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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伍薇 -【我的古板小親親】《全文完》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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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1 00:21:1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伍薇 - 我的古板小親親

由於父母想要得子,所以把她取名為姚得男,
而且從小對她的要求就很高,導致她變得沉默寡歡,
直到遇見了袁學澤,他帶她走出了自己的小天地,
看著他逗她笑時的頑皮表情,她逐漸展開笑顏,
但對於這份感情,她不敢面對,只好選擇分離,
沒想到六年後,他們竟然要變成工作夥伴?!
天!她平靜已久的心湖又要被他擾亂了……
當年她選擇離開他,讓袁學澤心痛個半死,
雖然他貌似花心男,但其實一直以來都只鍾情於她,
既然現在讓他碰上她,好!他這次絕不讓她溜走,
豈料,她竟有了未婚夫,而且未婚夫還是他好友?!
不!他雖晚了一步,但對她的愛絕不輸任何人,
他說什麼都要把這個古板小親親拐回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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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1 00:21:3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她姓姚,名得男,是姚家的長女。

  老一輩的人,都有重男輕女的觀念,家裡的媳婦要是生了個女娃,族譜裡所有的字輩連邊都沾不上,名字還會取得很隨便,因為長輩希望媳婦的下一胎能生個男娃娃,所以像招弟、罔腰這類奇怪的名字就變得一點也不奇怪了,而得男這名字同理可證,只是感覺好聽一點罷了。

  姚家重男輕女的觀念代代相傳,融在血液裡,絕對不會因為時代變遷、社會進步而有所改變,而由於姚家的頭胎是個女娃,所以家裡的長輩便給粉嫩嬌美的女娃取了個名字叫得男,希望下一胎真能討個吉利,一舉得男。

  那麼,擁有如此特殊的名字有何感想?

  嗯,其實這名字還挺酷的,年紀漸長的姚得男也不像小時候那麼自卑自己的怪名字了。

  「得男,幫個忙,企管系的袁學澤妳認識嗎?」

  「學生會長?」

  「呃,是啊……」學務長一臉吃驚,沒想到她竟然認識袁學澤。

  看著學務長的反應,得男輕擰起眉。「學務長,就算我再怎麼深居簡出、不問學校大小事,也聽過這個名字,他可是學生會長。」

  「哎喲,就因為他是學生會長,事情才難處理啊!我想說看在妳是他同系學妹的分上,要個書會不會容易些?唉,這年頭,連學生會長也借書不還……」

  得男無所謂地聳聳肩。「很簡單,依照慣例,學務長就發個電子郵件通知他,或者乾脆把他不還書的事情刊登在學校網站的公告區裡,逼他還書不就成了?」

  「難啊、難啊~~再怎麼說他也是你們學生會的會長,這種不良的示範,校長絕不願加以宣傳,我不想沒事找事做。」學務長輕歎了口氣。

  「所以呢?」得男撇了撇嘴,輕聲問道。

  「所以就由妳去催討嘍,得男。」

  學期剛開始,照慣例圖書館會總整理一次,將書目歸類,並統整上學期借書未還的名單,開始進行催討的工作。

  學校圖書館除了由學務處老師擔任顧問和指導外,其它事務都是由各系學生輪值管理,這些人就是圖書館委員,企管系的姚得男也是其中一員。

  就因為剛剛和學務長說了幾句話後,跟學生會長追討上學期未歸還的書籍竟變成了她的工作。

  袁學澤不但是學生會長,也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外表帥得無話可說,還擔任籃球隊的隊長,而且,他可是眾多女學生愛慕的白馬王子呢,連一些較年輕的助教看到他也同樣臉紅、小鹿亂撞。

  就算如此,對得男來說,容貌只是表相。

  她有一個和自己長相、個性完全不同,漂亮、活潑且大方的妹妹,從小到大,大人都愛拿她們姊妹倆做比較,因此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就討厭起那種人人都愛的帥哥美女,不過,對於妹妹她還是相當寵愛,畢竟姊妹是永遠都割捨不掉的親情。

  所以,就算袁學長再怎麼受歡迎、再怎麼迷人也沒用,書逾期不還,而且還是上學期借的書,光是這點,得男就對他的印象大壞。

  當她見到萬人迷的學生會長袁學澤時,她懶得奉承、懶得巧笑倩兮,僅是冷冷地擺著一張臭臉,態度惡劣得像討債公司一樣,不客氣地向他要書。

  「學校的圖書是公有物,就是因為有你這種人,才讓學校許多珍貴的書籍都無法傳承下去,請還書。」

  她整個人冷冰冰的,態度像冰、語調像冰,連呼出來的氣息都像冰,袁學澤第一眼看到她就有這種感覺。

  他覷著她的臭臉,笑了笑,說道:「得男學妹。」

  他當然認識她,當所有女生把自己裝扮得像朵嬌艷的紅玫瑰時,毫無特色的小白菊反而引人注意。

  得男驚訝地睜大了眼。沒想到他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嗯,好吧,她必須承認當學生會長或許不是件輕鬆的工作,除了人帥、籃球打得好外,大腦還要有足夠的空間,想想光是要牢記全校近千個人名就是個大工程。

  但,這並不代表他就可以濫用權力,不還書。

  她面無表情地說道:「還書。」

  「我不曾在學校的圖書館裡借過書。」他一臉疑惑。

  老實說,她滿相信他這番說辭,畢竟看他的樣子,每天光整理頭髮、搭配服裝就花很多時間了,哪有空看無趣得要死的《古文觀止》?

  「可是借書系統裡有你的借書紀錄。」

  「你們系統壞了。」

  她抬頭瞪他,沒見過借書不還的人還這麼大言不慚。「系統沒壞。我想,或許是你的雜事太多,忘了自己拿走學校的《古文觀止》。」

  「我又不是中文系。」他玩味地笑了下。

  「也許你有很多中文系的女朋友,所以你要自修。」

  「嘿,妳好瞭解我喔!」

  「還書。」

  「好,明天早上九點,我在學校對面的『老王豆漿』等妳,不見不散。」他閃亮亮的笑臉勝過日正當中的太陽。

  啊?

  搞什麼?為什麼還個書還要約在豆漿店?

  難道,在學校裡這樣被她討書,他覺得丟臉?

  嗯,鐵定是這樣,男人都愛面子不是嗎?得男無奈地撇了撇嘴。

  第二天早上九點,她準時來到「老王豆漿」,沒看到應該出現的《古文觀止》,而是一桌豐盛的早餐。

  「還書。」

  「坐。」

  「還書。」

  「吃早餐。」

  「還書。」

  「這裡的蛋餅連日本觀光客都愛。」

  「還書。」

  「先吃早餐再說。」

  這是威脅嗎?還是利誘?

  最後,她還是坐下來吃早餐了,因為沒人擋得住「老王豆漿」蛋餅的吸引力。

  「妳一向都是這麼認真嗎?學妹。」

  「還書。」得男堅持原則,和他只有這兩個字可說。

  袁學澤這下總算是領教到什麼叫熱臉貼冷屁股了!

  清湯掛面、打扮樸實、白淨秀氣、態度不和善的得男學妹不參加學校活動,也沒加入學校社團,成天泡在圖書館裡,不過,她的名氣可響亮了,只要有學生借書逾期,她可是個討書高手,就算借書的人由於種種原因找不到書,她還是有辦法逼迫他們把書給生出來!

  或許就是因為這種比舍監還要認真的個性,讓袁學澤對姚得男深感好奇,才會約她到「老王豆漿」吃頓早餐。

  然後,在那之後,他再度以歸還《古文觀止》為理由,要她來校際的籃球友誼賽幫他加油,當天,他的帥氣風靡全場,所向披靡,但,觀眾席裡自始至終沒出現那朵小白菊。

  他皺眉,帶著一身的汗臭味和些許的不高興(不高興什麼?管他的,年輕人的情緒不需要費心解釋)來到圖書館,抓到窩在角落整理圖書的得男。

  「我單場拿下三十四分。」

  她轉過頭,冷冷看著他。

  「妳看過籃球賽嗎?這分數很厲害耶!」

  她不發一語,還是冷冷地看著他。

  「妳說過要來幫我加油的。」

  除了冷冷的表情外,她皺起眉頭,還是不說話。

  「咦,妳今天沒跟我要書了?」

  她低下頭,從一堆書籍中拿出《古文觀止》,示威似地亮在他眼前。「系統的確有問題,我已經找到真正借書的人。」

  好吧,他引誘她赴約的利器沒了,說真的,袁學澤的確有些失望。天知道他在失望什麼?外面多的是對他奉承討好的女生,但他偏偏不要,只想沾惹這老愛待在圖書館裡瞪人的小白菊。

  他想了想,開口說道:「妳欠我一個道歉。妳誤會我,應該向我道歉,我是學生會長,必須維持好名聲,妳說我借書不還,對我來說是莫大的恥辱,妳說妳該怎麼賠償我?」

  她瞥了他一眼,表情沒有半絲波動,然後站起身,移步走回櫃檯。他像個笨蛋一樣緊跟在後,她將櫃檯上的計算機液晶屏幕轉向他,畫面是學校網站的公告欄,上頭有一則新的公告。那是一則道歉啟事,說明圖書館的系統發生錯亂,平白誤會了英名無瑕的學生會長,特刊公告以表歉意。

  得男的嘴角揚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她早算準了這個男人會有什麼小動作,之前失算讓他騙去豆漿店,第二次還要她當拉拉隊?想得美,她姚得男不會因為同一件事被威脅兩次。

  而且,因為實在找不到袁學澤會看《古文觀止》的原因,得男認真地思考了下,心想或許真的是圖書館的借書系統出了問題,於是她和電機系的圖書館委員花了一天一夜的時間研究,終於找到問題所在,也找到真正借書不還的人,把書給討了回來,還在網站上寫了則道歉啟事,而這一切全在籃球比賽開打前完成。

  「我道歉了。」她的語氣除了不變的冷冰冰外,還多了得意。

  汗流浹背、全身汗臭味的袁學澤當然不是省油的燈,也絕對不會被悶著打,他帶著微笑,繼續說道:「上網公告只是形式上妳該做的事,但道義上妳沒做到。」

  她擰眉。

  「妳傷了我的自尊心,道義上理當賠償不是嗎?得男學妹。」沒錯!他一定要她賠償他,但,要怎麼賠償呢?

  再去一次「老王豆漿」?

  還是下一場友誼賽時叫她來當拉拉隊?

  不,當然沒這麼簡單,難得的好機會,袁學澤誓言要和她攪和到底!

  冬天吃「冰」,剛剛好不是嗎?

  「那……看電影吧!得男學妹。」

  得男驚愕地瞪著他。沒想到算準了他的小動作,也做了該有的防禦後,她還是趕不走袁學澤?他也太難纏了吧?

  而且,看電影?和他?和學生會長?籃球隊隊長?學校的風雲人物?許多女同學心中的白馬王子?

  那她會不會變成女同學公敵?

  這個袁學澤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我不喜歡坐在黑漆漆的電影院裡瞪著大銀幕。」

  「喲,得男學妹怕黑喔?哇,真是可愛。」

  她冷眼看著他,無所謂,約是他在約,就讓他在電影院外等到天荒地老吧!

  他還是亮著太陽般的朗笑,想到自己要和得男學妹看電影,而且還是泰國最賣座的恐怖片,不曉得她會不會像其它女生一樣嚇得花容失色?呵呵~~

  為了不重蹈覆轍、不想在影城外等不到人,這回袁學澤很厲害,在約定時間的前兩個小時就直接殺到姚家逮人。是說,學生會長總有些特權,向注組的行政人員拿到某學生的學籍資料是件輕而易舉的事。

  只是,他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秘密——犀利的得男、冷靜的得男、擁有百分之百戰鬥力的得男,在家裡卻像是個沒有聲音的木頭娃娃。

  她有個嚴厲的母親大人。

  「他是誰?」

  「我學長。」

  「姚得男,妳居然學別人交男朋友? 妳看看自己是什麼樣子,誰像妳一樣這麼亂來?爸媽辛苦賺錢讓妳上大學,妳竟然這樣報答我們? 交男朋友?妳以為妳幾歲啊!說,你們是怎麼認識的?我不信他是妳學長,我從來沒看過妳有什麼男同學,是網友對不對?姚得男,我警告妳,不要挺個大肚子回來要我們幫妳擦屁股!」

  得男靜默不語。

  她很認真讀書,成績保持可以拿獎學金的水平。

  她不亂來,生活謹慎,穿著不花俏,裙長絕對過膝,甚至沒用過唇蜜。

  她二十歲,沒碰過男生的手指頭,交男朋友?別鬧了。

  網友?計算機除了拿來找數據外,她不曾在上頭聊過天。

  母親言過其實了,但得男沒反駁半句,只是靜靜地聽著母親莫名的責難,而且還是在外人面前。

  會難堪嗎?不會,早習慣了。

  打從她一出世,個性好強的母親為了證明得男雖然是女的,但在各方面絕對不會輸給其它堂兄弟,對她在言行舉止和學校功課方面都是高標要求,只要有一點不符合母親的標準,就絕對少不了嚴厲的處罰。長大後,雖然少了皮肉上的責罰,但光是怒罵也夠精彩了,久了,真的會習慣。

  袁學澤聽得整個人傻了。原來電視裡那種思想偏頗的家長,是真的存在於現實生活中啊!真的有媽媽會這樣毫不留情地在外人面前把女兒數落得一無是處……

  最後,電影當然沒看成,他悻悻地離開姚家不說,得男學妹還失蹤了兩天,同班同學說她請假,校內借書不還的人得以緩刑兩天……

  然後,第三天,他在姚家巷口堵到了她。

  「嗨。」

  她白皙依舊、沉默依舊,唯一不同的是眼底的慌亂。

  或許是他前幾天看到她不同於在校時的真實面貌,現在她才會露出那麼不安的表情吧?

  「要不要陪妳出去走一走?」看著她的脆弱,突然之間,他懷念起那個言語犀利的得男學妹。

  她笑了,只是勾著唇角,冷冷的,沒有半絲溫度。「我不是落難公主,你用不著同情心氾濫。」

  哼,得男學妹以為這樣一句話就會讓他知難而退嗎?他袁學澤又不是被嚇大的,總而言之,朋友有難,他怎麼也不可能讓她獨自舔舐傷口,而且,既然他已經執意要和她攪和在一起,那就算是嚴厲的姚媽媽也無法阻止!

  於是,跨年前一天,袁學澤再度出現在姚家,恭敬地向姚家長輩提出他的邀約,還做了簡報,認真地說明今天跨年夜他和得男要參加學校的活動,行為絕對端正,不會做出讓家中長輩擔心的事。

  他這邊說明得謹慎又小心,另一頭卻見得男的妹妹像花蝴蝶一樣,和一群同學忙進忙出,準備去參加市府前廣場的跨年活動——

  「媽,我的外套呢?」

  「在客廳,早就幫妳拿出來了。」

  「啊悠遊卡呢?」

  「妳這孩子老是忘東忘西,媽已經幫妳放在背包裡了。」

  「喔,謝謝媽!」

  「小心一點啊,寶貝,如果車子太擠,乾脆我叫妳爸去接妳好不好?」

  「不用啦,捷運有加開班次,妳不用擔心啦!」

  「什麼叫不用擔心?媽媽怎麼可能不擔心?吼,看來媽媽今晚要熬夜等門了,對了,我切了一些水果,還煮了紅豆湯,妳同學她們有沒有吃啊?」

  姚媽媽又是熱情地招呼著妹妹的同學們,又是慈愛地叮嚀妹妹一切要小心。

  袁學澤冷眼旁觀,同樣是姊妹,待遇竟然差那麼多?莫非得男不是他們親生的?

  妹妹姚希望認真地審視著袁學澤,將他臉上的質疑和不滿全看進眼裡,嘴角瞬間揚起了一抹滿意的微笑。嗯,這男人完全不畏懼老媽的威嚴,證明他有相當的膽識。

  希望湊到袁學澤旁邊,音量頗大地說道:「媽媽對姊姊有許多非凡人所能想像的期待,我知道你可以把我姊姊救出這座紀律森嚴的高塔,加油嘍,大帥哥!」

  希望率性的鼓勵,讓父母全傻了。

  得男自己則對妹妹的話感到不知所措。姚家對兩姊妹的養育方式一直秉持著鐵的紀律(僅對姊姊得男)和愛的教育(僅對妹妹希望),在姚母嚴格的管教下,得男個性保守、凡事謹言慎行,而從小得到母親完全的呵護,在愛的教育下長大的希望則是不按牌理出牌,整個人自在又快活。

  所有人都傻在那,袁學澤則是利用這個空檔,背包一拎,人一攬,輕鬆簡單地將得男學妹拐出家門。畢竟今天是跨年夜,學生會也籌辦了一場熱鬧的跨年舞會,他要帶她去體驗快樂。

  「走了,今天的舞會妳一定要去。」

  「我……」母親的怒氣,讓得男也想暫時避開,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姚家門口前停放著袁學澤又酷又炫的重型機車,就算是不懂重機的人,也能一眼看出它的身價非凡。

  她看到妹妹同學們驚艷的目光,也看到妹妹揚高下巴為姊姊得意的模樣,一瞬間,所有羨慕的視線全投在她身上,彷彿她得到了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人人稱羨,這和她小學畢業拿到市長獎,國中畢業拿到總統獎,高中考上第一志願,大學考上第一學府的感覺完全不同……

  這叫痛快嗎?

  她輕扯著嘴角,漾開小小的微笑。

  她戴上袁學澤準備的安全帽,跨坐上車,重型機車在眾人驚羨的注目下揚長而去。

  一路上,兩人不發一語,她只是靜靜地欣賞著四周的風景,痛快的感覺漸漸消去,她一想到晚點回家,母親苛刻的責難,又忍不住輕皺起眉……

  沒錯,袁學澤的確如願將學妹拐出門了,但得男一臉心事重重,反而讓他不安。這和他原先計劃的完全不同,原本他是想拖著她參加舞會這種熱鬧的場合,讓她不自在,這樣他就能順勢充當臭屁的護花使者賴著她,說不定還能因此得到她崇拜的目光!

  天知道他居然這麼在意她的冷冰冰——反正,他一定要讓她知道籃球比賽單場拿下三十四分有多厲害,而且他還是個一級棒的舞林高手,想當他舞伴的女生可以從活動中心排到校門口再繞個好幾圈回來,他為了照顧她還刻意封舞一晚,有這樣的男伴,得男學妹應該要覺得很驕傲才是。

  但,她落寞的神情卻讓他得不到反將一軍的快感,心裡還有些悶悶的。唉,他就是開始在意她的冷冰冰了,想看看她笑起來會不會融化那千年寒冰,他想要看到她開心一點的樣子……

  「嘿,得男學妹,接下來是我們學校專屬的煙火,完全不用和別人去101擠喔。」

  妹妹希望就是去市府和一群明星倒數計時,看101煙火。得男想起方才媽媽對她和對希望的不同,其實,冷熱的差距她已早習慣,不過媽媽對希望的同學都很親切,但對於自己難得到家裡來的朋友卻擺著難看的臉色,媽媽連這種表面功夫都懶得做給她……

  活動的重頭戲就是施放煙火,所有師生聚集在學校操場,一群人開始倒數計時,當燦爛的金色煙火衝上天時,他轉頭看她,卻乍見她臉上的眼淚。

  他擰緊眉,握著她的手,二話不說離開了熱鬧的舞會,跨上重機,摩托車隨即像流星般衝上車水馬龍的大馬路。冷冷的冬天,身上厚厚的大外套能御寒,也能隔開距離,她環抱著他的腰,臉頰輕輕地貼著他的背,距離這麼近,但因為有大外套隔著,她反而不覺得尷尬。紅燈時,他熱呼呼的大掌總是很有義氣地包住她冰冷的小手,大方地傳遞溫暖,這動作太親暱了,她拒絕過,但拗不過他的堅持……

  在淡水沙侖,兩人肩並著肩坐在沙灘上。

  「我母親絕對是個好人,也絕對愛我,她只是敵不過心裡的壓力,只能反應在我身上。我爸是長孫也是獨子,媽媽生下我時,遭受許多親戚長輩的冷眼和批判,所以媽媽要我什麼都好,絕對不能輸給親戚里同齡的男孩。我的功課要第一,什麼都要第一,高中以前,每一年媽媽都會花錢幫我辦鋼琴獨奏會,考上第一志願時,她包場宴請親戚,這麼做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想告訴所有人,她的長女就算是女生,能力也比男生強。」

  面對著漆黑的大海,海浪聲一波接著一波,他靜靜地聽著她說話。

  「三年後,媽媽生下妹妹。希望一生下來,可愛討喜的模樣立即征服了所有大人,神奇得連批判的聲音也沒了,希望甜美的笑容就像天使一樣,讓每個人都很開心,大家都喜歡她,媽媽更是疼愛她,把沒有給我的愛全給了希望,所以她取名叫希望,不是『招弟』,也不是『罔腰』,她是媽媽快樂的希望。不過我妹妹很酷,從小到大都會跳出來幫我說話、幫我對抗媽媽,她說姊姊是她的寶貝,誰都不可以欺負。」

  「所以妳妹妹希望我把妳帶離那座紀律森嚴的高塔?」

  「別理會她的玩笑話。」

  「或者,這是希望的希望。」

  得男沒有回答。

  他們一夜長談,坐在沙灘上迎接了新年的第一道晨曦、分享彼此的故事,他們兩個人都是家裡的期待,只是她是鐵的紀律,生活平淡無奇,袁學長則和希望一樣都是愛的教育,不但生活多采多姿,而且他還考到第一志願,當上學生會長,更是籃球比賽單場拿三十四分的高手呢!

  這一夜後,兩人的友情就像整夜不斷的波浪般持續,兩人湊在一起的次數愈加頻繁,他挑明說沒見過像她這樣阿莎力又乾脆的女生,在她面前有話直說,完全不需修飾。

  而得男對他的感覺又何嘗不是呢?

  在她的生命裡,從來只有母親的期待和妹妹的支持,曾幾何時一向獨來獨往的她竟然可以和別人一樣,有個可以談心、可以說笑話、可以互相吐槽的好朋友?袁學澤的出現,的確讓她的生命多了以前沒有的色彩,她的笑容變多了,連媽媽也察覺到她的不同。

  女兒一改過去的陰暗,反而讓姚母選擇在旁觀察,並沒有干涉女兒的改變。

  或許兩人真的太黏了,外界開始出現了懷疑與揣測。她早已習慣女同學的妒火,直到那一天,她來到學生會辦公室,親耳聽到他的同學這麼問他:「你在追她嗎?她不像是你會喜歡的型,你該不是在耍人家吧?欺負良家婦女是不道德的喔!」

  「別鬧了,她只是我的好朋友。」袁學澤笑著回答道。

  得男聽到了,也聽見自己心中的失望。

  或許少女情懷總是詩,她和袁學澤發展出讓人跌破眼鏡的友誼時,她的心也無法控制地悄悄對他有了愛慕。能怎麼說呢?只能證明她就算不像其它女同學一樣愛化妝、愛穿漂亮的衣服,但也懂得暗戀。

  好吧,暗戀也是種體驗,她要將這份愛慕收藏在心底,至於他在她心中的定位,嗯,僅是自己難得的知己朋友罷了。

  雖然腦袋這樣想,可是,心懷少女情懷的她,根本難以區分愛情和友情。朝夕相處下來,他的關心和照顧,一天加一點、一天加一點,她的心是甜的,她的夢也是甜的。如果有一天袁學澤發現她和很多女同學一樣暗戀著他,對他不只是友情而已,他會怎麼想?她真的好害怕自己會不小心洩漏對他的感情,所以只能像只鴕鳥一樣,選擇躲避和疏遠……

  袁學澤並不明白為什麼,起先,他還以為她真的有事在忙,不是故意的,直到當場活逮到她明明看見他,卻立刻轉身落跑後,才完全確認她真的是在躲他!

  他追上她,擋在她面前。「妳為什麼要躲我?」

  「我沒有。」

  都被抓包了,她居然還可以理直氣壯地否認?

  「哪有人像妳這樣一直躲著好朋友的?妳到底在想什麼?」

  「或許我們應該保持一點距離,我快變成全校女同學暗殺的對象了!」

  嘖,得男學妹哪是那種會在意別人想法的人?況且,既然是好朋友,不是要天天黏在一起嗎?誰說只有情人才可以天天在一起?

  你在追她嗎?

  突然之間,他想到了同學問他的問題。

  老實說,這的確是個難解的問題,他承認自己欣賞她,喜歡她酷酷的模樣,她的直來直往,說話不拐彎抹角,和她在一起的感覺很輕鬆,邏輯想法更是一拍即合,當她不理他時,他會懊惱,當她躲著他時,他更是急躁,但這是喜歡嗎?

  只是在袁學澤還來不及釐清自己的感情問題時,得男的追求者卻選在這個節骨眼出現。

  她原本就生得白皙清秀,多了笑容後,就像是嚴冬結束,在春天綻放的花朵,也引起外校男生的注意。這下子可精彩了,袁學澤是該抱著祝福的心,任由他人堂而皇之踏入他的地盤搶他的人,還是趕快釐清自己的想法?

