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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個人言論

[都市言情] 寄秋 -【當鋪千金】《全文完》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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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3 20:14:58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章 李家三喜臨門

  劈哩啪啦!劈哩啪啦……

  長長的鞭炮從街口一路延伸到李家大門,朱漆銅門朝內拉開,最後一截爆竹在門口爆開。

  滿滿的煙硝味,滿滿的歡笑聲,奔跑的孩子們低下頭撿拾未爆開的爆竹,攏了一手,和同伴比著誰拾得多。

  李家有大喜事了。

  李家大少爺李明桐考上秀才,李德生大喜,決定席開五十桌大宴賓客,采流水席方式任人吃喝,不論乞丐還是商賈,只要看得起李家的人都可以進來,好酒好菜招待。

  同時,今天也是大少爺娶媳婦的日子,兩喜並一喜,一併請客,再多開五十桌席位,湊一百桌吉利的圓滿數字,象徵百子千孫。

  李家的媳婦姓段,是「吉祥酒坊」的千金,段老頭嫁女兒高興,便取出女兒一出生便埋下的女兒紅,整整兩百多壇,用四輛馬車載著當女兒的嫁妝。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送入洞房一一」

  喜得美嬌娘的李明桐整日暈陶陶的,走起路來腳步都有點飄,他一手拉著紅綢布牽著新娘子回新房,還沒喝酒就醉了,笑得傻乎乎的,差點一頭撞上門框。

  「大舅子,小心點,你還沒敬酒呢!」還沒喝就暈了,真不中用,一會兒他還要一一敬酒。

  「喔好,我小心……」李明櫚很快就察覺不對勁,妹妹還沒招贅呢,他哪來的妹婿?是誰偷喝酒犯糊塗,叫錯了人,待會兒得讓人盯著點……他一回頭,陶然的雙眼撞上墨黑的深瞳,他一震,竟有點心虛。

  怎麼會是他?這人喊他大舅子會不會太奇怪了,他家妹子和這人怎麼扯得上關係,何況孫子逸還大他一歲呢,這聲大舅子怎麼喊得出口?偏偏他剛才還順口地應了幾個字,他不會被妹妹痛打一頓吧?

  親家是不能亂認的,像他娘子的娘家才是他親家,孫家就……是來喝喜酒的,他絕對不能再亂應。

  「大舅子,春宵一刻值千金,趕緊掀蓋頭了,敬完酒後就是人生四大喜之一。」孫子逸看人娶妻好容易,不由得在心裡長籲短歎,他也想笑迎嬌妻入門,大紅被褥裡兩情繾綣,可惜事與願違,他的小悍婦對嫁人的興致不高,一心只想招贅個相公上門。

  唉!妻路難,難上天,天遠路迢。

  一聽到春宵一刻值千金,李明櫚又暈了,喜孜孜的回道:「好,喝完交杯酒就出去敬酒……」呃!等等,他怎麼又應了?還應得開懷無比,他一定會被兇悍的妹妹打死。

  他懊惱的捶著頭,在喜娘的帶領下,和新娘子走進新房,一看到新娘子玲瓏有致的身形,他腦熱得想不起孫子逸是誰,一心只想著這是他的妻子,要和他共度一生的女人,什麼大舅子,等妹妹嫁了人再說……啊!是招贅。

  呵呵……他酒都還沒喝就神智不清了。

  「大舅子,別延遲了,一百桌的賓客正等著你呢!」自告奮勇充當招待的孫子逸聲音略揚的提醒。

  一百桌酒席……想到自己三杯倒的破酒量,李明櫚就頭皮發麻。「就、就來了……」

  匆匆掀了喜帕,還沒瞧清楚新娘子的美醜,只瞧見一張白白的臉和殷紅小嘴,新郎官就被拉出喜房。

  迎接他的是密密麻麻的人頭……喔,說錯了,是齊聲祝賀的賓客,其中有一大半笑著跟他說恭喜的人他都不認識,而妹妹卻一口一個周老闆、陳東家’王掌櫃地一一打招呼。

  唉,身為兄長卻不如妹妹,他太慚愧了,看著妹妹與來客談笑自若,只會死讀書的他下定決心要跟妹妹多多學習,他是長子,要擔一家生計。

  李亞男莫名打了個冷顫,感覺不是很好,她抬頭看看天,晴空萬里,湛藍一片。

  「大舅子放心,壺中內有幹坤,這叫鴛鴦壺,一邊裝的是酒,一邊是清水,你記得往左轉,保你千杯不醉。」這是孫子逸讓人特製的,連壺裡的酒都是薄酒,不易醉人,免得樂糊塗的新郎官轉錯邊,醉得無法洞房。

  看,他多用心良苦,連心上人身邊的親朋都要打點,好增加好感,在必要時候替他說點好話。

  聞言,李明桐大樂,朝孫子逸點頭大贊,「好妹婿,真有你的,我欠你一份人情……」

  啊!完了,他剛才喊了什麼?

  沒等李明桐後悔,陰險如狼的孫子逸笑著托起大舅子的手肘,帶著他認人。「自家人不說二話,我也是幫著小小照顧你,難得的大日子可不能喝醉,嫂子還在新房等著你。」

  他的妻子,呵呵……李明桐猛地一回神,驚愕的問:「亞亞讓你喊她小小?」

  從妹妹九歲起就不讓人喊她小小,說她不小了,要長成大姑娘了,誰喊她小小她能十天半個月不理人。

  「小小沒反對。」她只是發了「小小的」脾氣。

  嗯!看來兩人的仇化開了,他不用再提心吊膽的怕犯了妹妹的忌諱。「你幫我多提點些,別讓我出大醜,一會兒找個機會把我拉走,一百桌敬下來我會虛脫的……」他還要留著體力洞房。

  「好的,大舅子,我就跟著你。」先把這個擺平了,接下來是……孫子逸眼睛一眯,看向其他的「准家人」。

  李老爺沒什麼主見,一切聽夫人的:李夫人只要女兒說好,她就一個勁的好好好:李小弟給他幾樣京裡的小玩意兒就倒戈了,一口一聲姊夫:至於李家叔叔,應該也不算太難搞定。

  看來看去,最難纏的還是他的准娘子,她可是看過人生百態的。

  誘之以利?她不缺銀子。

  動之以情?人家是鐵石心腸。

  若要頑石點頭,不花費一番功夫可不行。

  「好好好,有你跟著我就安心了,我們去大殺四方……」有個凡事設想周到的妹婿也不錯,他妹妹輕省多了。

  這對妹婿、大舅子一副哥倆好的模樣沖進賓客群中,左敬一杯酒、右飲一杯酒,再來一杯,你敬我就喝,我喝你乾杯,同樣的鴛鴦壺孫子逸一共準備了十壺,喝完一壺就有人送上新壺,酒不空杯。

  不過即便是水,喝多了也會尿急,不知喝了多少杯的李明桐忍不住了,急著上茅房。

  另一邊,主桌的席位也坐得滿滿的,雖然李家的人丁不旺,就李老爺兄弟兩人,可加上地方耆老,幾名縣府的主簿、典史、師爺什麼的,也是座無虛席,還差點坐不下,另開一桌給衙門的捕快、衙役。

  為什麼會有官兒來呢?雖是小官也是官,縣太爺以前也是九品的主簿,人家還能升七品官呢!

  也不知是李家二爺走了什麼狗屎運還是遇到貴人了,他原本在花陽縣當個小小的主簿,連當了幾年,他都以為這輩子是主簿的命,打算再做個二十年再致仕。

  誰知天上掉下來餡餅砸到了他,櫚城縣的縣令平調到離京城更近的知州,人口數多出三萬,因此桐城的縣太爺出缺。

  這時有人舉薦他回桐城任縣令,說他任內表現良好,愛民如子,不貪贓枉法,管起稅收是一把好手,因是桐城在地子弟,更會為桐城百姓盡心,所以讓他來地方官再恰當不過。

  當然也有不少人盯著桐城縣老爺的位置,可是都被李茂生給擠走了,畢竟京裡有人好辦事嘛。

  所謂的「有人」,是指李亞男的義兄柳似南,他官任戶部侍郎,他的妻妹嫁給吏部尚書的小兒子,吏部管人事任命,這叫你好、我好、大家好,咱們心照不宣,就給自己人了。

  於是李茂生這個掉芝麻撿肉餅的九品小官就高升了,連跳兩級,成為桐城縣的父母官,還趕上大侄子娶親來就任,李家這可是連三喜。

  不過還有一喜在李二夫人的肚子裡,成親快三年了,子嗣艱難的李家終於又要添人口了,因為未滿三個月,暫時秘而不宣,這喜訊只有李家人知情,不向外透露。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別人家生孩子像母雞下蛋,年頭一個,年尾一個,連生七、八個還要生,而李家要孩子得靠運氣,三、五年才冒出一個,還養得很辛苦才能養大成人。

  祖祖輩數下來快六代人了,一本族譜寫不到三頁,這還有灌水的嫌疑,刻意把字寫大好占位置,加上誇張的生平事蹟,每一代先祖的豐功偉業都記錄得十分詳盡,包括偷了鄰居幾顆雞蛋而沒被發現。

  「老二,喝!今天大哥我高興,兒子娶媳婦又中秀才,你呢,當了咱們這地頭的官兒,以後咱們李家揚眉吐氣了,不愧對老是埋怨子孫沒出息的列祖列宗!」李德生開心的道。

  真痛快呀!他也有以李家人自傲的一天,等哪天闔眼了,他算是對先人有個交代,不會再被痛駡是不肖子孫。

  他爹娘死前老是感慨兒孫不成器,盼著下一代能出人頭地,可是盼到兩腿一伸了,他們家除了老二和小女兒亞男外,還真沒一個長進的,庸庸碌碌的混日子而已。

  沒想到在寶貝女兒的鞭策下,居然還能再出一名秀才,原本他早就對長子不抱任何希望,可石頭地裡硬是開出一朵花來,把眾人驚得眼珠子快掉下來,以為縣府搞錯了。

  「大哥,你喝多了,少喝一點,高興歸高興,可別弄壞了身子,媳婦娶進門,你得康康健健的抱金孫。」年屆三十的李茂生己有一身官威,顯得沉穩持重,面相威嚴。

  「沒喝多,就喝一罎子酒,親家送的女兒紅,不喝說不過去,我的身體我清楚得很,不妨事。」不是說得意須盡歡嗎?這是歡喜呀!不醉不歸才有誠意。

  「一罎子酒還不多?你打算醉死在酒罈裡不成,別喝了,多吃點菜,有你愛吃的醋溜魚片和黃山燉鴿,填點胃別空腹幹飲。」喝得臉都紅了,看得出他打出生至今,就數今天最快活了,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好,我聽你的,不喝酒了,大哥我這輩子沒什麼出息,就你和亞亞撐起咱們這個家,沒有你們,大哥哪做得起富貴閒人。」李德生抹了抹淚,兒子不行,總有個女兒撐門戶,李家垮不了。

