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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這晚,桑子魚邀了繼慕聲在她的宅子一聚,沒想到有一個人來到綴紫樓找她。
此人名叫董自新,是蕭展鵬的小舅子,跟了他二十多年,可說是他的左膀右臂。
「大人得到消息,得知繼慕聲跟齊浩天往來密切,恐怕之前查緝人口販賣一案,繼慕聲也出了一點力,」董自新睇著她,「現在外頭風聲鶴唳的,你可得警醒一點。」
她不以為然,「我還不夠警醒嗎?若我不警醒,大人頭上烏紗帽早已不保。」
董自新不喜她態度傲慢,冷哼一聲,「桑子魚,你別以為大人糊塗,你跟繼慕聲走得近,他都知道。」
聞言,她心頭一震,「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你心知肚明。」董自新冷笑著,「你是大人養大的,可別忘了主子是誰。」
「夠了。」桑子魚不客氣地拍案站起,高傲的睥睨著他,「我在這兒替大人冒了多少險,做了多少事,你不知道?」
「唷,你生什麼氣?」董自新哼笑,「你知道主子是誰就好,不必惱羞成怒,大人要我轉達的話,我帶到了,你最好聽進去。」
桑子魚恨恨的瞪著他,「我還有要事,你請自便。」說完,她拂袖而去。
回到宅子,應邀前來的繼慕聲早已在門前候著。
她下了轎,立刻輕挪蓮步上前,福了個身,「讓世子爺久候,還請見諒。」
繼慕聲溫柔一笑,「別放心上,我也剛到而已。」說著,見她神色不對,他關心道:「看姑娘臉上略有慍色,可是在綴紫樓受了氣?」
桑子魚猛然想起董自新,以及他說的那些話。
董自新說繼慕聲跟齊浩天關係密切,甚至還可能在查緝人口買賣一案出了力,但顯然地,他不知道她跟此案有關,更不知道她跟蕭展鵬的關係,不然他怎會這麼迷戀她?
「唉……」她輕聲一歎,「子魚雖是花魁,卻也常常受客人的氣。」
「誰捨得讓姑娘受氣呢?」繼慕聲眼裡充滿憐惜。
迎上他的眸子,桑子魚幽幽的又是一聲歎息,「子魚命薄,自幼家貧被賣進青樓,從此便過著這種看人臉色的生活,花魁之名不過是表面風光,那些殷勤討好的男人,打從心底看輕我……」
「沒這回事。」他安慰著她,「我從沒看輕過姑娘。」
桑子魚一聽,那魅惑的迷蒙眼神幽怨的瞅著他,「世子爺這番話,子魚聽著心都暖了,不過世子爺尊貴,子魚卑賤,實在……」
話未說完,繼慕聲突然執起她的手,她又驚又羞的望著他,霎時說不出話來。
「姑娘千萬別妄自菲薄。」繼慕聲眼神熾熱而真摯的注視著她,「姑娘雖出污泥,卻高潔不染,絕不是低賤女子。」
「世子爺……」桑子魚看著眼前俊朗的男子,聽他深情款款地說著情話,心悸不已,「世子爺真不覺得子魚低賤卑微嗎?」
「我若這麼想,就不會來見你了。」
桑子魚心口一熱,忍不住倒進他懷裡。
「子魚真是羡慕世子夫人,能擁有世子爺這般的良人。」她佯裝哭泣,「子魚福薄,跟世子爺也僅止如此了。」
「姑娘願意從良嗎?」他問。
聞言,桑子魚陡地抬起臉看著他,不敢相信地問:「世子爺說什麼?」
「你願意從良嗎?」他笑視著她。
「願意,我願意。」她歡喜的又投入他的懷抱。
繼慕聲唇角一勾,眼底閃過一抹冷戾,「那好,我來安排。」
在繼慕聲安排好一切之前,桑子魚仍當著她的花魁,這日,桑子魚步出綴紫樓後門,坐上候著她的轎子,準備回她自己的宅子。
