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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落雪輕塵 -【公子如墨】《全文完》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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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0 00:31:37 |只看該作者
第50章絕交

  地牢裡陰森森的一片,鐵門打開的聲音在狹窄的過道裡產生了連綿不絕的回聲。鐵牢一角處,女子伸手擋住那束刺眼的光芒,迷濛中看到一個身影自光亮處緩步而來。雪白色的衣衫在這樣陰暗的地牢裡顯得愈發清靜如怡。

  「君小姐!」還是那樣的聲音,不急不躁,不緊不慢。

  君流螢沒有說話,她也沒有什麼可說的。

  「不想說話?。」

  轉過身繼續窩在角落裡,閉目養神。

  齊墨命人拿來酒菜,在牢房裡擺上一張小方桌,一邊將酒菜從方盒裡拿出,細緻小心地一一擺好。動作間優雅從容,絲毫不覺得這裡是陰冷潮濕的地牢。

  「明光死了。」

  角落裡的人沒有動作,但是他感覺到了對方呼吸明顯一滯。

  「他明明知道,別院裡即使防備鬆懈,也不可能讓他那麼輕易地接近花園中心的地牢。可是他太過心急,即使暴露身份,他也要賭上一把。」

  「你知道是什麼讓他失去了判斷力嗎?」

  意料之中的沉默。

  輕抿一口清酒:「當初在雲州時,我一直很奇怪,明光武功不弱,為何追不上那人的腳步,反而讓我們陷入了地道死路。而小池那樣一個對毒藥敏感的人都沒發現那具全身是毒的骸骨,可是他偏偏發現了,而且還偏偏沒有碰到劇毒……」

  「那時候,我當時巧合,可如今想想,怕不僅僅如此。」

  「還有君若胥的死……」

  「你殺了他?」聲音冷漠,她極力地掩蓋內心的狂躁。。

  「不是我。」他深吸一口氣,「不過,我想你能猜得到是誰。」

  君流螢冷哼一聲:「你別想對我使用離間計,我不會上當的。」

  齊墨給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慢飲下,似乎對君流螢話感到可笑:「我只是告訴你這麼一個事實而已。至於其他,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再倒一杯,慢慢傾倒在地上:「亂雲飛舞,幾乎是一擊斃命,五臟六腑俱碎,他甚至連一句遺言都沒有。」

  他慢慢說著,語氣傷感:「他是抱了必死的決心吧,不然也不會走的那麼毫無怨言,他想說什麼都沒說,可是,他似乎並不後悔。」

  「他是死得其所……」

  「別說了!」君流螢大喝一聲,可緊接著,聲音卻又哽咽地不像個樣子,「別說了……求求你……別說了……」

  齊墨果然不說了,君流螢縮在角落裡嚎啕大哭,苦澀深處似乎只有用這種方式去發洩自己的無奈。

  他將酒杯放下:「什麼時候想通了,什麼時候找我。」

  身後君流螢大叫一聲:「等等!」

  齊墨站住。

  她慌張失措的跑到欄杆處,幾欲瘋狂:「你別枉費心機,即使是這樣,我也不會告訴你什麼的。」

  齊墨闔上眸子,心裡的那塊石頭越來越重,他的眼角有些酸澀:「不用了,我已經知道了。」

  小池很奇怪地看著齊墨字後山彷彿變戲法一樣地出來了,她看看他,再看看那個假山:「你……這……」

  「別院地牢不安全了,所以就移到了這裡。」

  「障眼法啊!」

  「是。」

  「居然連我都瞞著。」她哼了哼,有些生氣。

  他解釋:「沒想著瞞你。只是事發突然,那時候明光被殺,後來又是慕容將軍急症,我就也沒有機會告訴你了。」

  「哼!」她不是那麼好打發的:「反正,你是瞞我了。」

  他笑:「好吧,是我的錯。」

  她眨眨眼,有點詫異:「完了?」

  「嗯?」

  「這就是你的認錯態度?」她很不滿。

  他失笑:「好吧,你要我如何?」

  「告訴我一件事,不許有所隱瞞。」

  「什麼事?」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師父當初給了我一塊木樨香,可是就在第二日,那塊香就不見了。是不是你拿的?」

  「是。」

  「你懷疑師父?」不是問句,而是肯定,。

  齊墨點頭:「如今,怕不僅僅是懷疑了。」

  小池面色一肅:「你查到了?有證據?」

  「還沒有,不過,也差不多了。」

  「怎麼說?難道是君流螢她說了什麼嗎?」

  「不是。只是一切都太過巧合,巧地都不像是巧合了。」當初自洛陽去雲州路上遇到截殺,方出雲恰好出現,到後來明光之死,他也是恰好出現。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塊木樨香。世間少有的木樨香,他偏偏在君流螢所住的院子裡看到了第二塊。二君流螢方纔的反應正是說明了這一點,她和方出雲的關係非同一般。

  小池臉色很不好,垂下眼瞼:「真的是他?」

  齊墨注意到了她的異常,心下奇怪:「小池,怎麼了?」

  「沒什麼。」她強自笑了一下,「只是齊墨,為什麼偏偏都是我們身邊的人呢?」

  當夜,齊墨發出去了三份密函,一份往唐門,一份往北疆。還有另外一份直達盛京雍王府。密函發出去之後,他站在書房內,看著窗外朦朧的月色,臉色凝重。

  也許,一場他最不想看到的戰爭就要開始了。

  洛陽別院,方出雲的屋子裡也不平靜,他的面前站著一個黑衣人,身材魁梧,臉上帶了一張半邊銀鷹面具。

  「主上!」

  「北疆情況如何?」

  「一切都在預料之中。只是那慕容征中了我們的屍毒之後便不知蹤影了。」

  「哼!不見蹤影又如何,中了那樣的毒,哪還有生還的可能?只可惜了我那一村子的行屍。」

  「主上說的是!」

  「雲州呢?」

  「不出主上所料。今日公子的注意力似乎都在流螢身上,雲州那邊警惕鬆了不少,而唐門內也都知道唐年失蹤的消息,唐劍自顧不暇,也沒了那個心力。因此,雲州一切安好,屍毒也按照您的指示投放了。」

  「好!」陰影中,方出雲嘴角掀起,有一種勝利前夕的喜悅。

  「只是……」黑衣人欲言又止。

  「怎麼了?」

  「近日這別院裡似乎特別安靜,前段時日我來時四處雖然沒有那麼多的暗衛,但是巡邏守衛的人還是有的,可是這一次,屬下就沒遇到幾個。」

  方出雲聽罷,眉頭一皺,停下手上的動作,腦子裡閃現出了被他一直忽略的什麼東西:「不好!」

  「怎麼了?」

  叩門聲幾乎和黑衣人的聲音一起出現,屋內的兩個人大驚,方出雲與那人對望一眼,掃了一下屋內的屏風,黑衣人心領神會地閃身過去。

  方出雲起身開門,齊墨手執玉簫側立於門外,聽到開門聲,似乎是被驚醒了一般,視線從遠處收回。看到方出雲,微微一笑:「師父!」

  方出雲呆了呆。那樣的笑容,倒是像極了當初離開出雲谷的時候,他來告別,也是這般,似乎有萬千的話語,最重都化成了這麼一個稱呼。

  「有事?」

  齊墨道:「也沒什麼,只是近日有些忙,都不曾來看望師父。」

  方出雲笑道:「無礙。師父又不是垂垂老矣之人,無須在意。」

  齊墨搖頭:「不,師父既然來了別院,少白自然全心侍奉,是我忽略了。」說著就側身進門。

  方出雲不好阻止,只能任其進去。

  齊墨自顧自坐下:「師父。自我隱退之後我們就一直沒見過面了吧?」

  「不錯,為何突然生了這般的感慨?」

  「我是在想,三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往往能讓事實變成了我們無法想像的樣子。」

  方出雲只覺得心中一突,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物是人非,畢竟如此。時光流逝,人心易變,少白應當懂得。」

  「的確如此,世事變幻本事常情,朝代更替亦是這般。您說,是不是?」

  方出雲本來還算溫和的臉色瞬間陰沉無比,連聲音也陰森起來:「那怎麼能一樣。世事變幻無常,那是自然。朝代更替,血流江山,那是人為。若不是有人居心叵測,怎會有那流血千里的慘劇,若不是權利使然,又怎麼會有新朝換舊朝?」

  「前朝睿帝雖然仁厚,可是他治國無能,致使超綱混亂,朋黨結派,相互傾軋,許多有志之士遠離朝綱。邊疆外地入侵,民不聊生,朝中卻無可用之人。若不是先祖皇帝一肩挑起大任,此刻這萬里沃土造成了蠻夷天下。」

  「哼!大齊武帝領兵出征不過是幌子,他一切的策劃只是為了拿到兵權,從而黃袍加身。當年睿帝若不是被逼怎麼可能那般輕易傳位?說什麼上天旨意,什麼睿帝心甘情願退位禪讓,那都是武帝自己編出來的謊言!」他看著齊墨,眼中已經是掩藏不住的恨意,「別當自己多麼高尚。當年即使睿帝治國無能,可是還有承天太子,憑什麼讓外臣竊了這江山?」

  「睿帝無心朝政,權臣當道,後宮裡更是外戚亂政。承天太子雖然是嫡出太子,可是那時候的寧皇后並不是他的生母,他的地位岌岌可危,幾次三番都差點命喪外戚之手,最終若不是真武大將軍捨命相救,今日……」齊墨頓了頓,「今日,也不會有師父您了……」

  方出雲冷哼一聲:「那又如何?歐正然既然是大周的真武將軍,能夠以命換得太子之命,是他的榮幸!」

  面前這人似乎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完全不是當初在谷裡耐心教授自己的師父。他已然入了魔障。

  可是,他還是不想放棄:「師父,放手吧。」

  「放手?」方出雲似乎聽到了一個很大的笑話,哈哈大笑起來:「少白,你那麼聰明,將事情前因後果都查了出來,甚至於是我的身世……你覺得我還能放手嗎?」

  「只要你放手,我必然稟明皇上,不會太過為難與你!」

  「那我要是不呢?」

  齊墨沒有說話,只是週身的寒氣卻是無法忽視,緊接著院子裡出現了兵刃之氣,有人聲傳來:「殿下,風馳已到!」

  方出雲冷笑一聲:「十幾年的師徒又如何?到如今為了你的大齊江山,還不是要將我陷於囹圄!」似乎是怒極,一掌拍下,面前的方桌瞬時化為齏粉。房間角落處屏風後,黑衣人閃身而出,站在齊墨身後,隨時準備攻擊。

  齊墨還是坐著一動不動。

  「怎麼?不抓我?」

  齊墨闔上眼簾,不知道在想什麼。

  外面重兵包圍,裡面強敵對壘。方出雲丈量了以下形勢,即使他能勝過齊墨,也無法擋住外面的雍王府親兵。

  「丟了這次機會,你可能就永遠都抓不住我了。」

  齊墨歎氣:「師父,你又何必逼我。」

  「哼!」方出雲冷笑,「既然如此,你何不乾脆放了我?你這般將我包圍住,又顯出這麼下不了手的樣子,是裝給誰看呢?」

  「師父,收手吧!」齊墨沒有理會他的挖苦,只是再次奉勸,「你這時收手,你我還是師徒。我必然會在陛下面前為你陳情。」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齊帝怎麼可能放過我!少白,你莫不是在江湖呆久了,都忘了朝堂權謀的殘酷了麼?」

  「不,我不曾忘卻,但是,我必然拚死也會保住你。」

  「哼,那我豈不要多謝你的盛情了!」言語之中諷刺之意鮮明。

  「師父!」齊墨皺眉,有些不悅。他不明白,如今的師父,為何總是這般將人往壞處想。

  「難道不是?」方出雲挑眉,「少白,你我師徒多年,我也不必在你面前隱藏什麼,你既然能查到我的身世,那必然是什麼都掌握了。只是,你要知道,我佈局到了今日,已經不可能停手。」

  齊墨再也不說其他,起身站起。

  方出雲仍舊坐在原地不動。

  齊墨走到門口:「你走吧。」

  方出雲一愣,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齊墨。

  齊墨沒有回頭,他的聲音低低傳來,仍舊是不緊不慢,卻有一種決絕的味道:「今日之後,你我師徒情誼再無半分!」

  「好!」方出雲也不囉嗦,立即答應。

  一場原本該是劍拔弩張的情形,瞬時間平靜下來。齊墨站在院中,看著那兩個人消失在面前,心中不禁長歎,權術鬥爭,功名利祿,在得到的同時,失去的其實都是最親近的東西。比如友情,比如親情!

