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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落雨秋寒 -【寡婦門前】《全文完》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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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1 00:44:4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事情很顯然,顧麗娘的背部果然有顆紅痣。出來的時候,楊氏的臉色很不好看,見大家都看向她,她僵著臉,硬擠出一絲絲笑容,「背部是有顆紅痣。」

    老太太一臉我就知道是這樣的表情。

    眾人沉默,一時之間沒了主意。老太太可不管別人怎麼想,見了顧麗娘就忙忙拉住她的手,「麗娘,坐這坐這,坐我旁邊來。」待她坐下後,老太太眼睛直便瞅著她瞧。

    顧麗娘低著頭,對突然冒出來的娘家人有點不適應。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以前倒是幻想過娘家人找來。但那是未出嫁前,那時都快揭不開鍋了。嫁人後,日子漸漸好過了,她也就沒再想了。

    這事顧蘊升之前已經查得七七八八了,加上這有力的證據,無一不證明眼前這位就是他們一直在找的人。

    「你是我顧家五小姐,這點毫無疑問。」顧蘊升臉色凝重,「不過,接下來該如何,我得回去請示一下族長。」

    顧麗娘點頭,的確,今兒這事給眾人的衝擊不小,大伙都需要靜下來緩衝一下。

    「娘,咱們先回去罷?」顧蘊升去扶老太太。

    老太太點頭,「好,回去,麗娘也回。」老太太一直拽著顧麗娘的手,生怕一眨眼,她就不見了。

    顧蘊升他們走了,老太太鬧脾氣,死活不肯回去。按顧蘊升的意思,便是顧麗娘跟著一道回去。可她哪裡能丟下這一大家子,更別說還有個吃奶的兒子。老太太明顯有點老年癡呆,和她講道理是講不通的。老太太?起來,顧麗娘他們誰也勸不住。於是,老太太便留了下來。顧蘊升他們剛離開沒多久,便有顧府的丫頭送了老太太的換洗衣物過來。本來那丫頭秋容想留下來伺候老太太的,但許家實在沒有地方給她住下了,再說顧麗娘也不習慣睡覺時有人在旁邊打地鋪伺候。顧麗娘讓她把老太太身上的一些瑣事做完後,便把她打發走了,叫她明兒一早再過來。

    「今兒你幹嘛帶老太太去許家啊,不去後面就什麼事都沒了。」楊氏埋怨道,她想著即將飛走的宅子和鋪子,心窩子一戳一戳地疼。

    顧蘊升認回妹妹挺高興的,聽到她說這麼掃興的話,當下瞪了她一眼,「好好的,你擺臉色給誰看呢。我勸你,還是好好哄著老太太才是,她若高興,沒準給暄兒添妝時出手能大方些。」

    「老爺,你就甘心?那兩處產業可是極好的。」楊氏壓低了聲音道。

    甘心不甘心又如何?左右老太太手中的私產也不是他們顧家的,便是不給顧麗娘,老太太百年後也會被程家派人來拉回去。他前頭還忘了這茬。

    他是個知恩的人,老太太為這個家操勞了幾十年,顧家的東西她基本沒碰過,而且他爹臨終前,叫他好好孝敬她來著。如今她唯一的女兒嫁人了,也沒拿顧家半分嫁妝。所以老太太手中物什再好,讓他拉下臉皮去算計養母的私財,他自認做不來,傳出去他們顧家幾輩子的名聲便沒了。

    「你也別盡出麼蛾子了,暄兒的嫁妝已經夠體面的了,難道你還想把整個家都搬空了給她當嫁妝不成?」顧蘊升沒好氣地說道。

    不給她難不成留著給你那些個庶出的女兒?不過楊氏只能在心裡誹腹,面上可不敢多說什麼。

    *****

    家裡多了個人,本就小巧的宅子更顯擠了。沒法,許強只好去跟許老爹擠了。

    晚上睡覺時,老太太拉著顧麗娘絮絮叨叨說著話,一直追問她這些年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吃苦受罪之類的。顧麗娘感受到老太太真心實意的關心,伺候她睡著,顧麗娘出了屋。

    「現在這情況,咋辦?」顧麗娘心裡亂亂的,活了兩輩子,才有了一個真心實意關心她的長輩,讓她放棄,她著實不捨。而且今天看顧蘊升等人的穿著舉止,家境應該不差。她想到小石頭,起了一些心思。認了,隨之而來的一串麻煩,又讓人頭痛,今天那楊氏,明顯就不是善茬。但這情況又似乎容不得她不認,唉。

    「且走且看罷。」許強看得比顧麗娘遠,他自然也看出了顧家家境不俗。但那又如何,再大的好處,不過是補給顧麗娘一份嫁妝罷了。

    原本他們一家子就過得安安樂樂的,靠著這醋和田產,自己有手有腳的,努力一點,還怕過不來好日子?而且現在的形勢,當今也不知道得花多長時間才能平定這叛亂,在這種人人自危的時候,多一個親戚也多一份牽連。他也不知道顧家人品性如何,在這個動不動就誅九族的時代,像他們這樣的小家,或許更安穩,也不必受旁人的牽連。但現在這情況,恐怕也不是由他想不認便不認的。

    顧麗娘沉默,她的小心思也不方便與他說。而他的顧慮亦不便說,連她的娘家人都不想有牽扯,說出來會傷著她罷。

    兩人圍著孩子聊了幾句,便各自回屋了。

    整整兩天,老太太一直圍著顧麗娘轉悠。只要顧麗娘不離她的視線,她都是樂呵呵地哄著她的兩個小外孫,一錯眼見不到顧麗娘,便十分焦急。

    老太太拿著一盒點心,朝顧麗娘招手,樂呵呵地道,「麗娘,**居的點心買回來咯,娘知道你最愛吃的了,快過來吃。省得一會你哥回來搶你的。」老人仍舊記得女兒搶不過她哥哥哭鼻子的事。

    顧麗娘走過來伸手拿了一塊,吃了,「讓小石頭和妞妞吃罷。」她素來不怎麼愛吃甜食,點心鹹的還可以。

    「麗娘大了不愛吃這個了啊,我記得你小時候很愛吃的。」老太太癟癟嘴,聲音裡難掩失落,拿著一盒子點心不知所措。

    「那麗娘喜歡吃什麼,娘叫人給你去買。」老太太聲音裡帶著一絲絲討好。

    顧麗娘沒想到老人這般敏感,當下蹲□,又拿了一塊吃了,「哪有?麗娘還是很愛吃的,只不過這點心那麼少,得留給你的兩個小孫孫吃啊。」

    老人這才笑了,摸摸她的頭道,「麗娘喜歡吃就多吃點,不夠再叫秋容去買,不會餓著小孫孫的。」

    顧麗娘的鼻子有點酸,這就是母愛嗎?不管她多大,是不是已經當了母親,當娘的還一直拿她當孩子寵著。

    「姥姥,姥姥,剛才你說了,給小石頭和妞妞每人三塊點心的,你說話不算話。」小石頭搖著老太太的手,嘟著嘴抗議。

    妞妞在一旁點著頭附和。

    顧麗娘笑笑,投給兒子一個讚賞的目光,小傢伙的臉立即紅了。

    老太太急了,生怕小孫孫誤會了她,「哪有不算話,小石頭,妞妞,你們拿,一人三塊!不過只能拿三塊喲,剩下的,我要給麗娘留著吃的。」

    顧麗娘抿嘴一笑,看來,老太太最著緊的還是她啊。

    老太太在他們這住了兩天,就被顧蘊升親自來接走了。走的時候,走的時候她不放心,再三叮嚀顧麗娘要是得空了,便去看她。然後就像只被遺棄的老年狗狗,一步三回頭地看著顧麗娘。

    顧蘊升這回來,還帶來了一個消息,就是讓她準備一下,五天後,顧家接她回家拜一下祖宗。再怎麼說,她也是他們顧家二房正正經經的嫡女,而且還是唯一的嫡女。

    許強夫妻倆對視一眼,沒多說什麼,只得默默準備。若不然,這不認祖宗的罪名壓下來,旁人的唾沫能將他們湮死。不過這事也不是沒好處的,至少顧麗得得了一個疼愛她的長輩,不是嗎?

    自打戰事進入了僵持階段,糧食問題得到了緩解,再得知廣安王被阻斷在韓城,一時打不到京城來時,京城恢復了七八分生氣。對許家來說,便是吃肉的機會多了。不過這肉也貴,尋常人都捨不得買。

    只是小石頭苦夏,一個夏天下來,身上的肉都給瘦沒了,顧麗娘看著他那風吹了便跑的身子很是心疼。現在天氣涼點兒了,胃口開點,她就尋思著給他補一補。

    一日,顧麗娘早早便挎了籃子去到街頭,想買些肉和大骨回來。她起得早,朱屠夫攤上的人不算多。很快便輪到她了,人們買了肉都各自家去了。

    「妹子,要啥?」朱屠夫笑吟吟地看著顧麗娘,目光掃了她鼓鼓的胸前幾眼。

    他的目光讓她不舒服,顧麗娘板著臉,指了最邊的那塊夾子肉,「給我割兩斤。」這夾子肉是豬身上最好吃的肉了,帶了點肥肉,或蒸或炒,都極美味。一隻豬身上就那麼幾斤夾子肉,懂貨的人遇上了都會買,有些個更是早早便和屠夫打好了招呼。遂今兒能撞到,是極難得的,於是顧麗娘一口氣要了兩斤。

    「朱大哥,給我割兩斤夾子肉。」一道嬌媚的聲音自顧麗娘身後響起,朱屠夫的手一頓。

    顧麗娘一聽這聲音,轉過身,似笑非笑地看著柳寡婦扭著腰裊裊婷婷地走過來。

    朱屠夫一臉為難,「夾子肉就剩下兩斤了。」他那對小眼睛不時地偷瞄這個偷瞄那個。

    「是我先到的罷?」顧麗娘看著朱屠夫道。

    柳寡婦朝朱屠夫拋了個媚眼,「先到又如何,這夾子肉我早早便向朱大哥要了的,朱大哥,你說對不對?」

    朱屠夫看著柳寡婦,一臉陶醉地點頭,「對對。」

    柳寡婦得意地瞟了顧麗娘一眼。

    朱屠夫給她稱了肉,又搭進去幾根骨頭,討好地笑道,「這骨頭不值幾個錢,你且拿回去吃。」遞肉的時候,還摸了柳寡婦的手幾下。

    顧麗娘只冷眼看著。

    朱屠夫家的在屋裡聽見動靜,忙起身出來,出來就見到她當家的那色瞇瞇的樣兒,氣不打一處來,肥手直接就擰上他的耳朵,「好你個朱笑天!俺拚死拚活給你兒子攢傢俬,你倒好,見到個騷娘們就送這搭那的,真當這銀子是風刮來的是不?」

    「劉翠花,你嘴巴放乾淨點!」柳寡婦不樂意了,這骨頭是她家男人給的,關她什麼事?

    「喲,敢做還不敢承認啊?柳艷娘,你的騷味我大老遠就聞到了。」

    顧麗娘見他們就要鬧將起來,自已站這也不體面,遂轉身想走。

    卻被朱屠夫家的叫住了,「許家娘子,且等等,你不是要肉嗎,這兩斤給你了,一百文錢。」

    顧麗娘指了那幾根骨頭道,「還有那幾根骨頭,我也要。」

    「一併送你了,不要你錢。」

    顧麗娘掏出一百文錢,遞了過去,接過肉便走。身後還傳來朱屠夫娘子訓人的聲音。

    「你個色鬼,見著個娘們你就管不住你身下的那根了是不?也不管這娘們是香是臭,就上趕著送這送那,你是不是不想好好過日子了?」

    「你剛才不也把幾根骨頭送了人了?」

    「我看她順眼,就送了,那又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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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1 00:45:0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小石頭,吃完這碗別吃了,啊?我給你留一碗在鍋裡,晚點你再吃。」顧麗娘看著他吃得圓溜溜的肚子,怕他撐著。今天的大骨粥熬得極合他的口味,但也不興一下子吃這麼多的。

    小石頭哦了一聲,摸摸快變成球的肚子,才戀戀不捨地放下碗。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顧麗娘起身,打開門,只見老太太正咧著嘴對著她笑,「麗娘,娘來咯。」然後掀開衣服,從懷裡拿出一個布包,打開。

    「趕緊進來。」顧麗娘忙拉了她進來,顧麗娘膽戰心驚地看著她兜在懷裡的金銀珠寶,老太太竟然揣著它們安穩走到了許家,真是運氣了。顧麗娘不敢想像,萬一這些錢財露了白——

    「麗娘,這些都是娘偷偷攢下給你的哦。嗯,除了你,誰要都不給。哪,你要好好收著哦,留著以後做嫁妝。」老太太邊說邊用力地點著頭,然後把包袱都推到顧麗娘懷裡。

    老太太迷糊,卻記得這事,想來這事存在她心底許久了。顧麗娘尚來不及多想,門外又傳來一陣急促地敲門聲。接著人便闖了進來,原來她剛才一急之下竟忘了關大門,

    楊氏一進門,就看到顧麗娘懷裡揣著一包袱的黃白之物,頓時眼熱極了,心裡直癢癢,「麗娘,老太太真是迷糊了,從家裡拿了這些財物就跑出來,可擔心死我了,就怕歹人見財起意——」嘴上說著,手上的動作卻不慢,一下子便將包袱整個給抱了過來。

    顧麗娘還沒反應,邊上的老太太卻急了,一把撲過去,將包袱抱進懷裡,防備地看著楊氏:「我的,我的,不給你,不給你。」

    「老太太,這東西重,我先幫你拿著,回到家再還給你怎麼樣?」楊氏哄道。

    老太太自然不肯,頭搖得和波浪鼓差不多。

    楊氏恨得牙癢癢,卻又不敢真的上前搶。

    此時顧蘊升接到消息也趕了過來,哄了半天,才把老太太哄住。老太太硬要把那些財物交給顧麗娘,可她如今身份未明,哪裡敢拿這些東西?只得先哄她說幾天後再去拿,這才把她勸了回去。

    楊氏回到自個兒屋裡,狠狠拍了下舊桌子,「哼,想白白得到這些物什?沒那麼便宜的事!」自己得不到,別人也別想得到!