兩名轎夫踏著夜色,一步步的往前走,轎子晃啊晃的,晃得疲憊的她昏昏欲睡。
突然,轎子猛地一晃。
「啊!」她尖叫一聲,轎子已重摔在地,將她摔出轎外。
就見不知哪來的兩名黑衣蒙面人跟她的轎夫打了起來,她的轎夫雖然會一些拳腳功夫,但儼然不是黑衣蒙面人的對手。
她想逃離,無奈摔傷了腳,疼得她舉步維艱。
不到三兩下功夫,兩名轎夫已被制服在地。
一名黑衣蒙面人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頭髮,厲聲道:「想逃?」
「救命!救命啊!」
桑子魚呼救半晌,卻沒有人來幫忙,她立刻出言哀求,「你們要銀子,我給,求你們饒了我……」
「誰要你的銀子,咱兄弟倆要的是你的命!」黑衣蒙面人說著,手裡亮晃晃的刀高舉起來。
「你們是誰?」桑子魚驚恐至極,「我跟你們無冤無仇,為什麼要殺我!」
「呵,這還用得著問嗎?你跟繼慕聲走得太近了,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桑子魚聽得咬牙切齒。
原來這兩個黑衣蒙面人是蕭展鵬派來殺她滅口的?好個蕭展鵬,她只是想著要離開他,可還沒打算抖出他呢!
想不到他不念舊情,先下手為強。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你認命吧!」黑衣蒙面人說完,刀子便往下砍。
就在此危急時刻,一道黑影竄出,一腳踢飛了黑衣蒙面人手中的刀。
桑子魚定睛一看,發現竟是繼慕聲。
繼慕聲與兩名黑衣蒙面人纏鬥,十幾回合後,兩人落於下風,落荒而逃。
「姑娘沒事吧?」繼慕聲上前關心她,「有沒有傷到哪兒?」
看他那憂心焦急的樣子,桑子魚的心口熱了起來。「我的腳走不了。」
繼慕聲二話不說,將她攔腰抱起。「姑娘招惹了什麼人,竟要取你性命?」
桑子魚靜默無語,若有所思。
自己雖只是蕭展鵬府裡卑賤的家妓,可一直認命聽話,被派來此地負責人口買賣之事後,亦是忠心耿耿,不曾有貳心。
沒想到她為蕭展鵬做了這麼多事,最後竟遭他的背叛,甚至連條活路都不給她走。這樣的一個男人,這樣的一個主子,她桑子魚還跟他談什麼道義?
蕭展鵬,你不仁,我不義——她在心裡恨恨的說著。
「世子,聽說你跟負責查緝人口販子的潛行使有交情?」她問。
繼慕聲頓了下才說:「跟他在宮中見過,怎麼突然提到他?」
「世子,我知道一些內情,手上亦有一些證據,可以幫潛行使將販賣人口一案的主謀揪出來。」
聞言,繼慕聲一驚,「當真?」
「不假。」她語帶試探地道:「可我……我怕自己也會攤上這事兒……」
繼慕聲溫柔一笑,「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你攤上這事的。」
桑子魚聽著,安心的笑了。
一個女人的背叛,絕對可以教一個男人萬劫不復。
桑子魚決定報復蕭展鵬後,不只將其犯行一一細數並在口供上簽字,還把她跟蕭展鵬之間多年往來的書信檔及帳冊,全數交給繼慕聲。
繼慕聲為人慎重,親自將這些證物帶往京城給齊浩天。
齊浩天得到這些足以定蕭展鵬重罪的證據,立刻向皇上稟報,並由皇上下令緝捕蕭展鵬及一干涉案人等歸案。
此案到此,總算真正終結。
皇上論功行賞,任命齊浩天為新任的樂戶司監理,並另賜宅邸。
至於繼慕聲則是什麼獎賞都不要,只跟皇上討了個人情,就是准他長年戍守邊關的父親告老還鄉,共用天倫。