  「殿下!」風馳上前,「您這是放虎歸山!」

  齊墨沒有回答,靜默佇立,四月春日裡硬是有了一種蕭條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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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0 00:31:51 |只看該作者
第51章救人

  春日的午後,洛陽別院的園子裡奼紫嫣紅一片。紅衣女子側臥在花叢中的美人榻中,閉目養神。一頭青絲從榻沿流瀉下來,彷彿落了一地的墨色。幾隻嬉戲花間的蝴蝶翩翩而落,更為這一幅花間春睡圖添了幾分靈氣。

  「殿……」旁邊的侍從正要出口相迎,被齊墨擺手制止。接收到主子的一個眼神,立刻躬身退下去。

  齊墨緩步上前,將手上搭著的毯子拿下來輕輕幫她蓋上。手指落在她的肩膀,忍不住又上移觸到她粉嫩嫩的面頰,指尖柔軟的觸感,心旌一動,不自覺的落下一吻。

  「哼哼,偷香可不是一個好習慣啊!」本來睡著的某人,突然開口,聲音不慍不火,眼睛依舊緊閉。

  他不自覺的輕笑出聲:「醒了?」

  「都被輕薄了,再不醒,恐怕就清白難保了。」聳了聳肩鼻子,滿臉戲謔。

  齊墨已經被她練出了銅皮鐵骨,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說的什麼話,我的清白不是早就毀在你手上了麼?」

  當一個總是一本正經溫潤如玉的人,突然用十分正經的語調說出不正經的話的時候,不知道別人是什麼感覺,反正小池是瞬間凌亂了。

  齊墨只是低低地笑,伸手將她拉起來:「走吧,慕容將軍今日回北疆,我們去送送他。」

  「好!」

  自方出雲離開別院之後,他們就搬了回來。畢竟一應事物別院裡比那處大宅要全。並且小池的病還是要回別院治療要好。至於慕容將軍,因為要靜養,便還留在原來的大宅中。

  午後陽光正好,兩個人捨了轎子,就並肩走去過去。小池走著走著,伸手勾了勾齊墨的手指,齊墨不動,唇角卻彎了起來。

  小池見此,小拇指再勾,勾住他的,一點一點蹭。纖細的指尖,縮在他的大掌中細細地勾勒他的掌紋,並且樂此不疲。

  齊墨忍不住握了握她作怪的手,她鼻子哼了哼,小手掙了掙,繼續。

  齊墨道:「很好玩?」

  「不無聊。」

  「……」

  兩個人一路悠閒地穿街過巷,很快就到了大宅處,伸手叩門不見回應,齊墨臉色微變,一推門,一股血腥之氣迎面撲來,他身後的小池驚呼出聲:「這……這是怎麼回事?」

  「不好!」齊墨直奔慕容征所住的宅院,一路上滿目可見的均是屍體,有些五官扭曲,有些屍體殘缺不全,慘不忍睹。

  「是衝著慕容將軍來的?」小池出聲詢問。

  齊墨拉著她的手:「不知道。但是他定然也危險。」

  小池不再說話,只是靜靜跟著。果然,還未到慕容征的院子,便聽到了交手的聲音。齊墨眉頭一皺,小池掙開他的手:「去救他!」

  齊墨回頭看了她一眼:「一起!」話音才落,手臂便攬上她的腰,飛身而去。

  慕容征並不認識眼前人,雖然對方極力想取他的性命。他沒有辦法,只能拚死一搏,但是眼前這人功夫不同一般,再加上他大病初癒,體力不濟,不過片刻便支持不住。一掌當胸而來,巨大的氣力,將他掀出幾丈遠。

  胸口真氣沸騰,血腥之氣綿延到喉嚨被他硬生生地壓了下去。

  那人走到他面前:「不愧是鎮守北疆的寧國將軍,這樣都可以忍住!」

  「你到底是何人?」

  那人冷哼一聲,抬手凝掌:「取你性命的人!」

  慕容征心中一歎,想著自己征戰一生,本想著金戈鐵馬去,馬革裹屍還,卻不想,今時今日竟要無聲無息地死在這裡。

  閉上眼睛,見慣了死亡的他,雖然遺憾,卻也不恐懼。

  眼看著一張就要劈下,齊墨情急之下拔下小池頭上的玉簪,內力過處,玉簪直刺行兇之人。

  那人反應也是極快,一掌回收,回身轉過,躲過玉簪的襲擊,穩穩落在遠處。

  齊墨帶著小池自牆頭翩然而落。

  齊墨雙眸微瞇,眼中劃過失望:「師父,你竟然沒走!」

  那人一愣,隨即朗笑出聲,扯下面上的面罩,不是方出雲是誰。

  「不愧是我的徒弟,居然這樣你都能認出來!」

  「方纔那一掌正是你的絕學,我怎能不認得!」齊墨聲音低沉,腦中閃現方才一路上看到的慘狀,心中失望無比。

  方出雲笑:「不錯!你還記得!那一招亂雲飛舞,你一直覺得煞氣太重,不肯學,如今可是後悔了?」

  齊墨現在已經無法與方出雲溝通,那廂小池卻緊抿唇角:「你學了《隱劍訣》的武功!」

  方出雲臉色微變,看著小池的眼中五味雜陳:「不錯,就是《隱劍訣》,夏小池,你和你娘一樣聰明!」

  「可是,我卻和她不同!」

  小池側身站到齊墨身邊,直視方出雲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沒有她善良!」

  話音一落,手掌間便扣了幾枚銀針,就要出手。卻不想,手臂一緊,齊墨硬生生將她攔了下來,轉身側首,擋住方出雲理所應當的防禦式攻擊。

  師徒交手,一個出招狠辣,毫不留情,一個招招退讓,卻是滴水不漏。兩個人都是當世的絕頂高手,而且師承一脈,這樣的爭鬥,讓人眼花繚亂。

  慕容征按住胸口,掙扎著坐起來,小池屏息而立,雙手在袖中緊緊握住,甚至於能感覺到掌心的黏膩。

  方出雲不得不感歎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眼前這個年輕人,這幾年的沉靜似乎並不是完完全全地沒落,他感覺到了一種厚積薄發地力量。出雲谷教出來的一切招式在他這裡都變成了他自己的,只隱隱約約有著當初自己教授的影子。

  二人雙掌對接,絕世的內力碰撞,巨大的氣勁迸發開來,衣袍鼓動,飛沙走石,院子裡的樹木被內力震斷,小池拉著慕容征,將他帶離氣勁波及之處。

  方出雲壓住體內亂竄的真氣,穩住身形:「少白,你真是讓為師大開眼界啊!」

  齊墨立在一處假山之上,薄唇緊抿:「好說。」

  方出雲深吸一口氣:「若是平常,我定然十分驕傲能有你這樣的徒弟。只可惜,你我生來便勢不兩立。」他看了一眼小池,「絕世的武功,加上精通巫蠱之術的夏小池。哈哈哈,少白,今日,怕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

  話語一出,齊墨眼中少有地閃過一片狠戾:「不許動她!」

  方出雲不以為意,甚至有些諷刺:「紅顏禍水,少白,你有了軟肋!」

  「那又如何?我甘之如飴!」

  「哼!英雄氣短!」方出雲再也不多話,提起內力,再次朝齊墨攻去。齊墨的武功突飛猛進,這對他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他隱約覺得,齊墨和小池將是他稱霸最大的絆腳石。

  齊墨自然也不甘示弱,方出雲的意圖那麼明顯,今日若是他有個萬一,小池的處境必然堪憂。

  這一次交手,二人皆是全力以赴,殺招連連。齊墨身形變換,夾雜著玉簫單調的聲音,氣勁字四面包抄,方出雲掌力渾厚,週身防護仿若金鐘罩。兩個人都是輕功極好,身形變換迅速,不及掩耳之間,已然沒了蹤影。

  小池心中焦急,囑咐慕容征不要亂跑之後,便尋了出去。只可惜她血蠱復發之後,武功已經大不如從前,此刻才將將提起內力,胸口就悶地發疼。

  停下,喘息,第一次對自己的身體有些痛恨!

  「小池姑娘!」

  小池抬頭,卻看見風馳一臉震驚:「殿下呢?」

  「在……在宅內,我也不知道在哪兒。」

  風馳面色一沉,指揮身後的侍衛:「找!」

  雍王府的親衛,立刻分散離去。

  小池拉住他:「帶我去!」

  找到那兩人的時候,轟隆一聲,眼前的院門被震裂,院牆倒塌,塵土飛揚。風馳立刻拉著小池飛身退後,眼前一片沙塵洋洋而落,灰灰濛濛之中,根本找不見兩個人的蹤影。

  「殿下!」風馳驚叫出聲,連忙衝進去,小池緊隨其後。

  朦朧中只看見齊墨單膝跪地,粗重地喘息,遠處,方出雲站在唯一一棵沒有斷裂的樹下,面色蒼白。

  小池連忙上前,扶住齊墨,手指就搭在了他的手腕上:「你怎麼樣?」

  齊墨握住她的手,帶離自己的手腕間:「無礙!別擔心。」

  「哈哈哈,好啊好啊!自上次南疆一戰到如今,我算是見識到了什麼叫做突飛猛進。少白,你是習武的天才!」

  小池起身站起,怒視方出云:「你居然敢傷他!」紅衣死活,怒目飛揚。

  方出雲眼眸微瞇,方才停止顫抖的手掌勉力地再次提起內力。卻不想夏小池竟然不堪一擊,落在他手上,耳邊傳來細微的聲音:「快走!」

  方出雲一愣,掌力來不及收回,正中小池胸口。他借此力,飛身而去。

  留下話語:「少白,後會有期!」

  紅衣自空中翩然而落,仿若落葉。齊墨大駭:「小池!」

  纖細的身體落入臂彎,溫熱的血浸濕胸前的衣襟。小池抬眼看了他一眼,低聲道歉:「對不起!」

  齊墨臉色黑沉:「請顧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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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無解

  風馳看著眼前緊閉的房門,眉頭擰成了麻花。從殿下抱著小池姑娘進門,顧先生前來診治,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時辰了,可是房內居然一直毫無動靜,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個情況。

  方出雲去而復返,此刻又再次逃離,慕容將軍重傷在身,洛陽城封城以待,可是殿下不出來,接下來他不知道要怎麼做啊!

  時間還在流逝,那廂仍舊是一片寂靜。

  「風侍衛,這如今我們到底要如何做啊?」雍王府調來的親兵衛也面臨著同樣的疑問。

  風馳擰眉:「先把城門封鎖,做好不能出城的百姓的思想工作。至於其他,我們等殿下。」

  「可是都這麼久了。那人看起來便不是好對付的,這麼長的時間,恐怕都跑了。」

  風馳深深皺眉,這些他也想到了,可是……

  那人建議道:「要不,我們去請示殿下?不進去,就在門外傳音……」

  「不行!」毫不猶豫淡定打斷了那人的話,風馳義正言辭,「記住了,在殿下面前,小池姑娘是最重要的,此刻就是有天大的事,不能去打擾。更何況,那人就算跑了,依著殿下的能力,總能抓回來的!」

  「……是……」沒想到居然得到了一頓斥責,那名親兵灰溜溜地退下,臨走時不忘再次瞟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唉,紅顏禍水啊!

  就在風馳等的也快要抓狂的時候,房門終於打開了,顧先生滿頭大汗地出來,衣襟袖口處均可見觸目的血跡。

  「先生!」

  顧先生擺擺手,阻擋他接下來的詢問:「殿下喚你進去!」

  風馳略微一頓,便將問話吞回了肚子裡,轉身進屋。

  才踏進門檻,一股血腥之氣撲面而來,風馳幾乎是立刻就看見齊墨手臂上的鮮血,以及那一身染血的白衫。他靠在床頭,握住小池的手,染血的衣衫也掩藏不住他蒼白地有些過分的臉色。

  「殿下……」風馳訥訥出聲,許是被這樣的場景震住了,竟然不知道怎麼去說接下來的話。

  「外面如何了?」

  「已經封鎖了城門,慕容將軍也已經請大夫救治了,王府親兵也集結在了前院,眼下,就等殿下命令。」

  齊墨低著頭,也不知道在看什麼。如修竹一般的手指細細揉捏著手中的柔荑,一點點地勾畫她手背上可以清晰感觸到的手骨。如此循環往復,卻是不回復風馳的請示。

  「殿下?」

  齊墨似乎是如夢初醒:「讓他們散了吧,將院子護住。至於城門……開了吧。」

  「殿下!」風馳大驚,「可是……」

  齊墨打斷他:「按我說的去做!」

  他聲音不見得有多大,但是威自天來,風馳只好領命而去。

  門再次被關上,齊墨抬手頂住額頭,嘴角的鮮血慢慢溢出。

  他隨意抬手擦掉,眼神落下床上的人兒身上,將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既然,你想放他走,那我就再成全一次……一次!」

  洛陽城的某一個小客棧內,方出雲坐在床上打坐,體內翻騰的真氣似乎並沒有停歇的打算,在他幾次逆行經脈之後,依然故我。

  任督二脈也沒有初初打通時那般順暢,隱隱有一種阻塞之感。

  他有些心急,逆行加劇,終於喉間一甜,鮮血奔波而出,胸口處如遭重擊,耳邊叮噹聲一片,彷彿置身於敲鑼打鼓的場地,頭疼不已。

  不錯,真是不錯!方出雲苦笑,他教出來的好徒弟!

  「主上!」門外傳來三長一短的敲門聲。

  「進來!」

  黑衣人進門,躬身作揖:「主上,城門開了!」

  「什麼?」不可思議。

  黑衣人亦是如此:「城門開了,不知道那齊墨又要做什麼!」

  方出雲低頭沉思,片刻後,冷哼一聲:「不過是欲擒故縱罷了。」

  「那我們要不要出去?」

  他譏諷一笑:「出去,自然是要出去的。他既然要布網給我鑽,我便自投羅網,就看他有沒有那個本事了!」

  黑衣人有些猶豫:「單憑他一人之力自然無需顧及,可是如今,雍王府的親兵衛也差不多集結於此,若是我們硬碰硬,只怕拿不到好處。」

  方出雲不屑:「那又如何,憑你我之力,對付區區幾個親兵衛難道還不是易如反掌?至於齊墨……雖然,我如今狀況不能生擒與他,但若是從他眼皮子底下離開,已不是難事。」

  「可是……」

  「雷天,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膽小了?」方出雲謝謝瞟了他一眼,「這不過是才剛開始,你就這般畏首畏尾了?」

  「主上!」黑衣人心下大驚,連忙跪地,「主上恕罪,是屬下多慮了!」

  「罷了,你起來。我自然知曉你的擔憂。你且放心,我定會萬無一失地到達紫明山!」

  「是!」

  洛陽別院天然居內,顧先生滿頭大汗,手上金針每落下一針,心中便長長吁出一口氣。

  一旁的齊墨還是下午的裝扮,似乎是將小池送回來的之後便一直未曾離開半步。他的臉色很蒼白,本來膚色極白的他讓人看起來有一種近乎透明的恍惚感。

  顧先生勸道:「公子先去歇歇吧。小池姑娘一時半會兒也醒不了。」

  「不用。」意料之中的答案,顧先生無奈搖頭,再次勸道:「可是您的傷……」

  「無礙!」

  顧先生知道再勸下去還是這樣的結果,只好從藥箱之中取出一個青色瓷瓶,倒出一味瓷白瑩潤的藥丸:「這是我近幾日才煉製出來的,有調息之用。此刻,你的內力不穩,可以服一粒。」

  齊墨也不客氣,接過來逕自服下:「多謝!」

  顧先生歎氣:「若是小池姑娘醒過來,看到您這般,怕也是十分自責的。」

  齊墨微微闔上眸子,不再答話。

  顧先生只道他心中著急,便也不再多說了,全神貫注為小池醫治。

  終於只剩下最後一枚,該是落在耳後。顧先生躬身,手指才將將碰到她的耳垂。突然床上的人身體一動,顧先生只來得及轉首,脖子上便是一緊,接著入目的便是一雙通紅的眼睛!