    「去,給程家大奶奶下個帖子,約她明天過來喫茶!」她就不信,程家會願意一個來歷不明的娘們拿完老太太的陪嫁!

    ******

    十月初八那日,顧蘊升派人來接顧麗娘他們。顧麗娘早就和許強合計了,這天由他們夫妻倆帶著小石頭一道去顧家。

    顧家有三房人,顧蘊升與顧麗娘屬二房,人丁略顯單薄些,大房與三房人丁興旺。顧麗娘到時,祠堂外頭已經到了不少人,或坐或站,甚是熱鬧。顧麗娘看過去,大多是媳婦子,甚少男人。她鬆了口氣之餘,也沒了之前的緊張。

    也是,一個失蹤幾年的姑奶奶,而且還出嫁了,他們也不大在意。三房的長輩俱在,其他的除了一些沒甚事的來見一見外,小一輩的有事的自去忙了,其他嫁出去的姑奶奶也未回來。

    按說,一個姑娘,還不值得他們如此慎重。這都是看在二房人丁單薄、嫡子嫡女各一的份上,他們才這般大費周折。

    「五姑娘回來了?」坐在首位的顧氏族長——亦是大房的顧長樂看著顧麗娘點了點頭,「這是你當家的和你兒子?」

    顧麗娘點頭,「麗娘見過眾位長輩。」她領著小石頭一一拜見了幾房兄長叔伯。

    老太太甫一見顧麗娘,一臉欣喜。立即想站起來過去拉她。卻被顧蘊升制止了,「老太太,別急,等一下麗娘就過來了。」老太太記起顧蘊升交待的話,沒法,只能眼巴巴地看著顧麗娘見完禮才走過來。

    「麗娘,你騙人,你說過會來看我的,怎麼好多天了,都沒來?」老太太控訴地說道。這幾天她早早就起床盼著她來了,她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吃了午飯,等到困了,天又黑了,都沒見著她來尋她。

    顧麗娘尷尬地笑笑,和老太太說不清道理,「老太太最近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

    老太太像波浪鼓般搖了搖頭,「不好,不香。」

    「那天的事蘊升與我說了,你既是咱們顧氏的五姑娘。這麼些年——也算是個福澤濃厚的,既回來了,少不得要祭拜一下祖宗的。蘊升,你領她在一進處拜一拜罷。」

    「且慢!」

    眾人回過頭,只見大門處,一個三十出頭、渾身散發出著幹練氣息的少婦領著幾個婆子僕人站在那,笑道,「她不是你們的五姑娘,你們顧家的五姑娘在這呢。」說話間,她推了一推她身旁的姑娘。

    只見那人一臉姑娘的扮相,倒與顧麗娘長得極為相似。顧麗娘肖母,應該說,她和失蹤前的麗娘長了個十成十。那姑娘看著老太太紅了眼眶,淚珠子撲漱撲漱地往下掉。她衝過來,一把抱著老太太的膝頭,哭得不能自抑,「娘,我是麗娘啊,你不認得我了?」

    全場鴉雀無聲,兩個麗娘,老太太也迷糊了,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一時之間,完全不知所措。

    那姑娘轉過臉來對著顧麗娘道,「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冒充我,我娘就我一個女兒了。求你高抬貴手放過我們罷,你要多少銀子,我都給你。」

    一句話,把顧麗娘說成了一個為了錢財來蒙騙顧家老太太的壞心女人。

    顧麗娘看著這場鬧劇,有點煩悶,「我怎麼冒充你了?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一直就叫顧麗娘!」

    顧長樂皺眉,看著程家來人甚是不悅。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挑在這個時候,這不是打他們顧家的臉是什麼?

    原來,剛才那少婦竟是老太太的娘家人,算是老太太的侄媳婦唐氏。

    「這——」顧蘊升站了起來,不可置信地看著兩人。

    楊氏眼裡閃過一抹得意,她站出來,誇張地說道,「哎呀,兩個麗娘,到底哪個真哪個假?當家的,你可認得?」

    「麗娘背後有痣,背後有顆紅痣的。」老太太喃喃。

    顧長樂聽了,微微思索,對顧蘊升說道,「找個婆子帶兩人進去驗驗。」

    顧蘊升看著顧麗娘道,「她不用驗了,上回我家的給她驗過了的。」

    「唔。」

    「我去。」楊氏站出來道。

    顧蘊升遲疑了一下,顧長樂不知其中的彎彎道道,點了點頭。

    結果自然是兩個人背後都有顆紅痣,這下可棘手了。

    「娘,您三十有三才生下我,我小時體弱,兩週歲了,才能在奶娘的攙扶下走幾步。稍大些時,變得淘氣了些,時常跑上跑下的,五歲那年,我差點從樹上摔下來,把您嚇哭了,您抓起我就一頓好打————娘,這些你都不記得了嗎?」

    一字一句,如泣如訴,歷數了顧麗娘從小到大在她身上發生的事兒。老太太聽得怔忡了,眼眶紅紅的,抓著她的手緊了緊。有好些個媳婦婆子聽了都擦擦眼角,道了句可憐的孩子。

    兩相一比較,失了記憶的顧麗娘這方無疑處於劣勢。

    「便是這樣,也不能證明這位就是二嬸娘的女兒啊。」人群中不知是誰來了這麼一句。

    此話一出,眾人又炸開了鍋。

    「是啊是啊,她知道的這些事可不算什麼機密,費些心思,還是能打聽得到的。」

    「嗯,之前伺候她的奶娘丫環就知道不少。」

    ......

    最後,顧長樂拍板決定,「滴血認親。」

    顧麗娘搖頭,「不必了,你們就當沒有見過我吧,這位,才是你們顧家的五姑娘。」

    這滴血認親,沒有人比她更明白其中的道理的了。這滴血認親並不准,便是她與老太太是親母女,她們的血也有可能不會融在一塊。這個滴血認親,無非就兩個結果,融與不融。若她繼續抗掙,其結果如何,她無法預計,到時若真是不融,倒顯得她不見棺材不掉淚了。若真到了那地步,自己只怕會更狼狽吧,連帶丈夫兒子都被人看輕。

    再說,她也累了,就算是能融在一塊,又如何呢?看這架式,她外家必是相信他們帶來的姑娘的。老太太,估計也是偏向娘家的罷。只是可惜了小石頭,至今沒點傍身的財物,不過不要緊,既然如此,就由她這個當娘的給他掙吧。

    唐氏與楊氏的眼中都閃過一抹喜色。

    此話一出,眾人看顧麗娘的眼光都變了,變得鄙薄嫌棄。

    顧蘊升遲疑,「這樣不好罷?大家都來了,就滴個血罷,結果對老太太來說,很是緊要。」誰是顧家嫡女,他有責任知曉。

    「她不敢滴血認親,定是假的。」

    「是啊,若是親生的,為啥不敢呢?」

    「唉,這年頭的人啊,為了錢啥都做得出來。連老子娘都能亂認了。」楊氏在一旁說著風涼話。

    聽了這話,顧麗娘氣得發抖。

    「你嘴巴放乾淨點,是你們先找上門的,又不是我們上趕著要認親!」許強緊緊握著顧麗娘的手,低語,「莫怕。」

    「都住嘴!」顧長樂咳了一聲,看了眾人一眼,然後視線落在顧麗娘身上,「事到如今,就驗驗吧,不過是一滴血罷了。若你真是咱們顧家的五姑娘,我們不會錯待顧家的血脈。若不是,正如你外子所說,是咱們找上門的,定讓你們安然離開便是。」

    看著眾人的神色,顧麗娘知道,若她就這樣走了,就說明她心虛了,輸得一敗塗地,他們一家子也會叫人瞧不起。若她賭一把吧,至少有幾成機率能融血!顧麗娘咬咬牙,最壞的結果莫過於此時了。

    於是,她看著許強,點下了頭。做個了斷也好,省得吊在那,不上不下的,讓人難受。

    兩隻碗,碗裡各有兩滴血,其中一碗的兩滴使仿若被什麼吸引了一般,漸漸靠在一塊,而另一碗,則是沒什麼動靜。

    唐氏和那『顧麗娘』的臉上俱閃過一抹驚疑。

    看著眾人一臉鄙夷,顧麗娘的心反而平靜下來,她側過頭,對許強道,「咱們走吧。」

    許強抱起小石頭,點了點頭。

    「我就說嘛,假的就是假的,永遠成不了真的。這點手段,也妄想攀龍附鳳,我呸!」楊氏說完,轉過頭來對唐氏道,「幸虧親家那頭找到了真正的五姑娘,要不,咱們顧家就要被這種小人給蒙騙了。」

    顧麗娘定住,轉過身,輕笑一聲道,「我叫顧麗娘,但我從沒說過我是你們顧家的五姑娘,今兒也是你們顧家去我們許家接的人,你憑什麼指責我?難道不是你們識人不明在先的麼?」

    「都住嘴!」顧長樂黑著臉呵了一聲,然後對顧麗娘他們說,「你們走罷。」

    小石頭回過頭,盯著眾人看,久久,才轉過頭。

    老太太見顧麗娘走了,有點慌,眼巴巴地看著她的背影,「麗娘走了,麗娘要走了。」

    顧麗娘的腳步頓了頓,然後繼續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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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1 00:45:1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最後,顧麗娘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老太太眼巴巴地看著她,渾濁的眼見她看回頭時,閃過一絲亮光。看到老太太這樣,她咬咬唇,

    「娘——」那『顧麗娘』握著老太太的手,輕輕喚道。

    她很想衝過去,告訴他們,滴血認親並不一定准,但在這個年代,並沒有DNA這回事,她又憑什麼證明哪個才是老太太的女兒呢?

    若她這麼做了,只會被他們當成了不甘心後的瘋言瘋語吧。這裡對滴血認親可是很贊同的。那麼相似的一個人,該有的證明都有,還有著顧家五姑娘十幾年的記憶,不比她更符合顧家姑娘的條件?或許,人家根本就是。

    而且帶著那姑娘來的是老太太的娘家,再怎麼樣,娘家總不會害她的罷?

    也許是感受到她的心神不寧,許強伸出手,緊緊握住她的。

    顧麗娘迎向許強擔憂的眼,笑笑,「我沒事。」

    「老太太,我扶您回去歇著罷。」『顧麗娘』輕聲道。

    顧麗娘看著被扶走的老太太,自嘲一笑,怪她沒有爭取嗎?該她的,她會爭取,那麼不該她的呢?她想爭,但她沒有之前那十幾年的記憶,自己到底是不是顧家小姐還有待商榷,如何去爭?而且她想,除了老太太,恐怕沒人希望她是罷,再說,現在連老太太也迷糊了罷。老太太她有兒子,有女兒,家底殷實,有她什麼事呢?

    「走吧,咱們家去。」

    *****

    程家主屋

    「事情辦得怎麼樣了?」徐氏端著茶問大兒媳。

    唐氏恭敬地回答她婆婆的話,「顧家已經順利認下墨染了。」

    徐氏橫了她一眼,唐氏立即改口,「是,是『麗娘』。」

    「嗯,之前她身邊伺候的,你找個由頭,遠遠地打發了。」

    程家在程老太太這一輩有四個子女,兩男兩女。程老太太排行第三,後面還有一個妹妹,後來死活要嫁去江家做小妾,可惜沒過兩年便去世了,江墨染便是她的女兒。後來被徐氏抱走了,江家也不意這個庶出的女兒,一直養在一個莊子上,外人一直不知。豈知,江墨染出落得益發肖似她大姨——也就是程老太太。理論上來說,顧麗娘與這江墨染實乃表姐妹。

    「忙和了一天,你也累了,下去歇著罷。」徐氏緩緩出聲,趕人了。

    唐氏欲言又止,但婆婆已經閉上了眼,只得默默地退了出來。只一點,她捉摸不明白,為什麼墨染與大姑婆的血能融到一塊呢。那碗與水,都是在他們眼皮底下取的,可作不了假。莫非——她心一跳,頭一回,她對滴血認親起了疑心。

    唐氏退出去後,徐氏才睜開眼,唇邊綻放出一抹冷笑,「程娟,你也有今天,放心罷,你『女兒』定會好好孝敬你的!」

    要說徐氏與程老太太的過節,無非就是,徐氏當年看上了顧麗娘她爹顧淮楊,奈何被他拒絕了。這還沒什麼,可他轉頭卻娶了這程家大娘子也就是老太太程娟,徐氏對此一直懷恨在心。後來程徐兩家結親,她嫁進來沒多久,程娟也出嫁了。除了逢年過節,她也不怎麼回娘家。徐氏這一恨就恨了幾十年,而今,總算找到機會了,遂才有了這一出。

    *****

    睡了一個長長的覺,顧麗娘便恢復過來了。但日子總要過的,不是嗎?