其實前年繼君行便已向皇上請求過,也決定由五軍都督邵青接下兵符,但邵青五歲的兒子突然夭折,邵青之妻傷心過度,一病不起,邵青於是向皇上請求留京照顧妻子。如今邵青的妻子又產下一子,一掃陰霾,皇上便又預備讓邵青前往邊關執掌兵符。
所以當繼慕聲提及此事,皇上一口答應了他。
繼慕聲謝過皇上,沒在京城多作停留,立刻啟程返回開陽城,而他前腳剛進到侯府,桑子魚便來求見——
「世子爺,見是不見?」家樂問。
「見。」
家樂答應一聲,踏出大廳,命人把桑子魚帶進來。
桑子魚進到侯府,見著那亭臺樓閣,高低相映,畫棟飛簷,俯仰相連,這邊花木扶疏,那邊簾櫳掩映……
這侯府,走一步便別是一洞天,轉一眼又別是一美景,真教她看花了眼。
想著往後她便能進這侯府成為繼慕聲的專寵,不禁眉開眼笑。
進到大廳,看見繼慕聲安適的坐在椅上喝茶,她立刻上前福了個身。
「世子進京後,子魚甚是掛念。」她媚眼如絲,勾人心魂,「一聽說世子回開陽了,立刻前來一見。」
繼慕聲睇著她,「你現在見著了,可以回去了。」
聞言,她心頭一突。「世子……何以如此冷淡?」
「冷淡?」繼慕聲放下手中空杯,笑看著她,「我是有婦之夫,對別的女人冷淡也是自然。」
桑子魚越聽越覺得不對勁,神情一凝,「世子曾問我是否有從良意願,還濃情密意地說要讓我進府,不是嗎?」
繼慕聲眉梢一挑,「我只問過你是否願意從良,何時說要讓你入府?」
「這……」她細細一想,他確實沒這麼說過,不過他當時的語意不就是如此嗎?
「一山不容二虎,我這侯府雖大,卻也是容不下兩個女人。」
她心頭一震,「什麼兩個女人?你……你是說顏無雙?」
「正是。」
「她不是已經被你趕出侯府了?」
「我從沒趕她出府,只是讓她暫時到清靜的地方去。」繼慕聲深沉的一笑,「桑子魚,我繼慕聲只有一個女人,這輩子也只會有一個女人,那個女人名叫顏無雙,你明白嗎?」
桑子魚眼底迸出火花,懊惱慍怒地尖叫,「你耍我?你騙我招供,還交出那些書信帳冊,你……」
「桑子魚,」他沉聲打斷她,「是你自己願意招供,也是你自己願意將書信帳冊交出,我從沒逼你。」
「你無恥!」桑子魚怒駡。
「桑子魚,看在你供出蕭展鵬這只老狐狸的分上,我替你向皇上求了情,不必受任何刑罰,你該心存感激。」繼慕聲慢條斯理的起身,走向了她,「你要從良,我說過會安排,所以給你三天時間,離開綴紫樓、離開開陽城,從今往後不准再入開陽。」
桑子魚驚怒不已的瞪著他,「繼慕聲,你好狠!」
繼慕聲目光一凝,眼底迸出銳利的、駭人的光,筆直的射向了她。
「桑子魚,你助紂為虐,明知那些少女都是被拐帶強擄而來,卻冷血的買賣她們,眼睜睜看著她們被推進火坑,遭受屈辱及戕害……」他將臉靠近她,冷冷地質問:「你跟我說狠?」
「你!」桑子魚不甘又不服,卻找不出話可以辯駁。
「你幹了什麼事,口供上寫得清清楚楚,賴都賴不掉。」他沉聲對她下達最後通牒,「三天后你不走,我就押你進大牢。」
桑子魚惱恨的瞪著他,「你真這麼絕,連條活路都不讓我走?」
「讓你離開,就是給你活路走。」繼慕聲話音冷厲無情,「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萬葉織是怎麼欺負雙雙的。」
聞言,她一怔。
「光是欺負她這條罪,我就饒不了你。」他指著門口,「現在立刻消失在我眼前。」
桑子魚渾身顫抖,臉上是憤怒還有絕望。