  他大駭,正要出聲,脖子上的力道消失。

  齊墨將小池攬在懷中,雙臂環繞,將她整個人禁錮起來。小池雙目通紅,雙手成爪壯,極力地要去抓站在面前的顧先生。

  她彷彿已經失去了意識,只餘下一種掙扎的本能。

  齊墨極力控制,又怕觸碰到才下的金針,畏手畏腳中,忍不住大吼:「怎麼回事?」

  顧先生連連咳嗽:「怕是血蠱復發了!」

  齊墨心中一涼,心臟陡然收縮,一股驚恐直入內心,本來控制小池的雙臂漸漸鬆了力道。小池趁機掙脫出來,齊墨只覺得眼前紅影一閃,顧先生再次被小池掐住了脖子。

  齊墨上前,扼住小池的手腕,小池反手一掌,齊墨躲過,接著再擒。一來二去,小池失去了耐性,丟了顧先生,全心全意攻擊齊墨,出手之間不曾有絲毫留情,手起掌落儘是殺招,那一雙通紅的眸子連著那一身火紅的衣衫,讓齊墨覺得眼前儘是一片紅色。

  門被撞開,風馳一臉焦急:「殿下!」

  齊墨閃身躲開小池的攻擊,轉身怒吼:「出去!」

  風馳詫異,半晌不懂,齊墨飛起一腳,勁風掃過,哪裡還有風馳的影子?掌風凌厲,帶起門窗全部關閉。

  他與方出雲的那一場爭鬥本就受了嚴重的內傷,此刻又瞻前顧後,自然處於下風。失去意識的小池完全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誰,她只知道要打倒他。

  幾番回合下來,小池漸漸不耐,暴躁出手,每一招每一式更加狠辣。黑髮飄揚,脖頸之上血管畢露,額頭上出現了一道紅色的火焰,顧先生大駭:「讓她安靜下來,快!」

  齊墨自然也看到了,一咬牙,直接停止了格擋。小池一掌上來,齊墨連連後退,後背撞到房間的柱子上,本來就受傷了的五臟六腑再次受到損傷,喉中腥甜一片。

  似乎是聞到了鮮血的氣息,小池身形移動,一手抓住齊墨的衣襟,一手按住他的肩膀,頭低下,唇落在他的肩膀上……

  一陣刺痛,齊墨心中冰涼一片……

  「公子!」顧先生驚叫出聲。

  齊墨連忙抬手,寬大的袖子將小池遮住,雙臂緊緊摟住小池,生怕再生事端!

  顧先生也知道此刻的小池受不了半點打擾,連忙將風馳趕了出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血蠱本身對血液的眷戀,如此大的動靜居然沒有驚到暴躁的小池。

  顧先生捻起一枚金針,悄悄上前,金針落下,懷中人身子一軟,再次落入臂彎,嘴角處殘留著新鮮血液,額頭上的火焰圖案艷羨欲滴。

  顧先生心有餘悸。

  齊墨面如死灰。

  「怎麼會復發?」

  「小池姑娘本來醫治蠱毒的法子就是靠著抑制本身的內力。前段時日,您將她的內力暫時壓了下去,從而讓蠱蟲進入了冬眠。可是這一次,方先生那一掌,大抵是將她被壓制的內力開啟了,真氣在體內縱橫,從而帶動了冬眠的蠱蟲。所以才會這樣。」

  齊墨面色沉鬱,肩膀上的傷口還在流血,本來衣衫只是略顯凌亂,如今可以說是狼狽不已。

  他問道:「能不能再次壓制內力?」

  顧先生也沒把握:「蠱毒本就是南疆之術,到底如何醫治,我並不能肯定。只是,若是再次壓制內力,怕就怕,小池姑娘身體承受不住,武功盡廢。」

  「……」

  「現在,我只能暫時抑製毒性蔓延,讓小池姑娘醒來。如何行止,還是要看小池姑娘如何。」

  「好!」


  小池醒過來的時候是在半夜,房內通火通明。她極力睜開眼睛,只覺得頭痛欲裂,不自覺地呻吟一聲。

  床邊小憩的齊墨立刻驚醒:「小池!」

  小池眼前一片迷濛,她努力地看清楚,卻又看不見,眼前彷彿蒙了一層血紅色的紗:「齊墨?」

  「是,我是齊墨!」抓住她抬起來的手,撫在臉上,「你感覺如何?」

  她很苦惱:「頭疼!」

  「公子先讓讓,我為姑娘號脈!」

  齊墨連忙退後。

  時間流逝中,顧先生的眉頭越鎖越緊,號脈結果可想而知。齊墨的心彷彿也跟著顧先生的眉頭糾結在了一起,胸腔堵悶,呼吸困難。

  果不其然,顧先生號脈之後欲言又止。

  齊墨朝他使個眼色,對方很明白地沒有說話。

  齊墨躬身摸了摸小池的額頭:「頭還疼嗎?」

  小池嘟囔著嘴,眉頭緊皺:「疼,像要裂開了一樣。」手從被子裡拿出來按住眉心,「這裡……火辣辣的。齊墨……我……」

  「沒事!」他笑著安慰她,「你只是中了師父一掌,真氣逆行,所以才會這樣。」

  「是麼?」她將信將疑。

  「自然。」他答地肯定,「小池就是大夫,我還能騙你嗎?」

  小池將信將疑,只是頭疼的厲害,腦中混沌一片,無法思考。齊墨按住她的太陽穴,輕輕揉按:「這樣好些麼?」

  「嗯?」有氣無力地回了一聲,接著又沉沉睡去。

  「如何?」房外,齊墨伸手揉著眉心,難掩倦色。

  顧先生道:「不容樂觀。姑娘原本抑制的蠱毒這一次竟然有燎原之勢。方纔她醒來,頭疼欲裂,應該是蠱蟲入腦之狀!」

  齊墨心中大驚,不可置信地看著顧先生:「那她?」

  「對不起公子,老朽無能為力!」

  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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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0 00:32:22 |只看該作者
第53章秘聞

  一道驚雷當頭劈下,齊墨眼前一黑,幾步站立不住,連忙扶住身旁的廊柱。胸中氣血鬱結,心傷內傷交錯,此刻再也無法支撐,喉間腥甜,一股溫熱的東西從口中噴薄而出,星星點點落在雪白的衣衫之上,一片刺目的鮮紅。

  「公子!」顧先生驚駭,不自覺的要上前替他診脈。

  齊墨擺擺手:「退下吧!」

  「可是……」

  「退下!」

  「是!」強求已經無用,顧先生只好退下,臨走之時,他忍不住回頭說了句話,「公子,小池姑娘如今纏綿病榻,公子若是倒下去了,她恐怕就再無他念了。」

  齊墨渾身一震,扶著廊柱的手緊緊握起,手背上青筋畢露:「謝謝顧先生,我明白了。」

  小池再次醒過來已經是第二日的凌晨,她慢慢睜開眼睛,房內亮著一盞昏黃的燈,陰暗的光線下,她看到窗前靠著的那個人,雙眸緊閉,濃眉蹙起。

  手指動了動,那人猛然睜開眼睛,一雙眸子儘是清明:「小池……」

  「對不起,把你弄醒了。」剛剛才發現,自己的手居然是被他握在手心裡的。

  「傻瓜。」撫著她的額頭,「感覺好些了嗎?」

  那般的關心,居然絲毫不責怪自己,小池鼻子一算,眼中就有了濕意:「對不起,齊墨。」

  齊墨手指一頓,寵溺地笑著:「小池是睡蒙了麼,為何總是說對不起?」

  她微微側首,將臉埋在他的掌中,輕輕蹭了蹭:「你知道的不是麼?齊墨,我是故意放走他的。」淚水沿著眼角落入他的掌中,自責不已。

  「不怪你!」將她攬入懷中,輕撫髮絲,「放他走,我不怪你,可是小池,你怎麼可以將自己的性命置於不顧?我不害怕他離開,但是我怕……失去你!」

  「我……」

  「小池,不管以後如何,你要記住,你的性命就是我的全部,切不可隨意放棄。」

  「我……」

  「記住了!」

  「我……」

  抱著自己的手臂猛地收緊,頭頂傳來的聲音帶著一股怒意的壓抑:「你說,記住了!」

  她詫異抬頭看著他,不無意外地看到他鐵青的臉色,那雙原本清朗的眸子,此刻風雲變幻。她嚇著了,訥訥出聲:「記住了。」

  彷彿是鬆了一口氣,他垂首輕吻她的脖頸:「對不起,嚇著你了。」

  小池的病情目前還無定性,近幾日一直處於半昏迷狀態。齊墨心急如焚,沒日沒夜地翻讀醫書,與顧先生討論治療之法。再加上北疆局勢嚴峻,大齊各地不同程度地出現屍毒之災,內外交困之下,齊墨已然分身乏術。

  書房已經移到了臥房裡,小池自那一日夜裡醒來之後便一直處於沉睡階段,一直未醒,顧先生給她用金針固元,齊墨每日為她輸入真氣,壓制體內的蠱毒,如此一來,倒也不曾出現上次那般吸血現象。

  只是齊墨依舊不放心,日日夜夜守在臥房,除了要與顧先生討論治蠱之法,或者北疆傳來戰報。

  齊墨放下手上醫書,天邊已經開始泛魚肚白了,沒想到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他稍微洗漱了一番,便躺倒小池身邊,和衣而眠。

  他將將閉上雙眼,突然感覺面前呼吸滾燙,他猛地睜眼,一雙血紅的眼睛近在咫尺!

  緊接著脖子一痛,熟悉的血液流失地感覺再次襲上心頭,他微微闔上雙眸,原本要在她身上下禁忌的雙手漸漸鬆開,將她攬入懷中,輕撫她纖弱的背。

  一滴滾燙的淚落在脖子上,他心一顫,輕聲喚道:「小池?」

  身上的身體微微一顫,他竟然十分高興:「小池?你記得我,是不是?」

  耳邊傳來低聲得嗚咽,他的眼角也有些濕潤:「沒事的小池,我血多,我不怕!」

  似乎適得其反,身上的人兒不僅沒有停歇,反而越來越傷心,滾燙的淚水從一滴一滴變成了一條一條。

  他笑著安慰:「小池不哭了,再哭就變醜了。」

  「小池乖,我真的沒事,我身強力壯著呢,一點點血,不算什麼。」

  「小池?」

  「小池?」

  身上的人兒半天沒動,脖子上吮吸的力道也消失無蹤。他驚訝地將她扶起,卻發現她竟然再次沉睡了過去。

  心下原本因為她清醒的輕鬆瞬間又變成了一塊大石沉甸甸地壓在心上。

  第二日與顧先生說起此事,對方不僅沒有任何地輕鬆之象,臉色反而越發沉重。

  「是不是情況不太好?」

  「不知道殿下可知曉有一種情況叫做迴光返照。」

  眉間出現深深的褶皺:「你是說……」

  「不錯。」顧先生解釋道,「近日,你我一方面用金針固元,保證姑娘神識尚存,一方面又為她輸入真氣,保證她蠱毒不至於擴散,所以她才會一直沉睡,這樣有助於她身體的恢復。可是,她竟然再次吸血,並且在吸食的過程中有了意識。」顧先生頓了頓,「姑娘對你的情意,怕是天高海深,可是即使那樣,她依舊阻止不了自己,情況之危險,由此可見。」

  「……」

  回到院子裡,小池還在昏睡著,他緩步上前,坐到床前拉起她的手,闔上雙眸,將她的手捂在額頭,久久不動。

  近日裡翻閱典籍的毫無進展,外出尋醫的近衛毫無消息,北疆西疆局勢嚴峻,顧先生那一席話的雪上加霜,都像是一塊塊巨大的石頭毫不留情地砸在他的心頭,眼前人昏迷不醒,更將那不堪重負的心再次捅上鮮血淋漓的一刀。

  念及當初她在自己面前直言生死,他是怎麼說的?哦,不會讓她死的!那時候他多麼信誓旦旦啊,可如今呢?他能做什麼?