  「我找到妳了。」袁學澤在校門口逮到她。

  「我沒有刻意躲你。」得男沮喪地歎了口氣。躲他也沒用,就算見不到他,也不能阻止自己對他的思念。

  「妳覺得那個某某某如何?」

  「誰?」

  「那個送花到系辦,連妳的底細都摸不清的『青仔叢』。」

  她該怎麼回答?

  是不是可以藉由這個機會讓她和他的關係徹底釐清?

  「嗯,我會試著接受看看,祝福我,學長。」

  祝福她……

  哼,他很想,真的很想,但發現自己做不到。

  既然做不到,該怎麼辦?搶人嗎?那顯得小氣,他不是常常勸導她要放開心胸接受他人的關懷嗎?但現在,他卻只想要她帥氣地拒絕那個「青仔叢」。

  一陣靜默。

  在那次之後,兩人的友誼受到嚴重的考驗,他們不再湊在一起、不再聊天談心。

  有一天,他在校園遇到她。她的打扮依然樸素,沒因為談戀愛(聽說她和「青仔叢」好像在交往)而改變自己,這是好事。如果得男因「青仔叢」而變美麗,他肯定會悶死。

  「最近好不好?」他問。

  「還不錯,學長呢?」

  「要畢業了,忙著到處吃謝師宴。」

  「哦。」

  「那……妳知道我要去美國唸書嗎?」

  「嗯。」

  「不知道在那找不找得到像妳一樣這麼聊得來的好朋友?」

  她的鼻子好酸好酸。

  是啊,一本《古文觀止》居然為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搭起友誼的橋樑,讓她見識到何謂年少輕狂,如果不是他,就算等到她白髮蒼蒼,也不會瘋狂到去海邊吹冷風、坐在沙灘上等日出;如果不是他,她不會知道自己居然也可以大笑……

  他離開了,她等於失去了唯一一個可以聊得來的好朋友,也失去了唯一一個可以讓她心動的人……

  「妳呢?要繼續唸書嗎?」

  「不了,要開始找工作。」

  「妳很優秀,工作絕對不是問題。」

  「嗯,希望。」

  「嘿,我知道妳妹妹叫希望。」

  「是的,我妹妹叫希望。」

  畢業後,她再也看不到、聽不到他白癡的耍寶方式了,要再遇到一個和他一樣的人,她知道很難很難。

  袁學澤望著眼前的得男,莫名的不安開始醞釀……

  說不定幾年後,他回國,她已經和「青仔叢」結婚,生了一大堆「青仔叢」寶寶,走在路上,她甚至已經認不出他,忘了那段促膝談心的往事,也忘了那一夜淡水沙侖的波濤,如果真是這樣,他會很懊惱……

  他們之間不該只是這樣而已,不該只是一學期的好朋友。他們有默契,他們之間有電流,原本就應該順著彼此的曖昧,發展出不同於友情的愛情,不該像現在一樣,她的客套、他的別離,他們不該只是這樣而已……

  「如果……」他啞著聲,繼續說道:「如果可以,妳願意跟我去美國唸書嗎?不是現在,是等妳畢業後,我在美國等妳。」

  這是他的要求,也許很衝動,但在話說出口的那一秒,他的內心卻無限滿足。沒錯,他想和她在一起,他不想和她變成居住在不同國度,漸漸生疏的陌生人!

  袁學長和他的得男學妹會不會一同赴美,發展出他們心底都期待的愛情故事?

  得男看著綻放火紅花朵的鳳凰木,微笑,緩緩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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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1 00:21:5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數年後,現在。

  東區的百貨公司即將展開空前未有的搬風大戰。

  老牌的「金名百貨」因為將事業交棒給第三代繼承人,而有了全新氣象,年約三十歲,剛從美國留學歸國的繼承人作風果決、想法創新,上任後立即大手筆封館一個月,大舉整修裝滿,同時,以往的銷售型態也將全面革新,除了重新檢討評估現有的專櫃外,還採用更多台灣本土設計師的作品,並以最優惠的條件大膽邀請設櫃,和其它百貨公司的經營型態大不相同。而且百貨公司三樓更是特別為女性打造的專區,髮廊、沙龍、女性內衣以及相關用品都設櫃於此,不僅如此,還有舒適乾淨的育兒中心,讓媽媽們也能放心地逛街。

  一個星期後,全新打造的「The Kin」精品百貨將敞開大門重新營運,現在每個專櫃正忙著整理及佈置。

  「波莉姊,黃太太問妳新品的貨是要先送到工作室,還是直接送到這裡?」

  盤坐在地上,正將一條蕾絲捲成一朵玫瑰花的姚得男抬起頭,滿頭大汗地回答助理。「送工作室好了,我必須先把這裡弄好才能接貨啊!」

  「好,沒問題。波莉姊,等一下我出去和廠商接洽時會經過Starbucks ,要不要順便幫妳買杯咖啡?」

  「嗯,謝了。」

  波莉就是姚得男,不過當年離開家之後,就沒人再叫她得男了,大家都叫她Poly !她的英文名字,而廠商和客人叫著叫著,也不知道從哪時候開始,就變成「波莉」了。

  「小西,順便再來塊蛋糕吧,我從早上趕工到現在,餓到頭昏眼花。」得男難過地揉著胃,對正要走出去的助理喊著。

  「好,沒問題!」

  原先店內的佈置是交給設計公司打理的,她只要顧好她的貨就好,結果設計公司居然在最後一刻告訴她櫥窗的擺設不包含在合約裡,氣憤之餘,她也只能捲起衣袖,自己下海完成櫥窗佈置。

  她有一雙巧手和與生俱來的設計天分,大學畢業後,她離開家裡,以半工半讀的方式在設計學校學習服裝設計,從成衣到女性內衣,她的設計在學習中漸漸成熟,三年前更推出了自創內衣品牌「Comer 」 ,並在網絡商店試賣。沒想到商品一推出,典雅可愛又不失性感的風格,立刻獲得高度評價,訂單接到手軟,原先的小型加工廠根本無法負荷如雪花般飛來的訂單。

  後來,她找到中部較專業的老牌內衣工廠洽談合作的機會,剛好對方也想找個設計師,希望以Made In Taiwan 的質量與市場上充斥的高價劣質品相較量,意圖重振過去的雄風,雙方一拍即合,她負責設計和銷售,工廠則負責原料採購和生產,共享利潤。

  「Corner 」,這是她的店。

  「The Kin」以優惠的設櫃條件和極力邀請的誠意讓她走出網絡這個虛擬的世界,一直以來,能開間實體商店一直是她的夢想,她想過在東區或西門盯的巷弄內開家溫馨的小店,甚至也想過要不要在信義計劃區租個騎樓擺攤也無所謂,她想過很多種圓夢的方式,但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夢想居然擴充得如此之大,她能在東區最精華地段的百貨公司設櫃,直到今天,每天起床,她仍舊感謝老天爺恩賜給她的奇跡。

  得男的嘴角揚起一抹驕傲的微笑。

  她拿起蕾絲,繼續和她的玫瑰花奮鬥,沒多久樓管經理帶著一群主管來巡視各樓層的專櫃。

  「波莉老闆。。」

  「嗨。」得男抬起頭,揮手和樓管經理打招呼。樓管經理約五十來歲,嗓門響亮、個性海派。

  「波莉老闆,跟妳介紹一下,這是袁總經理,見過吧?最近好多袁總的新聞呢,連這期商業週刊的封面都是咱們袁總喔,我們『The Kin』精品百貨還沒開幕,就已經有了極高的曝光率嘍!」

  「妳好,我是袁學澤。」

  袁學澤。

  她仰著頭,視線移到樓管經理身旁高大的男人身上,臉上的笑意卻在同一時刻消失。

  她想過至少一百種和他巧遇的方式,不管是在國內哪個風景區,或者哪個她盛裝打扮的工商聯誼晚宴,或者是哪天她去美國旅行,在第五大道逛街時和他不期而遇……她想過很多種情境,但絕對不是現在這樣-

  她穿著短褲、T 恤,還光著腳,一頭自豪的飄逸長髮此刻正亂糟糟地盤在頭上,因為開店的關係,她忙了一個多月無法好好入眠,尤其這兩天因為櫥窗佈置的關係,她更是拚命趕工,現在的她有最糟糕的氣色、最醜的模樣、最最最不能見人的裝扮,誰想得到,她居然會在這種情況下,和心裡的他再度重逢?  

  得男跳起身,擰著眉,咬著唇瓣,摸摸一頭亂髮,拉拉衣服,顯得很慌張、不知所措。

  樓管經理體諒地笑了笑。「波莉,無所謂的,我們袁總不在乎外表的形象呢,妳別不好意思,前一櫃的老闆還在吃豬腳便當,滿嘴油膩咧,你們都是袁總最重要的工作夥伴,放自然就好,放自然就好。〞」

  袁學澤瞇起眼看著她,平靜好久的心開始鼓動。

  眼前的波莉老闆,雖然一身隨意的打扮,但是掩不住自信的氣息,而且,她的模樣竟然與他深藏在心底的影像相當吻合……得男學妹?會是她嗎?這世界上真的會有長相相似,但個性卻截然不同的人嗎?

  「波莉?」

  「袁總,你好。」

  除了這身糟糕的打扮,在商場打滾了三年後,這些歷練讓她褪去了學生時代的生澀,她不再是少不更事的清純少女了,而是自信且獨當一面的設計師兼老闆,她多了之前所沒有的圓融世故,那個孤僻安靜的姚得男已經離她很遠很遠了。

  她變了,他當然也是。他以前是很多女生愛慕的白馬王子,現在呢?年少輕狂的白馬王子蛻變得更加耀眼出色,成了事業有成的商場霸主,他的身形更加高大結實,剛毅的臉孔勾著自信的淺笑,以往飛散不羈的頭髮,現在則整整齊齊地往後梳理,搭著合身的西裝,渾身擋不住的霸氣,像極了擁有全世界的王。

  只是,她看到他眼中的猶豫和懷疑時,突然心一沈。

  不管他變了多少,變得多成功、多帥氣,見到他的第一眼,她便能立刻認出他來,但他呢?顯然早忘了之前那個每天和他抬槓拌嘴、時常把他氣得哇哇亂叫的女生。他老說和她說話比對牛彈琴還要慘,至少牛還會眸一聲,但她卻只會冷冷地看著他,不發一語……

  「波莉小姐很像我大學時代的一位朋友。」

  不是像,她就是!

  哼,莫非他認為孤僻的姚得男一輩子都得那麼孤僻下去?如果她現在承認自己就是姚得男,會不會把他嚇得屁滾尿流?

  她很想,但不會這麼做!算了,都過了那麼多年,他忘了她也是正常,得男心裡酸酸地想著……

  「袁總,我可是大眾臉呢。」她揚起親切的微笑,這絕對不是年輕時的得男會有的表情。

  袁學澤仔細觀察,她們容貌雖然像,但個性卻大不相同,正經八百的得男學妹不會這麼親切地微笑,更不會是女性貼身內衣的設計師,他暗歎了口氣,發現自己有些沮喪。或許是回到同一塊土地,身處在同一個季節,回國這半年來,他總是習慣在人群中找尋她纖細的身影,甚至連站在人行道的大樹下,都能讓他回想起她當年綁著麻花辮、偏著頭,在盛開著火紅花朵的鳳凰木下對他微笑的模樣……

  思念會淡沒錯,但回到故鄉,遇到和她相像的人,墊伏在心底的思念再度傾洩而出,讓他的心口一窒,感到有些難受……

  他制式化地說:「合作順利,波莉老闆。」

  「謝謝袁總,合作順利。」她唇角親切的微笑沒少半分。

  袁學澤轉身離開,樓管經理帶著其它主管緊隨在後。

  助理小西拿著咖啡和蛋糕回來,看著發呆到出神的老闆,嚇一跳。「波莉姊,怎麼啦?」

  得男急速的心跳漸漸緩和下來,徐徐地歎了口氣。「沒事,百貨公司的新老闆剛剛過來巡視。」

  「是袁總經理嗎?!吼,難得有和他說話的機會,我居然錯過了?!嗚,好討厭哦。〞」小西懊惱地哇哇大叫。

  得男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有這麼誇張嗎?」

  「當然啊!波莉姊,妳沒看新聞嗎?袁總經理繼承了『 金石』 ,還把它重新打造成全新的精品百貨『The Kin』 耶,他不只帥氣,還是全台灣最有身價的單身漢耶,妳說我能不誇張嗎 」

  對,她就是沒看新聞,才會不知道袁學澤就是「金名百貨」第三代的繼承人,大學時她只知道他家境不錯,誰知道他竟然大有來頭,而且過了這麼多年,她和他居然因為「Corner 」要在「The Kin」設櫃而重逢,兩人變成在工作上名利與共的夥伴……

  「咖啡……妳只買了一杯嗎?」得男看著小西,她想先灌個兩、三杯咖啡清醒一下。

  小西愣了愣。「嗯,只有一杯,不過咖啡不適合空腹喝,我還買了海鮮巧達湯,波莉姊先暖暖胃吧!」

  是啊,得男揉揉抽痛的胃,奇怪,人心情不好不是會食不下嚥嗎?怎麼她心情這麼惡劣還是覺得餓?

  唉,心情鬱悶不說,肚子真的好餓。

  在台北市區,這樣的大樓處處可見!住商混合,每層樓有四戶住家、兩座電梯,一樓櫃檯則有個年紀稍長的警衛伯伯。

  得男的家在六樓,除了住家外,這裡也是她的工作室,兩天後,『The Kin』即將開幕,櫥窗佈置也已經完成,這兩天她留在家裡整理之前工廠送來的貨,很是忙碌,但卻來了個稀客……

  她將溫熱的茶水放在桌上。

  「媽。」

  當年,母女倆起了嚴重的爭執,姚母在盛怒之下將得男趕出家門,帶著一點點積蓄的得男在妹妹的幫助下找到暫住的地方,然後以半工半讀的方式完成大學學業以及之後設計學院的課程,兩年前,網絡商店有些成績後,她才貸款買下這間房子。

  離家後,她從沒主動和母親聯絡過,除非家裡有急事,否則她很少回家。不過,除了媽媽外,妹妹和爸爸三不五時還是會來這邊看看她,至於每年過年,她也選擇去外地旅行,迴避掉這個尷尬• 令她觸景傷情的團圓節日。

  姚母先從大袋子裡拿出一個保溫鍋,裡頭是當歸雞湯,再拿出一個保溫鍋,是杜仲炒腰子,然後再一個保溫鍋,是麻油炒川七和其它配菜、白飯,總共三個保溫鍋,熱熱鬧鬧地擺了一整桌,空氣中頓時充滿了中藥的氣味。

  「妳說,這種住商混合的大樓安全嗎?我看一樓那個警衛都比妳爺爺還要老,是要怎麼保護住戶啊?」

  這個味道就像爸爸和希望每回來看她,會帶來的補品……媽媽雖然從沒來這裡看過她,逢年過節也不會要求她回家,但,希望和爸爸每次帶來的補品卻都是她費心準備的,這就是她的媽媽,表面上對她不聞不問,但私底下又偷偷費心幫她燉煮中藥,替她補身子。

  得男起身,走到小廚房拿了碗和湯匙,她鼻酸得需要屏住呼吸,眼眶的淚水才不會失控地滑下來。她吸吸鼻子,走出小廚房。

  姚母接過她遞過來的碗,添滿了香味濃郁的杜仲炒腰子。

  這道補品,以前只要她和希望每個月經期結束後,媽媽一定會準備給兩姊妹吃。也許媽媽吝於給她精神上的寵愛,但物質上,她和希望得到的是一樣的。

  「妳搬來這裡快兩年了吧!」

  「嗯,差不多。」

  「整理得很好。」

  得男低著頭,眼眶好熱好熱。「嗯,謝謝。」

  姚母將碗拿給長女,視線不自覺地迴避,面對離家的長女,她有說不出的情緒,她和小女兒希望可以輕易分享心事,就像好朋友一樣,但對長女得男,也許是從小的教養方式,讓她們之間反而變得生疏,感覺像陌生人一樣,但得男畢竟是她女兒……

  「妳妹說妳為了工作的事,一個多月都沒睡覺是真的嗎?」

  「沒這麼嚴重。」這是媽媽的關心嗎?好久了,她早忘了母親的關懷,或者說,從她出生後,從沒感受過母親的關懷。

  姚母沉默了半晌,從皮包裡拿出一張紅紙。「還有,妳和家祥的八字已經合好了,下個月訂婚,妳別又忙到沒時間準備。」

  得男自嘲地笑了下。她想太多了,這不是媽媽的關心,媽媽只是怕她和張家的婚事有個萬一,她又會變成親戚取笑的頭條新聞,就像那次一樣……

  得男閉上眼,放下手中的碗。「媽,我還要忙工作的事,如果沒事,我幫妳叫出租車送妳回家。」

  姚母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她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出對女兒的關心,知道女兒為了工作,沒日沒夜地忙著,所以她今天才來看看,可是,得男好像沒有感受到她的關心,而且張姚兩家的婚事好像還變成了重點?

  「妳在不高興嗎?都快三十歲了,該找個合適的男人結婚,這才是妳現在該做的事,哪有女人家在外面為了工作打拚到連飯也不吃、覺也不睡,妳真以為妳是男人嗎」」

  同一個話題,在年初和張家決定婚事時也爭吵過,她不想重蹈覆轍。

  「媽,我已經答應這樁婚事了,妳也說過以後不會再限制我的工作,這事可不可以就此打住?況且,雖然我不是男人,但也可以做得和男人一樣好,這一直都是妳的期望不是嗎?」

  姚母靜靜地從皮包裡拿出本期的商業週刊放在桌上,封面是袁學澤自信瀟灑的模樣。

  「妳是為了他對不對?」

  得男低著頭,手心撐著額頭。「不是。」

  「不是?!我不信!當年就是因為他,我們才會吵架,妳才會生氣地離開家裡。得男,好多年了,因為他,我失去我的女兒好幾年了!妳說妳不是因為他才在他的百貨公司裡設櫃,這要我怎麼相信?好,那邊的工作,妳交給希望就好,妳馬上給我回家準備訂婚的事!J

  「媽!」得男握緊拳頭。「妳很清楚,我不是因為生氣才離家的,是妳把我趕出家門的!況且,我跟他根本沒什麼,我們甚至不算男女朋友,但妳聽信親戚的小道消息,說袁學澤拋棄我去美國唸書,妳丟不起這個面子、妳不聽我的解釋,只是一味地把親戚嘲諷妳的怒氣發洩在我身上!現在我好不容易找到自己活著的目標,妳卻要我放棄這一切,只是害怕再一次被親戚嘲笑,妳覺得這對我公平嗎?」

  「得男!」姚母氣得大叫。

  心灰意冷的得男拿起手機。「我幫妳叫車送妳回去。」

  「得男……」

  「我會和妳認為親戚都會羨慕的張家祥結婚,妳養育我那麼多年,這是我唯一能報答的,除此之外,我不會再回家,也不會放棄我的工作。」張姚兩家父母是世交,張家還是爸爸老家那邊有權有勢的地主,小兒子留美,最近才歸國,張家長輩想替自己心性不定的兒子找門親事,所以找上了姚家,兩家樂於親上加親,因此兒女的婚事便在年初決定。

  沉默中,劍拔弩張的氣氛依然高張。

  「車子快到了,我送妳下去。」

  母女難得見面,卻在爭執中畫下句點。

  「記得要吃飯、要睡覺……」母親邊走邊叮嚀。

  「嗯。」得男挪開視線,冷冷地說:「妳坐車會暈車,以後不用特地再幫我送東西來了。」

  姚母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點點頭,然後上了車。

  她看著母親離去的背影,當車子轉出巷弄後,她的眼淚再也無法控制地傾洩而下。她搗著口鼻,哭得雙肩顫抖。其實,她絕對不是有意要對媽媽說出那麼絕情殘忍的話,她也想回家,也想和希望一樣在媽媽懷裡撒嬌。老天,一個人的生活真的好苦、好寂寞,可是,這是她唯一的生存方式……鈴-

  手機響起,她迅速抹掉眼淚,接起電話。「哈囉,我是波莉。」

  「寶貝,我是家祥。」

  得男瞪著手機,雞皮疙瘩掉滿地。

  張家祥,她壓根兒沒想過自己會和這個男人有半點牽扯。小時候,每年暑假她和希望都會去爸爸的老家住幾天,順便陪伴爺爺奶奶,久而久之,對張地主小兒子的性格也漸漸瞭解,他不但玩心重,還花心得要命,每次回去都可以見到他身旁帶著不同的女朋友。

  這麼多情的人,她怎麼會答應和他結婚呢?理由太簡單了,年初見面時,他們就把事情攤在陽光下講,張家長輩希望小兒子結婚穩定後,才把家裡的事業分配給他,但流連花叢的張家祥怎麼可能為了一棵小樹放棄一片森林?遂和被母親逼婚、痛苦不已的得男達成協議,他們結婚,他拿到家產、她換取安寧,兩人各取所需,很簡單。

  得男走下出租車,看著前方吊兒郎當的張家祥,忍住想坐回出租車落跑回家的衝動。

  「The Kin」後天就要開幕了,現在是她最忙碌的時刻,她卻必須丟下一堆未完成的工作,陪她的「未婚夫」參加工商聯誼會?她是不是瘋了?

  「寶貝〞〞」張家祥握住她的手。「妳來了,傷腦筋,我爸硬是要我們一起參加這個晚宴。」

  就是因為是他爸爸命令的,她只能硬著頭皮參加,如果拒絕,她怕殺到她家找她理論的會是自己的母親,那後果更難收拾。

  她穿著香檳色的合身洋裝,腳上踩著同色的高跟鞋,頭髮優雅地盤成髮髻,臉上得宜的彩妝將她妝點得更加自信迷人。這樣的場合她很熟悉,從開始和加工廠合作後,她就時常參加公會或紡拓會主辦的商業晚會,並在其中尋找商機。「沒關係,別這麼說。」

  家祥想要分得家中的產業,只好順從父母的指示,將放浪的生活擺在一旁,先和世交的長女結婚。想想,他們的處境還真像,都只是被家人擺佈的棋子。

  「寶貝。。爸爸說今天的晚宴很重要,我們要順道向認識的長輩公開我們的喜訊。」

  「真的嗎?太好了。」得男勉強地牽起嘴角,給了他一抹苦笑。

  也許是兩個人的態度和想法都表現得很明顯,她要安寧平靜、不想和母親天天因為她的婚事而爭吵;張家祥則想要財產,所以,這對即將結婚的准新人,看起來有點像在玩扮家家酒。

  張家祥挽著未婚妻的手,兩人臉上掛著虛偽的笑,一同進入會場。

  宴會是在世貿宴會大廳舉行,由於是工商總會舉辦的聯誼晚會,與會者幾乎都是政商名流,冠蓋雲集,相當熱鬧。得男一進入宴會大廳,立刻發現前方聚集了一群人,男男女女賓客圍成一圈,紛紛向中央的男人道賀,她看了那男人一眼,愣了好幾秒才回神。

  袁學澤?

  真的是他?

  他身高鶴立雞群,讓人不想發現都難,何況他那強烈的氣勢,像個發光體般,吸引著眾人目光,她看到他,瞬間渾身僵硬、目瞪口呆,第一個反應只想拔腿就跑。

  發現未婚妻的異樣,張家祥隨著她的視線望去,玩味地摸著下巴。「怎麼了?妳認識他嗎?」

  得男心一緊,冷汗涔涔。「不關你的事。」

  「喔?」未婚妻不想他多管事,他卻覺得事情一定很精彩,打趣說道:「寶貝,話說回來,這世界可沒多少人可以讓妳失控喔,妳太冷靜了,就像隔著一道銅牆鐵壁一樣,連坦克車都攻不破,難不成袁學澤是……嘿,對了,我記得他和妳同一所大學耶,哈,難不成他就是那個讓妳身敗名裂,被趕出家門的『 前男友』 ?」張家祥這人成天胡說八道、瘋瘋癲癲,卻也讓他猜對了一件事。

  當年的事,早讓那些找到機會便想羞辱她家的親戚,在老家渲染得比八點檔還要精彩,怪也只能怪母親平常太囂張了,處處彰顯女兒的優秀,其它親戚當然不會錯過反擊的機會。再怎麼優秀也沒用,被男人始亂終棄的女人就足以失去所有的光榮。

  得男冷哼了聲,不發一語。

  「呵,寶貝,我跟妳說喔,在美國,雖然我讀的是三流學校,和學澤的研究所是天差地遠,但我們可是好鄰居、好兄弟呢,甚至還組了個籃球隊,他籃球打得一級棒。」

  得男瞪大了眼,看著張家祥。天啊,張家祥竟然認識他?