  「能做富貴閒人也是福氣,瞧瞧你都三個兒女了,弟弟我膝下猶虛,早知道要個孩子這麼難,當年就不該白耗那些時光。」想起從前的荒唐,李茂生也覺得自己很傻,何苦為了一個心系他人的女子自毀前程。

  「早叫你別那麼傻了,你偏是不聽,要不是亞亞勸住你,你都出家當和尚了。」想想他頂著一顆光頭來化緣,李德生就忍不住哈哈大笑,他生了一個好女兒勝過十個兒子。

  李茂生尷尬的乾笑。「當時不懂事,情字誤人,好在有小侄女,弟弟才能娶到書月這麼好的妻子。」

  「是呀,咱們家真虧得有亞亞,不然不曉得會變成什麼樣,她一聽到你回桐城任職,又在城外買了五百畝田、一座莊子,以後有了收成就換成銀子給你打點上下,咱們不貪污,做個好官。」清清白白的做人,當個廉正的官兒。

  一說到小侄女,李茂生是既感激又心疼。「這個孩子呀,總是想得比我們多,什麼事都早一步準備好了。」

  他這些年能在官場上混得風生水起也是拜她所賜,她總能適時地傳來消息,讓他在犯錯前及時修正,才能有個好官聲。

  「所以孩子她娘才想著招贅,這麼好的娃兒可不能便宜別人,得留在家裡鎮宅。」

  一聽到「鎮宅」兩個字,李茂生想到某種祥獸,一時沒忍住,朗笑出聲。「嗯!招贅好,咱們家的小姑娘受不得委屈,她那性子只能留在家裡,嫁出去是禍害,會把人家家搞得天翻地覆。」

  李亞男聽到兩人的對話,沒好氣的嬌嗔道:「什麼禍害,原來叔叔背地裡是這麼嫌棄我。」虧她還想給叔叔買座大宅子,日後接待官場中人也方便。

  她雖然愛財,但更在乎家人的感受,為了一家子平安快樂,她甘心勞心勞力的付出。

  「去去去,姑娘家不在後院待著,跑到宴席上幹什麼?回去陪你嫂子,給她端點吃的,人家嫁進咱們家可不是來受你這壞小姑欺淩。」李茂生半是教訓半是調侃,取笑侄女性子野,沒規矩。

  李亞男故意歎了一口氣,「果然被嫌棄了,我失寵了,叔叔有了新人忘舊人,你喜新厭舊。」

  李茂生也玩興大發,配合地一哼,「是嫌棄你,瞧瞧你,沒個姑娘家的樣子,我現在比較喜歡侄媳婦。」

  「叔叔,我接下來是不是該淚奔?」糟糕,擠不出眼淚。

  「奔吧!順便把酒糟鴨信、腰果鹿丁給端走,你不是最愛吃這兩樣嗎?」這丫頭舌頭刁,專挑好料的吃。

  「謝謝叔叔,就知道你疼我。」李亞男笑嘻嘻的端走兩盤菜,走向後宅打算和新嫂子分享。

  她一走,兩兄弟又談起小輩的婚事。

  「大哥,你家丫頭今年都十六了吧?」

  「是呀,她娘說等她大哥這事辦完,也該為她相看人家了,她挑中了幾家農戶的次子,莊稼人老實,不起壞心眼,勤勞肯做事。」最重要的是聽話。

  「嗯!聽起來很不錯,種田人有糧食吃就……」倏地,李茂生眼一眯,眸中迸出利光。「大哥,那個在賓客中走來走去的俊小子是誰家的?我記得他方才喊我叔叔,可我不記得咱們的親戚有這孩子呀!」應該說沒有這麼出色的後生,也長得太招眼了。

  李德生醉眼迷蒙,一個看成兩個,兩個變四個,他看出去的人都是重影,看了好久才找到弟弟所指的人。「你說哪一個……喔!那一個呀!那是孫家的小子,以前常到我們家找亞亞玩的那個。」

  「他還敢來?!」李茂生目光淩厲的瞪著孫子逸。

  「這孩子乖巧、孝順又有禮,一聽咱們家辦喜事,他連忙換上新衣趕來幫忙,你看他生得多俊。」要不是他是長子,配他女兒多好,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李茂生臉色難看。「我們李家幾時和孫家恢復往來了?難道你忘了他對小侄女做過什麼嗎?」

  「沒有往來,不過這小子很有心,一再登門道歉,一有空就來陪我們兩個老的打打馬吊,推推牌九,啊!你不知道馬吊是什麼吧?聽說是悟了大師無意間弄出來的小玩意兒,他將此物贈予亞亞,我們閒時就摸上幾圈。」

  他說的馬吊就是麻將,也就是李亞男強迫悟了大師刻的那一副賭具,李家人一玩就玩上癮了,欲罷不能,不過人家是得道高僧,聖僧做出來的東西就是聖品,因此李亞男的心血就被剽竊了。

  「你們不怪他差點害死亞亞了?」李茂生十分痛心,他才幾年不在家,這一家子濫好人輕易就被人收買了。

  「哎呀!他那時也只是個孩子,哪知道什麼對錯,再說了,這世上誰沒犯過錯,我們不能只記得別人的錯處,卻忘了他心性善良。」他小時候多乖呀,見人都有禮貌地問聲好。

  「你呀,老眼昏花被那小子拐了,他一肚子壞水又陰險狡詐,肯定不懷好意。」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李德生不快了,他認為好的,怎麼到了弟弟口中就變成餿的?「你不要把官場那一套帶進家裡,明明正直熱心、多好的孩子,偏讓你說成奸邪之輩。」

  他老哥的老毛病又犯了,識人不清。「把他叫過來瞧瞧,我倒要看看他是存了什麼心。」

  一名下人奉命去請人,少年有為的孫子逸不卑不亢的走過來,面上帶著讓人一見心喜的敦厚笑臉。

  「伯父、叔叔,兩位安好。」見面三分禮。

  「好、好,很好。」李德生笑著揮手。

  「誰是你叔叔,別亂認親戚,我姓李,哪有姓孫的侄子!」李茂生表情冷淡,語氣也飄著三月寒霜。

  「叔叔,你老記性變差了,小侄不就是你前任未婚妻孫翠娘的親內侄,你差點成了小侄的姑丈,不過婚事未成不好認親,小侄只好依幼時的喊法叫你叔叔。」小時候他都是跟著小小這麼喊的。

  李茂生不悅的眼一眯。「你來幹什麼?我們李家沒人歡迎你。」

  孫子逸的嘴角一抽,但馬上又討好的笑道:「此言差矣,大伯、伯母、大舅子、小舅子都惦記著小侄,叫小侄常過來坐坐。」

  「大舅子、小舅子?」李茂生聽出玄和。。

  孫子逸笑得好不翩然,讓人想揍他一拳。「小小沒告訴叔叔嗎?七年前她收了我孫家給長媳的玉佩,也就是說,她已經收下定情信物,是我孫家的長媳,小侄的未婚妻。」

  李茂生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我家侄女不可能收下這種東西,誣衊良家女子是要見官的。」

  孫子逸笑著取出一張當票。「叔叔請看,上頭有令侄女的印監,證明她曾收下我一枚狻猊玉佩,以此為監,可茲核實。」

  「那是典當品。」豈可算數!

  「叔叔,你曾管過當鋪,又當過地方官,心裡可是雪亮的,有誰會將家傳物典當一兩呢?她若對我無情,必會拒絕,以斷絕小侄的思慕之心,可是她接受了我的典當,表示她亦接下我的情意……」

  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齡叔叔還當你是世上少見的聰慧女子,沒想到你聰明反被聰明誤,你當時是怎麼想的,為何要讓他以一兩的價錢典當家傳寶物?

  是呀,為什麼?想起叔叔說的話,李亞男也在自問。

  其實很簡單,那時她正在氣孫子逸毫無理性的報復,一再讓她在人前出醜,所以她也要讓他難看一回,開口說他腰上系的玉佩最多只有一兩銀子的價值。

  誰知他不知得了什麼失心瘋,居然拿了玉佩到當鋪典當,多給他還不要,堅持只要一兩銀子,還要她蓋上自己的私章,他當的是活當,期限十年。

  換言之,十年內玉佩還是有主的,不能轉手賣掉,當鋪還要負責保管,不得遺失,等主人來贖回。

  後來她越想越不對勁,跑到孫家要他們贖回玉佩,可是李家老爺、夫人一瞧見狻稅玉佩便一臉古怪的瞅著她,一副想笑又笑不出來的表情,只說那是孫家長媳的玉佩就讓她回去,等她再一次上門便避不見面。

  當時她沒有想過孫家長媳的玉佩有什麼重要性,只當一般典當品束之高閣,久了她也忘了擱在哪個角落九曰旯。

  是因為孫子逸再次提起,連她叔叔都受到驚動,她才花了三天的功夫從七、八座庫房中翻出這可惡的小東西。

  什麼定情信物,明明是她花了一兩銀子收的典當品,有當票為證,幾時變成了婚約?

  這廝太可恨了,顛倒是非,非要編個兩人有情的藉口,硬說她是孫家長媳。

  什麼狗屁長媳,就因為玉佩在她手上嗎?

  這麼瞎的瞎話有誰會相信?!

  偏偏她爹、她娘、她大哥、她小弟,甚至是剛進門的大嫂,都感動得一塌糊塗,說什麼姻緣天註定的鬼話,小時候感情就好,長大了更是分不開,兩小無猜的緣分就該在一起。

  只有她叔叔在一旁長籲短歎,一會兒搖頭,一會兒歎息,一會兒苦笑,要她自個看著辦,他幫不上忙。

  不過一隻玉佩,能起什麼作用?她就不信擺平不了,難道一件稍有價值的典當品就能決定她的一生?!