她原以為自己可以逃出火坑,從此榮華富貴享用不盡,卻沒想到現在一切都成了泡影。
「你們……」她聲音顫抖著,「你們這些男人實在太無情了。」
他知道她指的是他跟蕭展鵬,冷冷的笑了起來。
見他笑,她先是一愣,然後惱恨地吼叫,「你笑什麼?」
「家樂!」他朝外頭喊了一聲,「請王總管進來一趟。」
「是!」
家樂答應一聲,立刻去請來王梵超。
王梵超進到大廳,看見臉色慘白,目光仇恨的桑子魚,很快就明白了繼慕聲叫自己來的用意。
「世子找我?」他走上前來,拱手一揖。
繼慕聲淡淡道:「桑子魚,還記得那兩個要刺殺你的黑衣蒙面人吧?這位王總管就是其一。」
聞言,桑子魚陡然瞭解了一切,顫聲說:「你……你說什麼?難道……」
「刺殺你的黑衣蒙面人不是蕭展鵬派去的,」繼慕聲眸光一凝,「是我。」
桑子魚太過震驚憤怒,兩腿一軟,整個人癱坐在地上。
繼慕聲無視她,只是轉頭吩咐王梵超,「王總管,替我把她送出去,我要去接世子夫人回府了。」
「遵命!」王梵超抱拳,痛快應下。
去萬葉織交貨回來的碧心,一進門就大呼小叫。
「無雙!無雙!」
「你幹麼?路上撿到錢了?」顏無雙頭也不抬地說,繼續繡著手上的嫁衣。
這是給顏如雪做的嫁衣,在她日夜趕工下,就剩這一小塊地方還沒繡好。
這陣子幸好有這事可忙,教她能有片刻的時間不去想繼慕聲跟桑子魚的事情。
只不過午夜夢回,想到在繼慕聲懷裡沉睡的那個人再不是自己,而是桑子魚時,她還是難過得淚濕枕畔。
她不真的那麼堅強,也不真的那麼無所諝,只是她不想讓她娘跟碧心為她擔心。之前在萬葉織遇過桑子魚後,碧心就不讓她出門了,要出門辦的事碧心全都包了,就怕她一出門又聽到那些閒言閒語,或是遭有心人冷嘲熱諷。
「無雙,世子爺回來了。」碧心興奮地說。
顏無雙心湖雖然起了波瀾,卻一副不為所動的道:「喔。」
碧心之前跟她說過繼慕聲離開開陽前往京城的事,沒人知道他去京城做什麼,她也不想知道。
她跟他的關係雖然還是夫妻,但她已做好一輩子就這樣不相往來的準備。
早在她以為繼慕聲是傻瓜,拼了命想讓他恢復智力之前,就已做好這樣的心理準備。
他是定安侯府的世子,未來的定安侯,而她只是個小官的庶女,嚴格說來根本配不上他。
如今的他像是月亮,在他身邊,她相形失色更顯黯淡。
她曾以為分離的這一天不會來,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定安侯府跟綴紫樓都在開陽,他回來也很正常。」
看她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碧心跟坐在一旁的杜織娘使了個眼色。
杜織娘連忙說道:「雙雙啊,男人哪個不是三妻四妾?你爹一個從五品的官員都有兩個女人了,更何況是世子……世子爺也算是寵你了,你何必這麼想不開呢?」
「娘,」顏無雙不再叫杜織娘「姨娘」,只聽她軟軟地叫喚了聲,眼底有著一抹悽楚,「就因為他寵我,我更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如果我無法擁有完整的他,寧可半點都不要。」
「無雙,你幹麼這麼死心眼?」碧心坐了下來,托著下巴,長籲短歎的,「男人都貪新鮮,世子爺現在雖然迷戀那個桑子魚,但要不了多久肯定會膩了,你再繼續跟世子爺分隔兩地,不等於把位置讓給了別人?」
「那位置誰愛誰去坐吧!我無福消受,」她說著,兩隻眼睛緊盯著手上的紅衣,「娘,碧心,從今往後別再提世子爺的事了……」