  「話說回來,妳真的不認識他?」

  她要嫁的人居然是袁學澤的好兄弟!這世界會不會小得太誇張了點?「不關你的事。」

  張家祥不是沒看到未婚妻的震驚,他繼續用漫不經心的口氣說道:「說啦說啦,學澤是不是妳的前男友?」

  「真的不關你的事。」她不否認也不承認,畢竟這和張家祥一點關係也沒有。

  張家祥的嘴角揚起一抹壞心的笑容。「好,既然如此,那就來見見我的好兄弟吧!」

  他摟著未婚妻的腰,筆直地往好兄弟的方向走了過去,嚇個半死的得男根本來不及阻止,就來到了袁學澤的面前。

  「嗨,學澤!」張家祥痞痞地笑了笑。

  袁學澤一看到張家祥,嘴角便牽起開朗的笑容。「呃?家祥?真是意外!」

  只是,見到好友的好心情在看到他身旁俏麗的人兒時,瞬間像被潑了一桶冰水。波莉?得男學妹?她的臉上沒有親切的微笑,全身緊繃,眼神也戒備著,少了平常的那些偽裝,袁學澤幾乎第一眼就認出她就是得男。

  他皺眉。

  事情變化太大了,嚴謹生活的得男學妹怎麼會認識感情生活豐富、在美國唸書的張家祥?這一刻,他寧願自己認錯人,得男不是波莉,讓張家祥摟在懷裡的人是波莉,不是得男!

  他的審視和不可置信讓她全身動彈不得。

  張家祥不是沒看出這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湧,他暗自竊笑。哈,一定是啦,這兩人一定有關係。「嘿,兄弟,其實我早知道你回來了,不過我最近忙到翻,你不會怪我沒先和你聯絡吧?」

  「當然不會。」他的眼睛不住地盯著得男瞧。「學澤,你們認識?」

  「當然。」袁學澤犀利的目光快速掃過她腰上的手掌。「我們是工作夥伴,波莉在我的百貨公司有設櫃。」

  真的只是工作上的夥伴嗎?張家祥很想看好戲。「那太好了,告訴你一個喜訊,這位是姚得男姚小姐,我們要結婚了。」

  得男的唇角勾著笑,但表情卻比哭還要難看。這樣的相認方式比之前那次還要慘,眼前的一切糟糕得讓她想哭泣。

  未婚妻?

  袁學澤的表情很難看,原來得男學妹不是和當年的追求者有結果,而是要和他的兄弟共結連理?

  這是不是比在路上看到她和「青仔叢」、「青仔叢」寶寶幸福快樂地逛街還要來得痛苦?  

  「寶貝〞〞妳說這世界是不是很小啊?有關聯的人全湊在一塊呢!」

  得男覦著張家祥似笑非笑的表情,有一秒鐘,她真的很想狠狠地踹她的未婚夫一腳!

  「波莉老闆,這真是巧遇。」袁學澤迅速恢復鎮定。

  姚得男抿著唇,這些年的磨練沒教她如何面對這種事,她只能沉默。

  不過,除了重逢的驚喜,袁學澤更想知道為什麼得男會和張家祥扯上關係。

  「什麼時候你多了一個未婚妻我不知道?」

  張家祥聳聳肩。不好玩,沒有他想像中的刺激,看來學澤應該不是當年拋棄得男的人。「年初時雙方父母做的決定,我和得男下個月訂婚,婚期訂在年底,到時你一定要來。」

  「年底結婚?」

  「是啊,記得來喝喜酒啊!」

  袁學澤保持著泰然自若的微笑,這是他多年的歷練,讓人永遠無法從他的表情看穿他的想法,但他內心翻騰,有震驚、有重逢的喜悅,也有得知她將為人妻的氣腦- 是氣惱沒錯,就是氣惱,所以他連禮貌的祝賀都說不出來!鈴-

  金色晚宴包內的手機響起。「抱歉。」得男轉身接電話,理由充分地往門口走去。

  工廠的黃太太打電話來,和她討論後天開幕時,其它廠商的送禮是要怎麼處理?隨廠商安排?還是請廠商統一和他們熟悉的花店聯絡?免得送來的花禮各式各樣的,反而顯得雜亂。

  她走到世貿門口,低著頭,一一閃過門口的人群,失神地說著話,明白自己的心還留在宴會大廳裡。最後,她結束通話,將手機收回包包,轉身想走回晚宴大廳,卻發現自己踏不出一步。

  回去又能怎樣?偎在未婚夫的懷裡,繼續和自己心底的人談天說地嗎?

  不,她做不到,直到現在,她狂飄的心跳、她的失神、她的惆悵、她顫抖的手,她終於知道雖然過了那麼多年,但她一點也沒有遺忘那男人……「得男學妹。」得男抬起頭,驚訝地看著眼前的袁學澤。

  「好久不見。」他說,深黯的黑眸忘情地擷取她的美麗,她原本就淨白秀氣,褪去年少的青澀後,她淡雅的妝、合宜的洋裝,更增添了柔媚與典雅。

  「學長不應該離開那個晚宴。」她緊握手中的晚宴包。

  「為什麼?」

  「工商總會主辦的晚宴有許多政商名流參加,這對你的事業或許會有幫助……」她困難地解釋。

  袁學澤凝視著她,黑眸裡漾著奇異的光彩。「當年我都可以放下自己一手籌劃的跨年晚會,帶著妳去淡水等日出,今天的晚宴又算什麼?」

  他看著她,黑眸裡充斥著豐沛的情感。

  「我回來了,學妹。」他輕輕地說。

  她看著他,屏住呼吸。

  突然覺得他的出現肯定會和數年前一樣,讓她簡單的生活再次掀起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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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1 00:22:2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如果可以,妳順意跟我去美國唸書嗎?不過,不是現在,等妳畢業後,我在美國等妳。」

  當年,他真的是這麼想的,想照顧她、想呵護她,不管兩人的未來會如何,年輕的心沒有考慮太多,憑著一股熱情和衝動,他願意許下照顧她的承諾,也願意為她付出自己所有的真心誠意

  當他在晚宴上看到她時,她認真戒備的表情,迅速喚起他過去的回憶,經過了這些年,她改變了一切,包括外表、包括內在,過去那個封閉的得男已不復存在,她不再是他記憶中那個生澀的少女了,而是一個充滿自信、魅力十足的女人,她看起來很成功,他並不意外,她一向認真生活,只是或許脾氣還是和從前一樣不太好。

  一瞬間,過去的感覺全部回籠,她還是他欣賞的得男,她的笑容無論真心或應酬都讓他心動,過了這麼多年,她是女人、他是男人,他對她,將會有過去所沒有的主動和積極。

  就算得男依然以逃避的態度來面對她對他的感情,但這次,他會緊緊盯著,絕不會輕易放開她-

  「那天在店裡,妳故意不認我?」

  「認或不認並不重要。」

  沒錯,這就是得男學妹會說的標準答案,他像是自虐狂般開心地笑了。「那,妳認出我了嗎?」

  「……」她無法否認,她的確是第一眼就認出他來。

  看著她詭異的神情,袁學澤大笑。「這麼說來,我是不是沒什麼改變,和當年那個毛頭小子沒什麼兩樣?」

  她搖頭。「不是這樣的。」

  他凝視著她,舉起手,以拇指指腹輕撫著她柔嫩的臉頰。當心底收藏的回憶逐一湧現在眼前,他心裡的感覺很耐人尋味,很顯然地,他並沒有因為時間的關係而忘了當初和得男學妹相處的感覺。

  「那天,妳應該暗示我,波莉就是妳,這樣我今天才不會被妳嚇得傻愣愣的,得男學妹,妳到底是當年我一心想從高塔裡拯救出來的落難公主?還是現在自信無人敵的波莉老闆?」

  她急忙後退一步,這人……他隨便講幾句話,或是隨便做些小動作,都可以輕易地摧毀掉她這些年來累積的冷靜。「所有人都叫我波莉,袁總……」

  袁學澤玩味地環著胸,不喜歡她刻意的撇清。「這麼說來,妳是波莉,我是袁總經理嘍?」

  得男一身冷汗。明明學長的語調很平靜,但她卻感覺到濃濃的威脅。「呃,目前的狀況是這樣……」

  他冷笑,眸心一寒。「那年底後,我是不是該改口叫妳張太太?」

  她抬頭瞪他。

  很好,她的瞪視的確讓袁學澤備感親切。

  但他胸口的悶氣簡直快把他給撐爆了!

  雖然說朋友妻,不可欺,他應該要轉身走人,不應該和好友的未婚妻繼續糾纏下去……

  不過他做不到,家祥在美國處處留情的習性,他不認為回台灣後會改善多少。

  「家祥夠義氣,是可以深交的好朋友,但感情方面- 」

  他必須先深吸口氣,才能把話說完。「家祥的個性不夠穩定。」

  「我知道。」

  袁學澤瞪大眼,這下要忍住心中的憤慨真的很難了。「妳明明知道他花心卻愛上他?還要和他結婚?!」

  姚得男皺起眉頭,從他口中聽到她愛上別人的感覺不是很舒服。「結婚不一定是因為愛。」

  袁學澤完全失控,他咬牙切齒地問道:「告訴我,得男學妹,我不懂結婚不是因為愛,還能為了什麼?」他不常失控的,但唯獨面對她,他總是不自覺地將自己真正的情緒表現出來。

  「為了責任。」

  他像白癡一樣瞪著她平坦的肚子。「妳懷孕了?這麼說來是張家祥欺負妳是不是?」

  他怒吼,那模樣像極了女兒被人欺負,要找人算帳的父親一樣。

  她不禁咧開笑,學長永遠是學長,永遠都想跳到學妹面前替她伸張正義,哪怕是她嚴厲的母親,他也沒在怕。

  他怒不可遏,轉過身,準備回晚宴會場找張家祥算帳,嘴邊還不忘碎碎念:「我都快氣炸了,妳還笑得出來?被人欺負了還不懂得回擊,光是笑有用嗎?」

  呃,這下鬧大了……「學長,我沒有懷孕啦!」得男急忙捉住他的手臂,要是真讓他去找張家祥算帳,這件事肯定會鬧得一發不可收拾。「這樁婚事是雙方父母的約定。」她直接說重點。

  袁學澤停住腳步,轉身,皺起眉。「約定?」

  「嗯,只是約定。」

  「像指腹為婚那種的嗎?」

  她聳聳肩。「很八股對不對?」

  「妳答應了?」

  「嗯,或許……我也想當個乖孩子,妥協於大人主導的婚姻,來換取媽媽對我的疼愛吧。」對他,她不需要隱瞞。

  離家好久了,她常常作夢,夢見自己回到有媽媽的家,吃著媽媽的拿手好菜,偎在媽媽懷裡撒著嬌,就和妹妹希望一樣。今年年初媽媽主動和她聯絡,到現在她都還記得那時開心的感覺,所以,雖然張家祥不是她愛的人,但她還是決定和他結婚,只要能讓媽媽高興,讓她們母女之間有一個聯繫的橋樑,那她願意試試。

  得男眼中的淒涼,讓袁學澤必須雙手握拳,才能忍住擁她入懷的衝動。

  「伯母犀利如昔?」

  她輕笑。「功力不減當年。」

  他跨前一步,很輕、很輕地將她擁進懷裡。

  「妳不愛他,對吧?」

  她愣了下,因為他的問題,和他的擁抱。

  「說說看,妳愛不愛他?」

  「這很重要嗎?」她哽著聲。

  「當然重要,妳愛他嗎?」

  這種謊她說不出來,只能搖搖頭。

  他俯身聞著她的髮香,滿意地笑了,激動的情緒得以舒緩。「這麼說來,我還是可以把妳從高塔中拯救出來。」

  她像木頭一樣不敢動作,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嚴格來說,當年,除了握握小手外,他們之間的關係距離擁抱還遠得很,可現在年紀大了,他怎麼連動作也跟著變大了……

  「學長,張家祥會把我救出高塔……」

  「這是我的責任。」

  「我要結婚了。」她內心掙扎著。

  「妳並不愛他。」

  「那又如何?」

  「所以我不會讓妳嫁給他。」

  「呃?」

  她傻傻地仰起頭。一陣電流般的感覺立即從她的唇上泛開,還來不及意識到什麼,只知道- 他吻了她。

  「波莉姊,地球呼叫、地球呼叫。。」

  得男猛一回神,看向一旁的助理。「小西?」

  「波莉姊,妳還好吧?」小西歎了口氣,今天「The Kin」開幕,波莉姊卻像失神一樣,又是發呆又是歎氣的。

  「我沒事,拜拜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開幕前有個謝神的儀式,總管理處在百貨公司大門前準備了香案、供品,邀請所有專櫃的店長在開始營業前一同焚香敬神,祈求眾神保佑一切順利。

  「嗯,剛才我和兩位櫃姐已經把東西拿下去了。」

  除了小西會駐點幫忙外,「Corner 」還聘請了兩位高手級的櫃姐,都有銷售內衣五年以上的經驗。而得男近期也會在「Corner」幫忙,畢竟在實體商店販賣自己的作品,這是頭一遭,她很緊張也很期待。

  「波莉姊,時間到了,我們下去吧!」

  一群人往樓下移動,為了今天的開幕,所有人都打扮得很正式。

  一樓是精品名店區,都是國際知名品牌,姚得男從落地窗看到自己的模樣!

  她穿著自己設計的馬甲,外罩著白襯衫,略掉一些扣子不扣,衣領帥氣地豎立著,下半身則搭配剪裁利落的黑色小喇叭褲,腰上繫著金色的寬版腰帶,腳上踩著細跟高跟鞋,長髮上了大發卷後隨意盤成髮髻,臉上精緻的粉妝也是特地去三樓美容中心請店長幫忙的完美成果,今天的得男看起來清麗嫵媚,低胸的馬甲也展露了她難得的性感。

  大門口前熱熱鬧鬧地聚集了一堆人,甚至還有前來採訪的媒體記者,在敬完眾神後,聽樓管說,還有一個開幕記者會。

  「波莉姊今天最漂亮!」小西環視四周,得意地下了評論。雖然說波莉姊不是打扮最華麗的,但這是氣質,好嗎?氣質這種東西就算穿再漂亮的衣服、化再濃的妝也裝不出來。

  「妳吃了糖啊,小西。」

  「本來就是啊……啊,袁總經理來了!」

  她轉頭,一樣,袁學澤現身時總會有「轟動武林」的氣勢,他永遠都是人群仰望的對象,其它主管、各櫃的店長將他團團包圍……

  他是老闆,開幕一定會出現,但經過那一吻後,她該怎麼面對他?

  「哇,他真的太帥太帥了!」小西發自肺腑地讚美。

  因為距離的關係,讓得男將他看得更清楚。真的不一樣了,以前的陽光少年已蛻變為成功企業家,在傲然自信的氣勢下,他保持著笑容,整個人看起來總是那麼真誠善意且熱力十足,這樣完美的男人,昨天竟然吻了她……

  她忍住自己欲伸手碰觸嘴唇的衝動。

  「波莉姊,妳不用和袁總經理打聲招呼嗎?人家其它專櫃的店長都過去了說。〞」小西在她耳邊輕聲提醒道。打招呼?

  得男往後退了三大步,支支吾吾地解釋道:「沒必要吧,我一向都和樓管接觸的,和上級主管根本不熟……」

  不熟?

  小西摸摸頭,一臉疑惑。「可是……」

  那為什麼袁總經理朝波莉姊的方向走來啊?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袁總經理的目標就在她身上。

  小西一頭霧水,當然也不忘就近欣賞帥氣的袁總。

  大家看得到,姚得男當然也感受得到,那抹高大的身影朝她而來,令她渾身發毛,緊張得東張西望,耳環上的長墜煉甩啊甩的。不怕,或許她身旁站著某位重量級的人士,他需要特地過來招呼……

  最後,袁學澤站在她面前,溫柔的黑眸凝視著她,在瞥見她胸前的那抹春光時,漆黑的眸子閃著詭異的光亮。唉,姚得男暗歎了一口氣,他的目標果然是她……

  「波莉。」

  「袁總經理。」她深吸了口氣。

  「原來妳躲在這。」

  他的黑眸深邃炯亮,直勾勾地凝視著她,像是要看進她骨子裡,令她全身沁著冷汗。「這個位置不錯。」

  鎮靜點,姚得男,就算有接吻過又如何?那只是擦槍走火的突發事件,況且現在人這麼多,他的雙眼再怎麼具有侵略性或者像烈火般灼熱,諒他也不敢輕舉妄動……

  只是她忘了,面對的人可是向來予取予求的袁學澤。

  「前面的位置更好。」袁學澤微笑,握住她的手,四周霎時傳來驚呼,一旁的小西差點沒尖叫出聲。得男像吞了顆大鹵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任由他牽著她,穿過重重人群,來到最前頭。旁人全傻了,牽手耶,這代表什麼?有眼睛的人都感受得到袁總經理眼裡濃濃的情意啊!

  各家記者瘋狂地拍攝這個畫面,全台灣最有價值的黃金單身漢情歸-

  呃,她是誰?是哪家財團的小姐?哪個大戶人家的千金?還是哪個官員的掌上明珠?記者全瘋了……

  這下她真的紅了,媒體的閃光燈在她身上閃個不停,明天的頭條新聞不用說就是她了。真可惜,早知如此,她應該做張「Corner 」的大海報帶在身上,順便宣傳。

  得男揚著下巴,挺著胸,平靜的表情下看不出她想砍人的暴怒。

  「學長,那是SNG新聞轉播車。」

  「是啊,學妹。」

  「我媽媽有看午間新聞的習慣,想必第一時間,她一定會看到這個畫面。」

  「喔,那很好啊。」

  她氣炸了!「牽手有許多解釋,但絕對沒人會說這是學長和學妹之間深厚的友情,至少我媽媽不會。」

  他一聽,大手握得更緊。「學妹,我們之間將不只有友情,至於姚伯母……我想她會習慣的。」

  「習慣我們糾纏不清嗎?」

  「不好嗎?」

  他的手好大,觸感和當年不同,變得粗糙而厚實。她想到那年的跨年煙火,滿天的星火下,他牽著她的手,離開跨年舞會,他們在淡水聊了一整夜,那一夜之後,她黯淡無光的人生因他而展露陽光……

  「我要結婚了,學長。」她提醒他,也提醒自己。

  他冷哼了聲。「那又如何?」

  「我們不能只做朋友嗎?」雖然她也不想。

  他無所謂地聳聳肩,不在乎地說道:「我們已經是朋友了,學妹。」

  「你!」她氣到不知道該罵什麼了。

  這男人是存心陷她於不義嗎?

  如果媽媽看到當年的禍害正握著她的手公開「情事」,她不知道媽媽除了想砍了他之外,還會有什麼其它想法?想當初可是因為他,媽媽才顏面盡失,狂怒之下將女兒趕出家門。

  姚得男先前的緊張和羞澀這下全不見啦,她一肚子的怒火,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臭。

  「提醒學長,朋友妻不可欺。」

  「妳又不愛他。」

  「我不愛他,不代表張家的長輩能夠容忍未過門的媳婦讓別的男人牽小手!重點是,我媽媽也不能接受!」

  「嘿,我的條件不比張家祥差,說不定更能光耀門楣,我們可以和姚媽媽好好談談。」

  「談什麼?」

  「談婚事嘍,呵,得男學妹,如果我以前積極點,現在我們兩個早已兒女成群了。」

  結婚不是這樣拿來當玩笑話的,這可恨的男人怎麼一點檢討自省能力都沒有?

  他牽著她的手,完全不在意外界怎麼猜測兩人的關係,他像只驕傲的孔雀,以自信的姿態,展現他工作上的成就,和他身旁的她……

  「袁總經理,這位是您的女朋友嗎?」某位記者將麥克風遞了上來。

  「沒錯,她是『Corner』 的店長,姚得男小姐。」

  專跑娛樂新聞的女記者當然知道這個品牌,有許多女星都是「Corner」的愛用者,她繼續問道:「袁總經理指的是網絡商店『Corner』 女性內衣精品的設計師,波莉小姐嗎?」

  「是的。」他這一承認,不知又傷了多少專櫃店長和小姐的心,也完全打亂了她的世界。女朋友?

  得男再也忍無可忍了,她用力甩開他的手,二話不說,忿然轉身離開。

  袁學澤在心中竊笑。她的脾氣果然依舊火爆,他很樂意看到她此刻的模樣,那對清澈的眼眸必定也燃燒著熊熊怒火。

  不過,他當然不會讓兩人的關係僅僅到此,握手、公開他的追求只是一個過程,而在追求的過程中,得男是旗鼓相當的敵手,這感覺真的很過癮。

  這下場面更熱鬧了,原本敬完眾神之後才有的記者會提前不說,還上演了一出郎有情妹無意的戲碼。

  這究竟是「The Kin」為了新開幕而故意炒作的新聞,還是兩人的情事真的如此精彩?所有人都摸不著頭緒,一頭霧水啊!

  「波莉姊。。波莉姊。。」得男聽到小西的聲音,停住腳步,頭也不回。「如果要問剛剛的事,我什麼都不想講。」

  啊,沒東西聽了,小西失望地歎了口氣,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原以為自己當了波莉姊三年的助理,波莉姊肯定有什麼說什麼……

  「不是啦,我是說我們這樣跑上來好嗎?我媽媽說開工的拜拜很重要說……」

  得男歎了口氣。「好,等一下我會下去燒香,先讓我冷靜一下。」

  「姊!」

  聽到有人叫她,得男一抬頭,看到希望正抱著一隻好大的熊,站在「Corner」的專櫃前。

  她光看妹妹的表情,就知道剛才在大門口所發生的事情希望已經知道了。

  她歎了口氣,無精打彩地走了過去。「妳來了啊……」

  「姊,妳還好吧?」得男無力地抱住妹妹手中的大熊。「希望,我慘了……」

  「呸呸呸,開市第一天,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我送姊姊一隻熊,祝姊姊業績第一,財源滾滾,萬事『熊厲害』 !」

  希望祝賀得很用力,但姚得男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連笑的力氣都沒有。「剛才樓下的事妳知道了嗎?」

  「知道啊,我一邊在這裡等妳,一邊用手機看新聞,『The Kin』 開幕是Live實時轉播喔!」

  「那媽媽知道了嗎?」

  「媽知道我在妳這裡,剛才電話已經來過了。」

  「媽媽怎麼說?」

  希望賊兮兮地笑著。「嘿,別怕,我是做什麼的?人家我可是刑事組國際科專員耶,姊姊既然有難,當妹妹的怎麼可能放著不管?放心,我和老媽說了,這一切都是刻意炒新聞的,妳的新店開幕在即,過去的學長和妳合演這齣戲,純粹只是幫妳搏版面、賺免錢廣告罷了,否則這麼多專櫃,我們要怎麼拔得頭籌啊?」

  姚得男一愣。「媽媽相信?」

  「當然,我說豬在空中飛,媽都會相信。」

  「那倒是真的。」

  希望被媽媽寵上天,卻沒有變成驕縱的壞小孩,她從小正義感十足,長大後跑去當女警,不過,當女警的原因居然是因為她小時候看到鄰居男生把青蛙變成石頭,她不想變成石頭,認為警察一身正氣,絕對可以抵擋任何邪魔歪道,所以立誓當警察,這是希望的理由,不過當然沒人相信。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那個混蛋傢伙真的想惹妳的話,必須先過我這一關!」

  身為姊姊的得男當然明白妹妹的心意,多年前袁學澤去美國後,希望很生氣,對他的好感也全沒了。

  「妹,他沒想惹我。」

  「最好是!」得男想撇清、想澄清,沒想到箭靶自動送上門來!

  「嗨,希望。」

  「幹什麼?有事嗎?」希望馬上一個箭步擋在姊姊面前。

  「好久不見了。」袁學澤亮著清朗的笑。

  沒看過箭靶還這麼洋洋得意的,希望的臉色很難看。「你竟然還敢出現在我姊姊面前!」

  得男急著阻擋。「希望,別這樣。」

  「希望,妳在氣我當年沒把妳姊姊救出嚴密的高塔嗎?」袁學澤無辜地問道。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希望氣炸了,直接衝上去。要不是姊姊攔著,希望真的會揪著他的領子打。

  「都是你!要不是你,我媽不會和姊姊翻臉,我姊也不會被趕出家門!袁先生,你知不知道,你拍拍屁股離開台灣的這幾年,我姊姊也跟著離家好幾年了!」

  小西搗住口,希望說的話比任何八卦都來得讓人震驚。原來,那個姚家傳說中的負心漢居然就是袁總經理!她東張西望,好險現在還沒正式開幕,所有人都在一樓敬神,附近沒有其它人。

  希望吼完之後,氣氛頓時降到谷底。

  得男歎了口氣,怎麼說都是過去事,而且是誤會,再拿出來提,她只覺得難堪。

  「到底怎麼回事?」袁學澤冷冷地問,一顆心感覺正緊揪著。

  孤獨是什麼感覺?被趕出家門又是什麼感覺?她一定曾無助地哭泣過……

  他腦海突地出現他赴美留學時,她來機場送機的模樣,麻花辮垂在胸前,唇角是淺淺甜甜的微笑-

  「學妹,妳這樣很沒有依依不拾的感覺喔。」

  「學長,出國留學是很值得祝福的事耶,我不用擺個大臭臉吧?」

  「學妹的意思是在我出國的前一刻,總算是融化了妳這座千年寒冰嘍?」

  「學長太誇張了!我頂多只是二十年的家冰,又不是千年老妖……」

  「喂,說真的,真的沒有離情依依的感覺嗎?」

  她想了一會兒。「是有一點點不捨。」

  他大笑。

  「幹麼笑那麼大聲?!」

  「很得意啊!總不能只有我一個在捨不得吧!」

  她笑著,沒說話。

  「學妹,把手心給我。」

  他用奇異筆在她手心上寫了兩串電話。

  「這是我美國家裡的電話和手機號碼,妳任何時候都可以找我,無聊也可以打,不用在意時差的問題。如果姚媽媽不付電話費,妳就使用對方付費的方式打給我,知道嗎?」

  「幹麼不寫在紙上?」

  「紙上?妳要是順手一扔,那我怎麼辦?」

  「可是奇異筆很難洗耶……」

  「這樣很好,在洗掉前,妳說可以把電話號碼深深記在心裡了!」

  在離開的那一刻,他還是斤斤計較,希望她能記得他。

  但是這些年來,他沒接過她一通電話,赴美沒多久,他曾打過電話給她,卻發現她家的電話號碼已經換了,托人找她,甚至發現姚家已經搬家了。他沒想到自己赴美的那一年,得男竟然被姚媽媽趕出家門,那她住哪?還有兩年的學業怎麼辦?