  「十八次。」

  耳邊傳來女子柔細的取笑聲,腦子一片混亂的李亞男驀地回神,困惑的看向一臉春風的夏和若。

  胭脂紅糕餅鋪的生意蒸蒸日上,每日的糕點總是供不應求,因此李亞男腦子一轉,制定了糕點上架的時辰,哪幾樣在己時出、哪幾樣過午才有,把時間錯開來。

  一推行之後,客人雖然依舊絡繹不絕,但顯然井然有序多了,每個人挑選自己喜歡的糕點,不用爭搶,不用因為吃不到而懊惱。

  李亞男等人此時待在糕餅鋪二樓的雅間,吃著新開發的糕餅,喝著加了醃梅的冷茶,說是試新品,其實是找著空閒聚聚,聊聊近況。

  「什麼十八次?」

  十八這個數字很敏感,李亞男馬上聯想到孫子逸身上的十八道傷痕……喔!不對,是十九道,近日多了胸口一道,還是她親手替他縫傷口、拆的線,瘉合的狀況很好,只留下細細的疤痕。

  「你的歎息次數呀!亞亞,我和丹丹在這兒坐了一住香了,你卻眼神空洞,頻頻走神,我們跟你說什麼都聽不進去,只會嗯、發怔、點頭、歎氣。」搞得她們也想歎氣。

  「有嗎?」李亞男愣愣的反問。

  她是覺得不太能保持專注,要處理的事太多了,嫂子一進門,她想把當鋪的事分一半給她,讓她管管帳,還有田裡的糧食一收割,種一季小奢、包穀、買莊子、置宅子、攢銀子……條條件件都是事,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來。

  但是最教她煩心的是老在她面前晃的那個人,他動不動問她幾時出嫁,他好遣媒人上門議婚,他急著想把她「就地正法」。

  有這般無賴的男子嗎?偏他就是,讓她忙得暈頭轉向的時候還不時想著他,想他此時在幹什麼,是不是又要傷了,有沒有捲入皇子們的紛爭,五皇子又差他做了什麼……總之,她的心很亂,千頭萬緒找不到線頭。

  其實你逃避的是你自己。

  驀地,老和尚的話飄進她一片混沌的大腦之中,或許他說對了,她在逃避,害怕承諾,毫無預警地從一世人穿越成另一世人,她惶恐、不知所措,頂著三歲小蘿莉的身軀裝偽小孩,她適應得很辛苦,吃飯、說話、走路都要從頭學起,她等於是徹底變成另一個人。

  而後她接受了李亞男的身分,也融入新的家庭,甚至小小年紀己定下將來的伴侶,在她以為一切否極泰來、步入正軌的同時,命運又開了她一次玩笑,竹馬走了,她被留下。

  也許潛意識裡認為人生不會一直這麼順暢,總會出現些波波折折來嘲笑她,告訴她不要認為穿越人士有無所不能的優勢,老天爺的一根手指就能讓她回到原點。

  所以她不敢試,只想維持原樣,她不願被人牽著鼻子走,沒有選擇的一再重復舊路。

  朱丹丹肯定的點頭。「有,你簡直是魂不守舍,人在心不在,我真想用力搖醒你,讓你趕快回神。」

  李亞男尷尬的微勾起唇。「沒你們說的那麼嚴重,你們跟我是什麼交情,我用不著防備,所以我才把身子放鬆,腦子放空。」

  「不是因為他?」夏和若曖昧的一挑眉。那人可是不怕所有櫚城百姓知曉他又吃「回頭草」,大張旗鼓地表示想把李家當鋪的大小姐娶回家。

  心虛的李亞男有點坐不住了,越想掩飾就越破綻百出。「哪、哪有!跟他有什麼關係?孫、李兩家不相往來己有多年,當鋪和醫館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種行業。」

  該死的孫子逸,又來擾亂她的心。

  「我們可沒指名道姓,只是說個‘他’而已,瞧你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你的仇人來了。」咬下一口玫瑰松餅的朱丹丹揶揄道,看著一向跋扈霸氣的好友慌了手腳,她覺得很有趣。

  夏和若也附和道:「可不就是仇人,讓人心緒大亂,不知該報仇還是重修舊好的大仇人。亞亞,你就是想太多了,順其自然不就好了?咱們終究是姑娘家,別什麼事都一肩挑起,偶爾也放給男人去扛,把他們寵壞了是你的錯。」

  李亞男眉頭微微一皺,「你們不是來聲討我的吧?」果真誤交損友啊!

  朱丹丹和夏和若想法一致的笑出聲,一個爽朗,笑聲如陽,一個含蓄,輕笑似月,小小的雅間裡滿是歡笑聲。

  「你又想多了,只是看不慣你的作繭自縛,咱們桐城縣找不出幾個如孫家大少爺這般出色的男子,心高氣傲的你,真肯將就見識涵養皆不如你的農家子弟嗎?」朱丹丹切入重點。贅婿沒什麼不好,卻硬不起脊樑骨,唯唯諾諾,她需要的是能讓她感到安心的丈夫。

  夏和若也苦口婆心的勸道:「亞亞,我們不是說客,只是關心你,不想你自誤誤人,你問問自己,除了不能入贅外,孫子逸有什麼不好,你真要將他從你身邊推開?」她要想的是自己會不會後悔。

  李亞男聽著兩個好友的話,捫心自問,她到底在怕什麼呢?可是她心緒紛亂,一時間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便扯開了話題,「別說我的事了,我再想想就想得通了,倒是你們,最近過得好嗎?家裡還有沒有再逼婚?」

  說到逼婚,三人有志一同地露出一張苦瓜臉,年紀到了,家裡就急了,想盡辦法要將滯銷貨銷出去。

  「別再嚇我了,我已經被逼到走投無路,我娘說我再不嫁人就要我嫁給表哥。」驚嚇!她那表哥只會玩樂,當愛護表妹的表哥很好,但不適合做她夏和若的夫婿。

  「你還好呢,我爹直接叫來一群弟子排排站,說我看中哪個就挑哪個,誰敢不娶就挑斷他的腳筋。」武館千金也有她的煩惱。

  「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娘也不提招贅的事,偏偏又整日用奇怪的眼神盯著我瞧。」好像怕有土匪上門搶親似的。

  三人同時一歎,又不約而同的相視一笑,對彼此的處境都心有戚戚焉。

  「對了,亞亞,我想拜託你一件事。」要瞞著家裡人辦成這件事,唯有她才做得到。

  「什麼事?」朋友有難,挺力相助。

  夏和若取出一疊一百兩的銀票,推到李亞男面前。「你幫我買些地,我要置產。」

  「家裡又鬧了?」李亞男數了數,正好是這一季的分紅。

  夏和若苦笑道:「人口太多也是麻煩,我爹一堆的庶子、庶女要娶、要嫁,我娘哪來那麼多的銀子幫他們嫁娶,我爹就不太高興了,說我娘不給他面子,幾個年長的庶子鬧著要分家。」

  「好吧,我幫你處理,一畝上等的水田約十二兩,我出馬的話可以幫你談到十兩、九兩一畝,你這裡有三千兩,我大概可以幫你買到附近莊子的三百畝田。」還要找人來耕種,或佃或租,買人來自種也成,只是要多花一筆費用。

  「錢的事我不懂,但交給你我很放心,你是來錢的主兒,銀子在你手上只多不少。」用在該用的地方才叫錢,老是攢著不花叫死要錢,不會增值,只會越用越少。

  「行!等你出嫁時最少有六十六抬嫁妝。」莊稼收了賣掉換銀子,她再在城裡置間鋪子,讓夏和若用鋪子收租。

  夏和若臉一紅,橫睇一眼,惱她的口無遮攔。

  「哎呀!我的銀子都交給我娘保管了,要不我想辦法拿出一千兩,你也幫我買塊地。」添購私產好像挺威風的,她們都有,她也不能落於人後,好姊妹要同進退。

  看朱丹丹說風就是雨的急性子,李亞男忍不住笑了,「好好好,哪會少了你一個,都幫。」

  她們過得好她就開心了。

  「亞亞,你真好,我真愛死你了!」朱丹丹做出要撲人的動作,好友們紛紛走避。

  「別噁心人,離我遠一點,把你的爪子拿開……」

  姊妹們正在鬧騰著,樓下忽然傳來令人耳朵一震的尖銳叫聲,像是小孩子的尖叫,三人同時一怔,停下了笑鬧。

  「怎麼回事?」朱丹丹頭皮發麻的捂起耳朵。

  「我下去看看,你們繼續喝茶吃糕點,別跟著去攬和,我怕不小心傷到你們。」李亞男一說完便起身走出雅間。

  她舉止秀雅的下了樓,看到一名年約五、六歲的小女童正坐在地上哭鬧,腳邊是被她摔壞的雪芋派,而她身側站著的人是……

  孫少逸!

  一看到這個人,她整個人感覺就不好了。

  「發生什麼事了?」

  女夥計連忙說道。?「小姑娘想吃戚風蛋糕和莓果卷,可是我們要一個時辰後才上架,她不想等就哭了,吵著一定要吃到,還大發脾氣將架上的糕點掃落在地。」

  自以為風采迷人的孫少逸這時笑著走過來。「未來的大嫂,你應該不會吝嗇得不給孩子一塊餅吃吧?我們會付銀子。」

  「誰是你大嫂,不要亂喊,買東西當然要付帳,我不管你是大人小孩,損壞我鋪子裡的糕點就要照價賠償,不賠就送你蹲衙門大牢。」

  李亞男雙手叉腰一凶,原本在哭鬧的小丫頭嚇得不敢哭了。

  尖叫聲終於停了,李亞男滿意的點點頭。

  孫少逸的笑臉凝室了一下,隨即又揚起。「大嫂真愛開玩笑,這些天大哥忙裡忙外的,不就為了提親一事,所以沒法分心照顧姑姑的孩子,我這才帶小表妹出門逛逛,買些零嘴。」

  「你姑姑的女兒……等等,你姑姑的女兒是鄭眉真,不是送城外的家廟,哪來的小女兒?」她的感覺又不好了。

  他笑得一臉狡獪,「我說的是我小姑姑。」

  聞言,李亞男的背脊僵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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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3 20:15:22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一章 負荊來請罪

  「孫家小姑姑不是死了嗎?」

  「誰說我小姑姑死了,她只是嫁人。」

  「嫁人……」

  她嫁給誰?

  不等李亞男問出口,孫少逸已經神情愉悅的回答了一一「由來姑表本一家,表哥表妹情投意合,小姑姑不論死活也要跟表哥在一起,因此入了唐家門。」

  是了,唐寶貴,她想起來了。

  當時的舉人老爺,任蘭川縣丞,娶通政司王大人的外甥女為妻,他一邊和官宦人家議親,一邊勾搭己有婚約的小表妹,表兄妹你儂我儂的打得火熱,毫不顧忌他人的眼光出雙入對。

  為了這件事,她叔叔受了很大的打擊,不但火速退婚成全心愛女子,還打算出家當和尚,了卻塵緣。

  沒想到孫翠娘的死是一場戲,她把所有人都瞞過了,全城百姓皆以為她商烈殉節,還歎籲了一陣子,認為紅顏薄命,命運乖舛,誰知她一轉身投入表哥的懷抱,與他雙宿雙飛,真真正正的在一起。

  再看看小女童的年歲,李亞男恍然大悟,原來兩人早就苟且過,才會非君莫嫁,不找孩子的爹,還能另嫁他人嗎?