  那一尊淡然無波的背影,此刻盛滿無助。

  「殿下!」門外傳來風馳小心翼翼的聲音。

  他整理了一下情緒,讓聲音聽起來依舊如往常一般冷清:「何事?」

  「外面來了幾個人,自稱姓落日,要求見殿下!」

  他猛地站起,疾步出門:「快請!」

  別院門口站著三個人,一對年輕夫婦加上了一個老人。齊墨遠遠便認出了那位女子便是盛京紅極一時的林緩歌,那個男子,應該就是自己飛鴿傳書請來的人。

  「殿下!」林緩歌率先出聲,她身邊的男子聽罷,朝齊墨看了一眼,朝拱手作揖:「落日無殤!」

  齊墨回禮:「齊墨!」轉而向他身邊的老者微微鞠躬,「這位應該就是落日宮主吧。」

  那老者一頭銀髮,高鼻深目,聽罷齊墨的話,深邃的眼神落在齊墨的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隨後問道:「你就是齊墨齊少白?」

  「正是!」

  「我要見阿池!」

  「請隨我來!」側身讓路。

  落日孤寒也不客氣,一撩衣袍,大步而入。

  「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何突然昏迷不醒?」一進門就迫不及待地要問明事情原委,當初在宮中只收到一紙短小精悍的飛鴿傳書,言明小池重傷昏迷不醒,其餘地便沒再多說。

  他日夜兼程而來,自然就是要將事情弄清楚。

  齊墨抿唇,首先告罪:「是晚輩照顧不周。」

  「少廢話,」他心急如焚,哪裡還聽得進去其他,「你且將原委說與我聽!」

  「好!」攔住要發作的風馳,齊墨不甚在意,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了出來,「到底是我沒照顧好她,請宮主責罰!」

  「哼!責罰你有什麼用。」落日孤寒臉色鐵青,「到底是她太過重情,和她娘一樣!」

  說著已經到了小池的房門口,齊墨道:「就在這裡,只是,她一直昏迷不醒,宮主恐怖無法與她交談。」

  落日孤寒又哼了一聲,舉步上前,只是在推門的時候,力道明顯放輕了。

  落日無傷轉身拍拍齊墨的肩膀:「父親太過擔心,所以言辭有些不周,還望殿下海涵。」

  齊墨苦笑:「本就是我的錯,宮主生氣也是應該。」

  「殿下切莫如此,小池一向有主見,當時情形緊急,你也是鞭長莫及。」

  齊墨搖頭不語,長歎一聲。

  林緩歌握住落日無傷的手:「走吧,我們也進去瞧瞧妹妹。」

  「好!」

  落日孤寒提小池診脈之後,臉色越發地差了,齊墨心中的大石似乎也越來越重。

  「宮主?」

  落日孤寒無力地擺擺手,示意大家出去說。

  「阿池原先的治療之法可是按照無殤給你的方子來的?」

  「是的。」

  落日孤寒深深吸了一口氣:「將她內力壓制,從而阻止蠱毒蔓延,可謂是飲鴆止渴。一朝筋脈盡通,內力散發,力量多餘之前幾倍不止,蠱毒的甦醒與蔓延便愈發強烈。如今……如今……很是棘手啊!」

  林緩歌十分擔憂:「既然是棘手,是不是還有別的辦法?」

  落日孤寒掃了一眼齊墨:「有是有,但是……」

  「如何?」不帶他說完,齊墨連忙詢問。

  落日孤寒歎氣,看了一眼齊墨:「阿池定然不會答應的。」

  齊墨見他神色,也明白他說的法子,緩緩低頭,幾乎是自言自語:「她定然是不會答應的。當初,她親自拒絕了。」

  落日孤寒疑惑:「親自拒絕?阿池自來中原便不曾再回南疆,莫不是顧氏有人來了中原?」

  「不錯,正是浮生城的繼任城主顧淵鴻!」

  齊墨將事情原委再次原原本本地與落日孤寒說了,對方的臉色一直不好,到後來竟然有了哀戚之色。待齊墨全部說完之後只換來他的長長一歎:「這樣的性子,還是這樣的性子。太上絕情,卻又太上多情。」

  言罷,連連咳嗽。落日無殤連忙上前,一手按在他的背上:「父親。」

  落日孤寒微微闔目,靜靜調息,待落日無殤撤了內力,才緩緩睜眼。見到齊墨略顯詫異的神色,解釋道:「陳年舊?。」

  落日無殤道:「當年在西域與出雲谷谷主一戰,一時不查,傷及肺腑。父親的身體便一直這般。」

  「我師父?」齊墨問道,「可是十年前,您入中原之時與他的那一戰?」

  「不錯!」落日孤寒神色一冷,「當日只覺得他是個翩翩君子,卻不想竟然這般歹毒,若不是後來無殤找到小池,我還一直被蒙在鼓裡。」

  當年的事情的確是個意外,那時候落日孤寒要入中原不過也是為了討一個公道。當初去昆夷族浮生城的並不止方出雲唐越和齊雍三人,另外還有一個大家同時沒有提起的名字,那便是落日孤寒。

  昆夷族三寶流失,落日孤寒昏迷中被送離浮生城,一路上遭到浮生城的追殺,言明他居心叵測盜走昆夷族三寶。那時他便戀慕小池的母親夏初荷,一時之間害怕她受責罰,便隻身又返回浮生城,卻不想路上又遇到方出雲,得知夏初荷被禁閉。讓他前來助他逃走。那時候落日孤寒自是不願意走的,直到方出雲拿出那半塊玉玦。

  他回中原之後一直伺機想再回浮生城,卻不想城外陣法離奇,他再也進不去。八年後方出雲名聲曉諭中原,他方知當年不過是一起栽贓嫁禍,而他只是方出雲的一枚棋子。氣急攻心之後,便率落日雲天宮直入中原。

  可是那一次,方出雲卻是只身前來阻擋自己。

  「那一戰必然是免不了的。他學了《五蠱之書》上的武學,我被他下毒,身受重傷。而後初荷出現,她說那幾本書乃是她盜出送與方出雲的,於我無干。而當初浮生城的種種不過是她的虛與委蛇。她不讓方出雲殺我,同時要我立下誓言,此生不再踏足中原半步。我只當初荷變心,心痛難抑……」

  「後來您就回了西域。」

  「是的!」他長歎,「如今物是人非,當年他那般使計陷害於我,後來又用初荷刺激我,我灰心喪氣之餘,只想著若是初荷能夠幸福,我便是一輩子呆在西域那又如何呢?」

  「那後來您為何又在中原設這麼多的分號?」

  「分號也是近幾年才設的。」落日無殤接口,「剛開始,我們只經營西域與中原交界之處,一方面瞭解武林近況,另一方面也可以為宮裡帶來收益。後來父親身體越發不如從前,也……越發懷念夏姨,所以才在中原設了分號,慢慢尋找夏姨的下落,直到我遇到阿池。」

  「那時候前輩已經知道我師父和夏姨在一起,為何不直接去出雲谷找呢?」

  「我們去過。」落日無殤道,「初來中原之時我們便去過那裡,雖然損傷慘重,但是也知道了年方出雲所言全是假話,而夏姨根本沒有留在出雲谷。」

  「如此說來,那……小池並不是前輩的……」齊墨思前想後只覺得這種可能微乎其微。

  落日孤寒十分驚訝:「阿池未曾與你說麼?方出雲才是她的父親!」

  一語出,齊墨心中震驚無比,只是,與此同時,心中縈繞多時的疑問也終於得到解答。怪不得那時候她對著師父總有一種嬌憨樣子,怪不得她在那一刻冒著那麼大的危險都要讓他離開。只是,多傻,你為何不告訴我?

  告訴我,至少不用如此冒險。

  雖然齊墨一直不動聲色,只是自身上散發而出的哀傷還是打動了現場的每一個人。大家都十分有默契地沒有說話。

  「各位先到前廳用茶可好?我即刻命人去安排一下各位的住處。」

  「不必了……我們回霜花台即可……」話音未落,房內突然傳來轟隆一聲。齊墨臉色驟變,在落日孤寒還未反應過來之際,他便已衝回房內。

  落日孤寒濃眉緊蹙,二話沒說立時跟了過去。

  一掌推開房門,卻只見齊墨緊緊抱著小池,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這……」林緩歌驚呼出聲,無殤立刻將她拉入懷中,伸手掩上她的雙眸。厚實的大掌落在林緩歌的眼上,依舊制止不住他微顫的驚恐。

  掌心裡傳來灼熱的濕意,林緩歌伸手抱住他的腰,將自己埋進他的懷裡,低聲抽泣。

  落日孤寒一臉驚痛,轉身朝無殤做了個手勢,三個人轉身出門,輕輕關上房門。

  「怎麼會這樣?」林緩歌實在無法接受這樣的一個結果。

  落日孤寒緊緊抿唇,一拳打在一旁的大樹上:「不行,如今這情況,即使是小池不願意,我也要把她送回浮生城!」

  「這……」無殤有些猶豫,「這事還是和少白兄商量一下吧。」

  「還商量什麼?」落日孤寒震怒,「再商量下去,你妹妹就成了怪物了!」

  身後咿呀一聲,齊墨現身,站在門口。手臂上的傷口草草包紮了一下,玄色衣衫上幾乎看不見方才滴落的血跡。

  「少白兄!」無殤開口,卻又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

  齊墨上前朝落日孤寒拱手一禮:「晚輩明白宮主之意,只是,此事不到萬不得已晚輩萬萬不敢不顧及小池之意願……晚輩……」

  「放屁!什麼小池之意願,她如今昏迷不醒,行為如同惡魔,若不及早治療,你當她還能有意願?」

  齊墨咬牙,終於說出了一直存在於心底的打算:「晚輩曾從一本醫術上看到,南疆蠱毒皆是有生命之物,可以通過血液將之轉移。不知道宮主可精通此間法門。」

  落日孤寒大驚:「你的意思是……要將小池身上的血蠱引到自己身上?」

  「是!」齊墨毫不猶疑,「當初晚輩也曾中血蠱,乃是小池親手治好。若是這一次將血蠱引到晚輩身上,待小池甦醒,定然能夠再一次治好晚輩。」

  落日孤寒幾乎不敢相信眼前之人所說的一字一句:「你當小池連自己都治不好還能治好你?」

  齊墨深吸一口氣:「她不是治不好自己,她只是不甚在意。若是今日是我身患蠱毒,她必然全力以赴。」

  「唉!」落日孤寒看著眼前執拗的青年,彷彿看到了當初的自己。只可惜,一切事情哪裡又是自己想的這麼簡單呢?若說來之前他對這個少年時期便享譽江湖的人有幾分偏見,到這一刻,也都隨之散盡了。

  「你自是瞭解她,但是你不曾瞭解這血蠱。」落日孤寒轉過身去,抬頭閉眼,「小池所中血蠱與你的必然不同,或者說與任何血蠱都不同。她的與其說是蠱,不若說是咒,血咒!」

  「血咒?」

  「這是一種生蠱,世代相傳,仿若是牽連在一族人身上的命運。沒有解藥,更沒有什麼轉移之說。這種蠱蟲成千上萬隻,隱藏於人的血液之中。到了特定時候,蠱蟲甦醒,便在血液之中繁殖,若是不及時治療,便是萬蟲噬心!」

  「何時是特定時候?」

  「十八歲生辰之日,」

  「……」齊墨幾乎絕望,沉默許久,終是有了認命的無奈,「只有那一種方法嗎?」

  「目前是的。」落日孤寒轉身,有些不忍心看齊墨的臉色,「當初她母親幾經曲折,雖然抑制住了蠱蟲,但是阿池還是遺傳了她的血蠱,那邊就說明她並未找到解救之法。」

  「我自是知道你定然捨不得,就是阿池自己,也定然是不願意。你顧及她的想法,所以遲遲不肯走那一步。可是年輕人啊,人若是連命都沒了,哪裡還有別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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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0 00:32:36 |只看該作者
第54章入城

  燈火闌珊中,齊墨拿著乾淨的帕子細細地擦著小池的手,一點一點細細的慢慢地擦,仿若是對著一件稀世珍寶。

  放下帕子,他愣愣地看著眼前人,就像這幾日來一貫的那樣。

  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如此地無能,即使是當初失明之時,他亦不曾有如此感覺。即使是以命換命都是奢侈。

  「我自出生身體就不好,為了活命,父親把我送到出雲谷,雖然是保住了性命,卻失去了作為一個孩子最需要的親情。師父待我一直不冷不熱,不特別溺愛卻也不特別上心。他一年到頭似乎總有忙不完的事情。後來我身體每況愈下,那一年到唐門,唐年告訴了我身重蠱毒的厲害,因此也堅定了我隱退的決心。」

  「我一直以為我的一生將會在雲州那個小小的別院裡結束。卻不想有一天有一人就那樣毫無預兆地闖進來了。她俏皮可愛,有點小小的心機,卻又不令人討厭。我明明知道她接近我是有目的的,但是我就是貪戀那一點點的俏皮美好。她在我身邊大膽說話,毫不顧忌。甚至有一些都是一個女孩子不該說的……」

  「可是,我就是被她吸引。初時的無所謂變成了注意上心,最後就怎麼都離不開了。看到她難過我也難過,看到她受傷,我恨不得代替她。可是她有她的世界,她的生活,不能因為我一個半死之人而被牽絆。所以,她走了,我不曾有任何阻攔,即使那之後相思刻骨。」

  「後來,她又回來了,那樣毫無預兆地回來了。在我生命流逝即將垂危之時,她又將我從死亡的邊緣拉了回來。那一刻,寒梅映雪中,我牽住她的手,發誓,此生再也不能失去她。」

  「可是怎麼辦呢?她也生病了,而且我無能為力。我……我真的是沒用啊!從認識她開始就是她一直在為我操勞,我不僅未曾回報她半點,還一直連累她。」

  「我該遵守她的意願的,可是,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死。我希望她活著,一直活著……」握著她的手,俯下身去,將自己的唇印上她的,慢慢吐出最後三個字,「對不起……」

  第二日,齊府洛陽別院的門口,四匹雪花驄已經整裝待發。風馳將馬車套好,仔細地檢查了一下前前後後,指揮著眾人將需要帶走的東西搬到後面的隨行馬車上。

  別院內,齊墨幫小池換好衣服,扶她坐靠在床頭。因為這段時日的臥床,一直頭順的長髮有些凌亂。他取來梳子幫她細細梳開,髮絲從指尖流連而過,他忍不住緊緊抓住,最終又無奈地放開。

  就是她一樣,他想留,他不捨,最終卻仍然要放棄。

  「公子,馬車已經備好了。」

  梳發的手指一頓,他啞著嗓子:「知道了。」

  「落日宮主一行人也來了,正在前廳等候。」

  「你先下去。」

  外面沒有離去的跡象,他有些煩躁:「還有事?」

  「崔……崔公公帶聖旨來了。」

  眼中光芒一凜,濃眉緊蹙:「說了是何事嗎?」

  「不曾。直說,要殿下去前廳接旨。」

  「知道了。」

  外面腳步聲漸遠,齊墨也終於將小池的頭髮梳好了。拿過一旁的昭君兜將她嚴嚴實實地包起來,打橫抱起,走出了院門。

  回首,院中桃花紛紛而落,粉色的花瓣揚起四月天的蕭瑟。

  原來已經是春末了!