    人,果然還是腳踏實地的好。雖然心還是有些悵然,本來以為兩輩子,總算有個長輩了,卻不想,是這般情況。果然,有些事強求不得。

    顧麗娘是被福哥兒吵醒的,那個小傢伙一早便醒了,許強給他把了尿後,就把他放回床上。小傢伙見娘還在睡,就爬到她身上,對著她的臉親來親去,啊啊地叫著。

    口水流得她一臉都是,濕答答的,顧麗娘醒了,就看到自家兒子的笑臉,忍不住坐起來,抱著他狠狠親了一口,然後拱了拱他的小胸脯,直把他逗得嘎嘎大笑,小腿小手亂蹬。

    許強見她沒事,這才悠哉悠哉地扛著把式去地裡了。

    「娘,你醒了?」小石頭聽到屋裡的動靜,忙拉了妞妞跑進來。他昨晚見他娘的臉色不好,剛才他已經偷偷溜進來幾回了,但她一直睡著,他就一直在簾幔外瞅著,沒進來。如今見她笑了,小石頭暗暗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了靦腆的笑容。

    顧麗娘一早見著兄妹倆,朝他們招招手。兩個小傢伙拉著手蹬蹬蹬地來到炕邊,妞妞倒直接,張開雙手讓抱。可小石頭是個倔強的,他扭動著小身體想爬上來,可惜人太小了,怎麼使勁都爬不上來。小臉憋得通紅,最後撅著嘴看著顧麗娘。

    顧麗娘笑著搖搖頭,將他提了起來。這下整張炕可熱鬧了,顧麗娘斜躺在外側,由著他們三兄妹鬧騰著。福哥兒如今九個月了,肉呼呼的很好玩,而且整個人很愛笑,怎麼鬧都不哭。小石頭和妞妞都喜歡帶他。

    「啊啊——呃——」福哥兒好容易從哥哥姐姐的圍攻中脫身,便扭著小身子朝顧麗娘快速地爬過來了,然後一屁股坐在她旁邊,胖嘟嘟的小手就要去掀她的衣服,忙和了半天,見掀不開,便張著嘴朝顧麗娘啊啊地叫了兩聲。

    「餓了?」顧麗娘伸出手,捏捏小兒子肉肉的臉頰,卻被小傢伙一手拍開,嘟著小嘴要哭不哭地看著顧麗娘。見她沒動靜,然後就乾嚎了兩聲,兩隻胖手在眼睛那揉著。指間還漏出一條縫來偷看她的反應。

    「我不是你爹,裝可憐沒用哦。」顧麗娘看穿了他的伎倆。這招對他老爹有用,對她可沒用。顧麗娘不知道別的孩子是不是這麼精明,反正她家這個,就精得像隻老鼠。

    這招不行,小傢伙立即爬到她身上撒嬌,叉開雙腿坐在她肚子上,小手摸著她渾圓的胸部,衝著顧麗娘啊啊地叫了兩聲,聲音低低長長的,像稚鳥溫柔的撒嬌聲。

    顧麗娘拍拍他肉肉的小屁股,將他抱了起來,點了點他的鼻子,笑道,「好啦,真受不了你這個小皮猴。」

    然後對小石頭與妞妞道,「你們也去吃點東西罷。」昨兒早上她蒸了些白面饅頭,這個時候,公爹應該把它們蒸熱了罷?

    兩人依言去了,顧麗娘這才解了衣裳,小傢伙性急地捧著吃了起來。沒一會,小石頭給她拿了兩隻饅頭進來。

    顧麗娘摸摸他的頭,將他抱上了炕,隨手遞給他一個,「在這吃吧。」

    小石頭點了點頭,搖晃著小腿,兩隻小手捧著饅頭小口小口地啃了起來,像只偷吃的小松鼠,白白的牙齒在小嘴裡若隱若現。

    「小石頭長大後想做什麼?」顧麗娘溫柔地問。

    小石頭抬起臉,看著顧麗娘,遲疑一會,才道,「讀書,當狀元。」

    「呵呵,想不到咱們小石頭志氣那般大啊,莫不是前些日子看到林狀元跨馬遊街心裡稀罕?」顧麗娘取笑。

    小石頭鼓著臉,他才不是稀罕他呢,他只是聽到旁人都說那林狀元的娘好福氣,而且那位大娘那天笑得好高興啊,他也想將來考個狀元回來,讓娘也高興高興罷了。

    顧麗娘看著氣呼呼地撇過小臉的小傢伙,忍不住笑了笑,「好啦,走吧,娘給咱們家小狀元做吃的去。」顧麗娘抱一個,牽一個,出了房門,把他們放在小石頭他們的房間後,顧麗娘便去摘了把菜。

    許老爹剛好從廚房裡出來,碰到顧麗娘,他頓了頓腳步,道,「這天眼見著要冷了,你得空的話,就去扯幾尺好料子做兩身衣裳吧。」說完便慢悠悠地往孩子住的房間走了過去。

    顧麗娘疑惑地看著許老爹的背影,想了一陣才恍然,這是老爹他怕她為昨日的事傷心,讓她做兩身衣服來開心一下麼?還真是,可愛啊。這是哄小孩的手段吧,她都好老了,呵呵。突然間,她慶幸自己嫁進了一戶良善人家。雖然沒有大富大貴,日子過得倒也悠閒清靜。兒女乖巧,丈夫勤奮幹活肯賣力氣,公爹和善,沒什麼糟心事,她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

    忙完了家務,顧麗娘洗淨了手,檢查起那些大水缸裡的醋的發酵情況。另一畦菜地早就不種菜了,上面同樣擺著幾個大缸,八個大缸佔了一半的院子,另外還有兩個是備用的。起一批,大約有千斤純醋。再過幾日,又到了各大酒樓飯莊的人來搬醋的日子。這三四個月來,他們賣醋也賺了不少銀子。天熱,小半個月就能賣一批。

    現在的醋沒有之前貴了,之前物以稀為貴,現在醋能流通起來了,價錢自然比不得當初了。不過少說也能賣到二三十文一斤。七八月份時,趁著行情,他們也賺了不少銀子,如今全部家當加起來約有四百兩了。

    等賣出眼前這批醋,再進賬幾十兩,讓許強再去尋一間鋪子,不拘大小,最好是在人多的街上。開個賣醋的鋪子,京城人多,每日也算有些生錢進手。待手頭寬裕點時,再換一間大點的宅子,離著書院私塾近些那就更好了。這般想著,顧麗娘便覺得日子有了盼頭。

    前頭她還沒想到這點,只想著離那些清官賢臣近些好,可這樣的宅子哪有這般容易找?想來前頭是她想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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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1 00:45:2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三章

    「許夫人,這是三百斤的醋錢,還有下個月的訂金。」三百斤醋穩穩當當地搬上車後,聞香樓派來的小掌櫃才走過來,堆著滿滿的笑容道。

    「貪財了。」顧麗娘笑著接過來,這也是她喜歡和這些酒樓飯莊打交道的原因,給錢的時候很爽快,從不會無故拖延。九兩銀子,其中五兩是下個月的訂金,不多不少,剛剛好。

    「客氣客氣。」聞香樓的小掌櫃涎著笑臉道,「要是數目對頭的話,我就走了?」

    「去吧去吧,莫要耽擱了你家的生意才好。」顧麗娘罷罷手。

    「好咧。」

    打發走了聞香樓的小掌櫃,顧麗娘收好了銀子,便走到另一頭給許強搭把手。今兒除了聞香樓來取醋外,還有一家比較有名的二道小販——沈金龍。他是一個掌櫃介紹來的,做買賣嘛,自然是多多益善了,哪有把客人拒之門外的道理?於是,許家供醋名單中又多了這麼一號人物。

    沈金龍瞄了顧麗娘一眼,然後看著許強笑道,「許老闆,生意好哦。」

    「哪裡哪裡,小本買賣,賺點小錢餬口罷了,哪裡及得上沈老闆家大業大。」剛做成一筆買賣,許強的心情不錯。

    「許老闆過獎了。」沈金龍的小眼睛不著痕跡地打量了院子一眼。只見好幾個大缸或打開或密封地擺在地上。許家宅子不大,每月賣出那麼多醋,料想這制醋的地方就是在這個院子裡罷?也不知道這許家打哪弄來這制醋的法子,每月光靠供給與這些酒樓大戶就能來不少錢。

    剛才光聞香樓的小掌櫃就給了十幾兩銀子,他在一旁瞧著的。想想,這醋雖不是什麼值錢的物什,但架不住人家量多呀。就這麼幾桶醋,就賺了十幾兩,要是幾十桶幾百桶呢,這般一想,他都覺得眼氣了。

    他做買賣的對象主要是大戶人家,像大戶人家的管家出來採辦東西,他只要能聯繫上的,都會勾搭一番,與些好處,例如回扣呀請喝花酒之類的,把單子拿下後,從中賺取一些差價。但如此費盡心思,極盡討好之能事,每筆能賺的,不過也是得個十幾二十兩銀子罷了。

    可是,人家許家一下就賺了這麼多,能不叫他眼紅麼?這些日進斗金的大掌櫃看不上這點小錢,不代表他這個靠賺取差價的二道販子不在意呀。

    「沈老闆,醋稱好了,你一個人來啊?」許強擦了擦汗,笑道。

    「是啊,窮得請不起夥計了。」沈金龍說著玩笑話。

    「說笑吧你,我給你扛車上去?」許強並未當真。

    「是啊,沈老闆都哭窮,咱們這些個豈不都是乞丐了?」顧麗娘走了過來。

    「那就麻煩了啊。」

    顧麗娘皺眉,她有點看不慣這人,她家男人只是幫忙,又不是義務,他一個人閒閒在那看著人家忙和,也不會搭把手!她也知道她這心態要不得,但她就是不舒心。這心態也是被那些掌櫃們寵出來的,哪回人家上門提醋不是自帶了夥計來的?這個傢伙自己一個人來,這倒也罷了,偏還要當甩手掌櫃。

    顧麗娘走過去想幫忙,但許強卻不讓,「你力氣小,一邊呆著吧,這兩百斤醋,我一會就搬好了。」

    沒法,她只好站在一旁看他忙碌了。

    「老闆娘,你家每個月光賣醋就賺不少吧?」沈金龍試探地問道。

    顧麗娘不大想搭理這人,但礙於情面,又不得不搭理,「還行。」

    「這制醋的成本高不高?」沈金龍的目光若有似無地落在那幾缸還未開封的大缸上。

    顧麗娘心中警覺,臉上卻不甚在意地道,「現在啥都貴,你說成本高不高?」

    「那可不一定。」沈金龍才不信,不賺錢的買賣誰願意做呀。

    「你不信我們也沒辦法。」顧麗娘攤手。

    沈金龍閉嘴了,他沒想到這許家娘們這麼難纏,嘴巴緊得像蚌殼,什麼都沒給他套出來。他做買賣的,大江南北,什麼人他沒見過。這類的婦人一般見識都短,他隨便誇誇,多少都能套出點有用的話。可他在此卻吃癟了。

    「吱呀——」門被推開的聲音吸引了顧麗娘與沈金龍的注意。緊接著,一隻小屁股進入眼簾,顧麗娘愣了一下。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小福哥整只小身子都出了門。他坐在門前,小身子正了正,然後左右張望了下,見著顧麗娘,正張臉都亮了起來,咧開嘴啊啊地叫了兩聲,口水滴搭滴搭地往下掉,然後開始朝顧麗娘這邊挪屁股。

    這院子的地面可不平整,突起的尖銳的石頭不少,這小傢伙可真讓人不省心。顧麗娘忙快步上前,抓著他肉呼呼的胳膊將他提了起來,小傢伙以為她在跟他玩,嘎嘎笑著。

    顧麗娘伸出手,在他的小屁股上拍了幾下,沒捨得下狠手,「笑,就知道笑!你個小皮猴,不看緊點,仔細哪天就被人逮著賣了。」

    此時許強剛把那些醋搬好,走過來,見她把兒子的屁股打得啪啪響,心疼極了,「男孩子淘氣些,正常。哦,爹的福哥兒?」說著,伸出手戳戳他的臉,逗他。

    福哥兒被他戳得有點疼,扭過頭不理他。

    許強笑笑,渾不在意,「沈老闆,醋都給你搬好了。」剛才的話他也聽到了,原先熱情笑容淡了點。

    「哦。」沈金龍一眼看過去,還真是。於是他從懷裡掏出銀子來,「兩百斤是吧,喏,給,六兩銀子。」

    許強把孩子抱過來,示意他媳婦接過,趁著顧麗娘找補的空檔,沈金龍看著孩子笑問,「這是令公子吧?長得可真精神。」

    提起寶貝兒子,許強臉上的笑意濃了,「嗯,皮著呢,一刻也不消停。」說話中還顛了顛懷中的小傢伙,小傢伙的小手緊抓著許強的兩隻手臂,仰著小腦袋看了自家老爹一眼,「啊啊?」

    「沈老闆,這是找補給你的,你拿好。」

    沈金龍將銀子揣進懷裡,由許強親自送了出去。沈金龍走前,回頭往大門裡看了一眼他們的宅子,這才走了。

    「這人,心眼多,日後得防著他點。」許強沉聲道。

    「嗯。」顧麗娘點頭。

    銀錢不露白的道理他們懂的,許強他們都是把這些上門提醋的客人按時段分開來的。其實也是他們這邊出了點差錯,要不然,也不會叫兩波人撞上。

    顧麗娘看著院子裡的幾缸未提純的醋,倒沒什麼可擔心的。這些天來,他們在樹下鋪了張床,她家的那位每晚都出來睡,守著,防一些宵小之類的。就怕有些人來偷了缸裡的原料,顧麗娘從沒小看過古人的智慧,有了原料,其中的成份不難猜出來,至於比例,多試幾回,結果總會出來的。許老爹的房門也是打開來的,有什麼動靜,大點的都能知曉。

    「咱們還是快點找個店面罷。」柴米油鹽醬醋茶,民生必備,哪家哪戶能缺得了的?