  但李亞男不知道的是,孫翠娘並非嫁入唐家,而是以小妾的身分成為唐寶貴的妾室之一,當年她己有身孕,唐家嫌她名聲有瑕不願接納,是她以死相脅要抖出與唐寶貴的私情,唐家看在兩家是姻親的分上才勉強接受她。

  不過她到唐家過得也不是很好,畢竟她在外的身分已經是一名死人,不能再頂著孫家姑奶奶之名在舅家橫行無阻,孫家也不好出面為她撐腰,只能任由她在後宅中掙扎。

  唐寶貴的正室不是好相與的,看妾室、通房不順眼,處處刁難,尤其是早她一步生下孩子的孫翠娘,她更是厭惡到骨子裡,巴不得她早點消失,因此對付起她來更不手軟。

  當年生性張狂、自視甚高的如玉佳人,如今己被現實打擊得連一絲驕傲也沒剩,她美貌依舊但心己老,深深後悔她一時的貪慕權勢,想攀附唐寶貴這棵大樹,可是千帆過盡之後,她才曉得誰是真心為她,她錯過一個好男人。

  「你這麼做行得通嗎?」髮絲梳得整齊的梅姨娘一臉緊張,她養得細白的手光滑如少女,不見一絲皺痕。

  「難道要看他得意的壓在我們頭上,一樣一樣取走原本該屬於我們的東西?我們給他添添堵也是理所當然,讓他知道孫家不是他一個人的,休想甩開我們獨霸!」他會使盡一切手段阻攔,孫家也有他的一份,憑什麼由嫡子獨得?!

  孫子逸沒回來前,所有事情都照他原先的安排發展,為了在孫家佔有一席之地,他努力鑽研醫理,整夜不睡的看遍家裡收藏的每一本醫書,增進醫術好成為人人眼中濟世救民的好大夫。

  他用了幾年功夫才建立起名聲,藉由義診將自己的賢德之名推出去,看到百姓和父親眼裡的贊許,他知道自己距離成功只差一步了,只要再給他兩年,他就可以完全掌控仁恩堂。

  只是他太自信了,忘了家中還有個多年未歸的長兄,更沒料到孫子逸會突然返家,連封家書也不送,一個人溫潤如玉的立在家門前,讓早已不識他容顏的門房慌得手忙腳亂。

  長子的歸來毀了孫少逸多年來的心血,原本什麼都沒有還不在意,庶子的出身就在那裡,他再怎麼活躍也翻不過可是他有了名氣、有了實權,還有了他爹的期許,眼看著天梯就在眼前,他只要往前一跨便是天寬任鳥飛了,偏偏無端飛來烏雲一片,遮住他頭頂的日光,毀掉登天的雲梯。

  如同作了一場夢,轉眼成空,教他如何能甘心?

  「唉,他畢竟是嫡子,若不是姨娘的出身太低拖累了你,今日你也是人人捧在手心的天之驕子。」夫人心寬,容得下他們母子,若是遇到善妒的正室,他們母子倆早就不知道在何方了。

  梅姨娘是打小伺候孫老爺的丫鬟,後來被收了房,成了通房丫頭,直到正室入了門才抬為姨娘,和孫老爺也算是青梅竹馬的情分,因此孫老爺對她還是有幾分愛寵。

  不過妾終究是妾,越不過正室,孫老爺對她的寵愛也是有限,在她年歲漸長時,孫夫人送了個水靈靈的漂亮丫頭給孫老爺當通房,鮮色十足的小姑娘對了孫老爺的眼,以後他就少進梅姨娘的房,昔日的情分也漸漸瀆了。

  知道自己不再年輕,失去吸引男人目光的姿色,她便將重心轉移在一兒一女身上,她以後就靠他們倆了,只有親生的子女才會為她養老送終。

  「姨娘,我是你生的,說這些就見外了,可是我們不能坐以待斃,什麼好處都由長子得去,我們只能撿他不要的渣渣,這對我們何其不公?」孫少逸就是不服。

  「那你把你小姑姑找回來,除了讓李家難堪外,我想不出能起什麼作用。」心高的小姑子一心要嫁入高門,當個人人哈腰吹捧的官夫人,誰知到頭來還是個妾。

  梅姨娘心裡是有些瞧不起孫翠娘,認為她自甘墮落,壞了門風,李家多好的人家,有田有地有鋪子,還是地方上的富戶,若是她當初老老實實的嫁了,誰還會嫌棄秀才不如舉人。

  可孫翠娘仗勢著美貌以及仁恩堂的好名聲,認為自己可以得到更好的,對李家二爺多有挑剔,覺得父母不該太早替她定下親事,憑她的家世和才貌,入宮選妃都綽綽有餘。

  而唐家表哥的溫情脈脈正是一道及時雨,滋潤她枯萎的少女心,兩人一拍即合,有了首尾,她便下定決心要與李家解除婚約,以待嫁之身等情郎上門提親,共結鴛盟。

  只是她沒想到郎心似鐵,得到她之後便棄如敝屣,另外與人議親,那時她己珠胎暗結,不嫁孩子的爹不行,最後想到佯死一途好避開流言蜚語,保住她僅有的名節。

  這件事只有少數人知道,梅姨娘是知情人之一,眼見孫翠娘死也要入唐家門,不肯打掉腹中的孽種,她是鄙夷多過憐憫,當妾會好過做正室嗎?以為有了孩子就能扶正?

  孫翠娘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也太相信男人的花言巧語,她失心又失身的掉入蜜罐裡,卻不知太濃的蜜漿也會將人淹死,她甜吃多了反而吃不了苦,被夫家一巴掌從雲端掮到地上。

  「姨娘,你這就想岔了,用途可多了,當年的一失足造成孫、李兩家的決裂,如今大哥看上了李家的姑娘,極力想讓兩家和好再上門提親,小姑姑未死的事一旦爆發,你看李家會不會無動於衷。」他們性子再好也容不得欺瞞。

  當時李家為了孫翠娘的死賠了多少不是,還把聘禮當賠禮,又請人來說項,好平息孫家人的怒氣。

  而知情的孫家人卻因為心虛不讓李家人上門,將之拒於門外,造成誤解,以至於李家人誤會孫家人不肯諒解李家人做的錯事,從此見到孫家人便自動回避,不打照面。誤會一日日加深,無人解釋,兩家不和的消息由假變成真,等到孫老爺想說出實情時己不知該從何說起,最後真的變成事實。

  可笑的是,李家給的聘禮、彩金竟成了孫翠娘的嫁妝,隨著她一頂粉色小轎從後門進入唐家,唐寶貴在蘭州任縣丞時還用李家的銀子打通不少關節,養妓蓄婢、呼朋引伴飲酒狂歡。

  「你是說……要讓兩家繼續交惡?」

  孫少逸眼中閃著妒恨。「我為什麼要讓李家成為大哥的助力?李亞男雖然兇悍,卻也是理家管事的一把好手,她的能力一點也不亞於男子,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那是一隻會下金蛋的金雞母,大哥娶了她,這個家還有我們母子倆立足的餘地嗎?」

  所以他想破壞他們,讓大哥無法得償所願。

  「就算不是她,也會有別人,老爺、夫人不可能不挑個家世品貌皆相當的人家給大少爺,只怕你得罪了人還討不了好。」梅姨娘難掩憂心。

  她也想銀錢滿缽、良田無數,過著被兒孫孝敬的閒適日子,可是她總得先保住兒子的前途,大少爺不好惹,從他回家至今,她己深刻感受到,去了一趟京城再回來,他的歷練和見識是小縣城所不能及的,她的兒子和正規書院出身的學子難以放在一塊比較。

  「姨娘,你錯了,不是每個女人都像李亞男那麼能幹,她敢拼敢沖,敢跟男人叫陣。換了其他人,我幾句話就能讓他們夫妻失和,兩人不同心,我們的機會就來了。」

  「如果讓你娶她……」不就壓了大少爺一頭?

  孫少逸不是沒動過這個念頭,可是李亞男根本瞧不起他,說他是做壞的醬,酸的,甚至認為他的成就僅只于看診大夫。「她連大哥都不肯點頭了,怎麼可能看得上我?這話別說了,省得惹人笑話,不過能讓大哥得不到想要的,鎩羽而歸,對我們可就有利多了。」

  若是大哥能像李家二爺一樣想不開,突發奇想的要出家,那他便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日後的家主。

  「那你小姑姑那邊……沒問題吧?」孫翠娘真的敢再出現在眾人面前嗎?那不就等於自打嘴巴?

  孫少逸冷酷的道:「姨娘不曉得吧,唐家也盯著櫚城縣令的位置,唐家姑丈花了不少銀兩打點,眼看著就要水到渠成了,硬是被李家二爺插了進來,他們對李家可是痛恨極了,巴不得給人添沙填土。」

  小姑姑更是後悔看錯人,想試著和李大人講和,看能不能回到從前,他才一提起,她兩眼立即發亮,在聽聞李茂生未有子嗣時,昔日張狂得不可一世的孫翠娘又回來了。

  就在孫少逸打算聯合自家小姑姑算計李家之際,李家也掀起驚濤駭浪的風暴,他們無法相信孫家竟會卑劣至此,讓孫二小姐假死,把過錯全推給李家,讓李家人飽受桐城百姓的唾棄和攻訐。

  「太過分了,他們怎麼可以這麼做,不嫁就不嫁嘛!我們家也算是積善人家,鋪橋造路沒少做過,難道還會強娶民女不成?他們把我們看成什麼人了,無所不用其極的小人嗎?」

  連李家最沒主見、最濫好人的李德生都生氣了,可見這事態有多嚴重,他氣得頭頂冒煙,兩顆眼珠子都是紅的,雙手握拳一副要跟人拼命的態勢。

  「亞亞,你說的此事可真?」比較冷靜的李茂生面容冷肅,但頸邊浮動的青筋仍洩露他的怒不可遏。

  李亞男端著苦笑按住母親,以免她跳起來直接沖去孫家討公道。「原本我一聽到是孫家小姑姑的女兒也傻眼了,以為是我聽錯了。」

  「所以孫翠娘真的沒死?」李茂生沒想到真相竟是這般醜陋,她無心於他直說便是,何須上演這麼一齙戲,根本就是把人當傻子戲弄。

  「我看了那女童一眼還真嚇了一跳,女童只是臉小了點,個子矮了一截,但五官和孫家小姑姑根本一模一樣,連那兩道盛氣淩人的柳眉都像極了。」母女倆都有種自以為高人一等的傲氣,不會向人低頭。

  當初她就不贊成叔叔和孫家小姑姑的婚事,李家的人太心善了,而孫家小姑姑有點勢利眼,可是她人小言微,而叔叔又處於老房子失火般無可救藥的狂熱中,她的意見不被採納。

  「看來是我們被孫家騙了,他們還有模有樣的設置靈堂,迎棺遊街下葬城郊的墓園,我還為她哭了一場,覺得年紀輕輕就死了太可憐。」結果眼淚全白流了,白腫了一雙眼。

  李夫人揮揮手讓女兒放手,表示她不會衝動,年紀大了跑不動,沒法揮動掃帚到人家家裡理論。

  「是呀,我們還認為對不住人家,想到靈堂上炷香,可孫家的下人攔著不給進,還說他們家小姐死不瞑目,誰造的孽誰就半夜等著被索魂。」明明小時候是玉雪可愛的小姑娘,嗓音甜糯的喊他德生哥哥,怎麼長大心性大變,這麼下作的手段也使得出來,再說了,她「死」就「死」嘛,幹麼要拖累他家老二的名聲,差點把他的仕途也毀了。

  「真要死不瞑目我還說她高節,可她還生了一個女兒——心肝呀!你說她女兒幾歲了?」人善被人欺,孫家丫頭太可恨了!