  顯然在她最困難的時刻,她並沒有機會找他,而他還以為,她忘了他……

  他以為,她和「青仔叢」正過著幸福快樂的全新生活!

  得男再歎了口氣。

  「沒那麼嚴重,學長,都是誤會一場。」

  袁學澤握住她的手腕。「或許有些事情,妳應該解釋一下。」

  他的表情凝重,這是得男從沒見過的模樣。她當然會解釋,也不想將這麼沉重的包袱壓在他身上,事實是,她會離家,和學長毫無關係。

  「當年,我媽媽誤會我們之間的關係。」

  「然後呢?」

  「有一個表弟的朋友剛好讀我們學校,他把你出國留學的事情渲染成你拋棄了我,親戚好不容易逮到這個機會……」

  「所以姚媽媽被他們羞辱,一時氣不過,就把妳趕出家門?」

  她聳聳肩。「差不多是那樣。」

  樓管和秘書急忙忙地衝了過來,口中喊著:「袁總經理!袁總經理!」

  一樓的開幕儀式,他是不能缺席的。

  他放開她的手。「這次!妳順意跟我一起去美國嗎?」

  得男看著綻放火紅花朵的鳳凰木,只給了他一個微笑,緩緩地搖頭。

  這次,他絕不允許她再退縮或封閉自己,他不會再讓她感到孤獨、感到無助,不管發生什麼事,他都會陪著她,看她笑、逗她開心,就算她哭了,他也會緊緊地將她擁入懷中。

  「這次不是只有微笑或搖頭就能讓我妥協。」

  他絕對不再讓她輕易離開。

  袁學澤深深地凝視了她一眼,然後在樓管和秘書的陪同下,一同離開。

  希望看著姊姊臉上的不知所措,心情反而變得輕鬆。「我想,這位大帥哥這回絕對可以將妳從高塔裡解救出來。」

  得男一愣,不理會妹妹的試探。「早就沒有什麼高塔了,我早就離開了。」

  希望笑了笑。「這座高塔指的是妳自己好不好?妳住在自己所設的高塔中,打算嫁給張家祥那個花心大蘿蔔!呵,希望這個大帥哥出現得真是時候,我好高興!」

  得男無言地瞪著妹妹,什麼話都不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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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1 00:22:3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每個人都為了自己的事業而努力打拚,得男當然也不例外。

  她得知台南的布商進口了一批透氧性極高的高科技產品,很適合海島型悶熱氣候的台灣使用,於是一早便下南部和廠商洽談,雙方相談甚歡,得男決定等國外的布樣批進來後,就可以和黃太太討論打樣的事了,如果真的適合,也許明年夏天就可以推出「超透氧」系列的新品。

  黃昏,得男獨自開著車,冒著大雨從南部趕回台北,立刻繞到內湖,和拍賣網站的總管理長吃晚餐,結束時正好晚上十點。

  她疲憊地回到車上,拿起手機,撥打給黃太太。「黃太太,我們可以嘗試看看這種高透氧的素材,不用裝飾太多複雜的蕾絲或水鑽,而且這一年來自行車風氣盛行,這種材質在運動時高排汗、高透氣,我相信一定可以取代支撐力不強的運動型內衣。」

  「沒問題的,波莉一出馬,我們哪一款內衣賣得不好啊?呵。。」

  和波莉合作後,不僅搖搖欲墜的工廠得以逆轉,更重要的是,工廠內所有的員工都重拾自信和活力,畢竟做內衣一輩子了,到了五、六十歲,才要面對自己畢生的心血都化為烏有,任誰都無法承受那種痛啊!

  「波莉,妳真是我們的福星啊!」

  「黃太太,妳千萬別這麼說,『Corner 』 能有今天的成就,全都是靠大家的幫忙,絕對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

  沒錯,是大家的功勞,首賣大熱銷,得男忙得像顆陀螺一樣,不停地轉啊轉的,或許她應該好好感謝袁學長那神來一「握」,還有媒體的免費廣告,才能讓「Corner」的業績好到連補貨都來不及,甚至還要勞駕黃太太親自從彰化北上送貨應急。不過,學長那一握和媒體的免費廣告,除了帶來好處外,也招來壞事!首先,就算妹妹希望解釋得再合情合理,媽媽當天晚上還是來電關心,沒有吵架,只有嚴厲的警告。

  「妳自己自愛點,不要搞到連和張家的婚事都吹了才來後悔!」

  哼,媽媽把她說得像是全世界只有好心的張家祥會娶她一樣,她聽在耳裡真的很不是滋味。

  「那如果我要嫁的人換成袁學澤呢?他的條件絕對比張家好非常多,人家是全台灣最有身價的黃金單身漢,而且還帥得不得了,絕對不像張家祥那樣腦滿腸肥、賊頭賊腦的!」因為被媽媽氣到,得男故意這麼說,任性地想說些話來氣氣媽媽,但結果也如她預期的一樣!

  「姚得男,人家是何等身份?哪會看上我們這種平凡人家?妳別再亂想了,顧好自己和張家的婚事就好!」母親臭罵了她一頓後,用力掛上電話。

  在媽媽掛上電話的十分鐘後,爸爸也打電話來了。她猜爸爸肯定是聽到媽媽對她大小聲,才會偷打電話來安慰她-

  「妳媽不是有意的,她是捨不得妳。」

  這句話她已經聽了快三十年了。

  「我知道。」打從有記憶以來,她很常跟爸爸說這三個字。

  「不管怎樣,爸爸還是希望娃娃能嫁給自己喜歡的人。」雖然她是長女,但爸爸都叫她娃娃,希望是妹妹。

  內斂少話的爸爸只期盼女兒能得到幸福。

  「我知道。」

  第三通電話,也就是她現在手上的這一通,和黃太太剛結束通話沒多久,未婚夫就打來興師問罪了。

  「嘿,寶貝。〞妳和我好兄弟有一腿,我怎麼不曉得啊?」面對這個愛惹事的未婚夫,她早有一套對付他的方式。

  「我兩條腿,你兄弟也兩條腿,什麼叫我和他有一腿?」

  「嘿嘿嘿,別說妳不懂啊,寶貝。。男人有『第三條』 腿咩!」

  原本她是想好好潑他個冷水,但是聊到這裡,得男還是忍不住大笑起來。「原來『有一腿』 的典故是這麼來的喔?」

  「這麼說妳也承認和我好兄弟真的有一腿?哈!我就說嘛,本帥哥的眼睛可是雪亮的,隨便猜也猜得到你們的關係。」

  那又怎樣?得男什麼都不想承認。「那是宣傳手法罷了,台灣的新聞可信度有多少?你自己看就曉得了,一堆都是演戲的。」

  「耶,不會啊,我的八卦新聞都是真的啊!」

  張家父母在政商界有一定的名聲,所謂名人事多,媒體曾經報導過好幾次張家祥和幾個二線明星搞曖昧的新聞,張家父母受不了,才會拿家產來威脅兒子結婚。

  「不是每件事都是真的好嗎?」

  「這倒也是,對了,寶貝。。我爸要妳明天來家裡一趟。」

  「興師問罪?」

  「可能喔,不知道能不能妳自己回去就好,我實在不太會應付大人的怨氣說……」張家祥唉聲歎氣。

  「唉,我最近好忙,你幫我擋著吧,而且這是我們之前說好的。」得男完全不想面對。

  各取所需的婚姻在事前當然有許多協議,首先,在父母和外人面前表演恩愛的戲碼是必須的,不過,如何安撫家中的長輩就不在範圍之內了。

  「哎喲,誰會想到我要娶的人,在感情上居然也這麼亂七八糟,寶貝,妳以前很單純的耶。〞」

  張家祥的嘴巴真的太欠扁了,如果可以,她真想衝進手機裡狠狠敲他的頭,但此時,手機傳來電力不足的警告音。「我現在還是很單純好嗎?我手機快沒電了,不多說了,拜。」

  掛上電話後,綠燈,得男正要踩油門,沒想到車子居然在大馬路上直接熄火,她皺眉,重新轉動鑰匙,但車子怎樣也發不動,整部車、包括車燈像失去作用一樣完全沒反應。該怎麼說呢,只能說托張家祥的「福氣」,車子居然選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拋錨。

  她東看西瞧,這裡是內湖外圍的新興計劃區,馬路很大,兩旁除了大片空地外,還有許多未完工的建案,而且人煙稀少,入夜後簡直像一座孤城,車子選擇在這裡拋錨,也真夠嗆的了,不過重點是她必須把車子移到路旁,再想辦法求救……

  車外正下著雨,得男看著車窗外的天空歎氣連連,也只能下車接受大雨的打擊了。

  老天,好冰的雨!白色的褲裝立刻被打濕,她繞到車後推車,輪胎卻像黏在柏油路一樣怎麼都推不動,她急了,車子現在停在大馬路上,而且連警示燈都沒亮,實在很危險。

  會不會是車子的電瓶壞了?她邊想原因,邊用力推車,無奈車子連動都不動。大雨拚命地下,終於有個好心的機車騎士停下車,幫她一起將車子推到路旁,和對方道謝後,她全身濕淋淋地坐回車內,甩了甩滿是雨水的手,拿出手機,撥打道路救援的電話。或許是下大雨的關係,交通事故比較多,她只能重複聽著「目前服務人員均在忙線中,請稍後」,眼看手機的電力就要耗光了,她趕緊掛掉,改撥希望的手機求救。

  「希望,我車壞了,手機也快沒電了,現在卡在路邊,快來救我,我在內湖!」得男才剛說完路名,手機就直接關機。

  沒電了?  

  還有什麼比她現在更慘的?

  希望有聽清楚她剛剛說的話嗎?那現在是要等希望?還是乾脆攔輛出租車回家?想了想,她還是決定等希望來好了,但又怕妹妹沒看到她,所以得男站在車旁,畏畏縮縮地環抱著自己,在大馬路上等著希望,冷到牙齒都開始打顫了……

  約莫等了十五分鐘,順向車道來了一輛BMW,車燈由遠而近。印象中好像有些警車的車款就是BMW,是希望嗎?得男開心地衝上前,果然,黑得發亮的BMW穩穩地在她旁邊停了下來,但這並不是警車,而是款式更為豪華、價格昂貴更多的BMW745 。

  她皺起眉,看著一個高大熟悉的身影開啟車門,走下車。得男的臉都綠了!

  能不綠嗎?他總是見到她最狼狽的模樣,第一次是因為「Corner 」的前置作業而忙到神色憔悴,這次則被大雨淋成落湯雞,唯一一次打扮得美美的參加晚宴,但身旁還有一個張家祥,讓她嚇到花容失色。沒錯,他總是見到她最狼狽的模樣……

  袁學澤。

  他同樣淋著雨,不過人帥就不一樣,站在雨中,氣勢還是強到讓人讚歎。不像她那樣畏首畏尾的,看起來很沒有用……

  袁學澤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上車。」

  「怎、怎、怎麼會是你、你?」她的牙齒顫抖到連話都說不清楚。

  袁學澤皺眉,她現在的模樣就像泡在水裡一樣慘不忍睹。「先上車再說。」他的語氣很堅定,不容許她拒絕,老實說,一想到自己的確需要幫助,她也只能妥協。得男轉身回到車上,拿了皮包和一大包她準備回家研究的布樣後,便鎖上無法發動的小白,然後坐上他的車。

  BMW745 。

  時光飛逝,這些年來的轉變,大到讓人感歎。

  他之前是騎著重型機車的追風少年。

  現在,則是開著BMW745 的成功企業家。

  他的嗓音變得低沈且傭懶,肩膀也比從前來得寬闊,腰臀結實,完全是成熟男子的模樣,他的臉部輪廓變得更為明晰銳利,散發著自信成功的氣息,所有年少的稚氣消失無蹤,唯一相同的是,他仍然懷抱著熱忱,就像王子一樣,只要她有難,他就會出現在她面前拯救她。

  上了車後,他將空調關掉,一邊脫下自己的外套,一邊命令道:「把外套脫下來。」

  得男瞪大眼。「不方便。」

  「妳全身都濕了,不脫掉外套難道要等著傷風感冒嗎?」袁學澤因為她的固執而皺起眉頭。

  真不知道這小女人在想什麼?她衣服都濕了,身體還在發抖,再不把衣服換掉,她鐵定會感冒。

  「不方便。」

  「妳裡頭沒穿嗎?」他瞪大了眼,吹了聲口哨。「真沒想到學妹變得這麼火辣!」

  「學長想太多了。」她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都快三十歲了,對於這種揶揄應該已經免疫了,但只要對象是他,她便喪失了反擊能力,只能瞪人,還止不住臉紅。

  得男尷尬地撥著潮濕的頭髮,原本神采奕奕、綁得高高的馬尾,現在則像戰敗一樣垂在腦後。

  袁學澤突然伸手撩開她的劉海。「妳先把濕外套脫掉,穿我的外套,我保證不會偷看。」他的觸碰讓得男像觸電般,全身酥麻,沒用地連連後退……

  「嘿,妳在害怕?」袁學澤勾起嘴角戲譫道。

  怕?應該是說,從再次相逢後,只要遇到他,她都會變得心浮氣躁。「我不用怕,你又不是陌生人,你是我學長。」她逞強地揚高下巴,順便挑明兩人的關係。

  「是啊,我們很熟。」他笑,將車子開回車道。

  趁他專心開車時,得男迅速將身上的濕外套脫掉,套上他的西裝外套。外套上殘留著他的體溫,和淡淡刮鬍水的味道,像魔法一樣輕輕地勾著她的心……

  「妳怎麼會在這?」他這一問,把她的理智全拉了回來。

  「訪客。那你呢?怎麼會在這?」她將問題丟還給他。

  他傾身向她,眼中笑意閃爍。「希望說內湖新興計劃區裡杵著一座『高塔』要我一定要來看,不然會後悔。」

  他知道希望口中所說的「高塔」肯定是指得男,一知道她需要協助後,他立刻拋下未結束的會議,離開公司,飄車到內湖,沿著希望所說的方向,心焦地尋找,雙眼過瀘著人行道上每個行走的女性身影,直到看到佇立在馬路旁的她,他的焦慮和急躁才得以舒緩。

  不過,安心不到十秒鐘,他又開始擔心她是否會因為淋雨而著涼,像個囉嗦的家長般催促她趕快換衣服。

  唉,得男學妹總是能夠輕易地牽動他的情緒,就和多年前一樣……一思及此,

  他忍不住偷偷覦著她的側臉。

  就算是在車內,她也能感覺得到他那雙深湛如子夜的黑眸正凝視著她,得男顯得坐立難安。希望那傢伙,一定又利用公家資源查到袁學澤的聯絡方式了,這個背叛姊姊的妹妹……好,她記住了!

  不過客套話還是要說的。「謝謝學長出手相救,我家在!」

  「回我住的地方吧。」

  「啊?」

  「這裡離我家比較近。」

  「但是、但是……」

  「妳衣服再不換掉,一定會感冒。」他不想要她感冒。

  「我可以回家換啊,往市區的路現在不會塞車。」她急呼呼地說道。

  她原以為他會堅持,沒想到!

  「好啊,就去妳家。」

  「啊?」她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很像笨蛋。

  「地址。」

  她說了一個地址。

  「好地方。」他微微揚眉。

  「嗯。」

  兩人靜默了,車子往目的地前進。

  總是這樣,面對他,她總覺得自己像是少了一個齒輪的機器人,變得傻愣愣的,實在不是一個歷經商場磨練,而且都快三十歲的人該有的反應……袁學澤一下子就飛車抵達她位於市區的家。

  「停在門口就可以了。」

  他平靜地看著她,嘴角勾著笑,沒有離開的打算。

  好,她妥協總可以了吧!

  「學長要上樓喝杯咖啡嗎?」

  車子立刻開進地下停車場,停在她的車位上。唉,可憐的小白還在陌生的地方淋著雨呢。

  兩人下車,她套著他寬大的外套,挽著包包和濕外套,手裡則抱著一大包布樣,狼狽嗎?不,她可是獨當一面的女強人。

  袁學澤看著她的模樣,搖搖頭。她的好強和以前一模一樣,讓他既心疼又憐惜。「我幫妳。」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可以……」

  「太重了。」

  「不會,只是布而已。」兩人陷入拉鋸戰,一個要幫忙,另一個不給幫,拉扯間,得男突然一個踉蹌,整個人跌進他的懷裡。

  「不好意思……」

  得男情急地攀住他的肩膀拉開距離,袁學澤勾著笑,凝視著她,摟著她纖細的腰,順勢將她帶進自己懷裡。她仰著緋紅的臉,微張著豐嫩紅潤的唇瓣,僅僅與他相距數寸,他們凝視著彼此,心跳同時加速,她顫動的長睫毛、迷亂的眼神,勾動著他體內的慾火,他緩緩俯下頭,兩人的唇越靠越近……

  「我幫妳拿吧。」

  他站直身,拿走她手裡那一大包的布樣。

  啊?得男眨著眼,知道自己現在目瞪口呆的樣子一定很蠢,但剛才那個氣氛,她真的以為他又要吻她了,她甚至有些期待……沒錯,她承認,她的確有些期待,只是事情似乎和她想的完全不同,他沒吻她,好像只是她自己呆呆地自作多情?很呆。

  真的很呆。

  兩人來到姚得男家裡,她意興闌珊地打開燈。「請進- 」

  她把自己的東西放在玄關的鞋櫃上,脫下高跟鞋,瞬間矮了十公分,變成哈比人。「學長,隨便坐。」

  「得男學妹。」

  「啊?」她轉身,沒想到他竟緊貼在自己身後,不禁嚇了一跳。

  「我可以吻妳嗎?」

  「啊?!」她傻了。

  他將她攬進懷裡,一手摟著她的腰,一手則抬起她的下顎,黑眸像著了火一般。少了高跟鞋,她的身高不到他的下巴,她沒腦筋地想著,高跟鞋果然是很重要的發明,至少它讓接吻這件事變得比較輕鬆,就像上一回,她只要仰個頭,他只要俯個身就可以吻她,但現在,身高的差距變得如此之大,他要怎麼吻她?

  「可是這樣子好像很難耶……」

  她一定是嚇傻了,否則在關鍵的這一刻,她怎能這麼冷靜?天啊,她瘋了嗎?

  袁學澤大笑,緊緊將她擁入懷裡。

  他的得男真的好可愛,他好喜歡。

  「那,可以吻妳嗎?」他凝視著她。「得男學妹,學長可不接受拒絕喔。」

  他彎下腰,十指深入她的發間,俯身封吻住她的唇。

  得男微張的唇接受他霸氣熱烈的探索,閉上雙眼,盡情地讓這迷人狂亂的感覺淹沒自己,在他懷裡輕輕顫著……

  這樣的吻和之前那個偷襲之吻是完全不同的,不是只有四唇相觸那種,而是更飢渴、更火熱,甚至是直接點燃了她體內的火的吻,讓她該有的理智全部消失殆盡。她路起腳尖,勾著他的頸,學習他吻她的方式,臣服在這驚人且不熟悉的探求之中-

  「耶,姚小姐?」

  耳邊突然傳來叫喚聲,硬是把沈醉在熱情擁吻裡的兩個人嚇了一跳,得男慌亂地推開他,轉過身,尷尬地看著站在她家門外的隔壁鄰居。很顯然有一個大混蛋,居然在吃她豆腐前忘了關門!

  她虛弱地舉起右手揮了揮。「嗨……陳太太……」

  「呃,嗨,姚小姐,今天有貨運公司送了一大箱貨來,因為紙箱太大了,樓下的警衛怕妳搬不動,所以請司機先搬上來暫放在我家,不過,貨運是不是送錯啦?他應該送到百貨公司才對啊?」

  「應該吧……」得男羞得想挖個洞躲起來。

  「那就請姚小姐的男朋友一起來搬吧!是男朋友吧?呵,想當初我和我家老爺結婚前也是這麼熱情的呢,都怪我,沒看到你們正在忙,就在門口直嚷著妳,真是破壞氣氛呢。。」

  男- 朋友?在這個節骨眼上,就算她否認,也很難讓人信服,她瞪了眼罪魁禍首。

  袁學澤一臉無辜,朝她眨了眨眼。「要搬貨嗎?我來就可以了。」

  唉,算了,先把尷尬擺一旁吧,目前還是把貨搬回家比較要緊,得男提醒自己明天一早一定要查清楚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不然怎麼會把貨送到家裡,而不是送到專櫃。

  不過,有了袁學澤來當苦力,倒是很快就將大紙箱搬回得男家。和隔壁鄰居道謝後,她將大門關上,瞪著他。不瞞他說,她現在最想做的就是把這個袁禍人攆出她家!

  「鄰居很熱心喔。」

  她看著他,不禁又暗歎了口氣,快三十歲了,愛情經驗值等於零,會不會是因為這樣,所以一個帥一點的男人站在她面前,她就臉紅心跳?嗯,肯定是這樣,否則不過是一個把襯衫袖子捲到手肘的男人,怎麼會讓她心跳狂飆到無法控制呢?「我拿杯水給你。」

  她沮喪地晃進廚房。

  袁學澤環視她的家。得男學妹的家很明顯有三種功能,住家、工作室和倉庫。

  客廳放了繪圖桌和縫紉機,這是她工作的地方,還有佔據一面牆的書櫃,裡頭放了許多設計書籍和時尚雜誌,另一面牆則陳列了許多樣品。看著那些女性化的內衣,他還是很難想像,嚴肅的得男學妹竟然會是內衣設計師,此外,屋裡還有兩個房間,一個是倉庫,一個是她的臥室。

  這幾年來,她是如何從無到有的?沒有家人資助、沒有背景,他很清楚得男今天的成就全是靠自己的雙手打拚而來的,現在的自信更是經過一番艱辛後掙來的,所有的辛苦她也獨自承受,她成長得讓他覺得好驕傲,他的心裡除了憐惜外,還有深深的佩服,以及那些他控制不住的慾火。她纖細玲瓏的身軀,固執高昂的下顎,散發著自信光芒的美眸,她很嫵媚,強烈的性感魅力讓他想擁她入懷,想走進她房門敞開的臥室、想要再吻她……袁學澤無奈地搖搖頭。他沒想過得男學妹會把他變成下半身思考的禽獸。

  得男倒了杯水,走出廚房,潮濕的長褲脫掉了,馬尾也拆掉了,半干的長髮披散在肩膀上,她穿著一件寬大的粉紅色連身T 恤,長度正好到膝蓋,而他的西裝外套正挽在她的手臂上。

  得男將水杯放在桌上,再將外套遞給他。「學長,你的外套,還有謝謝你今天的幫忙。」

  袁學澤凝視著她,她的嘴唇像玫瑰花瓣般柔艷嬌媚,她的肌膚如細瓷般完美無瑕,她的長髮性感地披在肩上,他可以聞到她身上香甜的芬芳,她的味道是如此誘人,他全身每束肌肉都因慾望而繃緊……

  就算是下半身思考的男人也不會真的想當僅有下半身思考的禽獸,沒錯,他才和得男重逢沒多久,就算從前兩人之間多麼曖昧,事隔多年,他也應該先和得男多培養感情才對,他是成年人了,要懂得控制自己的情慾!只是理智像是在此刻面臨最大的危機,他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扯進懷裡。理智只剩百分之七十……

  精壯的手臂環住她的纖腰。理智只剩百分之五十……

  他看到她抬頭,瞪大雙眼,雙手抵住他的胸膛,他的視線落在她紅唇上,兩人的身體貼得好近,渾圓柔軟的胸頂著他,他感覺到她的雙腿和他的互相摩擦。理智只剩百分之二十……

  接著,她的雙唇微啟,彷彿提出了無聲的邀請!