    「這個,倒有點眉目了。」許強擰著眉道。

    「哦?怎麼了?」這事不應該高興的麼?怎麼這副樣子?

    「胡鏢頭幫我們在清遠書院那邊找到個二進的宅子,那宅子我去看了,挺不錯的。只是價錢高了點,要四百八十兩。」許強的聲音頗為無奈,一沒頭緒兩個都沒頭緒,運氣一來,啥都來了。

    「不二價?」四百八十兩還算能接受,他們這邊二進的宅子也賣到三四百兩了。

    「嗯。之前住在那宅子的是個老書生,把宅子拾掇得頗舒適,景致也好。若非聽說咱們搬家也是為了孩子,他還不肯割愛呢。」

    由許強的神情看來他對那宅子頗為滿意。

    「那咱們先買宅子吧。」這種機會可遇不可求,過了這村可沒那店了,那樣的宅子他們不要,別人還搶著呢。

    而且兩孩子也漸大了,實在不適合放在同一個房間了。番過了年,任那些老古板見了要說沒教養的,於妞妞與小石頭的名聲都有礙。至於鋪子,晚點再——哎呀,顧麗娘一拍大腿,她怎麼騎著驢找驢啊!他們這宅子不正是臨街嗎?地段雖不是頂好,但做個鋪子,還是綽綽有餘的了!而且那清遠書院離他們這也不算遠,就兩條街的距離!最是恰當不過了。

    當下與許強一分說,許強也哭笑不得,覺得之前真是暈頭了。怎麼還為鋪子的事忙和半天了呢?

    「快,你拿銀子去,把那宅子給買下來!」顧麗娘說風就是雨,忙催促許強。這房契一日寫的不是自家的名字,她的心就不踏實,這煮熟的鴨子就有飛走的機會。

    「成!」許強此時也挺激動,把兒子遞給顧麗娘後就回房拿銀子。

    「福哥兒——福哥兒?」許老爹上個廁所回屋後沒見著孫子,差點沒把他急死。

    「爹,在這呢。」顧麗娘抱著孩子忙應了聲。

    許老爹拍著胸口,喘了老大的氣,走過來捏捏小傢伙的鼻子,「你個皮猴,差點沒把爺爺嚇死。」這小傢伙一個錯眼,就給你跑個沒影兒。

    「是哦,有時皮得我都恨不得把他揍一頓。」顧麗娘接口。

    許老爹抱著小傢伙,忙搖頭,「不能揍,小孩子家家的,哪能受得了大人的力道。」

    顧麗娘無語,這些人,真的只是嘴上說說,動真格的,卻捨不得了。

    「寵吧寵吧,仔細把他給寵得無法無天了。」

    「哪會?咱們福哥兒乖著呢。」說他孫子不好,他可不依。

    算了,不說這個了,「爹,強哥想把清遠書院一個二進的宅子買下來,你看咋樣?」

    「你們拿主意就成。」許老爹是有孫萬事足,這些事都交給兒子兒媳婦去打理,他才不操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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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1 00:45:3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四章

    有錢好辦事,那姓馮的老書生倒沒有刁難人。拉開書桌的櫃子拿了契紙,看了許強一眼,背著手吭哧吭哧地往外走。

    許強愣了。

    走到門外,馮老先生回頭見許強沒跟上,瞪了他一眼,鬍子一抖,「還不跟上?」

    辦好交接手續,許強與馮老先生一道回到了宅子裡。

    「除了書房裡的書,這些東西我就不帶走了,全送給你們罷。」東西不是他的,他自然不心疼。

    「這這,如何使得?」許強傻眼,本來以四百八十兩的價錢買下這空宅子他已是極歡喜了,哪裡還能要這些物什?許強看得出來,這些東西都是極好的,全部當二手貨賣了,少說也能賣得幾百兩銀子。

    無功不受碌,天下沒有平白無故的便宜,許強有點不安。

    「給你你就要,囉嗦什麼。」馮老先生眼睛一瞪。

    許強還真沒見過給東西給得這麼霸道,還不許人拒絕的。算了,「那老先生,這些傢俱總共多少錢?我折合成銀子給你吧?」

    「說了你也出不起那銀子。」老人憋了他一眼。

    許強被這話給噎住了,他出不起銀子,所以不要他的銀子了,是這樣麼?

    次日,知道馮老先生要搬家,許強特意把事情推了來幫忙,順便還帶了一籃子土雞蛋。

    「老先生,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叫一聲。」許強自知是個粗人,可不敢碰他那些寶貝書籍。

    馮老先生只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便仔細地收拾他的寶貝書畫了。

    許強摸摸鼻子,書生嘛,都有點清高的臭脾氣,比起那價值幾百的家俱,人家不搭理他而已,這有什麼?

    好容易老先生收拾妥當,許強身強力壯,幫著扛上扛下的。

    「老先生,謝謝你送給咱們的那些傢俬。我家也沒什麼好送給你的,這籃子土雞蛋,你且拿回去吃罷。」他家的雞蛋有點不夠,又和錢家借了點,才湊夠一籃子的。

    許強說得頗不好意思,不過人家送了那麼好的物什給他們,他們也不好啥表示都沒有。

    馮老先生這回倒沒拒絕,非常淡定地接過了。看著這個一臉誠懇的男人,微微點了點頭。心中歎了口氣,也難為她了,一大把年紀了,唯一一點清醒的時間也全為了唯一的女兒謀算。世上總不會有那些無緣無故的好事的。這兩進的宅子,風水地段都極佳,曾有人給出八百兩的銀子,都沒賣,而且還是空宅子。現在看來,這家子人的品性倒也沒枉費她操心一場。

    「年輕人,好好幹活,不想那麼多不切實際的東西,好。」老人最後拍拍他的肩膀,這才上了馬車。

    那話許強聽得一頭霧水,想了一會,沒想明白,就被他扔開了。他仔細把大門鎖好,然後腳步輕快地去找算命的合個好日子,好搬進來。

    ******

    「麗娘——」可憐兮兮又有點熟悉的呼喚在她背後響起。

    顧麗娘身體一僵,回過頭,果然在角落裡看到了她——顧家的老太太,「你怎麼來了?」

    「我想你了。」老太太怯怯地說。

    顧麗娘看了看,發現一直跟著她的丫環都不在,就知道老太太一定是偷溜出來的。這顧家未免也太鬆懈了,連個人都看不住!這老太太得了這病,要是走丟了可怎麼辦?

    顧麗娘歎了口氣,拿這老太太沒辦法,「進來罷。」

    老太太臉上一喜,雀躍地跟著她進了門,「麗娘,我和你說……」老人跟在後面,一直嘮叨著平日裡的一些瑣事。

    九月的天,已經很涼了,顧麗娘注意到老人幹幹的唇,貼心地給她倒了杯水。

    「麗娘,我餓了。」老人摸摸癟著的肚子,撒嬌道。

    顧麗娘沒作聲,往廚房走去,老人亦步亦趨地跟著,顧麗娘從蒸籠裡拿了一盤熱著的糕點。

    「哇,紅豆糕耶。」老人眼睛一亮,說話間就申手去取。

    顧麗娘見她的手黑呼呼的,忙拉住她,「等下。」

    拿了毛巾用溫水浸濕給她擦了擦,才讓她捧著一小盤糕點去吃。

    顧家的人找上門時,老太太正一臉愜意地坐在樹下吃糕點,兩個孩子圍著她。

    江墨染眼裡閃過一抹惱怒,接著便紅了眼眶,「娘,女兒可算找到你了,擔心死我了。」

    老太太惴惴不安地站了起來,全沒了適才的愜意,小心地喚了聲,「『麗娘』。」

    顧麗娘對老人這般小心翼翼的模樣很是不忍,只是這是人家的家務事,她又無法說什麼。只得回到廚房,把老人喜歡的糕點包了一份給她。

    老太太歡喜地想接過,卻被江墨染攔下了。

    只見江墨染拿開老太太手中吃了一半的點心,扔在地上,說話時淡淡地瞥了顧麗娘一眼,意有所指,「娘,下回可不興這樣了啊,想吃什麼,我叫人去給你買就是了。外頭的東西可不乾淨,吃了鬧肚子怎麼辦?」

    老太太癟癟嘴,哦了一聲,情緒不是很高。

    小石頭見他娘做的點心被人扔在地上,臉上氣鼓鼓的,眼睛圓溜溜地瞪著江墨染,「壞人!」

    江墨染沒理會小石頭,小孩子的話對她來說,不痛不癢。

    「娘,咱們回去罷,大哥大嫂正四處找你呢,總不好叫他們擔心太久。」江墨染說話間,扶著老太太往門外走去。

    老太太臨走前回頭看了顧麗娘一眼,江墨染察覺後,扶著她的手不自覺地加緊了力道。

    「麗娘,痛。」

    老人的呼痛聲讓顧麗娘垂下眼眸,掩飾她一閃而逝的冷光。

    「娘,要乖哦,要聽話。」

    「哦。」

    回到顧宅,躺在床上時,老太太才露出一抹笑。

    這些人,沒一個省心的,她怎麼可能讓她唯一的女兒陷進來?女兒如今過得順心,就是她最大的心願。楊氏以為她那點小手段就能蒙蔽她了麼?兩人的紅痣長在同一個地方,這世上哪有這般巧合的事?她不知道自己的娘家人為什麼要這樣做,她也沒有心力知道了,唯一的一點心力,她只想用來把自己的女兒保護好。她的女兒,雖然不幸在外頭飄泊了幾年,卻仍是一個好孩子,對她這老婆子也極好,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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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1 00:45:5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五章

    朱笑天家的一腳踹開門,見一對男女在床上廝混,頓時氣紅了眼。二話不說衝了上去,將衣衫不整的柳艷娘拖出門,拖拉間還不忘往她身上又擰又掐的。

    「喂,你幹嘛?給我放手!你弄痛我了。」柳艷娘拚命掙扎,可惜她那力氣怎比得過做慣力氣活的殺豬婦女?

    「你不是喜歡勾搭男人嗎?我就讓這裡的男人見識一下你這淫婦赤條條的樣子!」朱笑天家的笑得一臉不懷好意。

    柳艷娘尖叫一聲,死命抓著門沿,朱笑天家用力地拉扯她。

    「朱笑天,你死人啊,快來拉開你家婆娘啊。」柳艷娘披頭散髮地朝朱笑天吼。

    「你要是敢過來,回頭老娘連你一塊收拾!」

    聽了這話,蠢蠢欲動的朱笑天不動了。

    柳艷娘不可置信地看著朱笑天,這個懦弱的男人,她瞎了眼才會信了他昨晚的話,休了他婆娘?狗屁!