  「娘,冷靜,六歲了。」李亞男特意問過了那小女童的生辰,是孫翠娘死後八個月生下來的。

  「聽聽,這不是無媒苟合嗎?還弄出個私生子,想她那時還沒和小叔解除婚約就與人私通了,虧她還有臉裝出頁節烈婦的模樣,真是不知羞恥!」李夫人越罵越痛心。

  孫家小姑娘是她從小看到大的,她可沒少疼人家,卻得到這樣的回報,養條狗都會對著主人搖搖尾巴,何況是人?不思感恩圖報也就算了,還反過來狠咬一口。

  「娘,二嬸母在,你小聲點。」別太激動了,嚇到孕婦可就不好了。

  一經女兒提醒,李夫人才一臉尷尬的看向弟媳。「書月呀,這是小叔子成親前犯的蠢事,別看他現在處事圓滑,能言善道,以前就是一根筋的二愣子,不會看人。你就很好,別的人也比不上。」她所謂別的人是已經受報應的孫翠娘。

  李茂生冷肅的面容一柔,輕握身側妻子柔若無骨的小手,眼中有著夫妻同患難、共富貴的情意。

  「大嫂放心,人總有過去,茂生現在娶的是我,我們會共同承擔曾經或即將發生的事。」溫婉動人的嶽書月淺淺一笑,反握住丈夫的手,眼底透著堅靭和堅定。

  「哎呀!傻人有傻福,我們這愣小子是娶到了好媳婦,當年退婚退得好,不然就被人坑大了。」李夫人直慶倖,沒真娶孫家的閨女,否則吃了暗虧還替人養孩子,養大了叫別人爹。

  「大嫂,你別笑話我了,我哪是傻,是不相信有人拿死開玩笑,誰料得到翠……孫姑娘的死是一場騙局,還以為是我的一時衝動害死她。」堆積在李茂生心裡多年的愧疚和自責,這會兒終於可以消除了,頓感心頭一輕的他忍不住笑出聲,眉眼之間是無比輕快。

  「叔叔,你要感謝我,是我的功勞。」李亞男毫不謙虛的指向自己,大剌剌地邀功。

  「是,你的功勞最大,要不是你點醒我,還有咱們李家這一家子的事要扛,我也不會有今日的榮景,娶到你二嬸母這麼貌美如花的好妻子,你真是大功臣。」李茂生真心稱讚也著實感激。

  「不害臊。」嶽書月俏臉微紅,輕捏了下丈夫的手,不好意思承認她有丈夫說的這樣好,她身為妻子,丈夫好她才會好,夫榮妻貴嘛。

  「那當然,我是福星。」李家的守護者。

  看李亞男驕傲得尾巴都要翹起來,眾人一陣發笑,自從有了這丫頭,李家的運勢是一年比一年好,孩子也一個一個生,幾代單傳的命數改了,有兒有女還在開枝散葉,說不定真如她所言,她是福星轉世,福佑李家門楣。

  「孫家這事做得不厚道,二弟,你是個官了,你說說要怎麼處理?」還是沒主見的李德生將問題丟給弟弟,孫家老爺和他當年的交情等同于兄弟,要他上門質問這種事他實在做不出來。

  身為當事人的李茂生面色一凝,語氣中帶了一絲冷意,「我們不是加害人,這件事汙了我李家名聲七年,縱使事過境遷,該澄清的還是得澄清,不能污水潑了就烙上印。」

  李德生馬上附和,「說得好!確實該討個公道,孫家那小子還想求娶我們家福星呢,他想得美!」他差點就答應了。

  「爹……」什麼時候了他還提這事。

  「啊!我沒說、我沒說,你別用白眼瞪我。」女兒凶起來的樣子像夜叉,他可招架不了。

  「爹,我們要算的是叔叔和孫家小姑姑當年那筆帳,我們吃了多少虧呀,當然要連本帶利的討回來,至於我的事你們就別管了,我自己心裡有數。」李亞男凶巴巴地禁止旁人插手她的婚事,一雙盈盈水亮的眸子瞪得圓乎乎的。

  「老、老爺……二老爺,孫家來人了,而且來了好多人……你們快去瞧瞧……」李家下人急慌慌的前來稟報。

  聞言,李家人全都不悅的擰起眉、肅起臉,做錯事的明明是孫家,有什麼資格侵門踏戶,真以為他們李家良善好欺嗎?!

  孫翠娘假死一事是孫家做人不厚道,收了李家的賠禮還說李家的不是,裡子、面子都有了,就是不要臉,厚顏無恥的以假死欺騙眾人,再把人全須全尾地送入唐家。

  從頭到尾,得利的只有孫翠娘,她既得李家的銀錢,又和心上人在一起,她是最不應該抱怨的人,因為她是一切事端的始作俑者,她的不幸是她自找的,怨不得人。

  李家沒錯,所以不驚不懼,他們家還有個當官的,孫家一群市井小民招惹得起嗎?先打三十大板再說。

  用想的當然豪氣,可是真要面對嘛,就……

  「呃……二弟,你個頭大,挨得起幾棒,你先走。」李德生自認「年老體虛」,還是壓後比較妥當。

  聞言,李茂生差點跌個狗吃屎,臉上烏雲密佈,他哥那彌勒佛一般的老好人,居然左右各一手護著妻子、女兒,卻推親弟弟去死,他真是個好哥哥呀!

  「爹、叔叔,孫家在小姑姑這件事上是做得不妥當,可他們不是窮凶極惡的匪徒,你們犯不著一副人家來尋仇的樣子,咱們家門口還有衙役守著呢!」哭笑不得的李亞男提醒自家長輩,他們家有個縣太爺,哪個眼瞎的百姓敢打上門?

  兩個加起來七十歲的兄弟一臉羞窘,一個剛升七品官,一個閑到蛋疼的老爺子,兩人出門都只帶隨從和家丁,一時沒想到縣太爺是官派衙役保護,三班輪流值勤。

  真是被孫家的人氣到腦殼都疼了,記性也變差,忘了民不與官鬥,再兇暴的匪類也不敢沖到縣官家喊打喊殺。

  除了岳書月是孕婦,怕不小心被衝撞到外,李家老老少少都到了門口,包括剛滿十一歲的李明楠,人少靠氣勢,湊個人數也好,好歹也是個小壯丁。

  但是所有人都傻眼了,這是怎麼回事,孫家人都腦子抽風了嗎?背上背個荊條幹什麼,荊上還有倒刺呢!

  「負荊請罪。」

  李茂生睨了侄女一眼,那眼神是在說:我看見了,用不著你多此一言。接著他清了清喉嚨,輕咳兩聲。「請問你們這是幹什麼?要給我送禮也早了些,起碼等太陽西落後,我才好留你們便飯。」

  李亞男提醒道:「要說本官。」叔叔,你的官威呢?該擺出來的時候就要擺,省了也不會生銀子。

  李茂生又睨了侄女一眼,「乖,一邊玩去,大人做事,小孩閉嘴。」

  叔叔,你不仁慈,歧視小輩。李亞男用眼神唾棄他。

  「叔叔,小侄和小侄的爹娘是來認錯的,我們不該行鬼祟之事,特意登門致歉,請叔叔與李家眾人見諒。」孫子逸聲音宏亮,中氣十足,三條街內的街坊都聽得見。

  他是故意的,好讓全城百姓都曉得孫家的誠意。

  其實他是用丹田發聲,渾厚綿長,讓聲音能傳得遠,深入每個聽的人的耳朵裡,利用人的同情心將這件敗德的事圓過去。

  「誰是你叔叔,別叫得太熱絡,我……本官是地方官,有事到衙門申訴,擊鼓滾釘床,本官自會升堂。」李茂生擅自將擊鼓鳴冤改成擊鼓滾釘床,意在威脅孫子逸少拿兩家交情作文章。

  「這是私事,並非公事,敬請叔叔原諒小侄的自作主張,懇請你給我們一個機會告罪。」叔叔呀,我們沒什麼深仇大恨,滾釘床太慘無人道了。

  李茂生冷笑一聲,往孫家人面前一站。「當年你們可沒給本官機會,一句殺人兇手就定了本官的罪,本官的冤屈要向誰申訴?!你們哪一個曾站出來替本官說話?!」

  為了一句話,他背負七年的罪,即使娶了妻子、有了自己的骨肉,他還是對芳華早逝的孫翠娘有著深深的虧欠,一直想著該用什麼方式補償,如今卻發現他的自責、他的愧疚、他的痛苦根本沒有意義,這教他怎能咽得下這口氣?!

  今日若不是唐家的小姑娘出現,他還被蒙在鼓裡,一生為他未做過的事心有積鬱,渾然不知當年的佳人己為人婦,不做正室甘為妾。

  「那是小侄糊塗,與小侄的爹娘無關,當時小侄也與各位一樣以為小姑姑己魂歸幽冥,這才出口無狀,錯怪了叔叔,小侄願一己承擔,任憑叔叔責打。」孫子逸親手送上荊條,表示真心悔改,願意受罰。

  「你承擔得起嗎?」李茂生沉聲質問,就他一個孩子也想掐滅他的怒火?