  最後,理智蕩然無存。

  他俯首,狂熱地吻住了她,一心只想紆解自己的飢渴。他吮著她的舌,抱起了她,讓她的背抵著牆,她的滋味如此美好,嘗起來甜美熾熱,像朵盛開的花。他低低地低吟,他的舌尖探入她口中,彼此交纏,他的大掌托起她的臀部,將自己勃起的堅硬置於她雙腿凹穴之中,她柔柔低低地呻吟,像貓兒一般……

  鈴- 電話鈴聲突地響起,驚醒了沈醉的兩人,理智回籠,得男驚恐地從他身上跳離,低著頭,顫抖地撥著長髮,體內激情的慾火依然盛燃著。

  她接起電話。「哈囉,我是波莉。」

  「寶貝〞。不行啦,我爸說妳明天一定要回家一趟。」

  是張家祥,她的未婚夫。

  她抿著唇,有種想哭的衝動。在失去理智的同時,她讓自己的感情變得更複雜。「好,家祥,明天晚上我會去你家。」

  袁學澤聽到了,心口一陣揪緊。沒錯,就算他和得男之間有著無法控制的感情,但現實是,得男下個月即將和家祥訂婚,年底就要變成別人的新娘,打死他都不可能讓這件事成真,他必須修正這一切,這才是他現在應該解決的事。

  她掛上電話,頭始終低著。

  他走到她面前,輕輕將她攬進懷裡,讓她靠在他心臟跳動的位置,大掌輕順著她的長髮。「我愛妳。」

  她身體一僵,沒說話。

  「說個故事給妳聽,從前從前,有一個小紅帽要向大野狼要回一件寶物,那是一本很重要的書,叫做《古文觀止》 ,結果,大野狼沒給人家書,反倒把自己的心給了那個脾氣古怪的小紅帽。」

  她低下頭,輕輕啜泣著。

  「怎麼?是個很感動的故事嗎?」

  她點頭,然後又搖頭。

  他泛開笑。「小紅帽很伏一麼,一心想把大野狼趕走,好嫁給三隻小豬的老三,她以為這是最好的結局,畢竟童話故事裡的小紅帽和大野狼是死對頭,不是嗎?不過,事情哪有那麼簡單,小紅帽心裡愛的人是大野狼,要怎麼嫁給小豬?妳說對不對,學妹?」

  她不回話,淚水沾濕了他的襯衫。

  「我愛妳,小紅帽,這一次我不會讓妳從我的生命中溜走。」

  她吸著鼻,肩膀抽搐著,思緒全亂了。「你該回去了,學長……」

  他放開她,彎身,在她臉頰印上一吻。「我會回來。」

  袁學澤站直身,拿起西裝外套。等事情解決後,他會再回來。

  這只是暫時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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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1 00:23:2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得男癱坐在地上,全身因情緒激動而顫抖不已。笨蛋,她真的是古今中外最笨最笨的笨蛋了!她一定是瘋了才會臣服於自己的慾望,貪圖那種莫名的快感,當他親吻她時,

  她忘了自己是早有婚約的人,除了在他的懷中得到熾熱的愉悅外,她什麼都不記得了,甚至還懷疑如果學長有更進一步的行動時,她是否會拒絕?她會不會毫無道德觀念地直接撲進他懷裡,懇求他的佔有?

  喔,老天,她簡直是個無可救藥的笨蛋!

  或許她和學長之間的確像磁鐵般互相吸引,但就算她和學長發生什麼驚天動地的事,也該是她單身的時候,而不是現在這種狀態。唉,不知道學長會怎麼想她?會不會認為她是個隨便的女人?她羞愧到臉頰發燙,五臟六腑足以燃燒自焚。不過,他說他愛她……

  得男吸了吸鼻子,揚高下巴。如果說慾望像火一般焚燒著她,那麼,他的告白就像把鋒利的刀,刺穿她的心,這比慾火焚身更令她心痛。

  一切全亂了。

  突地,電話鈴聲再度響起,得男接起電話。「哈囉,我是波莉。」

  「姊,妳怎麼會在家?」希望在電話那一頭大呼小叫的。

  這電話來得正好,和希望鬥鬥嘴至少可以讓自己不再胡思亂想。「我不在家要去哪?」

  傻傻的希望當然不知道姊姊平靜的語氣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還繼續耍嘴皮子。

  「以身相許啊,畢竟袁大哥一知道內湖有座『 高塔』 正等著他,二話不說,立刻丟下繁忙的事業跑去英雄救美,姊,妳看這份感情是不是讓人『就甘心』 ?至少我就很感動,哪像姊姊這麼沒血沒淚,人家救了妳,妳卻什麼都沒表示。」

  「所以妳是要我以身相許?」得男太陽穴兩旁的青筋跳啊跳的。

  「當然嘍,自古以來英雄救美,美人不都是這麼報答英雄的嗎?」

  火山準備要爆發了。

  「姚希望,我要妳來救我,妳偏偏去找他,不用說,我也知道妳是用了什麼卑鄙的手段拿到他的聯絡方式!希望,這次妳真的害慘我了,我下個月就要和張家祥訂婚,年底就要嫁進張家,能少一事是一事,妳居然硬把我和他湊在一起,妳這個衝動派的壞小孩,到底有沒有考慮到後果啊?!」

  「我覺得這種後果很好啊,兩情相悅本來就要在一起,除非妳對袁大哥真的沒感覺。不過呢,就我看來,妳對袁大哥是很有感覺的!」為了姊姊未來的幸福著想,希望很理直氣壯。

  「我沒有。」

  「沒有什麼?對袁大哥沒感覺嗎?好,那麼妳大聲的、一個字一個字地告訴我妳對袁大哥沒感覺。姊,要是妳能大聲地說出來,我就相信妳對袁大哥真的沒感覺。」希望拿出盤問犯人的氣勢逼她說出實話。

  「希望,妳別逼我把妳今天做的好事全報告給媽媽知道,妳很清楚媽有多在乎我和張家的婚事!」說不過妹妹,得男直接用威脅的。

  希望是女警,對於這種威脅完全不放在眼裡。「姊,如果妳真的不在意袁大哥,為什麼會怕他礙到妳和豬頭張的婚事?」

  這下得男真的被堵到沒話可說了。

  希望對於愛情的看法一向單純,你情我願,就是這麼簡單。「我認為該是妳和袁大哥去向老媽說清楚的時候了,當初是因為妳沒對象,又忙著工作,老媽才答應張家的提親,但現在情況不同了,妳的情人回來了,況且我們也沒有欠張家什麼,取消原先答應的婚事我覺得一點都無所謂。」

  得男歎了口氣。「希望,他說他愛我。」

  「他愛妳?!妳說袁大哥愛妳?他告白嘍?耶!袁大哥真是位乾脆的硬漢啊!」電話那頭的希望開心地尖叫。「姊,我就知道袁大哥是愛妳的!耶,我不用叫豬頭張姊夫了!」

  但她的想法並沒有那麼樂觀。「希望,妳忘了媽媽有多好面子嗎?我和張家的婚事,老家的親戚鄰居全都知道,妳覺得我現在取消這門婚事,然後和過去謠傳拋棄我的男人在一起,這個新聞會不會讓媽媽更丟臉?」

  「啊?」希望傻眼了,老媽的確是很愛面子,但即便如此,她也不輕易放棄。

  「努力解釋啊,結婚本來就是自己的事,妳總不能為了老媽的面子,而嫁給那個扶不起的豬頭張吧?」

  得男皺起眉。「希望,我開始懷疑妳一直記恨小時候張家祥把妳的腳踏車丟到大排水溝的事了。」

  希望冷哼了聲。

  「不管怎樣,希望,妳就別再插手管我這一團亂的感情事了。」她深深地歎了口氣。

  「姊,妳千萬不要做出讓自己後悔一輩子的事。」希望也只能真心相勸了,就說咩,只要一談起戀愛,再聰明的人也會變成笨蛋!

  結束和妹妹的通話後,窗外突然一陣冷風吹來,得男連續打了好幾個噴嚏,她揉揉鼻子。慘了,趕快洗個熱水澡然後上床睡覺吧,畢竟新櫃開張是最忙的時候,她說什麼都不能感冒掛病號,至於學長的事,就先放在一邊吧!

  隔天,「The Kin」才開門營業沒多久,袁學澤就到「Corner 」找人。

  「袁總好,找波莉姊嗎?她今天請病假。」

  得男的助理小西是這麼告訴他的,還不忘解釋-

  「總經理,我們家波莉姊從不請假的,工作是她的一切,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工作,是個標準的工作狂,但今天例外。不過,櫃上除了我以外,還有另外兩位櫃姐,絕對應付得來,請袁總放心。」

  得男請病假,他怎麼可能會放心?袁學澤二話不說,直接掉頭離開,他的秘書急著在他後面提醒。「袁總,你等下有個會議- 」

  「我回來再處理。」

  他迅速離開。

  由樓管陪同,一起巡視樓層的董事長剛好看到這一幕,把袁學澤的秘書叫過來問話。

  「你們總經理這麼急是要去哪?」

  董事長就是袁總經理的父親,年已七十,但仍保養得帥氣依舊,年輕時也是女性殺手。從小受日本教育長大的袁董事長,年輕時個性相當嚴謹,在商場上用盡力氣爭權奪利,終於闖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半年前,他將事業交給兒子後,常常陪著妻子四處旅行,個性變得開朗,性格也相對柔軟了,只是在老員工眼裡,董事長還是個嚴格的管理者。

  「我想,總經理可能是跑去探望『Corner 』的店長了,店長她今天人不舒服在家休息。」

  「是不是開幕那天,和學澤很親密,還被報紙刊登出來的那位小姐?」

  秘書誠惶誠恐地回答:「呃,是的……」他也擔心頂頭上司會因為他的多嘴而生氣啊。。

  「那個店長是誰?」董事長側著頭,問著身旁的樓管。

  樓管向來欣賞波莉的工作態度,提起她,當然讚譽有加。「她姓姚,大家都叫她波莉,是個很認真工作的店長,本身還是個設計師,來『The Kin』 設櫃之前,她都在網絡商店販賣自己設計的內衣,是位很了不起的女性。」

  董事長皺起眉頭。「姚?」

  印象中,學澤好像有個感情很好的學妹也姓姚……他這兒子的外表和工作能力都沒話說,不過學澤和其它有錢的公子哥不同,他一點也不濫情,能和學澤看對眼的女生,可能就是一輩子的事了。

  「有沒有全名啊?」

  「全名叫姚得男,我看了下資料,姚小姐還是總經理大學時期小兩屆的學妹。」

  「啊!就是她啦!」董事長大叫了聲,大家都嚇了一跳。

  樓管拍拍胸口問道:「董事長認識姚小姐?」

  董事長一臉笑咪咪。難怪兒子這麼勤快地跑去探病,那孩子果然很專一,這樣很好,如果情事發展順利,他要明年抱到孫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啦!

  「姚小姐來上班時,叫秘書通知我一下。」

  樓管和秘書面面相覦。任誰也想不到,董事長竟然要親自接見專櫃店長?看來波莉和袁總敬神時的親密舉止,絕對不是炒作新聞……

  另一頭,袁學澤來到得男家中,他按了下門鈴,等了老半天,她才緩緩將大門打開。

  「又是你?」老天,她的臉又綠了……她長髮披散倚靠著門框,全身病慷慨的,半瞇著眼睛,鼻音很重,聲音像被砂紙磨過般沙啞。

  袁學澤皺眉。「是我,不好嗎?」

  「不好,很不好,你總是看到我最醜的一面……」她說著說著,頭一暈,直接往他懷裡栽。

  袁學澤一驚,打橫抱起她,才發現她竟輕得像捆棉花。他又皺眉,然後急忙衝進屋內,來到她的臥室,輕輕將她放到床上。

  「妳有看醫生嗎?」他摸了摸她溫熱的額頭。

  她點頭。

  「妳這樣子不像有去看過醫生。」他緊皺眉頭。

  得男微微張開眼。「都是這樣的,我對抗組織肢反應比較劇烈,每次吃完藥都會昏昏欲睡。」她挪動身體,細細的肩帶滑下肩膀,露出一大半的酥胸,由於側躺的關係,乳溝更為明顯,這個誘人的畫面讓袁學澤硬是倒抽了口氣。袁學澤拉了條薄被,蓋住她的身體,以免自己又想東想西。

  不過,學妹肯定沒想到他會追到家裡來,她的細肩帶睡衣,又低胸又開高叉的,絕對足以把他或任何男人逼成禽獸,所以他把她包得緊緊的,這樣對兩個人都安全,他不想趁火打劫,更不想讓慾火掌控一切。

  「學長,我今天請假……」她閉著眼說道,言下之意是希望不要有任何人來吵她。

  他坐在床邊,順順她的長髮。「妳睡吧,我不吵妳。」

  最好是啦……

  他坐在她旁邊,她怎麼可能睡得著?如果打呼怎麼辦?磨牙怎麼辦?她沮喪地想著,但是病毒的侵襲加上連日來的疲憊,讓她一閉上眼睛就沉沉入睡。

  得男又睡著了,他則是守在一旁沒有離開。大學時,遇見得男的那一天,她冷冰冰地向他要書,要一本他打從出娘胎之後都不曾碰過的《古文觀止》 ,她的態度從容又堅定,他在她身上找不到任何崇拜的反應,老實說,他早已習慣女生迷戀自己,突然出現一個完全不鳥他的女生,除了傷了他意氣風發的少年心外,還激起了想和她攪和在一起的決心。她越不理他,他就越想去吵她,漸漸地,他開始習慣搜尋她的身影,每天一定要想辦法見到她。她有話直說,和她抬槓是件很痛快的事,他中了她的毒、上了癮,或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得男就默默地住進他心裡了……

  兩個個性截然不同的人朝夕相處,漸漸發展出友誼,得男因為母親高壓的養育方式而讓她的個性沉默寡歡,不過,或許是她對生命的壓抑觸動了他,也或許是他心裡早對她有了抑不住的關懷,他會在她面前搞笑,只想看到她難得的笑臉,他會逼迫她參加校內或校外的活動,就是想要帶她走出自己的小世界……

  同學問他是不是在追求她,他嘴裡回答只是好朋友,但心裡卻有不同的答案,直到得男的追求者出現,他的妒火像燎原野火般燃燒著,才更篤定原來自己對得男的那份感情,就叫愛情。可得男卻在此時漸漸疏遠他,他想捉住她,卻發現她執意劃清界線,年少的心不懂得衝破萬難、極力爭取,他看著她微笑地向他說再見,給他祝福,然後別離……

  袁學澤坐在床邊凝視著她,回憶像走馬燈一樣,過往的畫面一幕一幕地在他眼前出現,有賭氣、有快樂,還有抬不完的槓,他微笑,輕輕握住得男的手,謝謝她讓他的青春變得如此精采。

  如果時光能夠倒轉-

  他會緊緊盯著她,哪怕是分隔兩地,他都會緊緊地盯著她。

  他彎下腰,親了下她柔軟的唇。

  一個小時後,得男開始發燒,袁學澤找到她的藥包。從藥包上的資料看來,是清晨掛的急診,她一個人住,應該是自己拖著虛軟的身體去醫院看病吧!

  袁學澤歎了口氣。或許他應該好好教教學妹,向他求援這事跟呼吸、吃飯一樣稀鬆平常,她要學會依賴他。他從藥包裡拿出退燒藥讓得男服用後,便到廚房拿了冰塊,包在毛巾中,幫她擦拭灼燙的四肢散熱。半小時後,她退燒了,卻流了一身的汗,袁學澤在衣櫃裡找到另一件足以再把他變身成禽獸的細肩帶睡衣。學妹嚴肅冷漠的外表下顯然有顆熱情似火的心,難怪是女性內衣的設計師,當然,這件性感的睡衣絕對不是合適的衣服。袁學澤再接再厲,總算在她的衣櫃裡找到T 恤,但真的找不到運動褲之類的讓她充當睡褲,他看著手上的T 恤,再看了眼絲緞般柔軟的細肩帶睡衣……算了算了,T 恤總比性感睡衣來得安全。

  再下來就是更大的難題了,她沈睡著,像是要把最近的疲累一次睡個夠一樣,他叫不醒她,只好親自動手幫她換衣服。他將她扶坐起身,讓她靠在他懷裡,臉頰枕著他的肩,他溫柔地脫掉她身上的睡衣,她細緻柔滑的肌膚像童話故事裡頭的毒蘋果般引誘著他,柔軟的長髮散發出香甜的馨香,脆弱地披在她裸露的肩膀上,他必須不斷深呼吸才得以克制自己內心的騷動。就算他不看著她,但她渾圓挺立的胸脯,就這麼軟軟地貼在他胸膛- 眼看慾火就快破表,袁學澤倒抽了口氣,趕緊加快替她換衣的速度,兩、三秒就將T 恤套上去,拉好衣服,不過,一個不經意,他瞥見她性感的蕾絲小褲褲,他痛苦地悶哼了聲,輕柔地將她扶回床上,蓋上薄被,然後站直身,立刻閃得遠遠的。

  他懊惱地抓了下頭髮,床上的人兒就像好吃的食物一樣,而他則像是餓了很久的饑民,好想去碰觸她、品嚐她,哪怕是一小口也好……

  吼,這怎麼像話?如果事情傳出去,他袁學澤趁人之危要了她,那他以後要如何在商場上立足?

  他亂七八糟的腦袋裡想了許多亂七八糟的事。好吧,與其在房間瞪著她的睡臉,然後被自己的慾火折磨個半死,還不如下廚幫得男煮點稀飯來得實際一些。

  他在廚房和鍋碗瓢盆奮戰著,突然有人按了門鈴,袁學澤擦了擦濕淋淋的雙手,前去開門。門口是拿著大袋子、嚴肅的姚伯母。看見袁學澤,姚母說不吃驚是假的,希望說他們在一起了、希望說他告白了,看來都是真的。

  「得男病了?」希望也說姊姊生病了。

  「對,她昨天淋了雨,受了風寒,現在在睡覺。」

  「你在煮東西?」姚母看著袁學澤身上的圍裙。

  這反而讓袁學澤有些不好意思,他搔搔頭。「我想煮些稀飯……」

  「成功了嗎?」姚母一眼就看出這男人根本沒下過廚。

  「呃,還需要一點時間。」

  姚母將大袋子遞給袁學澤,裡頭透出食物的香氣。「你拿進去吧。」姚母轉過身,準備離開。

  「伯母不進來?」袁學澤很驚訝。

  妳坐車會暈車,不用特地再幫我送東西來了。

  姚母搖搖頭,一臉寂寞。

  袁學澤暗暗歎了口氣,看來得男和她母親間仍有許多未解開的心結。「姚伯母進來看看吧,得男很不舒服,剛剛才退燒,我一個大男人,笨手笨腳的,也不知道該怎麼幫她?」他相信得男清醒後,會很開心是母親在照顧她。

  姚母一怔。「發燒啊?」

  「是啊。」

  「喔,那我進去看看。」

  姚母三步並兩步地跨進大門,走進女兒的房間。得男臉上還有退燒時的汗水,她摸著女兒冰涼的額頭。「這個汗一定要擦乾。」

  她急忙走進浴室,再出來時,手中多了一個水盆,裡頭裝著溫熱的水和一條毛巾。

  「我來。」袁學澤接過沉重的水盆,放在床頭的矮櫃上。

  姚母坐在床沿,擰好毛巾,輕輕擦拭女兒的臉。一片安靜。

  「你喜歡我家得男對不對?」姚母問著。

  坐在一旁沙發的袁學澤清楚地回答:「對,我愛她。」

  「那當年你就不該拋下她,自己出國唸書。」姚母的話很犀利,但幫女兒擦汗的手卻是萬分溫柔。

  「當年是我的錯,我應該更堅持要帶她出國。」

  「當年你想帶得男出國?」

  「對。」

  看著他臉上的坦然,姚母歎了口氣。「或許當時真的是誤會,你沒有負了得男。」

  「絕對沒有。」

  可借,如果他早出現半年,也許情況就不是現在這樣了……

  「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們應該有很多同學結婚生子了吧?得男在年初就已經決定嫁給家祥了,雖然你是從前很照顧她的學長,不過還是避嫌比較好,而且張家長輩很疼愛得男,女人嫁人,選公婆比選伴侶來得重要,夫妻的感情或許會增加、會遞減,但有了公婆疼愛的女人,後半輩子才有完整的依靠。」

  姚母把話說得很明白,她已選擇張家,同時也要袁學澤和女兒保持距離。

  袁學澤的笑容很自然,心境完全沒有受到姚母的影響。「我和得男之間的感情一直放在彼此心裡,就算隔著時間、空間,也不曾改變,我是比張家更合適的女婿,我會用行動來證明,伯母,我會給得男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

  「你能做的,家祥也可以,家祥和得男從小就是青梅竹馬,家祥有多少壞習慣,得男都很清楚,得男就是願意包容他所有的缺點,才同意了這門婚事。」姚母的神情很平靜。

  「我以為那只是父母之間的約定。」

  「那又何妨?」姚母很冷靜,細細地觀察著袁學澤的反應。「婚約就像商場上的合約一樣,既然已經訂下來了,就不該悔約。況且,張家在中部的政商勢力你一定曾聽聞,聽說你的百貨公司兩年後打算在中部成立分館,不是嗎?地球是圓的,你現在毀了這個婚約,對你來說是個傷害。」

  「我無所謂。」袁學澤臉上的笑意沒有改變。

  姚母輕輕地搖頭。「但得男有所謂,她絕對無法接受你不能在中部成立分館是因為她。」她知道自己女兒的個性,也相信這對得男來說絕對會是更大的傷害。

  「這些都是未來式。」

  「年紀大了,自然顧慮比較多。」

  談話至此,袁學澤知道自己說再多也無法改變姚伯母的心意,難道他真的只能硬生生看著得男嫁給別人?

  當然不可能。

  姚母看看手錶。「啊,時間過得真快,都中午了,我想袁總經理一定有很多事需要處理,你可以先離開,我來照顧得男就行了。」

  袁學澤深情地看著床上的人兒。「下班後,我會再過來。」

  「不用了,睡了一覺,得男精神一定會好一點,她晚上還要去張家拜訪未來的公婆,順便解釋那天和袁總經理的事。」

  袁學澤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了。「伯母有問過得男真正的心意嗎?」

  同意嫁入張家,希望說是因為姊姊想讓媽媽安心,畢竟只要是做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婚姻幸福,不愁吃穿,能當個少奶奶,姊姊想讓媽媽開心,其它的事她沒多想,也不在乎自己的意願。

  姚母不響應袁學澤的問題。

  她放下手中的毛巾站起身,直接送客。「袁總經理,請。」

  兩人離開了得男的房間,卻仍然充斥著雙方對峙時的詭異氣氛。

  得男悄悄睜開眼。其實,在母親幫她擦拭手臂時她就醒了,只是閉著眼裝睡,聽著他們一來一往的對話。

  她輕輕地歎了口氣。

  他的堅持。母親的不讓步。那麼,現在,身為關鍵人物的她,又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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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1 00:23:3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當天晚上,張家祥心不甘情不願地來接她。也對,好好的週末夜應該要盡情狂歡,和辣妹開心地喝酒、跳舞,結果他哪都去不成,還要陪未婚妻回家向父母解釋她自己的脫序行為。

  「唉,有問題的是妳,為什麼連我都要一起回家被念?」

  一路上,張家祥的嘴巴完全沒停過,一下訴說著他的委屈,一下責備她不檢點,讓大病在身、尚未痊癒的得男數度想破口大罵,但礙於媽媽也在車上,她只能強忍著!如果連她也吵下去,讓這樁各取所需的婚姻露了餡,她肯定更慘。

  不過,媽媽的出現倒是讓她覺得出乎意料,是監督她嗎?得男覺得很有可能,如果媽媽沒跟來,說不定她就會遊說張家祥放他爸爸鴿子……她搗住口,輕咳了兩聲。

  「喂,寶貝。。妳不會是得了HINI吧?」他的語氣怕怕的。

  一肚子悶氣的得男決定嚇嚇他。「你怎麼知道?啊,我怎麼可以跟你坐同一部車呢?這下連你都要居家自主管理七天了,這七天不能到處亂跑喔,哪都不能去,還要一直戴著口罩、量體溫……」

  張家祥瞪大了眼,真的被嚇到了。「真的假的?厚,我會被妳給害死!我下星期還要和朋友去澳門玩咧!」

  只見張家祥急忙靠邊停車,得男一臉得意,姚母搖搖頭,瞪了女兒一眼,趕緊解釋。「家祥,沒事的,得男故意開玩笑的,她今天早上看過醫生,也做過快篩了,只是一般的風寒,不是流戚,你放心。」

  張家祥氣得哇哇叫。「厚,姚得男,這種事妳也敢亂開玩笑?下次就不要被我逮到機會,看我怎麼整妳!」

  看著張家祥毛毛躁躁的樣子,姚母暗暗歎氣,突然想起女兒的學長袁學澤- 比氣度、比教養、比成就,家祥連他的邊都沾不上,同樣是大戶人家的孩子、同樣到國外唸書,但兩人的程度真的差很多,家祥怎麼看都只是個執椅子弟。

  但張家父母很喜歡得男,器重她的能力,想讓她管理家族企業,這對得男來說是一種肯定,她應該好好珍惜。

  到了張家位於陽明山的家,張家祥將保時捷開進大門後,立刻將車子一丟,大步一邁,往客廳走去,完全沒有想到未婚妻和丈母娘還在車上。

  得男很清楚張家祥的個性,也就見怪不怪了,倒是姚母,眉頭始終深鎖著。

  「他的個性就是這樣。」姚得男解釋。

  「可是他大哥和二哥不會這樣。」

  「媽,妳不知道嗎?他的花心和不懂事,鄉里間人人皆知。」

  「那只是不夠穩定,結婚以後就會改善。」

  姚得男聳聳肩。「他一直都是這樣。」嗯……如果讓媽媽看到張家祥很糟糕的一面,她和他的婚事說不定會有轉機?突然間,她彷彿看到了一絲希望!