    柳艷娘愣神的空間,朱笑天家的順利將她扯出了門,因為房子是臨街的,他們鬧出的動靜又太大,已經有不少人頓足觀看了。

    「想不到這柳寡婦的**這麼下垂啊?平時看起來鼓鼓挺挺的啊。」

    「嗯,小腹還不平整,突突的,沒我家的好看。」

    「腰側那片是什麼?黑黑的?」

    「胎記吧。」

    ……

    周圍的言論聲讓柳艷娘回過神,她忙想衝回屋裡。可朱笑天家的哪能讓她如願,她龐大的身軀堵住了大門。

    柳艷娘恨死她了,衝上去對著她的肥手咬了下去。

    「嗷——」朱笑天家的痛得嚎了一聲,然後反手直接甩了她一巴掌。

    「還敢咬我?我打死你這個淫婦!」朱笑天家的使了死力氣往柳艷娘身上招呼。

    柳艷娘也不是吃素的,手拽著她的頭髮用力地撕扯著,「肥婆,看不好你男人是你沒本誰,怨得了誰?這麼不放心,怎麼不把他綁在你的褲腰帶上?」

    「賤人,勾引人家男人還有理了?這麼缺男人,不會去賣啊!」朱笑天家的用肥胖的身軀壓著柳艷娘來打。

    許強拎著豬肝粉腸等下水回來時,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

    柳艷娘見著許強,不知哪來了一股大力氣,直接把身上的肥婆弄翻了,然後朝許強撲了過去,「許郎,救我,這潑婦要打死我啊。」

    柳艷娘這麼一叫,圍觀者的表情都很微妙。

    許強反射性地一個側身,任她撲倒在地上。他臉色一黑,帶著隱隱的怒氣斥道,「柳大娘,你可別亂叫!我和你之間清清白白的,你莫要污我名聲!」

    說完,懶得理會這一攤子,進了門後用力一甩,大門就合上了。

    「柳艷娘,你當你是仙女啊,是個男的就稀罕你?」朱笑天家的諷刺她。

    「別人稀不稀罕我不知道,至少你家男人稀罕了!昨晚他可勇猛了呢,一夜四次,在你身上,一回恐怕都是應付罷?」柳艷娘反唇相譏,「女人做到你這份上,還真是失敗啊。」

    眾人哄笑。

    「柳艷娘,我要殺了你這個蕩婦!」

    一大清早,顧麗娘他們門外就鬧轟轟的一片,顧麗娘從廚房探出頭,手在圍裙上擦了一把,便往大門外走去。還沒到呢,就見許強黑著一張臉出來。

    「去哪?」

    「門外鬧轟轟的,想去看看咋回事。」

    顧麗娘的話音一落,許強的臉更黑了,「不許去,哼,丟死個人!」說著,拉著她就往回走。

    顧麗娘摸摸鼻子,跟著他回屋。後來她才知道,柳艷娘勾搭上了朱孝天,次日清晨被朱孝天家的跑來捉姦了,被打個半死。

    聽完後,顧麗娘冷笑,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她只是沒想到,搬家前還讓她看了這麼一齣好戲。

    搬新家總是讓人興奮的,最近的一個好日子喬遷的時辰是寅時,三個小傢伙都是睡得迷迷糊糊時被大人們抱著遷入新家的。

    搬家的事情很順利,新宅子那邊傢俱一應俱全,宅子也好,**成新的宅子,根本就不用重新修葺。用句現代人的話來說就是拎包即可入住。

    顧麗娘他們房間的東西都不動,只搬了一些東西,這宅子以後要做鋪面的,許強與顧麗娘子也要經常在這邊盯著,宿在這邊。倒是許老爹和孩子們的房間全都搬了過去,把兩間屋子空了出來。

    這宅子要整成鋪子,還得再修葺一番,至少要隔出大半個院子來建一間屋子當鋪面。

    如今城內氣氛一片壓抑,他們搬個家行事也不好太過出挑,只請了相熟的幾家人來聚聚,吃個飯,熱鬧一下。

    據說本來廣安王已經處於劣勢了,皇上正準備增兵,企圖一舉平定叛亂。豈知,北邊羅剎國此時趁火打劫,舉兵入侵。當今皇上只得揮兵北上,與羅剎國對抗。此時,實在騰不出手來收拾廣安王了,頓時廣安王得了個喘氣的空檔,又開始蹦達了。

    這可苦了老百姓了,或南或北,百姓都一窩蜂似地往京城趕來。儘管京城嚴格限制進城的人口,可還是有不少人被放了進來。每天都有大批的人變成了無業遊民或者奴僕。

    「強哥,這宅子不錯,花了多少銀子?」錢貴全打量了一番外後好奇地問道。

    卻被齊慧娘踢了一腳,「問那麼多做什麼,吃你的飯吧。」銀錢這種東西,是能隨便問的麼?關係再親近也不行。她進來時已經打量了一番,這宅子定然不便宜就是了。

    顧麗娘笑笑,倒沒覺得有什麼不能說的,「花了四百八十兩。」

    「這裡,所有,才四百八十兩?」錢貴全用手比劃了一番,得了肯定後嘴張成O字形。

    「真不知道你們交了什麼好運。遠的不說,就說你們對門的那宅子好了,也是兩進的,比你們這還小呢,都賣到了六百兩,而且還不帶傢俱的。」前陣子強哥叫他們幫著留意房子時,他就打聽過了。清遠書院這一帶的房子都略貴,挨近清遠書院的更不用說了。

    清遠書院雖不是什麼頂級名府,但好歹出過好些個秀才進士貢士,偶爾還會出些榜眼探花之類的,在寒門士族與平民中的口碑極不錯。收取的束修也不算很高,小兒啟蒙的話,每年五兩銀子,一個小家庭一年的嚼用而已。大一些,志在科舉的話,就會貴一些,每年十五到四五十兩不等。不包吃住,如需吃住,則另算。所以其附近一帶的房子的身價也跟著水漲船高,這不奇怪。

    好運麼?她也這麼覺得。不過這世上從來都沒有無緣無故的幸運,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麼?突然,顧麗娘想起那天許強回來抱怨的話,那個老先生說的,什麼好好幹活,別想不切實際的話。顧麗娘心裡頓時覺得有點古怪,這種類似類似於勸慰告誡的話,通常都是由自己親近的長輩對自己說的才是,怎麼會從一個陌生老者口中說出來呢。而且聽她強哥說,老先生說這話時的態度挺好,並未有什麼不滿的情緒在裡頭。顧麗娘有點想不通。

    許強笑道,「你就當我們踩了狗屎運吧,來來,吃菜。」

    送走了客人,又安頓好了老人與小孩子,夫妻倆人這才抱著睡著的福哥兒回去屋裡說話。

    「買了這宅子,咱總算了了一樁心事了。」許強摸摸光滑的大理石書案,然後伸伸懶腰。

    「可不是,幾個娃總算有了自己單獨的臥房了。」顧麗娘坐在梳妝台前梳著頭髮,從銅鏡的反光看到了許強的舉動,笑道。

    「嗯,小石頭住東廂,妞妞住西廂。等福哥兒大點,咱就把他放到東廂與小石頭一塊。」

    「是啊,就是家裡的銀錢不多了。」顧麗娘一直掌著家裡的財政大權,每分銀錢的變動她都瞭若指掌。

    「沒事,別怕,等十天半個月後舊宅子那麼一修整好,咱們這邊新制的醋也快好了,到時就來錢了。」這點許強倒不擔心,如今整個京城就他們許家賣醋,幾乎是製出多少賣多少,不愁賣不出去。

    「這些日子米糠麥麩又漲價了,家裡還有多少?」就要收割了,許強料想這些材料應該能接得上吧?

    「六七百斤吧。」時局動盪,物價不穩。好在前兩月在糧食寬裕時,他們收上來不少的米糠麥麩,「沒事,制醋的原料貴,咱們就把價錢提高一點,這些掌櫃老闆們會理解的。」

    許強點頭,笑道,「如今奴隸便宜,等咱手頭松點,咱買幾個人使使。」

    「那敢情好,買來後,家裡的活全讓他們干,咱也清閒幾日。」顧麗娘疊著衣裳,輕笑道。

    「這有何難?」許強坐在榻上,將她抱了個滿懷,溫存地說道,「說起來,還是俺娘子聰明,弄出來這麼個制醋的法子,尋常人想都沒想到呢。」

    他溫熱的唇吻在她的脖子上,顧麗娘敏感地直哆嗦,忙掙扎,「癢,別親了,癢死我了。」

    「那可不行,俺今晚可是打算好好獎勵俺家的大功臣的。」說話間,許強已把她推倒在床褥間,厚實的大掌從衣擺摸了進去,握住一隻嬌軟的豐盈,或輕或重地揉捏把玩起來。

    「我不要獎勵行了吧?」最近事多,每天兩人都累得半死,他們已經有好些日子沒親熱了。他緊繃的肌肉讓她明白,他已經快要憋壞了。

    「不能不要。」

    「你這是強迫中獎!」顧麗娘氣惱的聲音從床榻上傳出。

    許強才不與她爭辯,雙手在她身上遊走著,點著火。哼,等她情動了,最後還不是由著他為所欲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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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他大嫂,如今你們給『麗娘』尋了門好親事,老太太該了卻一樁心事了。」唐氏吃了口茶,笑道。

    「是呀,我也這麼覺得。雖然只是續絃,但以『麗娘』如今的年紀,這親事是再好也沒有了。而且李家乃書香世家,李老爺本身也是舉子,時年而立,與『麗娘』年紀上也相配。最重要的是,李老爺還沒有嫡子,『麗娘』過去,只要生個兒子,就能站住腳跟了。」楊氏也是捂著帕子直笑。

    「老太太這個樣子,怕是不能親自料理『麗娘』的親事了,此事還勞煩大嫂你辛苦一番。」唐氏道。

    楊氏眼睛一亮,不過卻罷罷手,一別勝任不了的樣子,「這般大的事,我一個人哪行啊?親家那頭可不能不幫襯一二呀。」這塊肥肉她倒想獨吞,但程家必然不允的。想到這麼多東西要白白便宜了外人,倒是可惜了,不過——她想到她郊外那莊子每日的進賬,捂著嘴偷偷地笑了。

    楊氏吃相倒還不算難看,唐氏暗自點頭,「可憐見的,再怎麼說老太太也是咱們程家的姑奶奶,豈有不幫之理?你且放心罷。」

    當下,兩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了一眼,接著,便把唐氏便把老太太的嫁妝單子拿出來,與楊氏對了一番,把花用掉的、已送人的都劃掉。

    一番整理後,唐氏瞥了楊氏一眼。暗忖,這女人的手果然伸得長,姑奶奶得癡病不過是近幾年的事,姑奶奶小半的陪嫁便沒了,多半是被她貪墨了罷。不過,她今日來可不是清算舊賬的,而是來分一杯羹的。

    接著,兩人便開始商量江墨染的嫁妝單子,自己看中的,一人挑一樣,輪著來,不要的才給江墨染。看中的,都落入了自個兒的腰包裡。

    接著便是打開庫房整理了,庫房裡外站著的都是兩人的心腹。

    忙了一個時辰,江墨染的嫁妝單子總算弄好了,這些東西勉勉強強能裝八台,其中有部分還是她如今的衣物,宅子鋪子那是一個都沒有,最體面的不過是那十頃良田。比起老太太當初滿滿當當十六台的嫁妝,寒酸多了。

    事情辦妥了,唐氏便笑著告辭了,懷裡揣著兩張房契地契,幾個僕人捧著一些盒子跟在後頭。這些東西唐氏拿的毫不愧疚,姑奶奶嫁的又不是親生女兒,這些東西給那姓江的做陪嫁,還不是給了外人?還不如給她呢,反正她共用不完,以後也是給程家子孫的。

    江墨染看著被她們挑剩下的破爛,一陣氣苦,狠狠砸了一套茶杯才微微消了氣。

    此時有丫環來報,說老太太醒了。江墨染顧不上喝杯水喘口氣,便起身去了老太太的住處。

    和老太太說了會話後,江墨染便挨近她,開口誘哄道,「娘,告訴女兒,你有沒有在哪裡藏有寶貝呀?」女人藏私房,那是天性了,她就不信老太太會是例外。

    「寶貝,什麼寶貝?」老太太好奇地看著她。

    「就是像這種和這種的。」江墨染把頭上的金釵拿下來,又褪下戴在手中的玉手鐲。

    老太太看了一眼,搖搖頭。然後伸過手,好奇地想把它們拿過來把玩,卻被江墨染一個側身擋住了。她沒看到老太太嘴角薰開的一抹嘲笑。

    待她戴好了首飾,才湊回來催老太太,「你再想想?」

    老太太還是搖頭。

    江墨染煩躁地站起身,然後自己開始翻箱倒櫃東翻西找。

    「『麗娘』,我餓了。」老人摸摸肚子,癟著嘴道。

    江墨染找得太專心,只嗯了一聲,「等下。」會在哪呢?

    「我說我餓了。」老太太大聲說道。

    老太太的話驚動了外面的僕人,使得江墨染不得不停下來,她走回老人身邊,狠狠往她大腿上掐了一把,「吃吃吃,就知道吃,死吃貨!」

    老人紅了眼眶,卻被呵止住了,「不許哭,敢哭晚點有得你受的!」

    反正嫁妝都到手了,她也不必裝下去了,她不耐煩伺候這老貨好久了。

    *****

    顧麗娘站在屋裡,十來個罈子一溜,全都打開了封口。她拿了一隻勺子,各舀了半勺出來,慢慢嘗著。

    他們這制醋,一切都處於摸索階段。既沒別的經驗能借鑒,也沒有長輩來指導。只能靠自個兒慢慢摸索了,她又一向謹慎慣了,遂每回賣醋,顧麗娘都習慣性地留下一壇密封好。

    來回嘗了幾次,顧麗娘發現,後面方法釀製的醋沒有頭兩回釀的那麼好。前面用大米釀的那些,酸中帶了點香甜,其中以糯米制的品質最好。

    顧麗娘坐要窗前,敲著桌面,細細尋思。用糯米釀製,成本雖然高了點,但醋的品質的確不錯。而且存放的時間越久就越香。成本高,那他們也可以提高價格啊。只要醋好,這些掌櫃不會在意每斤多那幾文十幾文錢的。

    而且不管在哪個時代,品種太單一,總是不太好。他們完全可以賣兩個品種,想買哪個,任由顧客選擇嘛。所以,她決定,晚上與她家那位商量一下,制兩種醋!