  抱著小池一路走到前廳,落日無殤連忙迎了出來:「這是……」

  齊墨朝他微微頷首,帶著小池進了屋子,將她輕輕放下靠在一旁的椅子上,轉身朝崔公公行了一禮,制止崔公公接下來的話:「公公等會兒。」

  在崔公公不解的目光下,他走向落日無殤,掀起衣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在場眾人無一不驚,崔公公嚇得聲音都顫抖了:「殿……殿下,您……」

  「少白兄,有話好說,這是作甚?」

  齊墨不起:「無殤兄,此去南疆,我定然要陪著小池。如今,北疆局勢複雜,在下幼弟齊硯正在戰場,此次聖上下旨定然是要我前去協助。懇請無殤兄代我前去!」

  落日無殤上前扶起齊墨:「我答應便是。」

  落日孤寒心中輕歎,上前一步:「你且起來,無殤已經答應。只是大齊皇帝既然下旨,你這般自作主張……」

  齊墨道:「前輩放心,晚輩自有計較。」

  齊墨依舊不起,再次轉向落日孤寒:「前輩於數十年前曾到浮生城,此次晚輩前去關係重大,晚輩斗膽請前輩隨行。」
  「這事即使你不開口我也是要去的,你先起來,以後也別叫什麼前輩了,就隨著小池叫我一聲寒叔吧。」

  「多謝!」齊墨終於起來,對上崔公公憂心忡忡的眼神,「此次勞煩公公前來傳旨,只是少白心有餘而力不足。這位無殤兄也是享譽江湖之人,定然能夠幫助阿硯平定北疆。」

  「殿下這般安排,灑家是無話可說。只是聖上那裡,恐怕不好交代。」

  齊墨摘下腰間玉玨:「請公公將此物交予我父王之手,再將今日之事說與他聽,請他到聖上那裡為我請罪。待我從南疆歸來再親自面聖,請皇上降罪!」

  「唉,罷了罷了!」崔公公手下玉玨,掃了一眼那邊昏迷的小池,示意前來傳旨的隨性侍衛,「咱們走吧!」

  「恭送公公!!」

  崔公公走了幾步,又回頭:「灑家雖然不知道殿下此去南疆到底為何,但瞅著也是一件不尋常的事。殿下一路安好。」

  齊墨微微動容:「多謝!」

  崔公公又道:「那位少俠,灑家便住在洛陽安樂的君悅客棧,少俠若是準備好了就前來找灑家吧!」

  「是。」無殤應下。

  ***************************

  一路到南疆也沒出什麼別的差錯。只是半路上小池又醒了幾次,依然如同往常般沒有任何意識,只是嗜血。齊墨內傷未癒,外傷又起,加上這段時日的失血和長途奔波,臉色越發蒼白。

  落日孤寒看了也覺這個年輕人十分不易,雖想安慰,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畢竟是面臨生死啊!

  桃花已落,綠色漸漸深沉,連著呼吸的風都有了熱意。一路行來,森林越發茂密,鳥獸蟲怪也多了不少,經常是走著走著,路邊就有毒蛇曲折的身影。也幸好趕車的兩位童子都是見慣了世面的人,也不覺得有多驚訝。

  「這是快到了啊!」十幾年未曾踏上這片土地,落日孤寒再見這一片鬱鬱蔥蔥,心底多多少少有一些滄桑感。

  齊墨聞聲也掀開車簾看了一眼外面的鬱鬱蔥蔥,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小池,終於什麼都沒有說。

  落日孤寒道:「到南疆並不是難事,接下來我們要合計一下如何去浮生城了。」

  「的確,我曾遣人前來求取血蠱治療之法,卻不想被浮生城外陣法阻攔,還為此損了幾名影衛。」

  落日孤寒挑眉,「怎會如此?當年我來這裡,浮生城外一片和樂,不曾有什麼陣法。」不然,當初他們三人也不會那般簡單地就進去了。

  撫著小池髮絲的手指一頓,齊墨道:「許是時日久了,浮生城有了變化也說不定。」

  「也對。畢竟當年昆夷族三寶丟失,並不是一件小事。城中加緊防衛也是常情。」言罷,問道,「你當初還遣人來這裡求取血蠱治療之法?」

  「是的。當初得知這一切,思及顧淵鴻的態度,我想,或許能夠有其他辦法。」歎氣,「第一次來時,損了好幾名影衛,只餘一人回去。第二次我派了貼身影衛前來,依舊如此。」

  落日孤寒陷入沉思:「若是如此,這一次我們要進入浮生城怕是有些難度了。」

  齊墨維持著原先低頭的姿勢,一雙眸子定定地看著昏睡的小池:「即使難如登天,我也要面見顧淵鴻!」

  到南疆澧城的當夜,齊墨將小池安頓好,自己便全副武裝地出發了。落日孤寒並不贊成他如此急切:「一路這麼多日都沒事,你也無需急這一時半刻。更何況,你一路未曾好好休息,內傷未癒,你……」

  齊墨道:「多謝寒叔關切。只是浮生城外既然機關重重,我必然要先去探個究竟。若是有其他變故,我們也好先做打算。」

  「可是……」

  齊墨知道落日孤寒的擔心:「放心,我雖有內傷,但是此時並不是去拚鬥,而是看一下陣法機關。我知道如今情形,必然會保住這條命的。」

  「好吧。你一路小心!」

  齊墨點頭,朝風馳使了個顏色,二人便匆匆離去。

  浮生城位於南疆澧城正中的浮陽山上,澧城土著居民便是昆夷族,因為浮生城為昆夷族皇室,居民依山發展,逐漸形成一種眾星拱月之勢,越發凸顯了昆夷族皇室的至高權利。

  齊墨與風馳二人一路上不曾耽擱,到了浮陽山之時,齊墨明顯感覺到一股詭異氣息。

  「上一次,你便是從這裡上山的?」

  「是的。」風馳仔細看了一下周圍,應答之後又覺得似乎哪裡不對,「可是,當初這條路……似乎不是這樣子的。沒這麼多樹……」

  哪裡不對呢?

  齊墨聽罷,眉頭也皺了起來:「怕是你上一次闖入讓他們察覺之後便又換了生門。」

  「那……這條路。」

  「無妨!」齊墨道,「不管從哪裡進,都會陷入迷陣,就看最後能不能找到生門了。走!」

  「是!」

  當天已經濛濛亮的時候,風馳看到了前方樹上自己繫著的那條布條,他朝四周看了看,景像已經完全不是他們方才進來的時候的樣子,但是那個布條明明是自己留下做記號的。

  「殿下……我們……」

  「回到了原點。」

  「可是……為什麼這些……」

  「景象不同,卻的確是我們走過的路。這只能說明我們看到的全是假的。」齊墨隨手著了一條樹枝,蹲下身在地上畫了起來。

  「這是一個生死連環陣,我們走過的通道其實是死路。走到最後我們又會回到原點。就像這……」

  風馳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到地上一圈圈的圓圈:「您的意思是,我們一直都在最外圍轉圈?」

  「對。」扔掉樹枝,站起身,「也就是說,我們必須找到一條通往第二層的路。」

  「可是,眼前景象千變萬化,我們怎麼知道那條路是通往第二條的。」

  「所以,我們就再走一圈。」

  風馳並不明白齊墨的想法,但是他既然說再走一圈,他也就隨著。畢竟,此刻除了再走一圈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可是,那也不該是停在這處懸崖邊啊。

  齊墨走到懸崖邊,低頭看了一眼,毫不猶豫地抬腳向前。風馳大驚,也顧不上主僕身份,一把拉住他:「殿下,您……」

  齊墨回頭看著他:「這是生路!」

  「什麼?」

  「生死連環陣,其實就是生死相連,我們走的生路是死路,那麼這條死路必然就是生路!」齊墨臉色很平靜,彷彿眼前真的是通天大道一般。

  風馳不敢相信:「殿下,並非屬下不信任您,只是您不能以身犯險!」一咬牙,趁著齊墨不備,自己首先一腳踏下去。

  預期的騰空感沒有到來,腳底下卻是濕濕地涼涼的,好像是……好像是……水!

  他猛地睜開眼睛,果然自己是踩在一條小溪裡的。抬頭,齊墨正笑吟吟地看著自己。

  「這……」後腦勺一痛,他嗷叫一聲。

  齊墨哭笑不得:「赴死起來倒是挺乾脆的!」

  風馳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被齊墨拍打的腦袋,尷尬地呵呵兩聲。

  齊墨朝四周看了看,一片青翠的草地,綿軟地一大片,草間有許多不知名的小花,蝴蝶翩翩飛舞,時不時地停留其上,耳邊時不時地傳來幾聲清脆的鳥鳴,有一種鳥語花香的感覺。

  「這裡好美啊!」風馳由衷讚歎。

  「的確。」齊墨舉步上前,朝四面看了看,臉上並沒有走出迷陣的輕鬆。

  風馳問道:「那我們是不是走出來了?」

  齊墨沒有立即回答,只是看著遠方。良久之後,才回道:「我想……沒有……」

  「啊?剛才那個不是生門嗎?」

  「生死連環陣吶,陣陣相扣,這應該是第二層!」言罷,舉步而去。風馳心有疑惑,但是經過方纔那一出,此刻他是全心全意地相信世子殿下的判斷了。

  第二層顯然比第一層要難。因為舉目望去全是草地,草地似乎綿延萬里,根本沒有盡頭。這時候風馳完全相信了齊墨所說。浮陽山是一座山吶,怎麼可能有這麼一片廣袤的草地呢?這裡不是北疆的草原!

  而且:「你我自城裡出來不過是剛剛入夜,怎麼麼可能這麼快就艷陽高照?」

  也對。

  可是,「這一層,生門又在何處?」

  齊墨站在原地看了一眼四面,把才纔走過的地方在腦海裡回放一遍,撿起幾顆石子,順著金木水火土的方向擺放整齊,而後用風馳看不懂的順序一動。終於,五顆石子歸於一處,直指方纔他們踏入的那條小溪。

  「原來如此!」

  風馳抓腦袋:「殿下,這是?」

  「生即死,死即生!走吧!」

  當腳步再次落入方才起身的地方時,眼前一切驟然變換。

  什麼青青綠草,什麼鳥語花香瞬間歸於虛無。

  風馳瞪大眼睛,直到破空之聲傳來。

  長劍出鞘,擋開破空羽箭,緊接著羽箭接二連三,如同落雨一般。

  風馳臉色驟變:「殿下,小心!」

  耳邊傳來齊墨清晰的回答:「無礙。」

  當第一批箭雨落下,第二批箭雨緊接而至。齊墨揮簫擋箭,不疾不徐:「在下大齊玉簫公子齊墨,求見浮生城顧淵鴻!」

  箭雨有一瞬間停滯,緊接著,洪厚聲音自虛空中傳來:「城主大人豈是爾等說見就見的?」

  「在下有要事與顧城主相商,請閣下行個方便。」

  「哼!中原鼠輩,還不快速速離去!」

  箭雨再次襲來。

  風馳本來就一肚子火,加之對方居然這般污蔑殿下,心下更加火大:「什麼人,居然這般口出狂言。我大齊雍王世子,豈容爾等這般!」

  飛身而起,自袖中掏出一把梅花針,內力運處,梅花針如雨點般四散開來。

  耳邊傳來呼痛聲。

  齊墨眼疾手快,一掌劈開眼前大樹。

  轟隆一聲,眼前景象再次變換。原本漆黑的林木統統消失,留在眼前是一條通天階梯,兩旁燈火搖曳,階梯四周站著圈衛兵,將他們圍在其中。

  為首一人方正大臉,怒目圓睜:「你……你們!」

  齊墨收起玉簫,雙手抱拳作揖:「實在有事求見城主,煩請閣下通報一聲!」

  那人冷哼一聲,卻是不動。

  風馳拔劍就要上,浮生城眾衛兵也不看示弱,紛紛拔出腰間長刀。

  齊墨連忙阻止。

  雙方僵持不下。

  顧城的聲音驟然而至:「世子殿下,我家城主有請!」

  齊墨收起玉簫:「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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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發表於 2017-4-20 00:32:50 |只看該作者
第55章甦醒