  她才有這個想法,就見張家祥急忙忙衝回來。「哎喲,不好意思,我剛剛尿急,所以先衝進去上廁所了,不好意思,姚媽媽請進請進,別客氣,當是自己家喔!」

  他熱情地招呼,得男看到媽媽原本深鎖的眉頭全鬆開時,真想狠狠踹她未婚夫一腳。原本以為媽媽見到張家祥的真面目,就會自動幫她解除婚約,哪知道張家祥竟然跑出來獻慇勤,可惡……

  原本以為結婚就結婚,她和家祥早就想好對策,家祥甚至說只要等他的公司上了軌道,他們隨時可以離婚,只是現在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那個人打亂了她的想法,更打亂她所有的計劃……

  三個人走到張家大門時,張父已經在門口迎接了,張家祥和父親打了聲招呼後,便先溜進客廳。

  「姚太太?稀客稀客,我以為今天只有得男會來。」

  「想說很久沒來跟張太太聊天了,今天特地來看看張太太的。」

  「喔,孩子的媽去歐洲血拼了,她愛漂亮,兒子下個月訂婚,這個治裝費可省不了。」

  「張太太真是好命,大家都好羨慕。」

  「剛好而已,我們張家的男人是疼老婆出名的,以後得男也會這麼好命的啊!只不過- 」

  張父結束閒聊,正式切入重點。「姚太太啊,年初提親時,怎麼沒聽妳說得男有個關係這麼親密的學長啊?」

  張父的質疑和不滿連三歲小孩都聽得出來。

  「都好幾年前的事了,況且他們也沒聯絡了。」

  「喔,沒聯絡?那怎麼一聯絡起來就這麼熱絡?媒體版面還登得那麼大,我想,姚太太是不是有什麼內情沒有告訴我們?」

  「張先生,當然沒有,你怎麼會這麼認為呢?」

  「剛才說過,我們張家的男人是疼老婆出名的,自然而然會有許多小姐想嫁進來,不過我們眼光很高,挑選媳婦的條件也很嚴苛。得男的年紀雖然比較大一些,但也是我們從小看到大的孩子,工作能力更是沒話說,只不過,前兩天的新聞真的鬧得太大了,我許多商場上的朋友都來問我到底是怎麼回事?下個月還要不要訂婚?妳怎麼說呢?姚太太?」

  姚母板著臉,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得男一聽,可不會讓媽媽被悶著打,也不會任由他人來評論她的事。

  她掛著甜美的微笑,有禮貌地說:「伯父,您誤會了,學長只是想幫我,想藉由媒體的力量免費宣傳。」

  「免費?」張父大笑了聲。「得男,根本不用這麼麻煩,也不需要藉由媒體去炒作新聞啊,妳要廣告,『 爸爸』 就包下整個南北高的T 霸來幫妳打廣告啊!」

  張父是真心欣賞得男的工作能力,他們張家家族企業很大,但家祥的玩性太重,的確是需要一個有能力的媳婦來幫忙,等兩人結婚後,他會要求得男到他的公司幫忙,至於那個內衣店,花錢請人來打理就可以了。

  包下整個南北高的T 霸?真是財大氣粗啊!

  不過今天的得男被張家祥念到沒什麼EQ 可言,她直接拒絕。「謝謝『 伯父』 的慷慨,不過,我的店在網絡販賣時早就有一定的支持者,設櫃後就更不用說了,現在生意好到我連生病想多休息幾天都不可能,如果真用T 霸來廣告,恐怕我真的會變成7-11,三百六十五天全年無休,連結婚也抽不出時間。」

  張父摸著下巴。「不過,再怎麼樣也不能用這種方式來廣告啊,妳可是我們張家未過門的媳婦耶。」

  她揚起下巴。「這件事我會處理的。」

  見女兒的語氣嚴肅,姚母趕緊出面緩頰。「張先生,得男的意思是往後她會和她學長保持距離的。」

  「喔?」張父一臉不信。「先進來坐吧,我要介紹個朋友給妳們認識。」

  姚得男愣了下,以為伯父會繼續爭論下去,沒想到他竟然要介紹個朋友給她們認識?進入客廳後,一看清正在和張家祥聊天的客人時,姚家母女嚇到下巴快掉到地上了,得男終於明白伯父為什麼要先介紹朋友給她們認識了!

  出門作客,她當然細心打扮,穿著一件平口洋裝,合身剪裁展露出她纖細玲瓏的好身材,腰上繫著黑色漆皮腰帶,腳上則踩著同材質的魚口高跟鞋- 至少她今天不用臉綠了,因為現在她看起來一點都不糟糕。

  張父招呼著。「親家母,跟妳們介紹一下,這位是袁學澤,『The Kin』百貨的總經理,也是我們在美國的鄰居,學澤和家祥是很好的朋友,今天特地來拜訪我們!啊,真是老了,我都忘了,學澤和得男不是也很熟嗎?聽家祥說,你們是學長學妹的關係,得男現在還在『The Kin』 百貨設櫃不是嗎?」

  這隻老狐狸。

  在門口質問她們母女倆時是一回事,現在見到袁學澤又是另一回事了。得男冷冷地看著這一切,顯然老狐狸把所有關係人等全湊在一塊了。「學澤,我媳婦要我謝謝你的幫忙,你配合演的那齣戲讓她業績好到差點沒時間結婚。」

  「喔?」袁學澤凝視著她,眼底收盡她所有的美麗,黑眸中閃過一絲激賞和讓她臉紅心跳的渴望。「得男,感冒好點了嗎?我離開妳家後,還有再發燒嗎?」

  她沒想到他竟會在大庭廣眾下,直接表明和她的關係,這下媽媽和張家祥臉都綠了……

  「嗯,謝謝學長的關心!」

  老狐狸不愛看人演戲,直接問重點。「學澤,你去過我媳婦家?」

  袁學澤很坦然。「當然,她是我重要的學妹,也是在『The Kin』 設櫃的店長,就算只是一點小風寒,我都必須表達我的關心之意。」

  「什麼小風寒,得男剛剛在車上還嚇我她得了HINI!」張家祥聞言,在一旁哇哇叫。

  老狐狸冷笑了下。「我個人認為噓寒問暖甚至探病,已經超過學長會對學妹做的事了。」

  「他們學長學妹的感情以前就很好,不只是現在。」姚母趕緊出來打圓場。

  姚得男附和道:「嗯,張伯父多想了。」

  此時,管家前來通知大家已經準備好晚餐了。

  張父臭著一張臉,說道:「各位,邊吃邊聊,姚太太,這邊請。」說完,他帶頭往餐廳移動。

  邊吃邊聊?

  小心消化不良,胃會痛!

  得男挨近袁學澤,輕聲問:「你怎麼會在這?」

  「因為妳在這。」

  他深深凝視著她,濃濃的慾望讓得男臉一紅,全身燥熱,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張家祥像只鬥敗的公雞般擠了過來。「喂,說話小心點,我會被你們害死!寶貝。。我能不能拿到總經理的職位就看妳的表現了,我老爸把話說得很清楚,我要結婚才能分家產,所以妳千萬別給我出紕漏!」

  袁學澤一臉冷冰冰地說道:「你為了自己的私慾,害得男賠上她的一生?」

  張家祥聳聳肩。「她可以不要答應這個協議啊,不過既然答應了,就不能半路翹頭!」

  「學長,我和家祥的事你不要插手。」得男選擇和張家祥站在同一陣線。

  張家祥在一旁附和。「沒錯沒錯,況且你是當年那個始亂終棄的壞人,你千萬別讓自己的臭名影響到我,就差那麼一步,我就可以當總經理了!」

  袁學澤冷哼了聲。「結婚不是兒戲。」

  「我沒當結婚是兒戲。」張家祥理直氣壯地回道。

  眼看爭執一觸即發,前方突然傳來一個嬌滴滴的呼喊聲。

  「學澤哥哥。。」

  張家玲,剛滿二十歲,青春洋溢,是張家最受寵的掌上明珠,她以優雅的小跑步,直直投進袁學澤的懷裡。「你怎麼來了?管家剛剛告訴我你來家裡,我還不敢相信呢!你都不來看我,我還以為你早就忘了我呢!」

  袁學澤扯著笑,拍拍家玲的背,把她當成妹妹看待。「我現在不是來了嗎?」

  張父正好看到這一幕,笑呵呵地說:「我還以為是什麼事可以讓我們家的小公主大呼小叫的,原來是發現學澤來看妳了,難怪這麼開心!」

  得男僵在一旁,快變成木頭人了。

  看到別的女人對他示好,他也樂得美人在懷,這個畫面,讓她有種椎心的痛……

  這是怎麼回事?她不該有這個反應的,學長一向都是讓女人流口水的黃金單身漢,她應該很習慣有美人對他投懷送抱才對……

  張父繼續說道:「學澤,我家家玲太喜歡你了,反正她也滿二十歲了,女大不中留,既然要嫁,就要嫁給自己信任的人,你找個時間來提親吧!保證嫁妝一籮筐!」

  袁學澤看到得男傻愣愣的表情,心口一陣揪緊。她真不在乎嗎?看到別的女人在他身邊,她一點都不在乎嗎?

  他多麼希望得男能多在乎自己一點,多吃醋一點……

  唉,曾幾何時他這個黃金單身漢也有這一天?誰要他愛上一個大冰塊,也只能苦中作樂了,常言道「愛到卡慘死」,他現在就有這種感覺。學妹總是躲著他,明明知道他對她的心意,卻老是讓他苦苦追趕,如果今晚因為張家父女,可以讓學妹正視自己對他的感情……

  「有嫁妝?那有什麼問題!」

  「哎呀,你們好壞,每次都拿我開玩笑,不理你們了啦!」張家玲羞答答地跺腳,害羞地跑開。

  張父煞有其事地說:「那就等你明天來提親嘍!」

  這下換成袁學澤懊惱了,婚姻這事還真的不能隨便亂說。「伯父,不好意思,我不應該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家玲還小,感情的事要她自己慢慢探索,況且,婚姻不比談生意,不是只有長輩說好就能結婚的。」他意有所指地看著得男。

  「可以培養啊,在美國時,家玲老是纏著你,你們一定可以培養出感情,沒問題的!而且家玲要是交給你,我也比較放心!」

  「伯父器重了。」

  這事不急,不過張父的確有將獨生女許配給袁學澤的打算。

  「來來來,大家吃飯了。」

  所有人往餐廳移動。

  姚母握了握女兒的手。「妳看,有錢人家的婚事都是這麼決定的。」

  換言之,就是她們平凡人家最好知道自己的輕重。

  「媽媽,我什麼都沒想。」

  「沒想就好。」姚母歎了口氣,不是沒看出女兒的心傷。

  「丈母娘,吃飯嘍!」姚母讓張家祥招呼去吃飯了。張家祥很明白,要結婚的話,他就要討好他的准丈母娘。客廳只留下沉默的兩人。

  「妳不吃飯嗎?」他問。

  「等一下。」

  「不開心?」

  「沒有。」

  「吃醋?」

  「我沒有。」她揚高音量。

  他扯了扯嘴角,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扯進懷裡。「妳沒有,我有。我不喜歡妳和家祥攪和不清。」

  「放手……」她撥開他的手,緊張地四處張望。「會有人看到……」

  兩人的唇距離好近,他的黑眸像要噴火一樣。「我不在乎有誰會看到,要我在這裡吻妳沒問題,要我在這裡承認妳就是我要的人也沒問題,我沒有理由放開妳!」

  「我和家祥的婚事在半年前就已經決定了,請問半年前你在哪?現在又有什麼資格管我和誰攪和不清!」得男生氣地掙扎著。

  她推開他,氣憤地往戶外走。她不管別人怎麼說,不管張父對她的想法,也不管媽媽會怎麼臭罵她,她什麼都不想管了,只想離開這裡,離開這個有他的地方!

  她拿出手機,撥了希望的手機號碼。「希望,幫個忙,媽現在在張家祥陽明山的家,我要離開了,妳來接她回去,拜託,現在什麼都別問!」

  姚得男結束通話後,直接關機,把手機丟回皮包裡,毅然決然地往門口走去。

  沒車無所謂,叫不到車也無所謂,攔不到車更無所謂,就算要她用走的下山,她都要離開這裡!

  她非常生氣,腳步又快又急,最近混亂又忙碌的日子早讓她累積一肚子的悶氣,或許她現在應該到海邊,用力大吼大叫一番,老天,她真的快瘋了!

  結果,她氣到走錯方向了,袁學澤開車繞了一大圈,才在下坡彎道處找到她。他將車子停在她面前,下了車,捉住她的手,怒氣沖沖地低吼道:「妳以為妳這麼任性地跑掉能解決問題嗎?妳知道荒郊野外有多危險嗎?妳為什麼不能好好照顧自己?」

  她甩開他的手。「不關你的事!你顧好和張家寶貝女兒的感情就好了,哼,不是說明天就要提親嗎?我們都快變成姻親了!」

  「妳在吃醋?」他的嘴角微勾起一抹得意的淺笑。

  她瞪著他,試圖壓抑心中尚未止息卻又被挑起的怒火。「我有沒有吃醋,或吃誰的醋都不關你的事!」

  他逼近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不到一尺。「從我吻了妳開始,妳的事就是我的事。」

  最先開始,他吻了她,那只是四唇相碰,然後開幕那天,他在大家面前親暱地牽了她的手,到昨晚的激吻,要不是家祥的電話,他們很有可能已經在她家發生了更親密的事……他們的關係,每次見面都有不同的進展,每每回想起來總讓她臉泛紅暈。

  「那並不代表什麼,根本沒有意義。」她說,語調生硬尷尬。

  「沒意義?」他的聲音雖然溫柔,但卻冰冷得像刀鋒一般。

  「對,沒意義!」

  「妳說的?」他每進一步,她就退一步。

  她揚高下巴。「對,就是我說的!」

  好,這下她慘了,他會讓她知道惹火學長會發生什麼事!

  他消滅兩人最後的距離,捉住她的肩膀,火冒三丈地低吼道:「沒有意義?或許是需要我幫妳重溫記憶?」

  他俯首向她,她伸手想推開他,但太遲了,在她的手掌抵住他寬闊的胸膛前,他的唇已經粗暴地封吻住她,她立即被熱浪給吞沒,頭暈目眩地靠向他,開啟雙唇迎接他那探索的舌尖。他的氣息環繞著她,她的心跳得好快好快,甚至可以感覺到他的慾望正抵住她的腹部,而她的臀居然還不由自主地迎向前!他抬起頭向後退,拉開兩人的距離,劇烈地喘著氣,目光因情慾而閃亮。「千萬別否認剛才發生的事。」

  她氣極了這種挑釁,怒吼道:「什麼事都沒有!那只是一個吻,我快三十歲了,不會不懂這個!」

  他捉住她的手臂,簡直快氣炸了。「相信我,其它人的吻,不會給妳這種感覺!」

  一想到這些年來她身邊除了「青仔叢J 、作戲的張家祥外,居然還有其它男人可以吻她- 她怎麼可以喜歡別人?怎麼可以?

  「該死,妳居然讓別人吻妳?!」

  「這不關你的事!你是笨蛋!」姚得男的怒氣和他不相上下,她推開他,兩手握拳,用力用高跟鞋踹他,並以威脅的瞪視告訴他,如果他再接近,她不反對多踹他幾下!他的身影佔據她的心多年,不用付房租、不用付水電費,足足住了好幾年,她怎麼可能會喜歡上別人?  怒氣爆發的她對他又推又踢,他閃躲著,髮絲凌亂,黑色的眼眸因危險的情慾而微瞇……

  「你是大笨蛋!」

  她甩頭走人,袁學澤一把將她扯進懷裡,打橫抱起她,不管她的拚命掙扎,走向一旁隱密的林道。

  「放開我!」她大叫,像野貓般用力掙扎。

  他走到林道的盡頭,放開了她,她怒眼瞪著他,兩人的距離太近,彼此的喘息融合在一起。

  他們凝視著對方,漸漸地,怒氣消退,取而代之的誘惑在他們之間迅速蔓延開來,他們像吸引著對方的磁鐵,她越抵抗,誘惑就越強烈,彷彿只要一絲火苗,就可以使情慾燃燒……他呼出的氣息吐在她唇上,這微妙的接觸令她朱唇微張,他俯首向她,他們凝視著彼此,強烈的感覺不斷啃蝕著對方,他伸出手,粗糙的手指劃過她的唇瓣、她的頸子、她的鎖骨,來到渾圓的胸前畫著圈,她仰頭,愉悅的暖流令她呻吟,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的乳房因為他的撫觸而緊繃,乳頭甚至已經脹大挺立……

  他俯首親吻她,這個吻既強烈又野蠻,他的手臂繞到她背後,拉開洋裝的拉煉,接著他將手伸入她的洋裝內,撥開胸罩,以食指和拇指揉捏著她敏感的乳尖,她抽了口氣,雙手緊攀著他的肩。

  「妳知道我要什麼。」他沙啞地說道,肌肉結實的腿將她的雙腿分開。

  她知道,她也想要,慾望強烈地湮滅了所有的理智和顧慮,兩人的自制力都已被拉成一條細絲,只要有一方妥協,他們可能直接在荒郊野外發展更親密的關係……

  好一會兒,他們只是注視著對方,她深呼吸,僵硬地往後退,伸手將胸罩、洋裝拉好,轉身想走,但他捉住她的手腕。「我送妳回去。我去把車開過來。」

  「謝謝,不過我寧願斕出租車,如果攔不到車,要我一路走下山我也願意。」她的語調和身體一樣僵硬。

  「妳一定要這麼固執嗎?」他問。

  月光下,她美得驚人,紅嫩潮濕的唇仍引誘著他細細品嚐。

  「我不固執。」她凝視著他,他高大的身形充滿力量,他精壯的手臂環抱在胸前,他像一個霸氣的巨人,而他的吻會讓她上癮……

  接著,搞不清楚是誰開始的,下一秒,她已經在他的懷裡。

  距離和理智已不再重要。

  他低吼,用力地吻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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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1 00:23:4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林道的盡頭是一間廢棄的小屋,門前有一棵大樹遮擋了一切。

  他將她的背壓在一根樑柱上,她勾在手腕上的皮包則滑落到地上,空氣中瀰漫著夏日的清香和他灼熱危險的氣息,他們呼吸得既快速又劇烈,他貼向她的身軀,手指伸入她的發間,手掌托起她的臉,俯首,蠻橫地吻住她,他的舌尖勾撩著她的舌,有力地吮著,兩人的下半身則緊貼著,他的勃起硬如石,抵住她的腹部。

  他將襯衫扯開,赤裸的胸膛因汗而濕滑,他拉開她的洋裝拉煉,並將洋裝拉至腰際,解開她前扣式的胸罩,一隻手環住臀部將她托起。他灼熱的舌往下移動,大掌揉捏著她渾圓的乳房,飢渴的唇用力吸吮著她堅挺的乳尖,強烈的快感瞬間炸開,令她嚶嚶呻吟,身體不由自主地弓向他,他將她擁得更緊,同時將她的窄裙拉高至腰際,火熱堅硬的慾望隨即摩擦著她雙腿間的凹穴……她已無路可退了,強大的快感淹沒了她,他粗魯地拉下她的底褲,用大掌撫觸著她的私密,讓她雙膝顫抖,他精壯的腿將她的雙腿分開,她聽到自己的喘息聲,聽到他解開皮帶和拉下拉煉的聲音。

  老天,她該阻止……

  「我要妳。」彷彿像感應到她的抗拒,他說道。

  她呼吸著屬於他的味道,體內的燥熱越來越深,她仰起頭,生澀地吻住他的唇,她不想阻止,甘願讓陌生的情慾驅使著自己。

  「我的得男……」他吮著她的唇,調整自己的位置,他的手指在她那柔滑的腿間移動,指頭伸進她潮濕的入口,她埋在他的肩膀嬌柔地呻吟著,她的手臂環住他的頸,緊繃的甬道因入侵的手指而收縮著,他悶哼,抽出手指,再以另一個手掌托抱起她的臀,將自己導入- 他入侵腿間的強大力量令她僵立不動,同時進入的困難也令他呻吟,他的身體整個繃緊,停了下來,汗水從臉頰滑落到她赤裸的雙峰上。他吸吮著她的耳垂。「沒事了,得男,為我放鬆自己……」

  他安撫著,臀部同時緩慢地前後擺動,直到感覺到她的放鬆。她的身軀不由自主地弓向他時,他試圖控制自己,但情慾就像脫韁的野馬般,轉眼間他已長驅直入。老天,她熾熱濕潤且無比狹窄的甬道讓他的自制力完全崩潰!

  他不斷地挺進,她的感官集中在他那強而有力的衝刺上,她呻吟,熱潮朝她席捲而來,永無止境的波濤將她淹沒於歡悅之中,她因慾望的釋放而尖叫,他感受到她體內的痙攣,將頭向後仰,深沈而嘶啞的呻吟聲伴著慾火的傾洩,讓快感達到最高點……

  結束。

  她靠在他懷裡,他的背抵著樑柱,兩人裸露的肌膚接觸著彼此,她柔軟的乳房貼在他赤裸的胸膛上,豆大的粉紅色乳尖依然挺立著,他們一黑一白,一陽剛一柔軟,強烈的對比成了視覺上最大的刺激。他曾有過性經驗,但從沒有這麼強烈的感覺,那種來勢洶洶、彷彿巨浪襲擊的感受讓他更加渴求,她柔軟的身軀在他懷中顫抖,她嬌柔的呻吟聲彷彿還在他耳邊,他想和她一起躺下來,想安撫她、想再和她合而為一,享受那股強大快感的震撼和滿足……

  他吻著她的發,全身感受到滿足的舒暢。「如果懷孕,妳就只能嫁給我。」

  他的話瞬間將她拉回現實。

  如果懷孕……

  她有婚約,讓她懷孕的人卻不是她的未婚夫,而是過去那段曖昧感情的男主角,這將是個天大的笑話。

  得男懊惱地咬著唇,用力推開他,穿上內褲、扣好胸罩、拉好洋裝,彎腰拾起皮包,看也不看他一眼,雙腿顫抖得像風中的殘燭。

  他同時拉好褲子,繫上皮帶。她想避開他,但他卻捉住她的手臂。「妳要去哪?」

  「回家。」她不看他。

  袁學澤堅持。「我不可能讓妳一個人回家。」

  她撥開他的手。「我要回家。」

  「我會送妳回家。」

  她低著頭,走得又快又急,還是不看他。「我不要你送。」

  袁學澤的車就在前方,她看了眼他的車,轉過身,伸出手。「車鑰匙。」

  現在,她只想回家。

  他一愣,不曉得得男到底要做什麼,但依舊把車鑰匙交給了她。

  她冰冷的手緊緊握住車鑰匙,低著頭不看他,跌跌撞撞地往他的車子走過去。

  她只想離開他,最快的方法就是運用眼前的資源。她遙控按開了車門,同時發動車子後,滑進BMW745 的駕駛座,顫抖的雙腿總算得以休息。「得男?」袁學澤喚著。她不理他,用力關上車門,踩足油門,車子絕塵而去。

  袁學澤站在路中間,看著她以狂亂的動作將車開走,他雙手緊握成拳,抑制著回張家借車追上去的衝動。她的情緒很不穩定,如果他追上去,只會帶給她更大的壓力,他不想和她在仰德大道上競速比賽,為了她的安全,他現在甚至連電話都不敢打。

  他往張家走,邊走邊扣上襯衫的鈕扣,同時惡狠狠地詛咒自己。如果可以的話,他還真想狠狠踹一下自己屁股!老天,他居然在這麼糟糕的環境,在荒郊野外的廢棄小屋前佔有了她。這是她的第一次,她有權利得到更好的待遇,一個舒適一千萬倍的環境,要有柔軟的大床、浪漫的燈光,節奏要快慢適中,以免弄傷了她,而不是像剛剛那樣,像個初嘗性事的毛頭小子一樣,橫衝直撞的,也不想想自己是否有弄傷她!