    「又喝酒了?」

    許強一回來,顧麗娘就聞到一股子的酒味。忙上前給他寬了衣,怕他薰著孩子,還讓他到耳房漱洗一翻。

    「今天夏大哥介紹了幾個差爺,那幾人負責咱們這一片的巡查,其中一個還是京兆尹的弟弟,不喝不行啊。」請酒還不行,還得給些好處費,這一趟下來,十幾兩銀子就沒了。他們就做個小買賣,也不敢給多,意思意思就行了。財一露白就容易遭人惦記,沒得讓人覺得他們這個買賣賺錢,以後都把他們當成冤大頭來宰就不好了。

    鋪子就快開張了,此番打點是必要的。

    許強洗了把臉出來,看到顧麗娘正好端了碗熱騰騰的面進來,咧嘴一笑,「聞著這香味,才覺得肚子空空的。」

    顧麗娘給他蘸了點醬,這才推到他面前,「哪,吃吧。」

    「嗯,好香,媳婦的手藝就是好。」許強讚了一句。

    「貧吧你。」顧麗娘笑睨了他一眼。

    「福哥兒睡了?」渾淪地吃著面,許強自覺放低了聲音。

    「早睡了,你也不看看現在什麼時辰了。」顧麗娘想起個事,問道,「對了,就要開張了,你說是不是買兩個奴僕比較好?」

    許強有點猶豫,倒不是不樂意買,只是如今家裡銀錢不多,在別的地方能省則省了。許老爹知道他們置了這宅子沒銀錢在手時,還將自己的私房貢獻了出來,兩人本來不想要的。可是接下來要花錢的地方實在太多,只好先拿過來,待過陣子手頭寬裕點時,再給老爹補回。

    許老爹給的銀子雖不多,五六十兩而已,倒也應了急。

    「鋪子那頭光你一個人,哪裡忙得過來?就買兩個罷,我已經問過附近的牙行了,不貴,兩個也就十二兩銀子而已。」

    許強想想也是,而且十二兩銀子,簽的是死契,的確不貴,「那便買吧。」

    睡覺時,顧麗娘和他說了自個兒的打算。許強一聽,忙上了心,細細思索了一番,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先少少地制一批,看看反應再說。

    次日,顧麗娘親自去牙行挑人,挑了兩個,一老一少,老的三十好幾,看起來穩重;小的,才十幾,人看著機靈。吃飯前,顧麗娘給了他們一個下馬威。

    「旁的我也不多說,你們都是簽了死契的人,日後要好好幹活。若我們許家好了,自然有你們的好處!若你們是那種耍奸賣滑之輩,或是做了什麼背主的事,我也不是什麼心慈手軟之輩,一律打殺了事。」

    兩人都喏喏地應了,顧麗娘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她要的就是這種聽話的僕人,而不是那種有主見有傲骨,不卑不亢的,她可消受不起這樣的奴僕。

    安置好兩人,顧麗娘才去忙自已的事。

    許強和顧麗娘都是謹慎之人,京城的氣氛如此緊張,這當頭,他們也不會傻得撞上去。鋪子開張,他們只是燒了一掛鞭炮,把「許家香醋」的門牌掛上。這個名是顧麗娘與許家商量了許久才定下的。畢竟他們的醋可以說是速成的,並不陳,而是略帶了點香甜的氣息,用甜醋來形容最是恰當不過的了。

    喜歡湊熱鬧的人不少,沒一會,他們鋪子外頭就圍了好些人。

    「許家香醋?賣醋的?」

    「廢話,不是賣醋難道還是賣酒的不成?」

    ......

    「各位鄉親,今日是咱們許家香醋的開張之日。沒什麼回報給大家的,只開張三日,來我們鋪子買醋的,一律打八折。」許強的話剛說完,與他們打過交道的各大酒樓飯莊便派人送了賀禮過來。

    「許老闆,恭喜啊。」

    「許老闆,生意興隆啊。」來人各保都拱手祝賀。

    「各位掌櫃客氣了,還望你們多多關照才是。」許強回禮,「拙荊已在裡面備好了水酒,裡面請——」

    「聞香樓,膳食居,醉仙樓,流雲莊——」

    「這小小的醋店什麼來頭?這麼多酒樓飯莊派人送來賀禮?」不管這禮貴重與否,著重的是這份交好的態度。

    「不曉得啊。」

    .......

    「總算到了京城!」一位滿臉風霜的青年看著高聳的永定門,滿臉激動。

    他旁邊的老婦人亦喘了口氣,「是啊,咳咳。」

    「娘,你沒事吧?」青年緊張地給她拍背。

    「沒事沒事,只是吸了口冷風。」老婦人罷罷手。

    「娘,你放心好了,咱們的日子會好起來的,再也不用像之前一樣過得苦巴巴的了。三叔公制醋的本事,我已學了七八成,在這京城想幹出點名堂不難。」青年志得意滿地道。

    「那娘就等著享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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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看看你做的好事!如今咱們顧家都被人說得抬不起頭來了。你滿意了?」顧蘊升氣呼呼地衝回房裡,衝著楊氏發火。

    「怎麼了這是?」楊氏放下梳子,轉過身問。

    「『麗娘』置辦嫁妝的事,我交給你,絲毫不過問,但你是怎麼辦事的?八台嫁妝,真是『威風』啊。」顧蘊升諷刺道,他今兒真被氣著了,一口氣堵在心窩口,憋得厲害。

    他們這有個習俗,定親時要曬嫁妝的,定親時抬著嫁妝從娘家這邊到夫家那邊轉一圈。成親那天,挑了吉時再轉一圈。曬嫁妝時,人人爭相觀看,若嫁妝豐厚,則人人都誇父母本事。若是嫁妝少了,不僅父母臉上無光,連同夫家也要不高興的。

    前幾日,顧銘暄訂親,曬嫁妝時人人誇獎,讓楊氏很是得意了幾天。而今日,則是江墨染的訂親日,比起顧銘暄的風光,江墨染就顯得更寒酸了。八台嫁妝都裝不滿,值錢的物什更沒有多少。

    說風涼話的人挺多,不少人還道顧蘊升不顧妹妹拿了繼母的嫁妝填補自個兒女兒。當時顧蘊升正在酒樓與人談生意,聽到這話氣得吐血。在幾個同行似笑非笑的眼神中,狼狽離去。

    楊氏委屈地道,「老太太給她留的嫁妝就那麼多,少了我也沒辦法。」

    「哼,你不要和我提老太太!老太太手裡有什麼東西,我比你更清楚!」顧蘊升一臉失望,「我只是沒想到你做得這麼過分,盡然把她庫房裡的東西一搬而空。若是全都填補給麗娘也就算了,但你瞧瞧,麗娘的嫁妝加起來還沒到三成,你虧心不虧心?我也是太信你了,今天才會在同行面前丟盡了老臉!」

    老太太庫房裡的鑰匙一直是他拿著的,當初老太太怕自己犯病後把鑰匙胡亂給了人,然後親手把鑰匙交給他。想不到如今會是這樣,他愧對老太太。

    「那些東西又不全是我拿了的,你衝我發火做什麼?唐氏拿的可不比我少!」楊氏撒潑道,她就不信了,他還會去老太太娘家討回那些東西。

    聽到這消息,顧蘊升驚疑不定。老太太娘家那邊的兄弟都不在了,當家的是她的大侄子,內宅方面全由她大嫂說了算。看來這次極有可能是她大嫂拿的主意。

    「你別不信,你以為程家為什麼要插手你妹妹的親事啊。」無利不起早,沒有好處誰樂意忙和?

    「程家的事我管不著,但你從老太太庫房裡拿的東西,全都給我交出來給麗娘添箱!」

    楊氏緊張地站了起來,「你不能這樣,那些東西已經列到暄兒的嫁妝單子上了,親家那邊也已過目。你這樣,丟的是顧家的臉面。」

    對,不能這樣,這樣更加坐實了流言!顧蘊升急得在房間裡走來走去,「我記得你郊外不是有個莊子嗎,拿出來添補給麗娘吧。再怎麼說,她也是咱們顧家的嫡女,嫁妝不能太寒磣了。」

    「不行。」楊氏的聲調突然拔高,嚇了顧蘊升一大跳,不滿地瞪了她一眼,「中邪了你?叫那麼大聲!」

    楊氏乾笑兩聲,那莊子她如今交給娘家那頭的兄弟打理,不知做的是何營生,每半月有千把兩銀子的進賬,她哪裡捨得把這下著金蛋的母雞送人?

    「那莊子——」楊氏絞盡腦汁想借口。

    「要不你就把在老太太處拿的東西全拿出來,要不你就給那個莊子,你選吧。」這個不行那個不行,顧蘊升覺得他一家之主的地位遭到嚴重的質疑。

    楊氏見他怒氣這般大,心裡突突直跳,也不敢硬頂,只嚅嚅地說給莊子。不過她留了個心眼,只說給個莊子,可沒說給哪個。見楊氏這樣,顧蘊升覺得自己的氣總算順了些,交待了兩句,然後滿意地離去。

    前幾日,劉家莊那邊拉了一牛車的白菜芥菜蘿蔔的過來,顧麗娘讓他們給搬到院子裡了。她放在院子裡晾了幾日,今兒正忙著料理呢,或做成醃菜泡菜酸菜,家裡的罈罈罐罐全用上了。冬天京城青菜少,都是從南方那邊運過來的,尋常人可吃不上。去年剛來那會,她很不適應沒有青菜的日子,整個人很壓抑,孕婦的脾氣又不好,鬧著要吃。許強想盡了辦法給她弄了幾棵白菜回來,這才讓她解了饞。

    去年沒經驗,除了鹹菜只能戳筷子頭,今年她可不想重複去年的慘樣了。直接醃上一大缸酸菜,再加幾小缸的泡菜,最後醃些鹹蘿蔔,料想應該能安然過冬了罷?

    傍晚入夜時,許強拎著一隻大大的豬蹄回來了。

    開門的是妞妞,「爹,你回來啦。」

    「是啊,妞妞,瞧,爹給你們買什麼回來了?」

    「哇,是豬肘子耶。」妞妞高興地直拍手。

    「嗯,叫你娘給咱們做酸甜肘子好不好。」

    「嗯,酸甜肘子好吃。」

    顧麗娘笑著接過,「這肘子稀罕啊,怕有兩斤多了罷?」在這時很少見有這麼肥的豬肘呢。

    「嗯,足足三斤呢。」許強笑道。

    福哥兒十個多月了,食量大,顧麗娘的奶水常常不夠吃。而且還長牙,吸不出來的時候常常用牙咬她的□,因為這事,沒少被顧麗娘教訓。

    顧麗娘都打算給他斷奶了,但許強說孩子還小,不讓斷。又見顧麗娘奶水少,平時沒少往家裡買些豬肘鯽魚之類的給她進補。那疼兒子的樣,麗娘有時看了也會吃味。

    「要大半個時辰才能吃呢,你回屋暖暖吧,這天眼見著冷了。」顧麗娘見他鼻頭凍得通紅,摸摸他的手,也是冰得厲害。

    「嗯。」

    許強領著妞妞進屋和許老爹說了會子話,逗了逗兒子不提。

    這地方沒有高壓鍋,想短時間內把豬蹄燉得又快又爛,得要一定的竅門。顧麗娘將豬蹄對半切開後,從廚房裡拿來一把砍柴的大刀,用刀背使勁地在上面拍幾下。然後再切成塊,放點酒和姜進去,然後放些清水進去燒開,去掉血腥味後把它們撈起來。然後把用冷水沖淨的豬肘再放進鍋裡,加陳醋、糖、醬油,姜塊,蒜米,山楂乾等,再加一碗水進去,蓋上蓋,用大火燒。