  浮生宮建於浮陽山的頂端,一路石階幾乎通往雲霄。

  顧淵鴻坐在大殿裡看到背光而入的那個人,一雙眸子越發犀利。

  「世子殿下不在中原享清福,跑到我這浮生城來作甚?」

  齊墨也不拐彎抹角,雙手抱拳,誠懇請求:「請城主救救小池!」

  原本懶散靠在寶座上的顧淵鴻立即坐直了身體,懶洋洋的眸子裡儘是緊張:「小池怎麼了?」

  「血蠱復發,已至昏迷。」

  「哼!」顧淵鴻怒而站起,「她不是相信你麼,不是要把命放在你身上麼?怎麼,此刻還是要來求我?」

  齊墨上前一步:「是我無能。萬望城主施救。」

  顧淵鴻再次冷哼一聲:「你是知道的,要救她會是什麼結果。」

  「是的。」

  「你願意?」

  齊墨袖中的手握成拳,幾乎用了全身的力氣:「我只要她活著!」

  「好!」顧淵鴻自寶座上走下,站到齊墨面前,「此刻我若是救了她,她便會成為浮生城的城主夫人,你此生都不能再與她相見!」

  齊墨低頭不語。

  顧淵鴻諷刺道:「怎麼?捨不得?還是你想我救了她,你還與她雙宿雙飛?」

  「並不曾如此。只是……我請求你救她,也就僅僅止於救她,至於之後,那就看她自己的意思了。若是她願意留在浮生城,我自然不會強求半分。」

  「那若是她要走呢?」

  「那我便帶她走。」

  「哼!」顧淵鴻聽罷大怒,「你當我浮生城是什麼地方?」

  齊墨不卑不亢:「我只想她活著,快活地活著!」

  「怎麼?在你眼中,她與我一起就不快活?莫要忘了,我們自小一起長大,我比你瞭解她!」

  「我不否認。」

  顧淵鴻臉色稍霽,又恢復了那種漫不經心的樣子:「齊墨,這就是你求人的態度?難道你就不怕我不救她麼?」

  齊墨一怔:「那麼顧城主還有什麼別的要求?」

  顧淵鴻唇角微揚十分得意:「我們浮生城的神廟,自上一任聖女離去之後便一直少人看守,不知道世子殿下是否有興趣去那裡住上一陣子!」

  「你什麼意思?」風馳怒了,「我們世子殿下身份高貴,怎麼能給你們看神廟!」

  顧淵鴻濃眉微挑:「無妨,那我便多思考幾日,畢竟要找一個身份高貴的人十分不易。」

  「好!」

  「殿下!」聽聞齊墨的應聲,風馳只覺得心底都涼了。

  齊墨卻是無所謂:「只要你救她!」

  似是在顧淵鴻的掌握之中,他並沒有多少訝異之色,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那麼,世子殿下,請吧!」

  齊墨不解:「什麼意思?」

  「自然是請殿下去神廟了。」彷彿恍然大悟,「哦,殿下不必憂心小池,我自然會讓人去接她的!」

  小池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裡她變成了一個惡魔,嗜血,無知。她甚至能感覺地到溫熱的血從喉嚨裡流入身體的感覺。

  她抓住胸口,窒息的恐懼感。

  鼻尖似乎有鮮血的氣息,心往下一沉,難道,那並不是夢境?

  猛地睜眼,卻看到她怎麼也想不到的那個人。

  「醒了?」邪肆的笑容,火紅的衣服。湊到自己面前的手腕上還有剛剛劃破的傷口。

  「你……」喉嚨裡真的有鮮血的味道,「我……」

  顧淵鴻坐下來:「你想問你為什麼在這裡對麼?或者,你想問,我這是做什麼?」

  小池看著他,點頭。

  顧淵鴻隨意將匕首丟在一旁,扯了一旁的錦帕摀住手腕:「阿池,難得你會有這麼溫順的時候。」

  小池眼眸瞪大,卻奈何沒有力氣說話。

  顧淵鴻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沒力氣?這個正常。哦,你想要聽答案?」他故作神秘。「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呢!」

  小池眸中的光彩漸漸消失,乾脆閉上眼睛,什麼都不問了。

  她知道,他不會說的。

  顧淵鴻自覺沒趣:「真是沒良心呢,我為了你都割腕了,你居然一點表示都沒有。」

  小池不動。

  摸了摸鼻子:「不就是沒回答你的問題嘛。其實也不是不能告訴你。」

  看到床上的人睫毛顫動,他有些不高興:「但是,就是不想告訴你!」

  小池咬牙,用盡全身力氣:「顧淵鴻……你……混蛋!」

  顧淵鴻笑的沒心沒肺:「你一直都知道的不是麼?不過,阿池,以後我可能會更加混蛋!」

  「什麼……意思……」

  他沒回答她,只是給了她一個微笑,轉身出去。

  小池還想再問,厚重的殿門闔上,只餘下一室寂寥。

  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一切恐怕就要脫離自己的掌控了,也許她還要走上她一直避開的那條路。

  三天,三天時間,小池什麼人也沒見到,除了顧淵鴻以及那個伺候她的丫頭。

  三天,她也未曾說過一句話,不僅僅是她不知道說什麼,也是她需要時間去思考前後因果。她要想想,接下來要怎麼辦。

  顧淵鴻每次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每次來都不忘記刺激她兩句,走的時候又無聲無息。一切彷彿回到了在師門的感覺。每當自己對前途抑鬱的時候,他總能刺激她的鬥志。

  這一次也不例外。

  她很感激,但是,也僅僅止於感激。

  第四天,她似乎恢復了那麼點力氣,掙扎著要下床。一旁伺候的丫頭立刻上前扶著:「姑娘,您身子不好,還是好好休息吧。」

  小池不願意:「再這麼躺下去,我就可能一直都這麼休息了。」

  那丫頭也是個靈力的孩子,當下立刻說好聽的:「姑娘說笑了,城主大人那麼喜歡您,肯定不會讓您一直這麼休息下去的。」

  小池皺眉:「誰告訴你這些的?」

  「這還用說嘛!」小丫頭口齒伶俐,「城主大人從來沒對哪個姑娘這般上心過。」

  小池聽罷十分不高興,什麼時候浮生城的丫頭也這麼八卦了?
  其實這事情如果在齊府她怕是十分願意聽的,但是在浮生城,她不容許有任何的流言蜚語:「我是有丈夫的人,這些話以後千萬不要亂說了。」

  小丫頭呀了一聲:「丈夫?姑娘成親了?那城主大人還……」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小丫頭連連認錯:「姑娘莫怪,是奴婢錯了,該掌嘴!」

  小池這會兒又覺得自己小題大做了:「沒事,別放心上。」

  不過,那丫頭的眼神怎麼那麼奇怪?

  第二天小池終於明白這種奇怪是怎麼回事了。

  當時她正在大殿裡溜躂,想著怎麼出去。她明白自己住在這裡其實是被顧淵鴻軟禁了。她不知道外面的情況,更不知道自己被送來的前因後果。

  還有,齊墨到底在哪裡。

  「那位姑娘還在休息嗎?」

  「是的呢。」

  「那姑娘長什麼樣子啊?聽說城主寶貝地很。」

  「嗯,長的可漂亮了。性子也好,根本不難伺候。」

  「怪不得呢。」

  「誒,不過我可奇怪了。昨日那姑娘居然說她是成親了的。」

  「啊?」另一個姑娘很驚訝,「不是吧?」

  「是真的呢。她親口跟我說的。誒,你說,她要是已經成親了,城主為什麼還要娶她呢?」

  後面的她已經聽不見了,最初的猜測變成現實的時候她還是有些接受不了。她一直都知道下家女兒身上的血蠱要解除的首要條件就是必須要嫁給顧家的男孩。這麼多年一直延續的習俗,到自己這一代不可能改變。

  只是,顧淵鴻沒說,她就當做沒有。

  如今看來,是不能再騙自己了。

  當夜小池不小心割破了手腕,血流不止,顧淵鴻出現。

  他陰沉著臉色幫她上藥處理傷口,出口的話語也沒幾句好聽的,她卻也沒有抵抗的心思。等他把一切都收拾好之後,她才緩緩開口:「長老那裡,你花了不少心思吧。」

  顧淵鴻幫她系繃帶的手一僵:「你都知道了?」

  小池點頭,並沒有顧淵鴻預想的那種歇斯底里。

  「顧淵鴻,你沒必要這麼為難的。」小池低頭看著手上的繃帶,浮生城的藥真的很好用啊,這麼快就止住血了,「我當初寧死也不願意跟你回來並不僅僅是因為我不愛你,也是因為我不想夏氏和顧氏的這一層變態的聯繫還繼續下去。只有我死了,夏氏沒有任何繼承人的時候,血蠱自然就終結了。」

  見顧淵鴻沒有反應,小池繼續說:「而且三長老一直都忌憚夏氏的勢力,我娘離開昆夷族的時候,他們也是想殺了我的。如果不是師父和你,我恐怕也早就不在世上了。顧淵鴻,我一直把你當大哥的,在我心裡,你和師父都是我的親人。在盛京和洛陽的時候我對你態度那麼強硬,那是因為我知道你不會生我的氣。就像這一次,你明明那時候那麼生氣地走了,這一次還是救了我。」

  「你說這些不過就是想離開這裡,不和我成親了?」

  「對。」

  「如果我說不呢?」

  小池笑:「你不是那種強人所難的人!」

  顧淵鴻唇角緊抿,鐵青著臉,將手上的藥瓶狠狠地砸在地上:「夏小池,你還真別以為你多瞭解我,這一次我強人所難定了!」

  顧淵鴻摔了東西大步離開,再留在殿裡,他害怕自己會忍不住一把掐死她。

  他還真不知道她居然藏了那樣的心思。

  的確夏氏與顧氏的這一層關係太過畸形,可是那又如何?歷任夏氏聖女嫁給顧氏繼承人幾乎成了不成文的規定,大家也都接受了,她夏小池做什麼要這麼偉大?

  「來人!」一腔怒火,無處發洩,他突然想見見神廟裡的那個人。

  神廟在浮生宮背面的一處山坡上,圓頂方牆,古樸的牆上古老的文字蜿蜒正面牆壁,遠遠看著有一種詭異的感覺。

  神廟自上一任聖女也就是夏初荷離開之後便一直無人看守,這裡一直只有血統高貴的人才能進駐,顧氏如此,夏氏如此。只是如今的夏氏只剩下小池一人了。

  拳頭握緊,他現在需要和這個男人談一談。

  神廟大門在顧淵鴻的面前打開,裡面漆黑一片,沒有絲毫聲音,甚至連呼吸聲都感覺不到。如果不是他知道有個人在這裡,他會以為這裡還是如同以往的十幾年一般毫無生氣。

  「世子殿下,在神廟的感覺如何?」

  黑暗中傳來齊墨的聲音,一如往常地平淡,沒有絲毫起伏:「前所未有的心靜。」

  「那殿下在心靜中可悟出了什麼?」

  「若用我一生自由,換的她一生喜樂,我無怨無悔。」

  顧淵鴻濃眉微挑,這種想法便是他需要的:「如今我倒是能夠相信,殿下對阿池是認真的了。殿下是希望阿池活著的吧?」

  「這是自然。」

  「可是阿池現在並不是很配合,殿下是否可以去勸勸她?」

  黑暗中傳來衣袂翻飛的聲音,顧淵鴻一眨眼,齊墨便到了他的跟前:「她醒了?」

  「不錯。」

  沉默,而後:「你要我怎麼勸他?」

  「演一場戲,演一場你移情別戀不要她的戲。」

  齊墨聲音黯然:「城主似乎並不瞭解小池,她不傻。」

  言外之意便是這種想法實在幼稚至極。

  顧淵鴻耐性全無:「那你該如何?」

  「她現在如何了?」

  「已經醒過來了,但是因為血蠱昏迷太長,四肢酸軟,不能下地行走。我必須盡快和她成親,血蠱一日不除,她的身體只會每況愈下,再拖延下去,就怕連我也回天乏術了。」

  「你想我去勸她?」

  「不錯。她向來就與我不對盤,你的話她定然是聽的。」

  齊墨苦笑:「我不能見她。」

  「為何?」

  深吸一口氣:「因為,我從來都無法拒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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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發表於 2017-4-20 00:33:03 |只看該作者
第56章結局

  與齊墨的談話算是無疾而終,但是顧淵鴻並不打算放棄。三長老雖然反對,但是他一意孤行他們也沒有辦法。婚禮的準備在繼續,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只有顧淵鴻,一直都不曾踏入小池居住的寢殿半步。

  小池那邊的消息毫無遺漏地傳到這邊,很讓顧淵鴻意外的是,她竟然沒有絲毫的尋死覓活,而是安安靜靜的吃飯睡覺喝藥,似乎那天和自己的談話都不存在似的。

  這時候顧淵鴻疑惑了,他想起了神廟裡的齊墨,明明擔心不已,卻是強自鎮定,並且在最後一刻還拒絕自己的建議。

  他其實也在害怕吧?

  害怕在見到她的那一刻,終會心軟。其實自己又未嘗不是?齊墨啊齊墨,我們都是可憐人。

  浮生城裡喜慶連天,這是城主成親的日子,娶得據說是前任聖女的女兒。城中百姓十分感慨,昆夷族神廟無人看守十餘載,聖女後人歸來,昆夷族又能得到神明護佑了。

  可是,他們不知道的是,浮生城的宮殿裡已經是陰沉一片,四周之人跪了一地,也只有蓋頭下的那個人愣愣地站著,一動不動。

  一把掀開蓋頭,竟然是自己讓來伺候她的丫頭。

  「小姐呢?」

  小丫頭雙眼通紅,淚水在眼眶裡轉悠,可憐兮兮的,嘴巴卻是緊緊閉著。

  顧淵鴻大概明白了,伸手解開她的穴道,小丫頭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城主恕罪,城主恕罪!」

  「起來!」

  「我……」

  顧淵鴻覺得自己有些識人不清,眼前這個丫頭明明就是個二愣子,當初自己怎麼覺得她機靈可以照顧小池呢?

