驚擾死者,且對生者也是極其不利的。世子要開棺無非是因為我家妹妹死的太過巧合。其實,那怎麼是巧合呢?我這個妹妹是個剛烈性子,我家老爺一直對她甚是寵愛,卻不想前幾日當著下人的面呵斥了她幾句,她自是覺得無有顏面,一時想不通,便懸樑自殺了。」柔柔弱弱的君夫人突然開了口,卻是將齊墨戴了一頂高帽子,然後又道出林氏之死非為意外,著實讓人開了眼界。

  齊墨卻絲毫不著急,唇角的笑意不減:「哦?是麼?若真是如此,我也就放心了。可是,夫人此話到底是猜測,稍顯單薄了些。君大人是雲州知州,手上經過的案子自然是不計其數,也知道這人證物證的道理。夫人的幾句話,怕是無法服眾……來人……」

  「慢!」君若胥再次阻擾起來,雙膝跪地,聲音顫抖,老淚縱橫:「老臣年紀已大,前段時日才失去愛子,如今愛妾又……老臣之痛乃是天地可鑒。老臣怎會不理家人死因。只是我家二夫人的確是自殺啊!請世子三思啊!」

  齊墨是鐵了心要驗屍的,如今君若胥一再阻攔更是增加了他的疑心。

  「我自然是三思了的。畢竟君府如今可是不同往日了。我還忘了說,昨日我追到君家祠堂之後,無意中進了一個密道……」他故意頓了頓,明顯地感覺到對面之人呼吸一滯:「所以我想,此事必然不簡單。君大人,還請諒解!」

  君若胥還待說什麼,突然喉間一痛,接著就什麼都說不出來了。這時傳來一個年輕少女的聲音:「哎呀,君大人都不說話了,自然是默認了。你們趕緊的呀!不然君大人反悔了可就遲了!」

  這麼突如其來的變故誰也沒有想到,齊墨何等精明的人,自然知曉是小池做了手腳,當下便下令開棺驗屍。一家之主的君若胥被卡住了喉嚨,呀呀了半天卻真的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只是,那一開棺,滿屋震驚。

  原因無他,開棺的那一瞬間,靈堂之內立刻盈滿香氣。小池心思轉動地飛快,一方手帕立刻摀住了齊墨的鼻子,大吼一聲:「這香有毒!」

  話音才落,屋子裡的人除了武功頗高屏住呼吸的明光和齊硯、精通醫理的顧先生,精通毒藥巫蠱的小池,第一時間被小池保護起來的齊墨,一臉絕望的君若胥,其餘的全都倒地不起,七竅流血。

  齊墨等人震驚不已,而顧先生的一句話又增添了震驚。他說:「棺內無人。」

  小池哼了一聲:「都用化屍粉了,哪裡還會有人?」她上前幾步,一腳揣在君若胥的肩膀上:「你這般阻擾,原來是為了這個?她既然生前為你操勞一輩子,你就是這樣報答她的?」

  君若胥被封了啞穴,無法回答,他抬頭看著小池,眼神惡毒。那雙眼中的憎恨讓小池心驚!她不解,君二夫人是他自己殺的,為何要這般看著自己?彷彿殺死二夫人的人是她一般。君若胥突然起身發難,雙手朝小池抓來。小池一晃神,閃身避過,利劍出鞘,明光欺身而上,。作為玉簫公子的貼身侍衛,當年名極一時的劍客,劍法出神入化,君若胥自然不是對手。可是他會用毒,而且出手之間,掌中已然變成了黑色。

  小池見之,暗叫不好:「明光,他手掌有毒,不要被他碰到。」

  明光這會兒也看見了,濃眉蹙了蹙,卻不見驚慌。小池想速戰速決,指尖捻起一根細如鬚髮的銀針,欲要出手相助。卻不想被齊墨攔下:「明光好不容易出劍,你就讓他玩玩吧。」

  小池側首望去,果不其然,明光出劍雖然迅速,卻每一次都留了點漏洞,待君若胥攻來的時候他又把漏洞補上,下一招再次出其不意地攻來。這一場戰鬥,彷彿是貓捉老鼠一般。眼看著君若胥一臉青黑,明光卻是十分享受。

  她忍不住笑了。利劍封於劍鞘,劍客到底是手癢了。

  齊墨握住她的手,出了靈堂:「小池,你看,笑起來根本就不難是不是?」仿似長歎,「我還是喜歡那個有著清脆笑容的小池。」

  小池聞言,兩頰熱熱的,扯著齊墨的衣袖,伸出纖長的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我不管,就是不笑的小池,你也要喜歡!」

  「好!」他答地飛快,「只要是小池,我都喜歡!」

  夏日的一個上午,她與他並肩而立,院內樹葉茂密,陽光透過縫隙直射院內,在地上留下斑駁的點點,就像是一張張笑臉。夏末悶熱的氣氛彷彿已經遠去,有的只是身邊這個溫和可親的男子。

  小池想,不管將來如何,現如今她喜歡這樣的感覺,喜歡與他一起,那便夠了。

  小池會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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