    燉的時候加一些醋,不僅易爛,而且味美,並促進鈣的吸收。放點山楂干,這樣可以爛的快些。還有,不能放鹽,放鹽不容易爛。

    顧麗娘一邊看著火一邊整治其他。

    許強抱著福哥兒,推開廚房的門進了來,「好香啊,福哥兒說是不是呀?」

    福哥兒見了顧麗娘,朝她張開手要抱。

    顧麗娘沒理他,推著他出去,「你還著孩子來這做甚?廚房裡的煙薰得厲害,萬一薰著孩子怎麼辦?你去客廳與爹說說話吧,這兩天你早出晚歸的,他叨念著你呢。」

    許強杵在那不肯動。

    然後自動自發坐了下來,「爹剛把我趕出來的,叫我來幫你打打下手。」

    顧麗娘沒轍,只得叮嚀,「仔細別讓你兒子碰到灶裡的柴火。」

    兩人說了會話,顧麗娘曉得這個時候大伙都餓了,動作越發麻利起來,沒一會,白菜便灼好了。又等了一會,那酸甜豬肘才燜好。

    「這豬蹄我只用了半隻,明兒我把另外半隻拿來燉湯吧?」

    「隨你。」許強對吃的一向不怎麼挑,有什麼便吃什麼。

    一家子圍成一桌,笑笑鬧鬧地吃了個飽。

    吃了飯,許強便懶懶地躺在炕上不想動了,幾個孩子也在床裡側鬧著,而福哥兒則跨坐在許強腰際騎大馬。

    顧麗娘洗了澡,提了桶熱水回來時,見著的就是這副景象,外頭北風呼呼,更顯得屋裡氣氛溫馨,她心頭暖了幾分。她微笑著拿起剪子剪了剪燈芯,讓房間更亮堂些。

    然後顧麗娘來到炕邊,往三個小傢伙的小屁屁拍了拍,笑罵,「你們幾個別盡顧著玩鬧,還不趕緊洗洗你們的臭腳丫子?」幾個娃隨了他們爹,懶得很,洗澡都要三天兩頭地催,不催那晚就洗腳。

    兩個娃心情很嗨,紛紛滾進炕床的最裡側,等顧麗娘來抓。連福哥兒這個小屁孩看著好玩,馬也不騎了,扭著小屁股爬了過去抱成一團。顧麗娘心情也不錯,也樂得陪他們玩鬧。

    「去,把你兒子和女兒捉出來。」顧麗娘推了推槓在床外側的許強。

    許強老神在在地枕著手臂,搖搖頭。

    顧麗娘氣惱地瞪了他一眼,不想脫鞋上炕,一會還得給他們倒洗腳水呢。於是她站在床邊,斜著身子伸長手往裡面夠。

    「呀呀,娘夠不著。」妞妞在差點被抓的時候一個側身,躲開了顧麗娘的狼爪,尖叫著。

    這炕挺高,以顧麗娘的身高,不上炕想抓到那幾個娃還是有點難度的。

    許強微瞇著眼,享受著軟玉溫香不時撲入懷的滋味。

    終於,顧麗娘覺得不對勁了,怎麼有根硬硬的棍子抵著自己?顧麗娘站直身,瞪著某人立起來的帳篷,她紅著臉瞪了他一眼,真是個老不休!

    許強慢吞吞地坐起身,然後手往裡側一撈,一撈一個准,「哪,給你。真笨,抓了那麼久都沒抓到一隻。」

    妞妞掙扎著,嘟著嘴抗議,「爹壞,說了不幫娘的。」

    「妞妞乖,爹和娘再給你生個弟弟或妹妹好不好?」

    「好哦,爹什麼時候生?」

    「明年生。」

    「要明年去呀。」妞妞聲音中難掩失望。

    顧麗娘啥也不說,默默抱了孩子下炕,讓他們坐穩後,顧麗娘拿出一個木盆,往裡頭添水。

    給幾個孩子洗乾淨,又將小石頭與妞妞送回房裡,幫兩人掖好了被子,夫妻倆才抱著福哥兒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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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福哥兒愛困地打了個哈欠,伸出胖乎乎的手揉揉眼睛搓搓眼,顧麗娘拍著福哥兒的背哄他入睡,沒一會他便迷糊過去了。

    她察覺身旁的人挨緊了自己,接著一條大腿搭了過來,他的手從她的腰際摸了上來,在她那高聳而彈性十足的成熟乳峰上,放肆而嫻熟地揉撫起來。顧麗娘忙推了推他,低聲道,「孩子還沒睡著呢。」

    許強瞇著眼往裡頭瞧了一下,見兒子張著小嘴睡得香甜。當下更是放開了手腳,灼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脖子上,粗長的陽物隔著衣裳杵在她身上一下一下磨蹭著。察覺到他的親近與挑逗,顧麗娘薰紅了臉,想起那物每個夜間給她帶來的舒爽,心中不由一蕩。呼吸漸漸急促,下身也變得潮膩起來。

    許強正值壯年,慾望烈如火,兩日不幹那事,便想得厲害。今見她張著小嘴嬌喘,當下吻住了她的小嘴,雙手不規矩地在她身上揉捏著,隔著衣服,顧麗娘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許強胯下那物已硬之極,一面戀戀不捨地親著她的嘴兒,一面一層層地剝開她的衣裳,露出那嫩白的嬌軀,一雙乳房堅挺白膩,讓他愛得狠吸了兩口。粗實的大掌聲雷動往下滑,來到情穴處,察覺已經濕潤。

    當下毫不客氣,分開她雪白的雙腿,扶著大肉棒,腰一挺,便進去了。

    「嗯——」被充實的感覺讓顧麗娘不自覺地呻吟了一聲。

    因顧麗娘的陰道淺窄,許強未能盡根而入,尚餘些許在外。許強一手抓過一個枕頭,放在她腰下,接著連弄了幾十下,顧麗娘漸入佳鏡,只覺得在他用力頂撞下被頂得嬌喘連連,下身越發濕潤了。

    許強比顧麗娘高一個頭,顧麗娘在他身下,只看到他寬闊的胸膛,雙腿被他固定在腰際,精壯的腰不斷地聳動,粗大的肉棒在穴內快速地進進出出。

    「嗯……啊……」她在許強底下唇兒咬著被兒,嬌喘不已,下身隨著許強擺動,迎湊著許強的抽插,次次直搗花房內,弄得她死去活來,嗚咽而泣。

    二人姿意交歡,床帳俱已搖動。

    許強忌憚兒子,不敢出聲,又憐愛她,捧著她的臉吃著她的嘴兒。一身壯肉壓在她豐腴的身子上,大手壓著她柔軟的手兒,狂搗不止,肌膚相撞,加上穴內唧唧作響的水聲,室內越發淫糜。

    約摸弄了大半個時辰,許強奮力一挺,已到底,肉棒仍未入盡,抵著花心。她輕輕「啊」了一聲,穴內一陣收縮,花心自主地磨研他的肉棒。

    「啊…………啊,啊……哦,哦……」顧麗娘忍不住這洶湧的快感,杏眼迷濛,聲若啼哭。雙腿緊緊纏著他的腰,兩人下身恥骨緊緊相貼,穴肉貪婪地吸吮著他的大肉棒。

    許強見她歡暢,忍不住一陣一陣狂抽猛送狠搗,又抽插了百來下,才洩了出來。

    許家的香醋鋪子開張兩個多月了,生意還可以,每日最少也能賣出個三五十斤醋,多的時候百來斤不成問題。這些都是散賣的,像酒樓飯莊這些大客房,通常都不算在內,當然還有一些大戶人家。

    對這些大戶人家的管家採買,許強也乖覺,時常會給些回扣。對許強的上道,這些採買都滿意不已,覺得他識時務懂大體。其實許強不給別人也不能奈他何,畢竟如今整個京城就許家有醋賣。

    在鋪子外,他們還掛了收購糧食的牌子,畢竟每月制那麼多醋,原料跟不上可不行。因為他們給的價格公道,從不像其他大糧行一樣把價格壓得極低,附近急錢用的人都願意把糧食賣給他們。好在許強他們也精明,每日都限量收購一些,所以那些大糧商或是未察覺,或是只睜隻眼閉只眼,不曾來找許家的麻煩。

    將近年關,大伙都忙著準備年貨。各大酒樓飯莊買賣異常火爆,許強更是忙得腳不踮地,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顧麗娘只好把飯送到鋪子裡,順便搭把手,叫他們抽個空去吃飯。

    每日,許強記下流水帳,回來讓顧麗娘重新整理一份。

    那兩個僕人,老的叫梁正德,小的叫周來旺。許強讓他們住在鋪子那頭了,照看鋪子也方便。本來,許家每十天給一次口糧,每半個月給他們割半斤肉的。但現在為了省時間,顧麗娘把他們的伙食接過來了。

    午間和傍晚,又恰恰是最忙的時候。顧麗娘來到店裡時,見許強正忙著清點運往聞香閣的醋,也不打擾他。這聞香閣一個月要進三四百斤醋,有時還要過來拿點應急。是他們許家的大客戶兼老客戶了,緊著一點是自然的。

    「梁叔,這活我頂著,你先去吃飯吧,一會再輪到來旺。」

    經過一個月的相處,梁正德知道自家女主人是個很和善的人,已沒了之前的小心翼翼,不過規矩也沒落下。

    「好咧,夫人,那我先去吃了啊。」

    「嗯。」顧麗娘備了兩個食盒,一個是專門給許強的,另一個是給兩個下人的。梁正德拿起另一個進了後面的房子。

    「老闆娘,來兩斤香醋!」

    「我也要一斤米醋,趕緊的,等著用的呢。」

    香醋和米醋是許家的兩種醋,制香醋用時長,每月產的香醋少,自然比米醋貴點。其實香醋根本就不夠賣,每回香醋一產出,都被各大酒樓飯莊這些老客房一搶而空。但不管如何,他們都會留下一百斤左右在鋪子裡賣,用於打響知名度。他們這個香醋,最大的特別在於微甜,尤其沾以肉餡的小吃食用的時候,微甜更能體現出小吃的鮮美。

    街尾那家賣涼皮的陳老漢,有回來買醋時,店裡的米醋一時供應不上,就讓他買了半斤香醋回去應急。那天他做出來的涼皮客人都讚不絕口,他自己吃了,也覺得那日做的涼皮特別鮮美一點。次日他用了普通的米醋,卻沒有昨日的那麼好吃。陳老漢就琢磨開了,他用的材料火候啥的都一樣,只醋不同。打那後,他就改用香醋來調料了,雖然香醋貴了點,但他的生意卻是漸漸紅火起來了。

    ......

    「來了?」許強忙完,見著自家媳婦,笑呵呵地問。

    「嗯,忙完啦?趕緊去吃飯,一會冷了就不好吃了。」顧麗娘撥著算盤,見許強忙完了,趕緊催他去吃飯。

    「嗯,鋪子你看著點。」

    等他們都吃了飯,又忙了一陣。顧麗娘估摸著福哥兒也該睡醒了,便提著食盒悠閒地踱回去了。

    還沒到家,就看到有個僕人打扮的少年在他們家門前探頭探腦的。

    「小哥,你找人啊?」

    「是啊,可惜人不在了。」

    「哦。」

    那小哥臨走前仔細看了一眼宅子,然後咕噥了句,「這裡原來不是住著姓程的麼?怎麼就變成姓許的了呢?搞不懂啊。」

    姓程?有什麼東西在心間一閃而逝,她卻沒抓住。顧麗娘喃喃了兩遍,宅子宅子,姓程姓程,突然靈光一閃,對,就是這樣!這樣來理解,一切都說得通了。沒有無緣無故的運氣,他們這房子這般便宜,顧老太太就是姓程。或者她可以更大膽地假設,老太太與那馮老先生是舊識?那麼那天馮老先生說的話就能解釋得通了。

    老太太這麼幫他們,難道——突然,她覺得心跳加速。為人母了她方知道,母親永遠都不會錯認自己的兒女的。

    「小哥,等一下,你見過之前的房主麼?就是姓程的那位。」顧麗娘忙叫住他。

    「見過啊,是位大嬸,當時大概有五十出頭了罷。當年見她時,神情很憔悴。」

    聽了他的話,顧麗娘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但老太太得了這癡病,估計從她這兒得不到什麼有用的信息了。若是能找到那馮老問一下就好了。

    顧麗娘想到這個可能性,恨不得立即就找那馮老先生問清楚。但她按耐住激動的情緒進了屋,福哥兒果然醒了。醒後沒見著她,盡顧著哭了,許老爹怎麼哄都哄不住,也不理會哥哥姐姐。

    福哥兒此刻見了她,掛著滿臉的淚痕,委屈地看著她,伸出胖手叫她抱,彷彿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般。

    許老爹見了她,也是鬆了口氣,他撫撫額道,「可算回來了?人老了,不中用了,他的大嗓門吵得我頭疼。不行了,我得去躺躺。」許老爹把小孫孫交給他娘後,就捶著腰往屋裡去了。

    顧麗娘將他抱了起來,小傢伙還給她抽抽鼻子,顧麗娘點點他額頭,「成天哭鼻子,愛哭鬼。」

    小傢伙將頭埋在她的胸前,愛嬌地蹭了蹭,「嗚——」

    給他餵了飯和奶,顧麗娘心裡存著事,就想哄他睡,想等他睡了再去找許強。可惜小傢伙剛睡醒,死活不肯睡,逼急了還跟你發脾氣。你把他放倒,他一個翻身就起來了,一開始他還以為他娘在和他玩,玩多了幾回,小傢伙就不耐煩了。