  而且,他們沒有慵懶地溫存、沒有回味那美妙的纏綿,他也沒有將她緊擁在懷裡,呢喃低語著愛的語言,他把這一切全搞砸了,他徹底敗給自己的慾望,完完全全沒做好一個成熟男人該有的控制,他是個混蛋- 是個超級大混蛋!

  得男告訴自己,什麼都別想。她現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回家洗澡,然後祈禱他被她傳染感冒、他的BMW745會被偷,最重要的是,要將袁學澤摒除在她的心扉外,對他殘留在她體內的感覺不予理會……

  雖然她仍然渴望那種瘋狂激烈的歡愉。

  得男將手心平貼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如果懷孕,她的寶寶會不會像他一樣擁有太陽般開朗的笑臉?會不會像他一樣優秀?

  神經病,想這個幹麼?她用力地甩甩頭。

  但在咒罵自己後,她開始悶著頭計算自己的月經週期。只是……安全期是怎麼計算的?她從皮包內掏出手機,打給小西。「小西,是我,請問安全期怎麼算?」

  小西沒多想。「食物的安全期嗎?那要看是哪一種食物呀?」

  「我是說女人的安全期。」

  小西一愣,波莉姊怎麼會問這個問題?

  「喔,比較簡單的方式就是前七後七,經期來的前七天,還有經期走的後七天都算是安全期,但這個方式很不科學啦,誤判的機率很大,這只是大概天數,不准的……不過波莉姊,妳為什麼要問這個呀?」

  姚得男深吸了口氣,說道:「沒事,妳先忙,謝謝。」

  結束通話後,她將手機丟進皮包內。

  問題來了,每個月的經期已經是例行公事了,她從沒仔細去記住時間,尤其現在更忙,她壓根兒不記得上個月自己的經期是何時來的?就算她想破頭,也完全沒概念,她懊惱地歎了口氣。回到家,她將他的BMW745直接停在大樓前的紅線。拖吊?哼,沒在怕,反正這也不是她的車。

  警衛伯伯一看到她,馬上走過來。「姚小姐,沒關係的,我幫妳看著,不會被拖吊走的!」

  「呃……謝謝。」

  要不然她要怎麼說?直接讓警衛伯伯通知拖吊車來拖嗎?雖然她真的很想。

  走進家門,手機便響起,得男看到來電顯示,二話不說直接按了「拒絕接聽」。她想關機,但她必須提醒自己,手機不只有討厭的人會打來,也有談正事的人會找她,只是不幸的是,在她洗澡的這段時間,所有的未接來電全來自同一個人!袁學澤。

  就算選擇震動也沒用,手機一有電話進來,她的心就跟著跳了一下,如果她不趕快解決這件事,今晚也別想睡了。她接起電話。「不要再打了。」

  「妳在哪裡?」

  她將頭埋在雙膝之間。

  「妳回家了嗎?」

  聽著他焦急的聲音,她不回話。

  「聽我說,今晚的事我很抱歉,但我要道歉的,不是我們之間的關係,這遲早都會發生的,我要說的是,我應該給妳一個更舒適的地點!」

  王八蛋!

  她掛上電話,將手機遠遠丟到一旁。

  如果他道歉的是控制不了下半身的衝動,說不定她還會接受,他是擁有主控權的男人,他經驗多,想也知道在兩個人的關係尚未明朗之間,他根本不該碰她……

  好,她承認自己也沒有很「認真」地拒絕,但是,偏偏他道歉的居然是地點問題?

  誰在乎地點啊!他和她的關係才是重點!手機再度響起,她不接,然後響個沒完。

  「喔!」她仰頭,咬牙切齒,低聲咆哮,用力捉起手機,一接聽後立刻破口大罵:「你不要以為我!」

  「我愛妳。」

  王、八、蛋……

  哪有人這樣的?她的熱淚盈在眼眶裡打轉,然後,她閉上雙眼。

  「妳回到家了嗎?」

  「不告訴你。」

  「我很抱歉今晚發生的事,我太急了。」

  她冷哼了聲。「我也沒想到學長居然是個下半身思考的禽獸!」

  他大笑。

  得男很震驚他居然還笑得出來。

  「妳有沒有受傷?」他的語氣很憐惜。

  「受傷?」

  「我太急了,失去控制……」他有些手足無措。

  姚得男總算明白他指的是什麼,他的聲音好溫柔,就算隔著電話,她還是可以感覺得到他濃濃的關心和懊惱。

  她漾著笑,心裡泛起一股不該有的甜。「我沒事。」

  袁學澤如釋重負,他愉快地勾起嘴角。「沒關係,隨妳要怎麼海扁我都無所謂,只要能讓妳發洩怒氣,我什麼都願意做,不過有個重點妳必須知道,我們並沒有做任何避孕措施。」

  這男人一下讓她很感動,一下又讓她很想扁人,情緒的轉換像在洗三溫暖一樣。

  「那又如何?」她冷嘲。「難道我會以為你隨身攜帶著保險套嗎?」

  「妳會懷孕。」

  她冷笑,她是個快三十歲的熟女,不是被嚇大的。「我算過時間了,不會懷孕。」

  「妳怎麼知道?妳會算?」他嗤之以鼻。

  「是女生都會算好嗎!」她回答得很心虛。

  他聳聳肩。「妳要知道,越是意外的狀況,越有可能受孕。」

  這匹色狼似乎對自己的播種能力自信滿滿。

  「那又如何?」她滿口不在乎。

  「所以為了避免孩子叫錯爸爸,妳必須和張家劃清界線,然後嫁給我。」他大聲地說道,語氣既自豪又期待。

  得男倒抽了口氣,眼睛因震驚而瞪大。「你神經病!」

  她掛上電話,這次毫不考慮地直接關機。

  她要睡覺,她不要理那個神經病,她要詛咒他被她傳染感冒,然後被懷疑是HINI,自主隔離七天,那麼她就可以獲得七天平靜的生活,她要提醒自己這七天手機千萬不能開機,她可以用其它方式聯絡正事……

  門鈴忽地響起。她光著腳走去開門,從大門的貓眼裡,她看見站在門口的袁學澤。她驚訝地愣了好幾秒。

  這人的字典裡沒有放棄兩個字嗎?她都讓他吃干抹淨了,難道他就不能拍拍屁股走人,不要再來吵她嗎?  

  「走開。」隔著門,她咬著牙說。

  「得男,開門。」他柔聲說道。

  「沒必要。」

  「我們有事要談。」他哄著她。

  「不要,你想說什麼我都知道。」

  「那如果是我想妳呢?」他深情款款地說。

  「我們剛剛才見過面。」

  他輕笑,愛極了和她之間的溝通方式。「思之若狂,妳沒聽過嗎?」

  「走開。」

  「我想妳。」

  「你走開。」

  「我愛妳。姚得男,我愛妳!」他大聲宣告他的真心,巴不得同一層的每個住戶都可以聽到。

  這卑鄙無恥的下流胚!

  她打開大門,氣炸了。「你到底想怎樣?」

  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她,得男火辣性感的細肩帶睡衣再度登場,效果依舊驚人,低胸的領口,酥胸半露,豆大的乳尖驕傲地挺立著,開高視的下襬展露出她修長纖細的美腿。

  看到他驚訝的眼神,她才發現自己穿的是性感睡衣,她驚呼了聲,雙臂護著美胸。其實,她很喜歡絲緞的觸感,讓人感覺很舒服、很有女人味,從自己成為內衣設計師後,她幫自己設計的睡衣都是這種材質,況且現在是夏天,布料原本就會少一點……

  「你想談什麼?」她護著胸。

  他凝視著她,臉上露出無比溫柔的笑容,但黑眸中燃燒的慾火卻騙不了人。

  「我愛妳。」他輕輕將她擁進懷裡,然後走進屋裡,鎖上大門。

  「姚小姐,董事長請您到樓上的辦公室,有事詳談。」

  這日,董事長隨扈向得男傳達訊息,宣告她將有特殊的一天。

  「董事長找我?」她一臉驚訝。

  「是的。」

  她皺著眉,學長的父親為何要找她?

  「會不會是老董希望妳好好照顧他的兒子啊?」小西滿腦子浪漫幻想,袁總經理和波莉姊一定有關係,好多人都在傳,總經理早就愛上波莉姊了,只是波莉姊比較閉俗,不敢表現得太誇張。

  「小西,不要亂說。」得男的想法可沒那麼樂觀。會不會是董事長知道他兒子賴在她家兩天不回家,所以才找上門來興師問罪?

  「我先上去了。」

  她因為愛情而荒廢熱愛的工作,請假兩天,這兩天,四十八小時,在她的屋子裡,她唯一感受到的只有他的碰觸。他沒有給她多少真正休息的時間,她享受了許多樂趣、得到了許多刺激,他吻她、擁抱她、愛她、要她、佔有她,還在她身上施下魔法,讓她深深地著迷、陶醉,進而索求。

  學長以性愛的歡愉俘虜了她,兩人的熱情就像燎原的野火般,一發不可收拾。

  那天,他留宿她家,他們就像好學的學生一樣,不斷地在對方身上發掘出更多的快鹹,每一個吻、每一個碰觸,哪怕是一個眼神,都能挑起熊熊慾火,陷入另一場性愛風暴。到了隔天,這場激情的歡愛依然持續著,在她的屋子裡,處處都是兩人激情的交纏,和當高潮降臨時彼此滿足的歎息。但是,任誰都不會希望自己的感情生活弄得這麼複雜……

  在隨扈的帶領下,她來到了董事長辦公室。

  「姚小姐,請坐,請稍等。」

  董事長辦公室在百貨公司的最頂樓,落地窗外的風景是最好的視野。

  她坐在一旁的沙發上,靜心等待,茶几上立著一張相片,那是袁家的全家福,有他、他的父母和祖父母。她記得學長是單傳獨子,家人肯定對他有許多的期待,果然,他也不負眾望,在事業上闖出了一番成就。

  「那是學澤考上大學時拍的全家福。」

  袁父走進辦公室,得男立刻起身招呼。「董事長。」

  學長和董事長像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董事長雖有年歲,不過保養得當,看起來少說比實際年齡年輕個五、六歲。

  「坐,好久不見了,小姚。」當年學長邀她到他家玩,董事長對她的名字很有意見,直說得男不是女生的名字,也就因為這樣,袁家的長輩都叫她小姚。

  「好久不見,董事長還是一樣硬朗。」

  袁父一臉驚訝。「唷,變得很會說話了,想想從前,妳根本不會說這些客套話。」

  她噙著笑。「以前年紀小,不懂禮貌。」

  「也對,瞧瞧我們小姚現在多美啊,哪是當年那只沉默的醜小鴨比得上的啊?」

  「謝謝董事長的讚美。」

  秘書送來茶水。

  「今年的冠軍茶,妳嘗嘗。」

  「謝謝。」

  得男喝過茶後,直接切入主題。「請問,董事長找我來是有什麼事嗎?」

  袁父面露可惜。他向來欣賞乾脆利落的女性,小姚不只個性利落,長得漂亮,全身上下更充滿了自信,只可借,學澤沒這個福氣。他走到辦公桌,拿起桌面上的邀請函,遞給得男。

  「早上,張總請人送來這份邀請函。」

  得男打開,不意外邀請函上印著她和張家祥的名字,畢竟,訂婚儀式就訂在下個月,張家肯定會有動作。

  「我知道學澤和妳的關係,學澤死心眼,當年喜歡妳,隔了這麼多年,他對妳的感情還是沒變。」

  她低著頭,眼淚瞬間在眼眶中聚集。

  她好不捨。學長對她的專情,她不是不瞭解,如果時光能夠回到半年前,她絕對會為了自己的幸福抗爭到底,不會為了想讓媽媽開心這麼薄弱的理由而答應,也不會和家祥協議任何條件。不是她愛的人,她一定會拒絕,然後安靜地等他回來,等他再回到她的生命中……

  她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只能聽著袁父語重心長地勸說-

  「不知道妳和張家老三要訂婚之前,我是很看好學澤和妳的,我說過學澤死心眼,真讓他愛到了,就代表永遠。那天妳生病,學澤急忙忙地跑去看妳,我還在想咱們袁家要辦喜事了……唉,可惜啊,喜事跑到張家去了,目前看來,只能感歎你們的緣分還是不夠。」

  得男看著手中的邀請函,淚眼汪汪,上頭的字句根本看不清楚。多年前,她灰暗的生活因為他的出現而有了光亮,現在,她的生命精彩萬分,但最想要的還是他的陪伴……

  「我不知道你們年輕人的想法,不過就我們這輩來看,既然都有婚約了,代表妳同意和這個男人共組家庭、相互扶持、不離不棄,那麼,妳就不應該給學澤任何希望。」身為父親,袁父的語氣當然有指責的意思。

  她伸起顫抖的手,搗住口,長髮脆弱地披在胸前。

  袁父歎了口氣。「如果妳真的在乎學澤,就放手離開他吧,妳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利,學澤也應該有這樣的機會。」

  得男抬頭,心痛的淚水滑下眼眶。「離開?」

  袁父凝重地看著她。「這是妳現在唯一能做的,不是嗎?」

  放手離開?

  在她嘗過他帶給她幸福的美好之後?

  她該如何捨棄?

  要她如何離開?

  姚得男慌亂地跳了起來,啜泣著,整個人顯得手足無措。「我……對不起,我……我不知道,我……對不起……」

  姚得男轉身衝出董事長的辦公室,長髮在身後飛揚,因為傷心,她纖細的肩膀顫抖著。

  正在前方會議室的門口和國外客戶說話的袁學澤,發現了站在電梯前的她,他揚起微笑,正要走過去,這時電梯門開啟,她走了進去,兩人目光相對,他皺起眉,因為他清清楚楚地看見得男臉上的眼淚-

  「學澤……」她無聲喚著他的名。電梯門關上。

  袁學澤心一緊,衝向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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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1 00:24:4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天母的街弄內,有一家很合適喝酒談心事的酒吧,店名叫「秘密」

  這家店是有一回得男和朋友來天母逛街時,無意間發現的。她喜歡「秘密」裡慵懶輕鬆的感覺,也喜歡老闆的拿手小菜和安靜的傾聽,所以,不管心情好不好,只要有空,她都會晃到「秘密」喝個酒,放鬆心情。

  「老闆,你深深地愛過一個人嗎?」

  得男坐在吧檯的位子,手肘撐在檯面上,凝視著酒杯裡黃褐色的液體,輕輕地問。

  老闆擦著杯子,微笑說道:「如果以經驗來看,我沒愛過人,但周圍的好友都愛得很厲害,包括我那個現在幸福快樂的妹妹當初也愛得很慘。」「呵,我妹妹說愛情會讓聰明的人都變成笨蛋。」得男說道。

  老闆一聽,大笑出聲。「沒錯,姚小姐的妹妹所言甚是,敝人週遭的確圍著一群笨蛋。」

  「所以沒談過戀愛的老闆真是幸運。」

  「至少不用借酒澆愁是吧?酒開心地喝才爽口,混著愁悶,每一口都苦澀。」得男舉杯。「所以再來一杯吧!」她仰頭飲盡杯中的酒。

  老闆遞上第N 杯酒。「通常來這邊借酒澆愁的女客人,都有千杯不醉的實力,我在想要不要開個『 澆愁Menu』 ,裡頭的酒品全部以『 瓶』 計算。」

  「以『 桶』 計算更好。」

  「也可以。」

  得男眨著眼。「那可以從今天開始實施嗎?」

  「哈,當然沒問題,只是姚小姐有補給車來接您嗎?」

  她促狹地回應道:「那是當然的,我妹是女警,就算搞到交通管制,都會護送我回家。」

  「那就太好了……您先坐,我過去忙一下。」

  老闆被其它客人叫走了。

  得男仰頭將杯子的酒淨空,她瞪著空杯子,頭是暈的沒錯,她很清楚自己已有七成的醉意。

  看來,酒真的不能澆愁,否則她灌了那麼一桶酒,怎麼沒有比較快樂?

  「如果妳真在乎學澤,就放手離開他吧,妳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利,學澤也應該有這樣的機會。」

  學澤應該也有追求幸福的機會……

  她喃喃念著,每個字都讓她的心揪到發痛。她對不起他,對不起她所愛的男人,她對不起他……她明明知道自己和張家祥還有婚約,在婚約還未解決之前,她不該給他期待,不該讓他接近,不該讓他們的關係變得這麼複雜,她應該要走得遠遠的,應該要每分每秒都計較著兩人的距離,計較著彼此的眼中不能有深情的花火!

  如果知道她無法取消和張家祥的婚事,她就應該心一橫,把婚事提前,立刻訂婚、結婚,就算心會痛個半死也無所謂,只要能徹底斷了和學長的關係,讓兩人死心,要怎麼做都可以!

  只是……在吻過、要過和愛過之後,她怎能帶著擁抱他的記憶嫁給別的男人?

  她做不到……

  得男無力地趴在吧檯上,眼角的淚靜靜地滑落!

  她真能放手讓他離開嗎?

  她做得到嗎?

  袁學澤開著車在大街小巷內瘋狂找人。得男的手機關機,她家的電鈴也快讓他按壞了,助理不知道她去哪,她搭電梯離開後,他立即下樓追趕過去,但到了一樓,他只見到她搭著出租車離開的身影,至今無消無息。

  事情一定和父親有關,他必須知道原因,才能在找到得男時解決問題,於是他回到父親的辦公室質問,父親拿給他一張訂婚邀請函,當他看到邀請函上的名字時,整個人無力地跌坐在沙發上-

  「她要結婚了,兒子,你不能繼續和她攪和在一起,家祥也算是你的朋友,張家和我們也有生意上的往來,你們的任性絕對會惹人非議。」

  「我們會解決得男和家祥的婚約。」

  袁父晃了晃手中的邀請函。「這叫解決嗎?」

  父親執意要得男離開他,那他看到的淚水是什麼?

  得男是不哭的,不管是母親的責難或任何事,她的好勝讓她不願流下任何一滴眼淚……那些眼淚是分離的哀傷。袁學澤奔出父親的辦公室,心焦地開著車在大街小巷內瘋狂找人。

  她去哪?

  她在哪?

  他真能看到她為別的男人披上婚紗,成為別人的妻?

  他真能接受她和別的男人說笑,展現她柔柔的笑臉?

  他真能接受她每個激情的反應、每個蕩漾的呻吟,都不再是因為他的撫觸和佔有?

  這一切要他怎麼接受?得男是他這一輩子唯一深愛過的人!

  袁學澤猜測每個她可能會去的地方,他們的大學、談心的海灘、那一夜激情的林道,甚至是「The Kin」附近所有的咖啡廳,他開著車奔馳在每條大街小巷,直到深夜才來到姚家。

  姚父和姚母睡眼惺忪地前來應門。「這麼晚了,誰啊?」一看到來者,他們狠狠地嚇了一跳。「怎麼是你?」

  「伯父、伯母。」

  「你怎麼會來這?」姚母問,袁學澤向來一副意氣風發、帥氣飛揚的模樣,可他現在怎麼襯衫發縐、頭髮凌亂不堪,臉上的神情既不安又慌張,像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

  「我找得男。」

  姚母皺眉。「得男沒住在家裡,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她說完,愣了兩秒,臉色立刻嚇白,捉住袁學澤的手臂,緊張地問:「得男呢?發生什麼事了?!」

  他低著頭,搖著頭,沮喪地扒著頭髮。「我找不到她。」

  姚家父母急成一團。「怎麼會這樣?!小西知不知道?她是得男的助理,一定知道得男的行蹤,你有問過她嗎?」

  袁學澤整顆心都亂了,他只想快點找到得男,完全沒辦法響應姚伯母的任何問題,他轉過身,走向車子。「我再去找找。」

  「等等。」姚父喚住了他,憂心地問:「你會來這找,代表你已經完全沒有頭緒了對不對?」

  袁學澤扯著嘴角,眼神堅定。「請放心,不管天涯海角,我一定會找到她。我曾經對自己說過,這次的重逢,我絕不會再讓她一個人孤獨無助。」

  他的真情,讓姚家父母動容。

  袁學澤轉身離開,突然一輛摩托車由遠而近奔馳而來。希望回來了,警察的工作讓她時常忙到晚歸。

  希望清亮的眼眸東看西瞧。「怎麼了?怎麼全部在門口集合?」

  姚母拉住希望的手,焦急說著:「希望,妳姊姊不見了啦!」

  「姊姊不見了?!」希望驚愕地瞪大了眼。

  袁學澤來到「秘密」的門口。希望神通廣大,透過他給的些許信息,終於查到得男搭乘的出租車車號,迅速地在一個小時內查到她最後出現的地方是這家店,這對一般人來說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但在希望手中卻輕而易舉地完成了,他強烈懷疑希望在每個家人身上都裝了GPS定位系統。

  他走進酒吧,不同於一般酒吧的吵雜和震耳欲聾的樂曲,「秘密」顯得舒適且寧靜。

  他找到趴在吧檯上的得男。

  他走了過去,從她背後溫柔地將她摟進懷裡,嗅著她的長髮和頸後花香般的氣息。他提心吊膽了一整天、恐懼害怕了一整天,所有不安的情緒總算在這一刻得以平息。

  「妳嚇到我了。」他輕輕地說。

  老闆審視著來客。「姚小姐醉了。你就是那個讓姚小姐變成笨蛋的男主角?」

  袁學澤抬頭,不解地皺眉。

  「只要是想借酒澆愁的人都是笨蛋。」

  袁學澤苦笑。「或許老闆也應該給我來一桶烈酒。」

  老闆大笑。「你們不愧是一對,連說的話都一樣,但是今天的配額被姚小姐喝光了,以後請早,不過最好不要有以後了,通常喝醉了、沒人來接的客人,我都直接把他們丟在門口露宿街頭。」

  袁學澤輕笑。「謝謝老闆手下留情,讓她留在店裡。」

  老闆酷酷地聳聳肩。「那是因為我打烊的時間還沒到。」

  「謝謝。」袁學澤道謝,並和老闆結清酒帳。

  他正要打橫抱起得男,她突然睜開眼,迷濛的雙眼像是還在夢境之中……

  「得男?」

  「學長?」她歪著頭看他,眼神渙散。「你變老了?」

  「回家了。」他護住她東晃西搖的身體。她迷濛地揚著甜笑,額頭抵著他寬闊的胸膛。「喂,我在慶祝耶,要再多喝兩杯才能走!」

  她仰頭笑了下,開心地說:「你知道嗎?我最近好開心喔,學長,我有自己的店了,還是開在東區的黃金地段喔,連合作的黃太太都一直感謝我,直說是我讓她的加工廠起死回生的,說我是他們的福星,幫他們賺了好多錢,當初選擇去設計學校進修果然選對了……」

  袁學澤靜靜地聽她說話。

  她偎在他懷裡,繼續說:「其實,兩年後我還想去日本和法國進修,連旅費都準備好了,你說,我應該很開心對不對?但我的心卻好空好空,突然覺得什麼成就感、被別人肯定或者賺很多錢都沒什麼意義,我沒有安全感,這種感覺真的好可怕……」

  她苦苦地扯著嘴角。「就像當年被媽媽趕出家門一樣,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工作,自己和自己對話、自己和自己談心,沒有人陪伴,我的世界茫無頭緒,甚至連心飄到哪去,自己也看不清,我的世界是不是永遠都沒有陽光,只有孤單和寂寞……」

  以前,她曾笑著說過,他是她生命中的陽光,她的生命因他而有了活力……

  然後,她偎在他的懷裡沉沉睡去。

  袁學澤沈痛地將她緊擁入懷裡,低頭吻去她眼角的淚水,她的每句話都深深地刺著他的心。

  既然如此,他會再替她找回陽光。

  他承諾過自己不會再讓她感到孤單寂寞,他說到做到。

  「我們回家。」

  他打橫抱起她,他要帶得男回家,回他的家,不是她的工作室,也不是把她趕出家門的姚家,而是真正的袁家。

  對,她會結婚,但只會嫁給他,他決定要做自己多年前就應該堅持的事!

  再度醒來時,姚得男靜靜地躺在床上,看著身邊沈睡的袁學澤。

  昨夜,她到「秘密」喝酒,酒醉後的事完全不記得了,他是怎麼找到她的?