「娘子如此絕情?」
突然,小宅門外傳來繼慕聲的聲音。
三人聽見他的聲音,都嚇了一跳,立刻往門口望去。
繼慕聲帶著家樂前來城南的小宅,準備親自迎接顏無雙回侯府,剛巧聽見她們三人的談話,忍不住在門外多聽了一會兒。
聽到顏無雙那些話,他可以想像她有多傷心,有多沮喪。雖說他是為了釣出大魚才暫時委屈了她,但傷了她的心是不爭的事實,聽她的語氣,他今天肯定是得捱一頓罵,她才能氣消了。
剛剛才談到的人,此刻就已站在眼前,顏無雙驚瞪著雙眼,難以置信的看著他,旋即一股火氣從心底竄了上來。
她沉默不語,也不起身相迎,一旁杜織娘跟碧心見了,連忙起身福身問安,想著要怎麼勸她。
「世子爺,我們娘倆才剛說到你呢。」杜織娘說。
「岳母,我都聽見了。」繼慕聲走了過來,輕輕的扶著杜織娘坐下,笑視著看都不看他一眼的顏無雙,「雙雙說的那些話,真是太傷小婿的心了。」
這話是對著杜織娘說,卻是說給顏無雙聽的。
杜織娘尷尬的一笑,「世子,雙雙說的是氣話,你別當真。」
「娘子對我有所誤解,自然會說氣話,待會兒岳母記得替小婿美言幾句……」
「夫妻嘛,都是床頭吵床尾合,沒事沒事的。」
繼慕聲跟杜織娘你一言,我一句,一搭一唱的說了起來,教顏無雙聽得心煩氣躁,眉心的皺折越來越深。
「世子爺今日來是為了什麼事?」一旁的碧心憋不住,一時忘了尊卑的問道。
繼慕聲不惱,笑視著她,「碧心,我今天是來接你們回府的。」
「咦?」碧心喜出望外地問,「真的?」
「真的。」他點頭。
「世子爺對桑子魚已經倦了?」碧心衝口而出,隨即懊悔自己的衝動,惶恐地道:「奴婢多嘴……」
繼慕聲唇角一勾,滿不在乎的一笑,「我心情不壞,饒了你。」
「多謝世子爺。」碧心一個福身,感激萬分。
這時,顏無雙再也忍不住了。
放下手裡的衣裳跟針線,惡狠狠的瞪著滿臉堆笑的繼慕聲,「世子爺究竟所為何來?」
「剛才不是說了,來接你們回府。」
「侯府的生活我不習慣。」她一字一句,說得冷硬。
「沒你的侯府,我也不習慣。」他說。
聞言,她的心兒一陣怦怦跳。
他究竟是在玩什麼把戲?一會兒迷戀桑子魚迷戀到不想回府,一會兒又說沒有她在的侯府,他住著不習慣……他在耍她嗎?
她懊惱的看著他,「世子當真是對桑姑娘倦了?原來世子是個如此喜新厭舊的男人……」
「衣不如新,人不如舊。」他深深一笑,「人還是舊的好。」
「你得換了新的,才知道舊的好?」她不以為然地輕哼,「我出身雖低微,可也是有骨氣的,世子爺若只是因為我曾照顧你而心存感激,將我留在侯府,那大可不必,我不要施捨。」
看她態度如此強硬,一旁的杜織娘忍不住拉了她一下,「雙雙啊,你別這麼倔強……」
「娘,您別管,這是女兒的事。」她神情嚴肅。
「雙雙,」繼慕聲沒因她的冷漠而生氣,臉上依舊帶笑地說,「你剛才說若不能擁有完整的我,就連半點都不要,是真心話?」
「當然。」她沒好氣地道。
「那你就沒理由不跟我回去了。」他一笑,「因為我完完整整的只屬於你。」
這話他說得臉不紅氣不喘,聽著的人都覺得肉麻。
顏無雙羞惱的瞪著他,「你胡說八道。」
「我說的都是真話。」
「你哪裡完整的屬於我?那些日子你……你三天兩頭往綴紫樓跑,還徹夜不歸!」顏無雙說著說著,一陣心酸,忍不住掉下眼淚,「你、你知道當我聞到你身上有她的香味時,我的心有多痛嗎?你知道當我想像你在她的宅子留宿的情景時,我的心有多痛嗎?」她再也堅強不了,哇的一聲大哭。