  一咬牙,孫子逸雙膝落地,雙手高舉荊條過頭。「請叔叔責罰。」

  孫子逸這一跪,除了孫家老爺、夫人,他身後一長掛的孫家人也跟著面色難看的跪下,包括梅姨娘、孫少逸、孫少蓮等家眷,只要姓孫的,一個不落的都到了。

  也不知是無心或是有意,別人背後是兩、三根荊條,唯獨孫少逸背上的是一大綑,而且刺兒特多特長,穿過厚厚的外袍、裡衣,他一動就紮入肉裡,痛得直皺眉。

  「你這是在逼本官嘍?」罰了,是他為官氣量狹小:不罰,他氣憤難平,一個小子就讓他下不了臺。

  「不敢,小侄是真的知道錯了,特來領罰。」叔叔,你就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咱們是自己人,你別較真呀!

  誰跟你是自己人,妄想娶我家侄女,哼!你等到地獄結冰吧!「好,你說孫家有錯,本官問問你,孫家所犯何罪?」

  「這……」真要玩這麼大嗎?孫子逸的眼中有著求饒,這事若說出去,他小姑姑這輩子也完了。

  烈婦變蕩婦,殉節成了淫奔,還弄出個孩子,她本來教人景仰的名聲蕩然無存,只剩下嫌棄和白眼。

  李茂生不屑的一挑眉。「不敢說?」他還以為這小夥子很帶種呢,敢豁出去把家醜揭開,原來不過是做做樣子博取同情。

  「叔叔,小姑姑好歹是你曾經深愛過的女子,如今你也情有所歸,就留小姑姑一條生路吧!」何必趕盡殺絕,她現在的處境已是最好的懲罰。

  李茂生氣笑了。「你知道本官成親了?」

  「是,嬸嬸如花容貌、蕙質蘭心,當配叔叔如此心胸寬大之男子。」孫子逸好生吹捧一番,就是希望他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婦道人家計較,女人家頭髮長、見識少,一個不慎就走錯路。

  「用不著拍本官馬屁,你在本官面前提起本官曾經深愛過的女子,你置本官的夫人於何地?還有,你竟敢將官家夫人與生性淫蕩的婦人相提並論,該當何罪?!」

  「叔叔……」愛有多深,恨有多重,他是有多恨小姑姑,才會說出這番剜人心肺的重話?他小姑姑確實……孫子逸心口一驚,十分訝異他絲毫不顧情面,連損人名節的話都出口。

  「你說說你什麼時候知曉你小姑姑未死的事?」李茂生相信這小子當年是不知情,不然也不會四處找人出氣,可是他們姑侄自幼感情就好,孫翠娘應當不會瞞他太久。

  「這……我……」孫子逸的頭皮一陣發麻。

  「說!」

  李茂生低聲一喝,孫子逸就老實招了,「三年前。」

  那時他小姑姑懷第二胎,可是唐寶貴的正室夫人不想有人和她兒子爭財產,所以把孫翠娘的孩子弄沒了。

  孫家她回不去,又沒有人可以依靠,正好唐寶貴要送公文上京,她便鬧著也要去,到了京城便找上向來才智過人的侄子,語氣悲憤的訴說她所受的苦,要他為她出氣。

  乍見死而復生的小姑姑,孫子逸是驚多過喜,喉頭塞了一團棉花似的,久久說不出話來,再聽到她像市井婦人一般叨念著自己的不幸和妒恨,他真的無言了,不知道該怎麼幫她,只好給她銀子叫她回家。

  而後她不時地去書院尋他,言談中盡是對現狀的不滿,老是說正室有多麼令人厭惡,若是死於非命她便能扶正。

  她在暗示他殺人,由他出手,解決占了她位置的女人。

  小姑姑的變化太大了,大到他覺得陌生,於是他開始躲避,不再見她,並私下約見唐寶貴,要他善待自己的女人,否則他舉人的功名隨時能摘掉,要找他的把柄太容易了。

  後來也許是情況有所改善,小姑姑不再抱怨,而他也開始幫著五皇子做事,兩人才越來越疏遠。

  李茂生冷哼一聲,「你早就知道了還隱瞞不說,是覺得反正我們李家都背了黑鍋,那就繼續背下去,你們孫家世世代代善名流傳,以醫濟世,所以善者不染惡,用腳踩著我們也是理所當然嗎?」

  「不是的叔叔,是小侄不知從何說起,錯己犯下,無法更正,只得日日懷著內疚的心,盼著有朝一日能親自到你面前謝罪。」

  「因為明白了錯不在我,所以你又找上本官侄女,是不是?若是孫翠娘真的死了,只怕你這輩子都當她是你的仇人,不死不休,一有機會就要置她於死地。」小子,你還太嫩了。

  孫子逸大驚在心頭,叔叔這是在拐著彎棒打鴛鴦。「小小,我當初一推你就後悔了,你要相信我,我絕不像叔叔說的心機深沉,無仇無怨便對你好,一沾仇惹恨便翻臉無情,我指天為誓,若有一句違心之語便遭天打雷劈。」

  他話剛一說完,天空立即傳來一聲驚天響雷,所有人都愣住了,心想:還真准,說雷雷就來。

  可孫子逸的臉皮之厚,刀砍不入,還能硬拗,「你瞧,我說的是實話,雷沒劈我。」其實他嚇出一身虛汗,暗付著:雷公電母,你們看准點再劈,別錯劈好人。

  李亞男拿走他手中的荊條,讓輕寒用匕首削掉一截的尖刺做握把,再用帕子包住。

  「叔叔,你是地方官不好動手,就讓侄女代勞,如何?」她試著空甩了幾下,還算順手。

  欺負她李家人,真當她李家無人!

  李茂生撫須輕笑。「孫家小兒,本官不與百姓為難,但本官侄女亦是當年的受害人之一,由她來代為鞭罰,你可願意?」

  可以不要嗎?他家小小臂力驚人,能拉開七石弓。「小小,你來吧,不用手下留情,我扛得住。」

  「你說的喔!」真是不知死活。

  孫子逸一咬牙。「是。」

  「那你就忍著,我打得很快。」一定讓你痛到印象深刻。

  孫子逸以為她起碼會看在兩人感情小有進展的分上,多少放點水,可是當第一鞭落在背上時,火辣辣的疼讓他差點痛呼出聲,他沒想到她真使了狠勁。

  才三鞭就已經見血了,四鞭、五鞭、六鞭,孫子逸的衣服碎成條狀,露出後背一片猙獰傷口,等到第十鞭落下,他已經有些支持不住,撲倒在地又艱難的跪直,唇瓣咬出血。

  李亞男又再高高舉起荊條,眼底的狠戾讓人看了心驚,她似乎要一報私仇,將人狠狠打死。

  「夠了,別再打了,錯的是我們夫妻,我們捨不得妹妹的苦苦哀求,便配合她演一齣戲,假裝她吊頸而亡,是我們的錯,與這孩子無關,他是受了我們的牽連……」

  不忍兒子受苦的孫家夫婦跳出來護住己全身是血的兒子,老淚縱橫,一邊心疼兒子,一邊懊悔為何要淪為幫兇,還把錯都推到李家人頭上。

  「這麼說,孫翠娘沒死嘍?」李茂生刻意揚高聲音,好讓圍觀的百姓都能清楚聽見。

  「是的,她還活著。」孫老爺知道不能再有所欺瞞,這些年他受夠了良心的苛責,午夜夢回時總會想起與李家歡聚的情景,幾十年的兄弟呀,都成了陌路人。

  「本官沒害死她?」他的冤終於能洗清了。

  「沒有,她還活得好好的,己為人婦。」孫老爺沒臉說出妹妹己給人做妾之事,若是當年她能老老實實的嫁進李家,如今也是官夫人了。

  「好,很好,本官無怨了。」說完,李茂生仰天大笑,笑得眼眶泛淚,十幾年的情感一夕還清。

  「那小兒……」不用再挨鞭了吧?

  「叔叔,我手酸。」李亞男撒嬌道。

  「手酸就別打了,咱們回屋去。」解恨呀!這侄女真夠狠的,為了化開孫、李兩家多年的心結,對自個兒的情郎也下得了手,他不得不佩服,可惜她不是男子,不然何然李家不昌盛。

  「大人,你這是原諒我們孫家了嗎?」孫老爺扶著受傷的兒子,不敢相信事情這麼容易就解決了。

  李茂生笑了笑,仰頭看天。「本來就是一場誤會,沒什麼原不原諒,以後還常往來,別讓咱們兩家的老祖宗笑話兒孫不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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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3 20:15:43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二章 兩家大和解

  「老兄弟,可想死我了,我那裡藏了一壇桂花釀,沒人陪我喝都沒滋沒味,我想到你在家裡坐卻沒敢相邀,眼淚掉了一大碗……」孫老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撲向李德生,緊緊抱著他,宛如找到失散多年的兄弟。

  「我也是,想你呀!咱們打小玩到大,幾時紅過臉了,看到桌上的水晶肘子就想到你,沒人跟我搶真寂寞,我吃著吃著就膩了,想給你留著,可是……」都留艘了。

  無人分享的感覺真是失落,心裡空蕩蕩的,往左看去……人不在,朝右一瞧,還是了無人蹤,就他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坐著,昔日的笑談成了風拂過的落葉,落地無聲。

  「以後咱們別鬧騰了,好好的當兄弟,旁的人再鬧事咱們也不理,我可受夠了沒你喊我出門的聲音,你那大嗓門一喊呀,十條街外我都聽得見。」孫老爺一抹老淚,又哭又笑的抱了抱老兄弟又放開,眼眶紅得像抹了薑汁。

  「好、好,不鬧了,我早就想跟你和好,但是你家的門老是不開,我去多了也不好意思,就遠遠地看上一眼,看你好不好……」他們都老了,沒有幾年好活,不把握時間相聚,難道真要帶著仇恨下黃泉?

  「我好,身子硬朗,還能喝上半罎子酒!」孫老爺興奮極了,說得紅光滿面,活像回到十五、六歲的鮮衣少年。

  驀地,他的衣袖被人輕扯,回頭一看,見是他的妻子,話到一半被人打斷的不快這才消散。

  「先看看兒子的傷,他傷得不輕。」血都冒出來了,忒是心狠,一個姑娘家的手勁怎麼這麼大?