  「說重點,小姐去哪兒了?」

  「我……」丫頭哆嗦了半天,愣是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顧淵鴻徹底放棄了,一把丟掉手上的紅蓋頭,大步離去。

  浮生宮北面的山坡上一個急匆匆的身影在艱難地走著。初夏時節,雖然不是大熱,但是她的身體本來就虛,從浮生宮裡逃出來耗費了不少心神,如今再這般行走,體力已然不支。

  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氣,週身力氣殆盡。

  「快點找!」

  是顧城的聲音。

  小池心中一凜,連忙鑽到草叢中,將自己遮擋起來。也幸虧南疆草木茂盛,否則她真的只有束手就擒。

  顧城找了一圈沒找到人,很快便帶人離開了。

  她長噓一口氣,再也不敢耽擱,拖著沉重的步子往神廟而去。

  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推開神廟大門的那一剎那,她全身力氣彷彿被抽光了一般,癱軟在地,連呼吸都成了累贅。

  摀住胸口,眼前漆黑一片,神廟裡空間的空曠,讓人心生恐懼。

  這是母親守了十六年的地方,也是自自己出生後母親一直給她描述的神秘之地。她知道這裡的一切,知道神廟周圍牆壁上有著昆夷族歷代聖女留下來的銘文,她知道這些銘文的內容,她更知道神廟西南角落有一處密道,那裡是連接浮生宮與外界的通道。

  黑暗中傳來聲響,她心跳驟然加快。

  「小池?」黑暗中出現一道白色身影,熟悉到她心痛,她按住胸口,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她適應了神廟的黑暗,看著眼前的人,一拳砸過去:「你混蛋!」

  齊墨將她緊緊抱在懷裡,也不反抗,任她砸著。她哭得傷心,他也難過,可是,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他沒想到她居然會跑來這裡,這樣傷心絕望的哭泣讓他恨不得給自己一刀,一直以為是為她好,只希望她活著,卻不想,竟然是這樣的結局。

  「你混蛋!咳咳咳!」一口氣岔了,連連咳嗽。

  齊墨輕輕拍著她的背,幫她順氣:「我是混蛋,我是混蛋。」

  小池哭累了,吸了吸鼻子,抬頭看著他。四周漆黑的一片,但是她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他的五官:「你怎麼在這兒?」

  齊墨低頭:「我想……等你好。」

  小池斜眼看著他:「別騙我了。你就是要等我好起來,也沒必要呆在這裡。這座神廟自我母親離開之後就再也沒人來過。這裡的每一面牆上都刻有各種銘文甚至詛咒。傳說只有血統高貴的人才能在這裡鎮住一切。」

  小池擦了擦鼻子:「是顧淵鴻故意的,對嗎?」

  「不,是我心甘情願的。小池,只要知道你還在那裡,還活著,那就比什麼都重要。」

  「可是,那並不幸福。齊墨。沒有你,我不可能幸福!」

  「可是你不回來,就只有死!」

  「我不怕!」

  「我怕!」齊墨再次將她拉入懷中,久違的思念讓他捨不得放開半分。可是,他是真的怕啊,怕她就此消失在他的生命中,更害怕她就此消失於塵世間。所以,他寧願自己居於這黑暗之中,無邊的孤寂折磨著他,卻又讓他有了些許自欺欺人的安慰。

  「齊墨!」

  「回去好不好?」齊墨幫她擦乾眼淚,「那樣的話,即使我們不能在一起了,我也知道在某一個角落裡,你和我共同呼吸,我還有一些念想。可是如果,你不在了,我便是真的絕望了。」

  「不」小池堅持,「我不能讓上一代的悲劇再延續下去。齊墨,那樣的話,不僅僅是你我,還有顧淵鴻,甚至於我的孩子,都不會幸福快樂。你當初說,人活於世,要的便是清新自在,我要是嫁了,我就會痛苦一生!那我還不如死了!」

  小池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扶著神廟大門站了起來:「齊墨,我們走好不好?我知道這裡有一條路通向外面的,我們離開這裡。你陪我,好不好?」

  即使是在黑暗裡,他也能感受到她內心的渴望。

  手指屈了直,直了屈,天人交戰中,他伸手拉住她的:「好!我陪你!」

  決定下達的那一刻,神廟的大門從外面被撞開,火紅衣衫的男子陰沉著臉出現在光明中。

  屋內的二人同時瞇了眼睛。

  顧淵鴻怒不可遏:「你就這般不願意和我成親?不願意到連命都不要了?」

  小池靠在齊墨身上:「淵鴻哥哥,對不起。」

  顧淵鴻一愣,她居然這麼叫他,這個稱呼真是久違了。

  小池很真誠:「你娶我本就違逆了三長老的意思,你初登城主之位還需要他們的支持。更何況,我不能因為我的病而嫁給你,這對你不公平。最重要的是,我不愛你。在我心裡,你一直是兄長。」

  「你別以為和我說這些軟話,我便會放了你。阿池,我說過要娶你,便不會食言。」

  「我知道。」小池毫不懷疑他的決心,可是,「我寧死也不嫁給你。」

  「你!」顧淵鴻只覺得胸口氣血翻湧,他看著齊墨,有些不可置信,「你就任她這般不顧惜自己的命?」

  「當然不!」齊墨回答堅決。

  「那你為什麼不阻止她!」

  「我說過,面對她的時候,我從來都無力拒絕。」

  「她會死!」

  「我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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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發表於 2017-4-20 00:33:18 |只看該作者
第57章番外1

  院中落葉繽紛,小池靠在椅子上靜靜看著。她依稀記得去年到這裡的時候還是樹木蔥翠,荷花滿池。如今一年已過,秋日來臨,樹木枯黃,不可避免。

  這就是生命。

  人活一世,草木一春,總有這樣凋零的時候。

  身上一暖,是齊墨拿來披風給她披上了:「怎麼出來了?」

  「在屋子裡悶!」她順勢靠在他身上,「陪我走走好不好?」

  「好!」

  回到雲州已經有好幾個月了,因為顧淵鴻的臨別贈藥,小池的身體一直維持原狀,雖然不曾好轉,但也不曾惡化。齊墨一邊陪著她,一邊還在繼續尋找著解決之法。

  「顧淵鴻來信了。」

  「哦?」小池很高興,「說什麼沒有?」

  「也沒什麼,就是問問你的近況。」

  小池低頭,對這個人她還是有些愧疚的,「都是因為我,不然,他也不用這麼委屈。」

  「如魚飲水冷暖自知,你別太放心上。而且,他一開始就存了放我們走的決心,不然那時候在神廟,他也不會那麼容易就讓我們離開了。他……並沒有帶護衛去。」

  那一日在神廟裡,齊墨表明決心之後,顧淵鴻並沒有再阻擾。他甚至隨身帶了一些藥,還有他自己的血。

  那時候他一言不發地將這些東西交到他們手裡,而後又派顧城去與他們說明這些藥物的作用。那樣充足的準備,怎麼能說不是一開始就打算好了的呢?他們孤身二人,又在浮生城內,只要他一聲令下,他們即使有三頭六臂,也是難以毫髮無損地逃脫出來。

  小池怎麼會不理解不明白的,可越是如此,她越覺得對不起他。

  「如果不是他最後放棄告知真相,我們誰也不知道,原來一切是那麼簡單。」小池找了塊光滑的石頭,吹掉上面的落葉坐了下來:「那時候我一直想不通,我娘怎麼能熬到生下我,而後還安好無恙地活了那麼多年,原來,是顧叔叔在一直用自己的血幫她續命。啊,不管怎麼說,我們母女倆都承了他們顧家的情。」

  齊墨是懂她的心思的,刮了刮她的鼻子:「別想了,要是真覺得對不起他,就好好養病。你活著就是對他最大的安慰。」

  「好!」

  「陛下的聖旨這兩日就到,等我把世子之位給了阿硯,我們乾脆去南疆吧。」

  「好啊!」

  兩個人散步回去,一路上隨意地說笑著,說起那一次小池翻牆進門,齊墨又忍不住笑了。小池惱羞成怒;「你別笑,你自己也是一隻狡猾的狐狸,你不阻攔我,卻給我換上了別的衣服,不就是逼我回來還給你的麼?」

  齊墨發誓:「我沒有。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

  「你怎麼就那麼篤定?」

  「感覺。」

  小池不屑:「女人才有第六感,莫非世子殿下是個……女人?」

  齊墨再次出現了無語的感覺,看著眼前這合格嬌俏的女子,他一把將她拉進懷裡:「要試試?」

  小池笑著推開他:「別,小女子最近身子不爽,殿下還是另謀他人吧!」說著哈哈哈大笑,一溜煙地跑遠了,哪有半分身體虛弱的樣子。

  他擔心地吼了聲:「慢點。」

  小池擺擺手:「沒事。」

  等小池身影消失,齊墨斂了臉上的笑容:「什麼事?」

  風馳不知道從哪裡閃身出來:「殿下,方出雲要見夫人。」

  「他在哪兒?」

  「小公子已經把他帶來了雲州,就等您的回話了。」

  「知道了。」

  漆黑的地牢裡,鐵製球籠,方出雲帶著手鐐腳鐐盤膝坐於籠中。頭髮凌亂散下,透過髮絲的縫隙,依稀可見的五官似乎蒼老了許多。

  齊墨看到這樣的他,一時間悲從中來。

  他的嗓子有些干:「師父。」

  方出雲抵著的頭緩緩抬起:「是你?」

  「是。」

  「小池呢?」

  「她不方便!」

  方出雲聽罷低低笑了起來:「:不方便?還是,你不放心?你害怕我把她怎麼樣了麼?」他晃了晃手上的鐵鐐,生鐵沉重的聲音極為刺耳,「都這樣了,我還能怎麼樣呢?」

  「不是。她是真的不方便。她血蠱復發之後一直靠南疆的藥接濟治療,如今身體大不如從前了。」

  方出雲聽此才漸漸沉默下來,齊墨拉了一張椅子坐下,細細說明了小池的病情:「師父,小池是你女兒,那時候,你為什麼要給她木樨香?那可是能喚醒血蠱的藥引!」

  方出雲嘗嘗歎了一口氣:「那時候我不知道。」

  「所以,你就要殺她?」

  「因為那可能是初荷背叛我的證據,我容不下!」方出雲突然像受了刺激一般,突然站了起來,抓住囚籠的欄杆,「我容不下任何背叛我的人,他們都是騙子,是騙子!他們騙走我的一切,表面上假惺惺地和我稱兄道弟,背後不還是捅我一刀?哼哼,自己養大又怎麼樣?你現在不也是和我敵對?顧恆志不是在最後還想告訴你,誰是幕後之人麼?還有那個賤人,你把她關在地牢裡,如果不是她告密,你能懷疑到我頭上?還有唐年,我給了他那麼多的好處,他到最後為了保全唐門,不還是告訴了你們紫明山的密道?天下人這般負我,怎不允許我負天下人!」

  齊墨偏過頭,不忍心看他現在的樣子,他斟酌了一下用詞:「師父,沒有任何人背叛你。明光沒說什麼,君小姐也不曾說什麼。我懷疑你,就是因為那段木樨香。是你自己出賣了你自己!而,唐年,若不是你在他身上下了蠱,他也不會倒戈。」

  他說完轉身就要走。方出雲大吼:「不許走,我要見小池!」

  「你現在的情緒,不適合見她!」

  「你憑什麼,她是我女兒!」

  「你什麼時候把她當做你的女兒了?你知不知道,她的血蠱之所以復發,就是在洛陽別院的時候為了救你一命,以身作餌,讓你打了那一掌!」他按捺住內心的怒火。「你說,你有什麼資格說她是你的女兒!」

  這幾乎是齊墨說過最重的一句話了,他實在不想再多待下去,眼前這個人幾乎已經喪失了所有的理智,他已經埋在了自己的沙塵裡。

  雖然齊墨並不願意讓小池見方出雲,但是他還是把一切告訴她了,畢竟,那是她的生身父親。

  小池的反應很平淡:「不見了。雖然我的命是他給的,但是,我也用命還了。我娘畢竟是因為他而死的,我不會原諒他!」她說完,突然覺得很委屈,拉著齊墨的手臂,緊緊靠著,「齊墨,我以後就只有你了。」

  撫了撫她的發:「不,你還有阿硯,有父王,我們都是你的家人。」

  腦海裡出現那個彆扭的男孩子,撲哧一笑;「好,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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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發表於 2017-4-20 00:33:37 |只看該作者
第58章番外2

  看了一眼凌亂不堪的小巷,還有面前這座已經稱不上是房子的房子,齊墨再次確認了一下:「就是這裡?」

  「是的。」風馳忍不住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心理嘀咕著,不是讓收拾了,怎麼還是這個樣子?

  暗處的暗衛們也擦汗,風侍衛,您要是親自來收拾就知道為什麼是這樣了。

  不過齊墨並沒有責怪他們的意思,非常淡定地上前敲門。

  一下,兩下,三下……敲門,再敲……沒有回應。

  風馳又忍不住擦汗了。

  齊墨道:「晚輩齊墨,求見神醫前輩。」

  「晚輩齊墨,求見神醫前輩!」

  沒聲兒……

  齊墨回頭看了一眼風馳,對方有些忐忑:「不如,我讓屬下潛進去看看……人,在不在?」

  話音才落,風馳只覺得迎面而來一股勁風,他猛然轉身,只聽得啪嗒一聲,有什麼難聞的氣味飄散於空中。

  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桶汕水……

  「嘔……」風馳忍不住了。

  齊墨也稍稍有些不淡定,摸了摸鼻子,上前一步:「晚輩齊墨,求見審議前輩!」

  又是一陣風聲,齊墨閃身躲開,這一次,是一隻……破草鞋……

  風馳鬱悶了:「殿下,這……」

  齊墨道:「也許神醫前輩正在休息,你們先回去吧,我在這裡等著。」

  「可是……」

  「沒事,你們回去守著夫人。」

  「是!」

  齊墨在門口找了一處尚算乾淨的地方,盤腿而坐,閉目養神。

  太陽從東邊到了頭頂,再從頭頂到了西邊,屋內一直沒有動靜。齊墨也不著急,仍舊坐著,不曾動了零星半點。

  夜幕降臨,繁星滿天,白日的燥熱散去,絲絲涼風襲來,若是忽略風中帶著的一些難聞的氣味,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愜意。

  終於,門內傳來咳嗽聲。

  齊墨雙眼立睜:「晚輩齊墨,求見神醫前輩。」

  「咳咳咳……唔……一日未曾進食了,小老頭,有些餓了。」

  齊墨起身:「晚輩現在就去給您買,您要什麼?」

  「唔……全聚德的醬香鴨,德福聚緣的紅燒獅子頭,芳香閣的脆皮雞,鴻慶樓的芙蓉酥……」前前後後說了一大堆,齊墨一一記下。

  東西買了回來,門立刻開了,齊墨還未出聲,手上的東西就沒了。

  「前輩!」

  「嗚嗚嗚,你隨意,我吃飯去了。」

  齊墨無奈,只好撿了一處坐下,仔細看著那廂正在吃飯的人。

  一身破破爛爛的,補丁接著補丁,那衣服彷彿是拼接起來的。頭髮凌亂,遮住了面容,根本看不清五官。

  這樣一身乞丐裝扮,有誰能知道,這就是南疆第一神醫——顧風舉!