見堅強的她突然痛哭失聲,所有人先是嚇呆,然後覺得心疼。
繼慕聲心如刀割,眼中流露著對她的不舍及歉意。
他是為了逮到蕭展鵬才利用了桑子魚,卻也因為利用桑子魚而傷害了顏無雙。
儘管他沒做出任何對不起她的事,卻著著實實的傷了她的心。
「世子爺,」家樂忍不住勸告繼慕聲,「您就趕緊把事從頭到尾的說清楚吧!瞧瞧世子夫人多傷心……」
聽家樂這麼一說,杜織娘跟碧心都一愣。
「家樂,是什麼事啊?」碧心急問。
「唉,總之一切都是作戲,都是誤會。」家樂搖頭一歎,「世子爺對世子夫人從來沒有變心過。」
「咦?」碧心一把拉住家樂催促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家樂看著繼慕聲,徵詢他的同意。
繼慕聲歎息一聲,「你來說也好,雙雙現下聽不進我說的一字一句。」
家樂得到允許,清了清喉嚨,說道:「世子夫人,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她抬起淚濕的眼眸看著家樂,「家樂,你說什麼不是真的?」
「就是世子爺跟桑子魚的事呀。」家樂續道,「一開始我也是被蒙在鼓裡,以為世子爺變了心,還很不諒解呢!後來才知道原來這都是世子爺為了幫潛行使逮到樂戶司監理而演的戲……」
繼慕聲跟齊浩天一起追查人口販賣一案的事,她是知道的。可那案子不是已經了結了,怎還扯上樂戶司監理跟桑子魚呢?
「這事跟桑姑娘何關?」她問。
見她冷靜多了,繼慕聲輕歎一聲,「雙雙,現在你願意聽我好好解釋了嗎?」
「你說吧。」她語氣裡還聽得出一絲慍惱。
「我跟浩天逮到慕凡勾結人牙子跟崇安知縣走私人口的事,你是知道的。」
「嗯。」她點頭,抹去臉上的眼淚,「然後呢?」
「崇安知縣上頭還有個主子,就是樂戶司監理蕭展鵬,浩天原想著可以將他一網打盡,誰知他前去逮捕崇安知縣時,他已經畏罪自盡。」他頓了頓,「你這麼聰明,應該猜到他不是自盡的吧?」
顏無雙點點頭,事情原來還有這種波折,她一臉嚴肅認真地聽。
「蕭展鵬這人老奸巨猾,行事小心,崇安知縣一死,所有的線都扯不到他身上,除了桑子魚。」
聞言,顏無雙訝異地問:「桑姑娘跟他是什麼關係?」
他撇唇冷笑,「我從遭擄的少女口中得知,在她們被囚禁時,曾有一操南方口音的女子前去,身上散發一股異香,於是我開始追查,最終發現那人就是桑子魚,而她在來到開陽前,曾是展鵬府裡的家妓,本名許映柳……」
聽到這兒,顏無雙已約略知道他接近桑子魚的原委。
「為了逮到蕭展鵬,我假意接近桑子魚,表現出對她迷戀的樣子,接著再派王總管假扮成蕭展鵬派來殺她滅口的刺客,然後我及時出現救了她,終於她上當了,一氣之下把蕭展鵬的事都供了出來,還把她跟蕭展鵬往來的信件及帳冊都交給我,我這趟上京就是為了親自將證據交到浩天手中。」
聽完他的解釋,顏無雙的眼淚也停了,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說的都是真的?」
他蹙眉苦笑,「難道要我帶你去見皇上,由皇上親口告訴你?」
她連忙搖搖頭,「不不不,我不敢。」
「世子爺,」碧心好奇地問:「那個桑子魚現在呢?」
「我已經命她三天內離開開陽。」他說。
「太好了!」碧心忍不住鼓掌叫好。
「碧心,」顏無雙眉心微微一擰,略微責怪地說:「她好歹替我們攬了不少客人,你這是幹麼?」