    顧麗娘沒轍,只好抱著他一道去他爹那。小傢伙一路新奇地東瞅瞅,西看看,眼睛瞪得圓溜溜的,煞是可愛。常惹得一些路人停下來瞅他幾眼。

    許強見了兒子果然很高興,忙停下手裡的活計,走了過來,將一臉興奮的小傢伙抱了過去。

    「怎麼來了?」

    「有點事,咱們進屋去說。」

    「哦。」許強瞭解自家媳婦,顧麗娘這個時候來定是有急事的,當下他也不耽擱,抱著兒子緊隨其後。

    顧麗娘把剛才她的猜測說了出來。

    聽了顧麗娘的話,許強一臉凝重,「那個馮老先生的住處我倒是知道。」他不禁有點慶幸,上回他見馬車人手不夠,幫了一把,親自把人送到了家。要不然,現在找起人來就難了。

    顧麗娘一喜,「那——」

    「你等會,一會我陪你過去。」許強回鋪子交待了一些事,便抱著兒子與她一道出了門。

    走了幾條街,總算到了。許強在一處古樸大門外停了下來,「到了。」

    許強讓顧麗娘抱著兒子,然後他上前敲門,後來得知馮老出門訪客了。問什麼時候回來,僕人也只搖頭說不知道。

    顧麗娘心中有說不出的失望。

    「別急,晚點咱們再來便是。」許強安慰她。

    顧麗娘牽強地笑笑,點了點頭。

    傍晚時,兩人再次來到馮家。問過僕人,馮老倒是在家。顧麗娘忙讓他幫忙通報一聲。

    沒等多久,許強他們被領至一間偏廳。

    「你們找我,有什麼事嗎?」馮老先生喝了口茶,問道。

    「您是不是認識顧府的程老太太?」

    顧麗娘問出這話時,明顯感覺到馮老先生的手頓了頓。

    「你們為這事來找我,倒是出乎我的意料。」馮老接著說,「我確實是認識程老太太。」

    顧麗娘一臉焦急地看著他,「那我是不是她親生——」

    「是。」馮老先生板著臉,肯定了她的猜測。

    沉默——

    原來她早就知道自己是她的女兒。

    想通了其中的關鍵,顧麗娘艱難地問道,「那她為什麼不認我?」

    馮老瞥了她一眼,「關鍵在你那個大嫂楊氏,他們楊家可不是善茬兒,楊家與一些流氓地痞有些不清不楚的關係,常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對付人。」

    「你別不信,早年,他們楊家曾看中一個鋪子。那鋪子的老闆年輕氣盛,做得極好的買賣哪裡捨得賣與楊家?後來被楊家逼得沒法在京城立足,這才賣了鋪子搬離京城了。楊家的手段,尋常人可應付不了。」

    顧麗娘不信,若在別的地方她還相信,但在京城?一塊磚砸出去,五個有三個是皇親國戚的皇城根下,楊家得有多囂張的背景才能辦到啊?

    「你娘以為,這些年楊氏從她手中順了不少銀錢,料想也該足夠了。但在你認親那天,她才發現自己錯了,對貪心的人來說,多少銀錢都是不夠的。你若認親成功,拿了那些東西,楊氏定然不會善罷干休的,明面上她不能奈你何,但背地裡,卻可以使手段折磨你及你的家人!而你娘又是那個樣子,她怕自己護不了你幾時,又生怕你吃虧。而且她娘家是個什麼樣的態度,她也琢磨不透。無能為力之下,只好先把你摘出來了。」

    顧麗娘聽後,心裡五味雜陳,「我可以不要那些東西的。」

    「楊氏不會相信的。」

    「那你為什麼又肯告訴我了?而不是替她瞞著。」

    「因為你們來找我了,因為我知道她過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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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1 00:46:4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九章

    「那如今在顧家的那個人是誰?」

    「據你娘清醒的時候說,她估摸著應該是和你小姨脫不了干係。」

    「老太太在顧家,過得好嗎?」

    「不缺吃不缺喝。」

    不缺吃不缺喝,這就算好了嗎?

    楊氏果真如馮老所說的這般可怕,她不能讓老太太留在那。而且如今看來,老太太的娘家她的外家,多半是知道那人的底細的,卻仍將她送至顧家,居心叵測。

    程家有點勢力的,要查一個孤女不難。畢竟就算那姑娘再謹慎,多少也會有點蜘絲馬跡的。而程家隻字不提,就認定了那人是老太太的女兒。現在回想起來,要說其中沒有貓膩,打死她都不信。

    顧麗娘不是一個主動付出的人,但每個對她好的人,她都會加倍對他們好!她不管老太太是否是看在前任的面子上,但至少如今受惠的是她!就為著這個一直護著她的老人,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做些什麼。

    顧麗娘深吸了口氣道,「我,我能不能把老太太接出來?」

    顧麗娘詢問地看向許強,許強握著她的手,點了個頭,不過許強眼底閃過一抹擔憂。

    馮老沉吟,「我看,怕是難。」

    「別的我也不要,只讓我把老太太接出來就成。」他們有鋪子有田地,多奉養一個老人,不成問題。既然一切因財而起,那她不要財不就行了?

    馮老欣慰地看著兩人,斟酌片刻,才道,「他們不會讓你把人接出來的。這個問題,已經不關錢財了,而是事關顧氏家族的臉面。顧家三房加起來也有幾十口人,由你一個出嫁的女兒奉養老人,將他們顧家置於何地?再者你娘雖是繼室,卻是正經八百抬回來的,不是什麼不入流的小妾姨娘之流,如果你把人接出來,外人會怎麼想怎麼看這顧家?外人會認為顧家子孫都是些不孝的,連祖宗都不肯奉養。他們丟不起這個臉,這般打臉的行徑,他們不會應允的。」

    還有一句,馮老沒有說出口的就是,即便老太太在顧家過得不舒心,卻仍得留在那,直至死亡!

    顧麗娘看了許強一眼,「是這樣嗎?」

    許強點點頭。

    顧麗娘一聽,方知道她想得太簡單了。前頭她是孤兒,想做什麼便做什麼,何嘗需要顧慮這些個亂七八糟的親戚關係?她根本也沒想過她想奉養老人這個舉動會遭遇這麼多的阻礙。

    許強指出,「麗娘,你是顧老太太女兒這件事,畢竟只是我們幾個承認,對顧家來說,你就是個外人!」光他們幾個相信是沒有用的。即便老太太承認,但她得了這癡病,她的話是作不得準的,得打個折扣。還有就是上回滴血認親那事,顧氏族人仍記憶深刻呢。

    一時之間,所有人全沒了主意。

    怎麼走的,顧麗娘已經不記得了。接連幾天,顧麗娘都是心事重重。好在丈夫公爹都體諒她,並未過多責怪。

    屋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顧麗娘一愣,去開了門,見許強一臉凝重地站在外頭。

    顧麗娘心一突,這個天色回來,臉色又不好,莫不是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了罷?「怎麼了?」

    「當今聖上遇刺,如今全城戒嚴搜查,我怕家裡有事,就關了鋪子回來了。」

    說話間,一隊巡捕就跑了過來,「搜查!讓開。」

    許強忙拉過顧麗娘,省得她被衝撞到。五六個人推開門,就衝了進去。

    顧麗娘想起屋裡的老人孩子,忙拉著許強跟了上去。

    小石頭精明,拉著妞妞靠著空闊的牆壁。許老爹抱著福哥兒站在院子裡,倒沒有因此被人推搡。

    她最害怕的情況沒有發生,顧麗娘鬆了口氣,忙向兩個孩子招手。兩人手拉著手來到她這兒,然後拽著她的衣擺不肯撒手。

    「稟領隊,沒有搜查到可疑之人!」

    「走!」那頭揮了揮手,那些人看都不看許強他們一眼,就快速地往門外而去。

    顧麗娘看著被推得東倒西歪的傢俱,心中歎了口氣,這沒有人權的皇權統治!幸虧貴重的物品都收了起來,要不然,還不知道會損壞多少呢。

    「你們顧家企圖窩藏朝廷欽犯,罪證俱在,全部帶走!」

    「冤枉啊大人,是不是弄錯了?」顧長樂使了個眼色,顧蘊升立即往那帶頭的差爺處塞了幾張銀票。

    那差爺面不改色地收了錢,道,「城外十里莊那裡有個莊子是不是你們顧家的?」

    顧長樂看向顧氏三房的當家人,所有人面面相覷。顧蘊升硬著頭皮上前,「是。」

    「是就沒錯了,那裡就是賊人的藏身點,我們不但在那捉住了幾個叛賊,更在那繳獲了兩大箱子火銃。」

    顧家眾人一聽,倒吸了口氣,火銃,朝廷明令禁止的啊。

    「顧蘊升,你要害死我們顧家啊。」

    「顧蘊升,你快說,有沒有做過些事!」顧長樂臉色一白,呵道。

    「我——我不知道,這莊子一直都是楊氏在管的。」顧蘊升有點忙亂。

    「楊氏,你說——」

    「我我我——」楊氏已經嚇破了膽,臉色比誰都白。她知道,此事多半是真的。每半個月千兩銀子的進賬,卻要擔這般大的風險。她要是知道,那些銀子,打死她都不敢要哇。

    看到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帶頭的差爺已經不耐煩了,「罪證俱在,你們不必狡辯了,來人,全部帶走!」

    「娘,我不要,我不要去。」

    「你這害人精,掃把星!」

    ......

    一時之間,顧家上下哭聲咒罵聲一片。

    「不,我不姓顧,我姓江,叫江墨染,不是你們顧家的女兒。你們別捉我,這和我沒絲毫關係!」江墨染掙扎著大叫,狀似瘋狂。

    聽了這話,老太太眼裡閃過一抹嘲諷,只想享富貴,不想共患難,這世間哪有這般便宜的事?楊氏,折騰吧折騰吧,這回把自己折騰進牢裡了沒?老太太倒不擔心自己,她這把老骨頭已經活得夠久了,死了也夠本了。而且她女兒沒被牽連,她怕什麼?只是心頭有點不捨,只怕她不能再繼續看顧女兒了。

    官差才不管這些人說什麼,全都押回牢裡再說。

    被拉走前,顧長樂仰天長歎,「我顧家,就毀在這無知婦孺手中啊!」

    好在那個差爺頭頭是個講情理之人,見老太太一把年紀了,也不讓人推搡,只叫人做個樣子押回去而已。

    接下來幾天,氣氛更加緊張了。時不時傳出抓到什麼可疑之人,人們越發地不愛出門,街上也是一片冷清。許家的鋪子這幾天一直也沒開,心想著,過些日子便好了。

    卻沒成想,會等來一個惡耗。

    「麗娘,顧家出事了。」許強一進門便道。

    「出什麼事了?」

    「顧家三十幾口人全被捉了。」

    「那老太太呢?」顧麗娘緊張地問。

    「也入了獄。」許強的聲音很低沉壓抑。

    「這麼冷的天,她的身子骨怎麼受得不了?」顧麗娘焦躁地走來走去,「不行,我得去看看。」

    「我陪你一塊兒去。」

    顧麗娘收拾了一件厚實的棉衣,又包了十幾個包子及一些乾糧。兩人才急匆匆地趕去牢房。

    許強使了點銀錢,又獻給了一壺好酒和一些滷菜,兩人才得已進去的。

    天牢裡的人很多,那些人一見有人來,紛紛伸長了手,如惡鬼般嚎叫著。這回不止顧家的人被捉了,楊家的人也是全都被捉了。

    江墨染見到顧麗娘,瞪大了眼叫著,「她才是顧家嫡女,捉她捉她,放我出去!」

    她這一嗓子倒惹來顧家一些人的好奇,見是顧麗娘,一怔,驀然,諷刺地笑了。

    「當初也不知道是誰叫娘叫得多親切,現在入獄了,連親娘也不認了?」

    「是啊,這種人真不知道認回來做什麼?」

    如今顧氏大房三房的人對二房恨死了,說話自然不留情面了。

    許強與顧麗娘一直走,走到大牢的盡頭,才看到老太太。老太太獨自一間牢房,身上穿得還算厚實。

    「你們來這做什麼?走,給我走。」老太太睜開眼,一見著顧麗娘他們,怔忡了一下,然後開口就是趕人。

    顧麗娘不理,「我給您穿上這件棉衣罷。」輕輕地給她穿上衣服,老太太哆嗦地穿上了,嘴裡一直念著讓她走的話。

    「你快走,不走我就生氣了,咳咳。」

    顧麗娘給她拍了背,問她,「餓嗎?這包子還熱著,趕緊吃吧。」

    老太太接過,沒吃,「你們走,走了我就吃,不走我是不會吃的。」

    「老太太,我們出去可以去求誰?」許強四處張望了下,然後問道。牢房那麼緊張,老太太還能分到一間小牢房,定是上頭有人吩咐過了。他問一問,也有個努力的方向,總比出去後,無頭蒼蠅般地四處求人的好。

    老太太一愣,然後說道,「年青人,你很聰明。」

    「娘——」

    老太太一把摀住她的嘴,「不准叫。」

    「好,您說,我們出去能找誰幫忙。您不說,我就出去和差爺說,我是您女兒!」

    老太太苦笑,「你們快走罷,出去後去找馮其慎。」

    「麗娘,咱們走吧。」他們一直呆在這,反讓老人焦急牽掛,還不如出去奔忙,看看是不是能把老太太撈出去。

    「這裡還有些包子和乾糧,您拿著,餓了就吃,別亂分人。」顧麗娘叮嚀。

    「嗯嗯,知道知道,你們快出去。」

    見兩人往門外走去了,老太太才鬆了口氣,怔忡了片刻,才拿著還有點熱氣的包子慢慢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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