  齊墨張了張口,終於還是沒說話。

  那人只顧自己吃,似乎根本忘了齊墨這號人的存在。

  「前輩,晚輩妻子身中蠱毒……」

  「不會。」

  「嗯?」齊墨一愣。

  那人低頭吃東西,重複了一下:「不會!」

  齊墨也不生氣:「前輩今日好好休息,明日晚輩再來。」

  第二日,齊墨果然一大清早就到了,房子那扇顫顫巍巍的木板門隨意搭著。齊墨站在門前,最終還是選擇坐著等。

  臨近中午的時候,門開了,顧風舉站在門口:「我餓了,你去買吃的來給我。還是昨天的那樣。另外,我還要郊外風清齋的何花釀!」

  「好!」齊墨立刻起身離去。

  第三日,依舊如此。

  第四日,還是如此。

  第五日,顧風舉有些不好意思了。

  第六日,顧風舉吃完後:「你上次說,什麼蠱毒?」

  齊墨眼睛一亮:「晚輩妻子中了南疆秘術,血蠱!」

  「血蠱?」顧起元起身,在屋內走來走去,一路上踢倒不少瓶瓶罐罐,他也不在意。他似乎十分煩躁,抓住臉,又撓撓頭髮:「南疆?」

  如此來來回回走了好多圈,看的齊墨都有些頭昏眼花。

  他突然停下來:「你妻子姓甚名誰?」

  「夏小池。」

  「夏?小池?」

  齊墨有些心酸:「是的前輩,夏小池……」您還記得嗎?

  「小池?」顧風舉坐在撲通一聲坐在地上,又是抓耳撓腮,「怎麼那麼熟悉?」

  齊墨不知道在這位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小池說他是自己離開了南疆的,為何現在這般神志不清?他記得很多事情,知道怎麼治病救人,卻忘了如何去生存。

  他記得雲州的吃食,卻不知道要怎麼去獲得。

  若不是這一年來影衛和皇室的四處尋訪,以及那一次在街上他出手救人的巧合,還真的是無法找到。

  齊墨溫聲引導:「是啊,我妻子叫夏小池,是南疆昆夷族人,她母親叫夏初荷。前輩,據聞您醫術高明,可否隨我到府上,為我治病?」

  「夏初荷?」顧風舉越發疑惑,「好熟悉。」

  突然,他從地上蹦起來:「罷了罷了罷了,不想了不想了,蠱毒是吧。我去也行,你必須每天都給我準備這麼多吃的喝的,要是哪天我不滿意了,我就不幹了。」

  「好!」

  當小池看到一身如打扮的顧風舉的時候,眼淚刷的就流了下來。顧風舉看著她,有些疑惑:「這女娃娃,老頭子是來給你看病的,不是給你哭喪的。怎麼一見面就掉金豆啊?」

  齊墨朝她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哭。

  小池哆哆嗦嗦地伸手給他診脈,咬著嘴唇,憋著眼淚。

  把完脈,顧風舉老毛病又犯了,在屋內來來去去地走,一邊走還一邊嘀咕,到後來甚至煩躁地扒頭髮。

  小池驚訝地拉住他:「師父,師父,你這是怎麼啦?」

  「師父?」顧風舉停住了,「誰是你師父?」

  小池住嘴,抽噎了兩聲,不說話了。

  顧風舉煩躁地甩開小池,扒拉扒拉頭髮:「你,去給我買酒,今日我要喝梨花香。」

  「好!」齊墨是個好脾氣。

  顧風舉坐在地上,十分苦惱,低聲嘀咕:「我好像見過這脈象,是缺一味藥來著,什麼藥呢?」

  「我師父怎麼了?你是怎麼找到他的?」一出門,小池就忍不住急匆匆問道。

  齊墨道:「這一年多來,我一直在讓人找你師父。直到有一次我屬下影衛發現了雲州有一名奇怪的老頭,他似乎根本不害怕蟲蛇一類的毒物。他似乎失去了一部分記憶,性情也變得有些瘋癲,但是長相卻像極了你描述的那樣。」

  「可是,我師父也不一定能治啊!他那麼愛我娘,不是都沒治好嗎?」

  「小池!」齊墨不太贊同她的悲觀,「我們要努力!」

  「可是他現在神志不清的。還能……還能治病嗎?」

  「我已經讓風馳特別試探過了,他不僅會治病,而且還非常在行。他來雲州之後,這一帶人都稱他為乞丐神醫。只可惜我們不是在盛京就是在南疆,生生錯過了。」

  「天意弄人!」

  若不是這般,他們恐怕早就找到師父了。可是他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這個問題小池並沒有來得及解決,因為第二天顧風舉就失蹤了,連著一起走的還有齊墨。原因便是顧風舉來了之後的某一天晚上突然大叫起來,說是想起來了。小池忘不了那時候齊墨的眼睛,那是一種在黑夜中都無法忽視的亮。

  她想說,師父神志不清,話不可信。

  可是在看到齊墨那樣的眼神之後,她的話吞進了喉嚨裡。

  就讓他去試試吧。

  「風馳。」

  「在!」

  「這份密報什麼時候送來的?」

  「昨日。」風馳解釋道,「本來是昨日就該給您的,只是當時是深夜了,我怕影響您休息,所以就在今天給您了。」

  托著下巴:「知道了。那麼,他是今天回來?」

  「是的。而且……」

  「說。」小池最討厭人吞吞吐吐的。

  風馳道:「今日是出雲谷……行刑的日子,殿下……恐怕是為了回來送他一程。」

  小池不動了,竟然是今天麼?她是不是也該去送送他呢?雖然並沒有父女之情,雖然母親因他而死,但是,到底他也是她的父親啊!


  「夫人!」風馳驚恐的聲音傳來,小池回頭,時間彷彿是變慢了一般從她的瞳孔裡演繹而過。那個人,頭髮散亂,自高處襲來,風馳驚恐的面容從眼前一閃而過,而後是鮮血,溫熱的鮮血灑在臉上。

  「快……走!」

  「不!」小池不知道從哪裡找到自己的聲音的,她抱著風馳,看著眼前的人:「你殺了他!」

  「我沒想殺他,是他自己自不量力!」

  「你真殘忍!」

  「跟我走!」

  「休想!」

  手臂上傳來痛意,小池掙扎:「你以為劫持了我,你就可以逃出去麼?」

  「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小池只覺得痛心疾首:「方出雲,你禽獸不如!」

  「哼!禽獸不如?」方出雲制住她,「你是我女兒,你居然說我禽獸不如?」

  「呵呵呵。」小池苦笑,「要是能夠選擇,我怎麼會成你的女兒?」

  「閉嘴!」方出雲惱羞成怒,「你最好給我乖乖的,否則,我連你都殺!」

  「我相信!」

  方出雲很得意:「那就給我走!」

  「嫂子!」當齊硯看到被挾持的小池,只覺得全身汗毛都豎起來了。驚恐讓他拿槍的手都顫抖了起來。

  方出雲看了一眼齊硯,以及他身後的士兵:「把手上的兵器都放下,退到一邊。」

  齊硯咬牙。

  小池道:「別管我!」

  喉嚨一痛,話語被截斷。

  齊硯心跟著一抖:「放下兵器。」

  方出雲得意大笑:「不錯,很聽話。給我準備一輛馬車,還有一個月的乾糧。」

  齊硯大吼:「沒聽到嗎,照做!」

  「是!」身後有士兵去準備了。

  方出雲輕鬆地扣著小池,看著那廂無能為力的齊硯:「不錯,你比少白識時務。」

  「方出雲,她是你女兒,她曾經連命都不要地去救你,你怎麼能這麼對她?」

  「哼!她的命都是我給的。救我一次又有什麼大不了了!」

  「你!」齊硯怒不可遏,「當真是喪心病狂!」

  小池嗓子疼痛,想說話卻又說不出來。只能對齊硯使眼色,讓他拖延時間。

  齊墨說他今日回來,應該快到了吧。他從來不食言的。

  齊硯自然知道小池的意思,但是她那般痛苦的神色,讓他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他真恨不得讓那個人千刀萬剮!

  「怎麼還沒來?」方出雲計算了一下時間,「我告訴你,別跟我玩什麼花樣,否則,我就殺了她。反正我在大齊也是戴罪之身,也不在乎多加一條!」手勁加大,小池滿臉通紅,窒息讓她頭腦都昏昏沉沉了起來。

  「你!」齊硯急的上前一步,「你放心,我不會耍什麼花樣,只是,一個月的乾糧,我們也需要時間。應該很快了!」

  果然,有士兵來報:「將軍,準備好了。」

  齊硯看著方出云:「請吧!」

  方出雲警惕地看了一下四周,而後才帶著小池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從內院走到外院,一路上皆是小心翼翼。齊硯試圖從各個方向去救人,最後都不得不放棄。

  馬車停在院子外面,四周都埋伏著他的人。

  可是,現如今,小池被方出雲拉在身前,弓箭手根本不能動手,而他們……他們現在所在的任何一個人,都無法再速度上比得上這個武林高手。

  難道真的要小池落在他手上嗎?

  齊硯急火攻心,卻又無可奈何。

  眼看著方出雲駕著小池上了馬車。

  眼看著一切就無可挽回。

  突然,巨大的內力氣勁如同漩渦一般在眼前盪開,原本完好無損的馬車頓時四分五裂。齊硯被巨大的衝擊力震得連連後退,揮開面前碎屑,於朦朧中看到一個雪色身影與那狼狽糾纏。

  小池已經被齊墨攬回懷中,方出雲失去了擋箭牌,惱羞成怒。

  齊墨抱著小池,臉色鐵青,出手狠辣,再也沒有當初的優柔寡斷。一招一式,不留絲毫退路。

  齊硯一看形勢,朝齊墨大吼道:「大哥,退下!」

  齊墨沒有猶豫,帶著小池,躲開方出雲的一掌,退了下來。與此同時,四周弓箭手再也沒了顧忌,箭雨落下……

  齊墨摀住小池的眼睛,淚水濡濕了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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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0 00:33:51 |只看該作者
 終章

  「這裡,這裡,唉,這個不是這麼掛的。」盛京雍王府大紅喜字高高掛起,丫鬟奴僕進進出出忙裡忙外,連一向不喜言語的雍王爺也親自出來監督。當今陛下,為了表示對齊府的看重,派了自己貼身的崔公公前來幫忙。

  齊墨扶著剛剛才拔除蠱毒的小池出來觀摩婚禮準備,遠遠地就聽見崔公公的聲音。

  小池忍不住撲哧一下笑了,崔公公聽見,轉身看到兩人,連忙上前行禮:「世子殿下,夫人!」

  「公公,如今阿硯是世子啊!」

  「哎喲!」崔公公一拍腦袋,「是是是,您看我這腦子,大公子說得對,灑家這是一忙就什麼都忘記了。」

  齊墨笑道:「公公千萬別累著了,不然少白可沒法向陛下交代!」

  崔公公不贊成:「大公子言重了,灑家不累。再說了,陛下那可是下了聖旨的,這一次定要把大公子的婚禮辦得妥妥的!」

  「好,如此,多謝公公了!」

  「咦?」

  「怎麼了?」

  崔公公皺眉:「這新婚前三日,新娘與新郎是不能見面的啊!」

  小池與齊墨對視一眼,小池連忙伸手摀住崔公公的眼睛:「公公,您沒看見呀!」說著便拉著齊墨快步離開。

  崔公公無奈一笑,看著那廂兩人的背影,攤攤手,繼續監工。

  小池與齊墨走了一段路,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公公真有意思。」

  齊墨道:「是啊。據阿硯說,崔公公一直都很有意思。每一次朝臣們遇到什麼棘手的問題,總是會現在崔公公這裡套套話,然後再去稟告陛下,這樣一來能少挨罵。」

  「是麼?」

  「據說是如此。」

  小池看著一院子的喜慶,長長呼出一口氣:「真感覺有些不太像真的。」

  「哦?為何有這種感覺?」

  小池歪著腦袋:「怎麼說呢?我的蠱毒,這是世代承襲的,我本以為我根本無法治癒。最多只能靠著顧淵鴻每月施捨一點血,讓我控制住。卻不想師父居然找到了解毒之法,他那樣瘋癲的神智,居然也沒忘記……這些都太神奇了。」

  「還有你……」她側首看著他,「我娘曾告訴我,若能得一人白首不相離,是這世上最難能可貴的事情,沒想到,居然被我碰到了。」

  「所以呢?」

  小池笑:「所以,從今往後,齊墨,你別想逃了。」

  他也笑,握著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低沉好聽的聲音緩緩而出,仿若誓言:「我不逃,今生今世,便隨你大江南北,不離不棄,生死相依!」

  她笑,偎入他的懷中。

  遠處大紅喜字,高高掛起。

  在遠處,似乎有什麼聲音傳來:「齊墨小子,我要吃全聚德的醬香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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