  為何自己會全身赤裸地躺在他身旁?但她一點也不驚訝,彷彿像是吃飯喝水一樣正常。

  她側躺,看著擁抱她的學長,他的睫毛又長又濃密,他的下巴佈滿青青的鬍渣,他的雙唇微微開啟……除此之外,他還有著修長的骨架及結實的肌肉,就算熟睡,他精壯的身軀依然充滿力量,英俊得令她屏息。

  學長的一隻手臂枕在她頸下,另一隻手則摟著她的腰,她嗅聞著那隨著他的體熱而散發出來的溫暖氣息,這樣的男人竟深愛著她-

  「冰塊學妹,全學校最受歡迎的學生會會長邀請妳當他跨年舞會的舞伴,妳應該感到驕傲,而不是擺著一張臭臉!」

  沒錯,他的確是她永遠的驕傲。得男貼近他、偎進他懷裡。也許是她的動作喚醒了袁學澤,他睜開眼,扯開一抹溫柔的微笑,伸手將她擁得更緊,一個吻印在她發上。

  「頭會痛嗎?妳昨天喝了一桶的酒。」他說著,眼睛輕閉著,神情滿足。

  她搖頭,仰看著他。「不痛,但我為什麼會在你家?」

  這裡不是她熟悉的家,當然就是他家。

  他舒服地撫摸著她細緻光滑的背。「希望很厲害,一下子就找到妳了,妳在『 秘密』 喝醉了,我抱妳回家,還服侍妳洗了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有印象嗎?」

  「沒有。」

  「那這個呢?有印象嗎?」他手指輕輕揉捏著她粉紅色的乳頭。

  「沒。」她沉沉呼吸,搖頭。

  他睜開眼。「真的?那這個總有吧?」他張口,將她挺立的乳尖含入口中,以舌尖愛撫。

  「沒有……」她嬌喘,在他懷中顫抖著。

  慾望之潮隨即湧現,她抓著他的肩膀,頭往後仰,弓起身迎向他。

  他溫熱的舌一路往下移動,直到唇落在她濕熱的腿間才停下,伸出舌頭輕探著-

  「不要!」她倒抽了口氣,激動地扭著腰。

  他吻著,舔舐著她美妙的氣味,她的潮濕、她的豐潤,都深深誘惑著他……

  強烈的快感席捲而來,幾乎令她無法承受。

  他提起身體,將她拉進懷中,唇封吻住她,他的吻熱情霸道,情慾像巨浪般湧了上來,他托住她的臀,將她的兩腿分得更開,如火龍般灼熱堅硬的慾望抵著她幽濕的入口,他腰一挺,將自己的一部分深深地埋進她的體內

  「這個也忘了嗎?」他的聲音濃濁,氣息吹拂在她臉上,,手撐著床面,腰不停地往前挺進和抽送。

  「妳忘了自己昨天餓虎撲羊的模樣?」他戲譫地說著,並且開始強而有力的衝刺。

  她嬌羞否認。「我才沒有……」她的指甲焰入他的肩膀,覺得全身像著了火一般,身軀無助地弓起,熱切地迎向他,一股熱流奔竄在體內-

  他一次次地用力挺進,接著劇烈地痙攣,他的頭向後仰,低沈沙啞的呻吟從喉中炸開。

  她尖叫,陷入又深又熱的高潮之中。

  袁學澤擁抱她,兩人沒有說話,只是依戀、依附著彼此。

  這力量像蠱、像泥沼,讓人沈醉而無法自拔。

  但回到現實,所有的困擾依然懸者著,一點也沒有改變。

  她抬起頭,輕輕地說:「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她感覺到他的身體驟然一僵。他瞭然地微笑。「要我離開妳的話就別說了。」

  淚意突然湧了上來。「我都還沒說,你怎麼知道我要說什麼?」

  他的手臂將她擁得更緊。「我只要妳在我身邊,其餘的都無所謂。」

  「我要結婚了。」她說,決定面對現實。

  他瞪著她,彷彿腹部被人揍了一拳。他當然知道她要嫁的人並不是他。他僵住了,一時之間無法反應。「妳要結婚?」

  湧上她眼眶的熱淚緩緩滑落。「對不起……」

  「不可能!我不可能讓妳嫁給別人!」他拉著她坐起來,激動地搖著她的肩膀。「妳為什麼不試著拒絕?只要妳願意,妳可以取消和家祥那無謂的婚約啊!」

  她想,她真的想,如果取消婚約的後果只有她一個人承擔,她願意!

  但是,她若取消婚約,媽媽是否能夠承受家族的冷嘲熱諷?袁家和張家的交情將會有多大的變化?重要的是,他才剛繼承家業,辛苦努力了好久,才有今天的成績,如果只是因為她的關係而蒙上了陰影,經過十年、二十年,他是否還會像現在一樣毫不後悔?她又是否能遺忘自己曾經對他造成的傷害?

  她哭了。

  不,她知道自己不會遺忘。

  「學長,我不會取消婚事的。」

  袁學澤一愣,感到萬念俱灰的失望,他對她的決定無法諒解,但她正在哭泣,他還得抑制自己將她擁入懷中安慰的衝動。

  他惡狠狠地咆哮道:「我愛妳,我可以坦然接受所有的結果,我希望妳也能愛我,我們可以一起攜手面對這一切,我相信我們可以!但……妳是不是不夠愛我,否則怎麼可能寧願放棄我們之間的一切,說嫁人就嫁人!」

  他推開她,跳下床。

  「這麼多年來……」他頓了下,沙啞地說道:「妳是我心底最重要的一塊,在異鄉的國度,只要是和妳身形相似的女人都能吸引我的目光。得男,妳已經偷走我的心好幾年了,現在要我怎麼放棄妳?」

  她看著他,面對他的真心,震撼得無法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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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1 00:25:2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張家畢竟是政商名流大戶人家,下個月的訂婚典禮,在張家送出邀請函的第三天隨即見報。

  跟在得男身旁工作的人當然全部傻眼,大家看到的都是波莉姊和袁總經理的暗潮洶湧,沒人聽說波莉姊和張家三公子談戀愛的消息,全部的人都在心底祝福她和袁總經理能夠開花結果,誰會想到最後的結局居然是這樣?

  莫非波莉姊和袁總之前的親密真的只是在做效果?真的只是單純地利用媒體免費幫「Corner」做宣傳?

  小西不信、黃太太不信,連剛來的兩名櫃姐也不信,依波莉姊低調的個性,她絕對不會這麼做。不過,婚訊傳開後,送到「Corner」的祝福花籃不再單純只是「祝賀開張」而已,還多了「百年好合」、「共結良緣」的花禮,畢竟張家有頭有臉,且一聽說張家將放手讓三媳婦打理事業,各界自然而然就展開了許多巴結的送禮行動。

  小西看看花籃,再看看沉默的波莉姊。

  波莉姊沒有新嫁娘的喜悅,她原本就不多話,但工作總是能夠讓她很開心,越忙就越起勁,是個標準的工作狂,但最近不太對勁,連忙碌都不能讓波莉姊打起精神。

  「波莉姊……」

  得男抬起頭來。「有事嗎?」

  「黃太太在問,妳什麼時候要下彰化?他們要請妳吃飯。」

  「吃飯?」

  「對啊,妳要訂婚了,工廠的人都替妳感到高興,所以想請妳吃飯。」

  得男愣了愣。「喔,我知道了,我會安排。」

  「那我先去忙嘍?」

  「嗯。」

  「波莉姊要當新娘子了,要開心一點喔。」這是小西的心裡話。

  她淺笑,沒有回答。

  小西離開後,得男輕輕歎了口氣。

  那天離開學長家之後,婚訊在隔天上了新聞!

  但學長不見了。

  她能理解,畢竟要嫁給張家祥已是勢在必行的事,就算學長再怎麼氣憤或不諒解,都不能改變這個事實。

  小西說要當新娘子的人要開心一點,她想笑、想開心,卻發現自己連笑的能力都失去了。

  陽光不見,她的生命像陷入黑暗的低潮,再也沒有任何值得她開心的事情。

  「姊。」

  得男抬頭。「希望,妳怎麼會來?」

  希望拿高手中的保溫鍋。「送飯來給妳吃啊!」

  「中午了?」

  得男環顧四周,難怪感覺客人變多了,午休時間,附近公司的職員都會過來逛逛。

  希望漾著明朗的笑。「是啊,都中午了,小西說妳發了一個早上的呆,怎麼了?是在想什麼驚動世人的完美內衣嗎?」

  得男搖頭。「沒什麼。」

  希望拉了把椅子在姊姊面前坐了下來。

  「Corner」的小角落隔出了一個小小的空間,放著不大的桌椅,讓得男來「Corner」坐鎮時,能有個地方辦公想事情。

  「我以為妳今天會在家。」

  獨自一人在家,她更覺得寂寞,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從前她不怕孤獨,但因為他的出現,帶給她熱鬧精彩的日子後,她開始害怕孤獨……況且,她的屋子裡到處充斥著和他的回憶,她不想留在家裡。「這兩天店裡比較忙,所以我來幫忙。」

  「對啊,小西說妳們業績誇張到一個離譜!」

  希望打開保溫鍋,濃郁的山藥香菇雞湯的香味立刻漫開。「哇,好香好香,真羨慕姊姊,吃再多媽媽煮的補品也不會胖,哪像我又胖了兩公斤,值勤時,追起犯人來感覺特別喘,我們隊上的人都叫我『 胖子望』 ,妳聽聽,這是人話嗎?」

  希望一點也不胖,她只是想說些事逗姊姊開心,她耍寶時最捧場的就是姊姊,隨便說個兩句,都能讓姊姊笑得花枝亂顫,但姊姊現在的心太苦了,放了太多的事、太多的憂愁。

  希望好煩躁,她想幫忙,卻發現自己一點也使不上力。

  她硬擠出笑容,幫姊姊盛湯。「對了,媽媽說,妳要多補充膠質,當個最漂亮的新娘,這湯裡頭還放了有豐富膠質的海參喔,媽媽慢火燉了一個上午才讓我拿過來的,甚至還警告我一口都不能偷吃,這可是姊姊專用的呢- 」

  希望震驚地望著姊姊臉頰上的兩行清淚,無聲無息,卻震懾了她。淚珠一滴一滴地落在湯裡,希望放下碗,握住姊姊的手!

  「姊?」

  得男拭去臉頰上的淚水,硬扯開笑。「沒事,我沒事。」她頓了下,拿起湯碗。「喝湯吧,媽說的沒錯,我要當個最漂亮的新娘。」

  鈴-

  姚家的電鈴響起。

  「誰啊?」姚母前去開門。

  一打開門,她當場愣住。

  得男的學長?

  「袁……袁先生?」除去上一回的狼狽,他今天的模樣很正式,西裝筆挺,頭髮梳理整齊,鬍子也刮得乾乾淨淨,但眼神中的落寞掩藏不住。

  「伯母。」

  「有事嗎?」

  「我來提親。」

  姚母瞪大了眼,目瞪口呆,正在花園整理花圃的姚父反而比較鎮定。

  姚父起身。他向來話少,但旁觀者更能看清許多事情。

  「進來再說吧。」

  三人走進客廳,姚母端茶來,她可以感覺到女兒的學長身上散發出一股破釜沈舟的決心。

  姚父看著他,輕歎了口氣。「你知道得男下個星期就要訂婚了嗎?」

  「我知道。」袁學澤很平靜。

  「那你怎麼會來我們家提親?」相較之下,姚母的反應是三個人當中最激動的。

  「抱歉,我來晚了,還晚了好多年。如果時光能夠倒流到我離開台灣,要去美國留學之前,我會先過來向伯父、伯母請求,希望你們可以把得男嫁給我,只是這錯過就是好幾年,我很抱歉,當中還造成了伯母的誤會。」

  袁學澤起身,恭敬地鞠了個躬。「在此,我請求伯父、伯母給我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讓我表現我的真心,並相信我,我絕對能夠給得男一輩子的幸福。」

  姚母看著眼前的年輕人,他的表情充滿了真誠。

  那天得男失蹤,他來家裡找人時,慌張失措的模樣像是失去人生中最重要的寶物似的,讓她印象深刻。

  其實,得男一向都很安靜、很壓抑,她知道是自己嚴格的教養方式,導致女兒的個性變得如此,剛開始她也會檢討,自省自己是不是對得男太嚴格了,但久而久之,嚴格管教之下的得男的確帶回無數個第一,於是她不再檢討自己的教育方式,認為這樣是適合得男的。直到後來,這個學長出現了,她在女兒臉上看到了笑容,原來女兒的笑容是這麼地美、這麼地甜,她才驚覺自己有多久沒看到女兒這麼笑過……

  也是因為這樣,她沒再阻止得男和學長太過親近,畢竟女兒的個性變得開朗,做母親的當然也開心。

  只不過,來年六月畢業後,她聽信傳言,又忍受不了親戚間冷嘲熱諷的壓力,所以把所有的憤怒發洩在得男身上,甚至完全失去理智地將女兒趕出家門……

  她記得那晚下著大雨,得男穿著單薄的衣物,站在門口,流著淚,遲遲不願離開,等待母親的原諒。現在回想起來,她當時是著了魔嗎?竟然氣到完全不顧自己懷胎十月的孩子,也不准任何人插手管這件事!

  第二天早上,得男不見了,僅是順著母親的怒火,孤苦落寞地離開家裡,母女冷戰了好多年,一直到今天。

  「你愛她嗎?」

  「很愛。」

  姚母在他的眼裡看到薄薄的霧氣。她接著說:「這是之前談好的婚約,哪是說取消就能取消的?張家那邊我們該怎麼去說?」

  袁學澤在打算來提親之前,早已想好了所有的事,只要得到得男父母的同意,他便努力遊說自己的長輩接納得男,和張家取消婚約而造成的後果,他也一肩承擔接受,哪怕是不再受到袁家的保護而失去所有,他也在所不惜。他有自信、有能力照顧心愛的女人,只要能和得男在一起,任何地方都是快樂的天堂。

  「張家的事,請放心,我會負起全部的責任。」

  姚母不知道他能負什麼責,但仍然被他的氣勢給懾服了。

  事情發展至此,得男的未來,掌握在母親的一句話。

  當天晚上,得男就從父親口中得知袁學澤下午來家裡提親的事。她立刻開車火速趕回家。

  「爸,媽呢?」

  姚父一臉輕鬆,嘴角掛著笑意,這是自從長女離家之後難得的好心情。

  「她喔,正在廚房忙著呢,我剛剛和她說妳要回來,妳媽就把我罵了一頓,說我太晚告訴她,罵完後,又急忙要我騎車載她去黃昏市場買菜。真奇怪,只是女兒要回家吃飯而已,幹麼搞得像大廟殺豬公拜拜一樣?」

  得男放下手中的皮包,環顧四周,這個家是在她離開之後才搬過來的,一樓有庭院,讓公職退休的爸爸能在家裡種種花和一些簡單的蔬果,很愜意、很舒服。

  這個家,她雖然沒住過,但兩年前重新裝潢都是她一手包辦的,因為爸爸說自己的女兒是設計師,一定有不同於他們的美戚,所以執意將裝漬房子的事全交給她,也只有那段時間,她才進來過。

  「得男,去幫妳媽媽的忙吧,希望還沒回來,妳媽年紀大了,手腳沒那麼利落,又想幫妳加很多菜,肯定是邊炒菜邊發牢騷。」

  「喔。」

  得男脫掉外套,緩緩走進廚房。從小到大,進廚房邊幫媽媽忙、邊聊天一直都是希望的工作,她永遠只是在書房讀書,有一回她故意在廚房外頭偷看,看到希望和媽媽的互動是那麼生動、那麼有趣,不是只有油煙味而已,那是她第一次嫉妒希望。

  她走到廚房門口,果然就聽見媽媽在發牢騷。「厚,還知道要進來幫忙啊?你也真是的,人要回來也不先和我說,這黃昏市場賣的東西哪夠新鮮啊?老是吃保溫鍋裝過去的菜,難得有機會可以回來吃現炒的,居然菜還不夠,我真的會被你氣死!」

  得男走進廚房,姚母罵不過癮,轉身想繼續罵時,沒想到走進廚房的不是老伴,而是女兒。

  「爸要我進來幫忙。」得男指指外面。

  「喔。」姚母放下手中的菜刀,在圍裙上擦乾手。「我剛、剛才不是在念妳,我是在罵妳爸。」

  得男點頭。「我知道妳不是在罵我。」

  從她有記憶開始,這是她第一次和媽媽一起待在廚房。

  「妳會不會累?要不要在客廳休息一下?」媽媽熱切地問著,眼裡閃著薄薄的水霧。

  得男抿著唇,搖搖頭,淚水同樣盈在眼眶中。「不會,我不累。」

  「喔。」姚母立刻脫下身上的圍裙。「那這個給妳穿,衣服才不會弄髒。」

  「不用了,衣服我再洗就好!」

  「白色衣服不好洗,套著比較好。」母親踏起腳尖幫女兒將圍裙套上,這是很近很近的距離,近得讓她聞到母親身上水晶肥皂的味道。有潔癖的媽媽一向都是用水晶肥皂手洗自己的衣服。如果她順勢抱媽媽一下,媽媽會不會嚇一跳?

  「媽,妳變矮了。」

  姚母漾開笑。「是啊,越老越矮,再過幾年,我就會跟妳阿媽一樣『 倒縮』 成哈比人了。」

  如果是希望,應該會毫不考慮地投入媽媽的懷抱吧!從小到大,希望最愛和媽媽抱來抱去……

  但是,她不敢,開口問道:「我能幫什麼忙嗎?」

  母親拉開兩人的距離,尷尬地搓著手。「幫我洗菜好了,今天要開冷氣吃火鍋。」

  得男一愣,她最喜歡吃火鍋,尤其是夏天,窩在冷氣房吃火鍋比冬天吃火鍋還要過癮,但希望不愛吃火鍋,加上這樣浪費電,所以在夏天,火鍋並不是姚家餐桌上常見的食物。

  「我喜歡吃火鍋。」她靜靜地洗著菜。

  「我知道。」姚母的手雖忙著,但有女兒的幫忙,連炒菜都會笑。

  「媽媽,學長有來過?」

  「嗯,他來提親。」母親用湯匙舀了一口菜吹涼。「來,試試味道。」

  得男想知道後續,但只能聽話地張口試菜。「很好吃。」

  「今天第一次做看看,XO醬炒蝦仁,我記得妳考上大學的那天晚上,我們上餐館吃飯,妳一直很愛這道菜。」

  她哽著聲問道:「這麼久的事,媽媽還記得?」

  「當然啊。對了,妳的想法呢?」姚母開始盛盤。

  「什麼想法?」

  「對妳學長來家裡提親的想法。」

  她愣了下,然後搖頭。「我沒什麼想法。」和張家的婚事是早已決定好的事,她不想讓母親為難。

  姚母不是沒看見女兒的落寞,這兩個孩子,論外型、論性格都是上上之選,更重點的是他們都深愛著對方。「女兒,回答我一個問題就好。」

  「嗯。」

  「妳學長很愛妳,那妳愛他嗎?」

  得男又愣了,接過母親手中的XO醬炒蝦仁,低著頭。「我都要訂婚了……」

  然後她將菜端出廚房。

  姚母歎氣,雖然她不是一個盡責的媽媽,但至少也聽得出女兒壓抑的哭腔。

  讓得男承擔她怒氣的罪就到這裡為止吧,接下來她要做的,就是讓她失去快樂的女兒重新找到快樂-

  在得男的幫忙下,晚餐很快就完成了,這對最熟悉的陌生人,互動越來越熱絡,晚餐熱熱鬧鬧地擺了一桌,全是媽媽的拿手菜和得男最愛吃的火鍋,就等希望回家吃飯。姚父看著站在一起,長相相似的母女,兩個女兒都像媽媽一樣漂亮有氣質,但希望多了些爸爸的英氣,而得男和媽媽幾乎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哇,這桌菜,我們一家四口怎麼吃得完啊!孩子的媽,妳真的太誇張了,是想把手藝一次表演完嗎?」

  姚媽有些不好意思。「有得吃就好,廢話少說!」

  姚父搖搖頭。「不行,看來我得要找一些朋友幫忙消化才可以,想想我那些美味的西紅柿、空心菜,我可不想吃不完丟廚餘。」飯桌上,部分的菜是采收自姚父的小菜園。

  姚父急忙去打電話。

  趁著等人的空檔,姚母看著得男問道:「晚上住下來好不好?」

  今天和母親的和諧互動,美好得讓她不想結束。「好。」

  「來,妳跟我來。」她跟著母親的腳步來到書房。姚母打開房間,映入眼簾的是一間有床鋪、有化妝台的房間,牆上還掛著她的獎狀。

  「這、這間不是書房嗎?」得男的心跳得好快好快。

  姚母有些靦眺。「年初時,張家來家裡提親後,我請人來裝漬,想說就算妳以後結婚,偶爾還是會回娘家住,而且妳爸現在愛種菜不愛看書,根本不用書房,所以就把書房改成妳的房間,這樣妳會常回來住吧?女兒。」

  她再也忍不住了,激動地抱住媽媽,眼淚潸然落下。「我會回來住,我會回來住,媽……」

  姚母抱住女兒,太久了,她已經好久沒有抱抱她的得男了。「對不起,媽媽當年不該把妳趕出門的,對不起……」

  所有累積的心傷在這一刻完全得以宣洩,母女倆緊緊地擁著彼此,這一刻是完全屬於她們的-

  「得男,我不會再讓妳受委屈了,媽媽會把欠妳的快樂,全部還給妳……」

  得男抬頭,淚眼汪汪地看著母親。「什麼意思?」

  「孩子的媽,出來嘍,人到了!」

  姚母很滿意,但臉上也浮現一絲擔心。「這麼快?妳確定妳的學長不是飆車族嗎?否則怎麼可能開車開這麼快?」

  「學長?」

  姚母勾著女兒的手走到客廳,客廳裡有得意的爸爸,還有……學長?

  姚父說道:「老伴啊,今晚的菜就讓咱們得男的學長來幫我們一起解決吧,妳覺得如何?」

  姚母笑了笑。「當然好,這也是我的心意,不過這孩子開車也未免開太快了吧!」她忍不住又嘮叨了兩句。

  這下得男真的不懂父母的意思了。

  袁學澤站在那裡,勾著壞壞的笑容看著她,天知道,這樣的笑容曾讓多少女孩為他閃了神、失了魂。

  「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下午來提親,晚上想聽妳的答案。我愛妳,得男,妳願意當我的新娘嗎?」他單膝落地,虔誠地向她求婚。

  他是來真的。

  她激動地用雙手搗住嘴。「你沒有花、沒有戒指……」

  一個人影突然衝進家門。

  「我有,我有!」希望高高地揚著一束玫瑰花,和一個戒盒。

  袁學澤皺起眉,真的要懷疑希望不只在每個家人身上裝了GPS ,可能還有竊聽器。

  他語重心長地歎了口氣。「希望,警察是不能公器私用的,妳老實告訴我GPS跟竊聽器到底裝在哪裡?我和我老婆會有許多兒童不宜的『活動』 是妳不能聽的。」

  希望瞪著他。「你在說什麼啊?笨姊夫,我這是在幫你們耶!」她將紅色玫瑰花和戒盒一股腦兒地丟給姊夫,還不忘再向身旁高大的黑衣男人再三確認。「喂,你確定這只戒指是祝福婚禮用的厚?」男人點點頭。

  希望放心了。「好,姊夫,加油吧!我姚希望也只能幫你到這了!」

  姚得男看著妹妹敏捷的行動,一時間反應不過來,愣在原地。

  袁學澤打開戒盒,裡頭是一隻由粉紅水晶串成的戒指,小巧細緻,他拿起玫瑰花和戒指。「花有了、戒指也有了,得男,妳願意嫁給我嗎?」

  一旁的希望激動地抓著黑衣男人的手臂,開心得像兔子一樣跳啊跳,黑衣男人摟住她,臉上噙著寵溺的笑。

  姚得男抹去臉上的淚水。「可是我要結婚了。」

  「我可以解決。」

  「你怎麼解決,幫我嫁給張家祥嗎?」

  袁學澤大笑。「當然不是,只是我和家祥達成協議了。」

  「什麼協議?」

  他凝視著她,過去的快樂時光一幕幕閃過腦海,他很清楚他的生命不能少了得男,她是他唯一的快樂泉源!

  「兩年後,『The Kin』 在台中的分公司將會交給他打理,這之中的獲利絕對勝過妳和他的協議,但條件就是他負責向張家長輩說明狀況,由他出面解決這件事。我不會讓妳嫁給別人的,妳是我的新娘。」

  得男的眼淚流得好急。「我妹妹說,張家祥是扶不起的阿斗,你把公司交給他打理不太好。」

  袁學澤倒是很有自信。「他是我兄弟,這兩年他會在台北實習,我會親自盯著他,不會讓他搞垮我的事業。」

  接下來呢?

  所有的事情都解決了,她的太陽真的回來了!

  得男投入他等待的懷抱。「我愛你。」

  她第一次的告白雖然生澀,卻很受用,袁學澤緊緊地將她摟在懷裡。「我等妳這一句,等了好久。」

  好久。

  等待的這幾年,可以讓女孩變女人、男孩變男人,但不管時間如何流逝,愛就是愛,並未因為時間或空間的距離而改變。

  「我愛你。」

  「我等太久了,學妹,罰妳說個五百遍給學長聽如何?這可是妳要珍惜的福氣,學長我可是黃金單身漢,妳能當上袁太太,要覺得很驕傲!」

  她想海扁他、想用腳踹他,然而她只是說了句!

  「我願意嫁給你。」

  她仰頭、他低頭,在眾人激動的尖叫聲下,他熱情地!

  封吻住她。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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