  身為醫者的孫老爺看看兒子並未傷到筋骨,半開玩笑的向李德生抱怨道:「你家閨女太兇殘了,看她把我兒子打成什麼樣子,我看她肯定嫁不出去,不如賠給我兒子當媳婦。」

  李德生一聽就樂了,連忙點頭,「好啊,我正愁她沒人要……」

  「咳!咳!」敢說她女兒沒人要,活得不耐煩了。

  妻子怒目一瞪,李老爺就蔫了,很沒用的縮縮脖子。「呵呵……此事再議、此事再議。」

  「什麼再議,我們孫家的長媳玉佩都在她那兒了,她早就是孫家的媳婦,你也別拖拖拉拉的,爽快點,先定下日期,我遣媒來提親。」打鐵要趁熱,晚了,能幹的媳婦就成了人家的。

  「我……」作不了主。

  「我家心肝要招贅,你捨得你家兒子就上門。」李夫人冷聲冷氣的,看不慣他們一對兄弟一和好就想定下女兒的終身大事。

  「招什麼贅,這麼好的閨女就是要嫁到人家家裡當當家主母,你留著她成何體統,如今你也有自己的兒媳婦,日後還有小的,你要兩個媳婦怎麼想,真能毫無芥蒂?」

  說句實在話,孫老爺勸起人來還真是有模有樣,他本身是大夫,看過不少病人,因此常能一針見血的說進他們心窩。

  「這……」李夫人被說得有些猶豫了。

  「你們又不是沒兒子,讓女兒掌家像話嗎?總不能貪著她會賺錢就不放人吧!以後她的兒女問她為什麼跟娘姓而不跟爹姓,你們讓她如何回答?」兒子呀,爹可是為了你的婚事出大力,你得早點讓爹抱孫子。

  真是子肖父呀,都有一張巧嘴,舌薬蓮花,說得天花亂墜,把李夫人這種生性悍氣的女漢子唬得都有點迷糊了,一時彷佛陷入迷霧中,想著自己做得對不對,是不是一己之私。

  她的出發點是好的,捨不得女兒離她太遠,千盼萬盼才盼來一塊心肝肉,哪能說給就給人家,她割捨不下呀!可是孫老爺所言又頗有幾分道理,他們二老能護著女兒到何時?兒子娶了媳婦後,真能容忍姑奶奶當家嗎?而後代子孫是否心無掛礙,能與贅婿所生的孩子親如手足?

  她的女兒是凶焊,但其實心腸很軟,看不得別人受苦,她常說自己有顆千錘百鏈的鋼鐵心,可是身為母親的她豈會看不出女兒傳承李家人特有的濫好人天性,不然也不會人家拿條破棉被來當她也收。

  只是她平日隱藏得太好了,不教人發現,別人才以為她心硬如鐵,兇悍如匪得連男人都怕她。

  難得有個男人不怕她,待她如珠如寶,做娘的是不是該成全,讓女兒風光大嫁?

  越想越多的李夫人都快被說服了,看得李亞男很心急,她是不想招贅沒錯,可也不想太早嫁,十六歲的姑娘家還不算發育好,怎能成親生子,這是殘害幼苗。

  可是對老一輩來說,這年紀已經是瓜熟蒂落了,再等就晚了,誰不是三十幾歲出頭就當祖母,不讓她嫁人難道要留成老姑婆嗎?女兒然、女兒仇,結然不結仇,嫁!

  「弟妹呀,不是我要危言聳聽,贅婿也沒想像中的好,老實是老實,但一旦暴富,誰曉得性子會不會變,要是他本家那邊的人貪圖你李家的財富,慫恿他做出大逆不道的事,你和老李就悔不當初了。」孫老爺又道。

  「這。」李夫人倒抽一口氣,心頭一驚。

  這也不是沒可能的事,財富迷人眼,再敦厚的老實人一見到白花花的銀子難免心動,再被人帶到那種不乾淨的地方花天酒地,那女兒的這輩子就完了。

  她越想越是心驚膽顫,覺得招贅的主意並不好,還是給女兒挑戶好人家,日後當家作主。

  「選女婿要挑個品貌好、能疼人的,才智方面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你們要瞭解這個人,不能隨便來個阿狗阿貓就點頭,起碼得從小看到大……」孫老爺的口才確實無人能出其右,幾句話就又扯到自家兒子身上。

  李夫人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她亮晃晃的目光落在被孫夫人攙扶著的孫子逸臉上,她看得滿心歡欣,只差頭一點就要讓孫家人來提親。

  可是有句話說得好,好事多磨,就在要拍板定案的時候,有個人跳出來攪局,硬生生的破壞孫家父子早就商量好的苦肉計。

  「李二哥,請留步。」

  這世上只有一個人會叫他李二哥,即使聲音不再柔細似乳鶯,李茂生還是能聽出是出自何人口中,他身軀一震,腳步略微一停,跨入門檻的身軀緩緩轉過去,居高臨下的看著從人群中走出來的素淨女子。

  畢竟是曾經深愛過的月裡嫦娥,愛到連命都可以不要了,只為她一人癡迷,他怎麼會認不出這人是誰。

  只是他的眉頭倏地一擰,不自覺露出上堂的威儀,心想:她這是在幹什麼呀?一身的素白,還別了朵小白花,她是來哭喪嗎?都幾歲的人了還打扮得像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她臊不臊人呀?

  古人說的是,有了新人忘舊人,是他娶了妻子後便忘記曾經搶海難為水的那個人所有喜好,孫翠娘腰上別的白色小花是她最愛的梔子花,李茂生曾為了折朵花給她而折了手臂,在家裡養傷養了六個月。

  她此舉是想喚醒他兩人曾擁有的美好過去,她沒變,還是當年那個他迷戀的花中佳人。

  但她沒想到適得其反,嶽書月比她小四歲,更年輕貌美、更婉約動人,柔柔細細地宛如一朵芙蓉花,從不端架子,不給丈夫臉色看,柔情溫婉的伺候丈夫,早把他的一顆心給收服了。

  李茂生如今再看舊人,只有厭惡,只有歷盡渰桑後的俗豔,一身白衣也掩不住她骨子裡透出的庸俗,昔日的冰清玉潔早不復見,白的是衣裳,黑的是人心,滿身污穢再也藏不住。

  「你還認得我嗎?李二哥。」孫翠娘蓮步款款、腰肢輕擺,搔首弄姿,想要吸引他的目光。

  李茂生正思索該如何開口應對,一旁臉色難看的孫家夫婦已經先一步拉住她。

  「二娘,你想幹什麼,還嫌不夠丟臉嗎?!」孫老爺神色鐵青,說出來的話很不客氣,近乎責備。

  孫翠娘已死,因此孫家照家中女子排行,改喊她二娘,族譜上的名字也已經劃掉,不再是生人。

  「二娘,快回去,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孫夫人也嚴厲的阻止,他們好不容易和李家人和好,不能再因為她而搞砸。

  相較兩夫婦的疾言厲色,孫翠娘倒是不疾不徐的輕攏青絲,露出她自認為最誘人的嫵媚笑顏。「哥哥、嫂子,我只是和李二哥說說話而已,你們何必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好像我要吃了他似的。」她一說完掩口輕笑,眼波兒一拋,媚態十足,實際上她是真想把人給吃了,讓他身心都屬於她一個人。

  孫翠娘自以為風情萬種,唐寶貴就吃她這一套,每每被她勾得神魂顛倒,欲火焚身,殊不知她這一拋有如煙視媚行的青樓女子,讓人傾慕的清高沒有了,只剩下作嘔。

  「你們都各自為人夫、為人婦了,不宜再有接觸。」孫夫人想強行將小姑子拉走,但她拉不動。

  「嫂子,你不讓李二哥開口,怎麼曉得他不願意和我說兩句知心話?」面對自家嫂子,孫翠娘眼底閃過一絲不耐煩,她認為這是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婦人,哪能與才貌過人的她相比,她註定要在人前豔麗,誰也不能阻止她走上人人羡慕的位置。

  「你……」怎麼這麼不要臉?他們當初就不該幫她,那時她哭得多悽楚,直說李家二爺不是她的良人,這會兒人家當官了,就自打耳光地來攀附,把孫家的臉都丟光了,她看了都無地自容。

  「孫嫂子,讓她過來,本官倒要聽聽她還有什麼話要說。」滄海桑田,人事全非,她的美色也凋零了,李茂生想起以前為了討她歡心所做的事,不禁覺得自己真的很傻,只看見她的清麗,卻沒察覺她打心底瞧不起他。

  「瞧,李二哥還惦記著我呢!就你們還瞎操心,擔心我給你們惹麻煩。」孫翠娘輕哼一聲,推開攔路的嫂子。

  自以為得逞的她,扭腰擺臀,風姿綽約,笑臉盈盈的走向並未著官服的縣太爺,眼底還有著算計,只是她還沒上了石階就被持刀的衙役攔下來,阻止她靠青天大老爺太近,只能在底下聽命。

  「你們這些瞎了狗眼的畜生也敢攔我,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你們二老爺的心上人,攔了我不怕狗命不保。」素潔的小白花也學會潑婦駡街,豔紅十指幾乎要戳到人。

  面色肅穆的衙役不為所動。

  「你就站在那裡說話,本官聽得見。」唉,他當初怎會對她癡迷不己呢?好在他聽了侄女的勸,求取功名到外面瞧一瞧,這才知道天下有多大。

  「李二哥……」孫翠娘不滿地噘高紅唇。

  「本官是縣太爺,請稱呼本官為李大人,爾等婦人不得有所冒犯。」李茂生把官架子擺出來了。

  他是怎麼回事?以前還迷戀她到非她不娶,當了官後就翻臉不認人了。「李二哥,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翠娘……」

  李茂生沒讓她把話說完,打斷道:「孫翠娘己死,本官祭拜過她。」

  「呸呸呸!晦氣,不許詛咒我,我還活得好好地。」什麼祭拜,想咒她早死呀!

  「你是孫翠娘?」李茂生明知故問。

  「我是孫翠娘,你認不出來嗎?」她沒變多少呀,只是生過一個孩子,流胎三次,身形略微豐腴。

  「放肆!」一名衙役大喝。

  孫翠娘縮了縮身子,似乎終於察覺到眼前的男人不再是她能冷眼忽視的秀才郎,而是離她越來越遠的官老爺。

  「你是孫翠娘,那七年前為何聲稱自縊而亡?」他明知故問,擺明翻舊帳來著。

  「啊!這……」她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無法回答,她總不能說:我要跟表哥私奔,不要你了。

  「瞧你的妝扮已是人婦,不在家裡恪守婦道、孝順公婆、相夫教子,跑到本官家門口有何用意?」她以冷心冷情待他,還想他報以滿腔熱血嗎?真當他的頭被門板夾到,傻了嗎?!