「咱們是憑真本事掙錢的,又不全因為她的幫忙,要是咱們沒本事,龍成蟲,鳳變雞,就算有她幫忙,也入不了客人的眼。」碧心理直氣壯地道:「雖然她對我們有點小恩惠,可之後她那樣過分,兩邊也該打平了。」
顏無雙知道碧心說的不無道理,可是她還是覺得不應該這樣欣喜。顏無雙這人就是這樣,受過別人半點恩情,就銘記在心。
繼慕聲在她身邊坐下,自然而然的牽住她的手,「雙雙,碧心說的一點都沒錯,桑子魚助紂為虐,將那些無辜少女推入火坑,確實不值得你半點憐憫同情。」
顏無雙沉默了一下,深思著繼慕聲的話。
桑子魚曾是蕭展鵬府裡的家妓,那想必不是她願意,而是迫於無奈。她出身卑微,處境堪憐,確實是個福薄之人。但正因為曾遭遇過那樣的不幸,她更該明白那些被推入風塵,賣入火坑的少女們有多麼的可憐淒慘。
她沒試著解救她們就算了,還成為蕭展鵬的打手,將少女們當成牲畜般買賣。
這樣的她,縱然曾經可憐,如今也只有可惡二字可形容。
「雙雙,咱們……」他緊緊的握住她的手,一雙眼睛深深的注視著她,「回家吧!」
「你從沒對桑子魚動過心?」她怯怯的問。
他搖頭,「一瞬間的動心都不曾。」
「真的?」
「我的心裡只有你。」
她臉蛋微微羞紅地低聲問:「永遠嗎?」
「至死不渝。」他深情且堅定地說,「你難道不相信我嗎?」
「我不相信的是自己。」她秀眉微蹙,「我真能讓你至死不渝的愛著?」
繼慕聲愛憐的看著她,伸出手,溫柔的撫摸著她的臉龐,「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
「我以為你喜歡豐滿的女子。」她小小聲地抱怨,「為了讓你一直喜歡我,我不知道去十三娘娘廟供了多少鮮花素果給那顆靈石,可卻一點用都沒有……」
聞言,繼慕聲忍俊不住,「你為這個去求神?」
「碧心跟我說,只要求了城東的十三娘娘廟裡的那塊奇石,身材就能窈窕有致。」
「十三娘娘廟的靈石?」本想裝作沒聽到小倆口在說情話的杜織娘聽到這兒忍不住插嘴,疑惑的看著顏無雙,「雙雙啊,你真去求了那塊靈石?」
她羞赧的點點頭,「是啊,娘。」
杜織娘一歎,「碧心,你是哪兒打聽來的?」
「是顏府的春桃告訴我的。」本來跟家樂一起裝作不存在的碧心連忙回答。
杜織娘又是一歎,不知是惱還是笑地,「真是糊塗啊你,十三娘娘廟求的是子嗣,那顆靈石則是那些奶水不足的產婦求奶水充足的呀。」
「嗄?」此話一出,碧心驚呼。
顏無雙氣惱的瞪著她,「好個碧心,難怪我求了那麼久都沒起色。」
「我……」碧心懊惱又慚愧地嘀咕,「我哪裡知道啊?」
這時,繼慕聲再也忍耐不住,放聲哈哈大笑。
見他大笑,顏無雙羞得只想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我的傻雙雙,」他一把攬著她,用寵溺的眼神笑看著她,「難怪你一點長進都沒有,原來是拜錯了。」
她羞得用雙手捂著臉,氣呼呼地嗔道:「羞死人了!」
繼慕聲拿開她的手,溫柔又誠摯地說:「雙雙,我就是喜歡你這個樣子,你不必變成任何人……」
迎上他盈滿炙熱情意的眸子,她的心一陣狂悸。
「我們回家吧,娘子。」他說。
她眼眸泛著微微淚光,充滿喜悅,點點頭,給了他一個肯定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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