  一說到相夫教子,想到她流掉的男胎,孫翠娘就有一肚子苦水要吐,「李二……李大人,你要為翠娘作主呀!我相公那婆娘不是人,屢屢加害於我,你快點把她抓起來,判她死刑,最好是千刀萬剮?」

  「她所犯何罪?」李茂生真想問一句,你的高潔品性哪兒去了,為何變得如此刁鑽刻薄???…難道,這才是你的本性?

  孫翠娘揚直頸項,理直氣壯的道:「她害我小產。」

  「證據呢?」人證、物證倶在可判案。

  她一聽,臉色有些變了,氣急敗壞的道:「什麼證據,我還需要證據嗎?你只管把人捉進牢裡,關她十年八年,看她還有什麼本事讓我立規矩,我讓你做你就做,還問什麼?」

  不只孫家夫婦因她的無理要求扶額呻吟,連在一旁看戲的李家人也目瞪口呆,這人的臉皮要有多厚才敢以舊情相脅,對著縣太爺頤指氣使,當他是她家的一名下人。

  看得正樂的李亞男忽然察覺到灼熱的目光正對著她,她扭頭一看,和一雙幽深的黑瞳對個正著,孫子逸朝她咧嘴一笑,一擠眼盡釋深情,她回以齜牙咧嘴,以掩飾狂跳的心。

  小倆口眉來眼去的,看得偷雞不著蝕把米的孫少逸一口牙都快咬碎了,他知道今天回去後,孫子逸絕對不會放過「本官審案不用人指手劃腳,若是你無法提出有力的證物,請恕本官不能受理。」誰理她的無理取鬧。

  見他半點情面都不給,孫翠娘慌了手腳的大喊,「李茂生,你忘了我們是未婚夫妻嗎?你一當官就想拋棄舊婦,你狼心狗肺不成?!」

  李茂生面色一沉。「你以什麼身分跟我說話?」

  「我、我……」她說不出口,生過一個孩子是事實……呃!等等,孩子?孫翠娘一眼瞟過站在侄女身邊的女兒,噁心一橫地把孩子拉到前頭。「看,她是我為你生的女兒,今年六歲,叫唐玉珠,取如珠如玉的意思,你不能不認我們母女倆,拋妻棄女沒資格為官。」

  「她姓唐?」李茂生冷笑。

  孫翠娘局促的辯解,「情急之舉,誰教她親爹不認女。」

  「好個情急之舉,真把本官說成薄幸之人,不過這次的黑鍋本官不背。」李茂生突然看向一道往後退的身影,大聲喊道:「唐寶貴,還不來領回你的小妾和幼女,若是再胡搞蠻纏,本官判你一個約束無力的罪名。」

  人群中,一臉羞惱的唐寶貴忿然走上前,一掌就往孫翠娘的臉上揮去。「珠兒不是我的女兒?那你說你是跟誰生的,婚前與人淫亂,婚後定是不安分,讓你當妾還是抬舉你了,以後你就降為通房。」

  唐寶貴原是蘭州縣丞,等蘭州縣令一升調後,他就能以副手資格升調縣令一職,但他等不及了,想快點升官發財,正巧聽見桐城縣令出缺的消息,他便四下打點想占那個位置。

  他以為是手到擒來的事,因此調派公文還沒發下來他就先一步向蘭州縣令請辭,整裝待發回到桐城,準備一家子住進縣府衙門,當他的青天大老爺,但是他一回城才曉得縣衙已經有人了,還是他搶了人家老婆的對頭,他這下腿軟了,兩邊落空,大氣不敢坑一聲。

  當初的舉人老爺,如今卻是白身,教人難以接受的落差。

  「相公……」孫翠娘撫著臉,難以置信的獻著他。

  「走,還不回去,想繼續丟人現眼嗎?老子的臉都被你丟光了!」他本來還想在縣衙裡謀一份差事,這下沒戲了。

  唐寶貴一手拉著女兒,一手扯著孫翠娘,羞窘的低著頭快步離去,短時間內他不會再讓她們出門了。

  這一走,戲也散了,圍觀的百姓紛紛離開,一個個興致高昂地準備將今日所聞所見傳出去。

  「丫頭,人是你打的,還不扶好,落下惡疾就把你賠給他。」這對小兒女呀,還在他眼皮子底下眉目傳情。

  本來很痛的孫子逸一聽就不痛了,樂得裝痛,一副快站不住的虛弱樣。

  李亞男一臉苦樣,「叔叔……」你到底在幫誰?我才是你的親侄女。

  「還不扶進去上藥,瞧你這丫頭手狠的,真想把人打成殘疾不成?本官怎會有如此心狠手辣的侄女。」人是她打的,與他無關,他還是為人清正的好官。

  叔叔,過河拆橋不厚道,你這麼坑自己侄女,對嗎?「還不走,想讓我拖著你是不是?」李亞男一轉身把氣出在假意傷得很重的男子身上。

  樂傻了的孫子逸甘願被凶,一身「無力」地往她肩上一靠。

  唉,就說李家一家都是濫好人,她也不例外,看似兇悍實則心太軟,這不就輕易的掉入他挖好的坑裡嗎?

  孫、李兩家大和解,重修舊好。

  「小小,五皇子遇襲,身受重傷,我要連夜趕到京城,你那裡還有沒有悟了大師制的丹藥,快給我一顆,我趕著救命……」

  有沒有?有沒有?有沒有?你這話會不會問得太遲了,要是沒有你要我變出來嗎?

  她穿越一場可沒帶來什麼金手指,會醫術的人是他,她只是跑跑龍套的小角色,懂得一點醫療知識而已。

  不過他的運氣也算是好的,前兩天她才去了一趟天頂寺,從悟了老和尚手中搶了五顆精煉過的藥丸,藥性比之前的還要好,出門必備,一顆能醫百病,起死回生。

  為此老和尚心痛地大喊「遇到土匪」,接著竟反過來勒索……呃,強迫她佈施七十八種罕見藥材,每一種藥材都要價不菲,想佔便宜又不願掏銀子的李亞男便想到某人。

  沒想到心有靈犀,仁恩堂的東家就來了,只是他不是來花前月下、情話綿綿,而是一臉焦急的來討藥,豆大的汗水從臉頰滑落也來不及擦。

  「等我回來,回來娶你。」不要臉的孫子逸臨走前還偷香,溫熱的軟唇倏地一啄,又飛快的抽身。

  臉一紅,李亞男氣臊的咕噥,「誰要等你,不回來最好。」

  這人哪,說話不能較真,一語成讖,成了言咒。

  往返京城一趟,快則三、五天,遲些也就七、八日,孫子逸是算好了來回路程,頂多耽擱一、兩天,等五皇子服了藥好轉後,他再啟程趕回桐城,一定能趕得及重要日子。

  誰知他一去十日了無音訊,也沒人知曉他此時人在何處,一人一馬匆匆出城,未帶隨從,他最後留下的是消失在城門口的背影。

  孫家急了,派人去找,眼看著一日日逼近的日期,該在的人仍不在,孫、李兩家又要再一次翻臉不成?

  李家一知情也慌了,一日三回讓人上孫家問「回來了嗎」,可是得到答案都是搖頭。

  兩家人都急昏了頭,聚在一起長籲短歎,你喝茶來我飲酒,胭脂紅的甜點一盤又一盤的消耗掉。

  等呀等的,終於等到那一天了,可是還是不見人影,孫老爺和李老爺都發然,這婚事還辦不辦?難不成要弄只公雞來,那場面也太難看了,他們丟不起那個臉呀!

  「還沒回來嗎?都什麼時候了,他還要不要娶老婆呀?!要不是看在他很有誠意的分上,我是不可能同意將就,可他這是辦的什麼事,連個臉也不露,還不如招贅……」李夫人太過憂急,忍不住抱怨道。

  就說招贅的好,男人娶進門就是自家的人,不用麻煩地等人上門迎娶,還有上花轎、遊街、坐床等繁瑣的事,老丈人和丈母娘一句話,贅婿不敢回嘴,乖乖地受罰聽。

  可嫁人、嫁人,是嫁到人家家裡面,人家不來迎娶,新娘子就要一直坐在床側發呆,左等右等等花轎上門,再像貨物一出、概不退貨似的成了別人家的媳婦。

  「娘,你別心急,再等等,過了吉時再沒見到人就不嫁了,反正你也不想我嫁出門……噢!娘,你掐我?!」今天她最大耶!居然被親娘家暴,這話說出去能聽嗎?

  「小孩子不要亂說話,大喜日子要說些喜慶的,什麼娘不讓你嫁,這話讓親家聽見了還以為我嫌棄女婿。」別人家的女兒乖巧柔順,偏她的小心肝是個不省心的,總教她有操不完的心。

  你剛剛不就在嫌棄女婿,還用得著別人說嗎?李亞男在心裡腹誹。「萬一他真的趕不回來,娘說我嫁是不嫁?」

  兩家老爺一和好,感情馬上好得彷佛沒有七年的空白,又親親熱熱地如親兄弟一般往來密切。

  你家有女兒,我家有兒子,咱們來結親吧!

  於是兩人私下說好了,把婚期也給定了,這才各自回家告知家人,家裡要辦喜事了,快準備。

  可是孫夫人卻不樂意,她認為媳婦太兇悍了,娶妻娶賢,不是娶來鎮妖呀!一家老小被她壓得無聾也啞。

  李夫人更不快了,揪著李老爺的耳朵一陣痛駡,她明明說了要為女兒招贅,他怎麼一轉身就把女兒賣了,還賣給一度結親不成,反目成仇的老兄弟家裡,他不怕舊事重演?說穿了,她雖也覺得孫子逸不錯,但仍心有疑虎。

  想把心愛女子娶進門的孫子逸就辛苦了,他一邊說服母親焊婦才能當家,別人不敢輕易上門欺負,一邊和丈母娘周旋,主動提供不對等的條件,一再保證絕無二心。

  然後還有一個更難討好的李家叔叔,他日日勤跑衙門,幫著整理案卷、公文,給嬸子送禮,求保胎符,務必做到「我就是你侄子,做什麼事都是應該的,任勞任怨,任憑使喚」。

  李茂生這邊稍微有些鬆動了,默許他的求親大計。

  最後是不打算太早嫁的李亞男,她的態度是這樣一一成親可以,但要等兩年後,本姑娘的銀子還沒賺夠,等她成了百萬富婆再說。

  孫子逸也真夠不要臉……呃,是能屈能伸,他又利用李家濫好人的心性施展苦肉計,攻陷佳人心防。

  這人忒奸詐,一早睡得飽飽的,吃得肚兒尖,他當練馬步地到李家門口當眾一跪,表示求娶誠意,等到傍晚時分再起身,回家洗漱、飽餐一頓,接著看帳,理理藥材的進貨、出貨,算一算一季的買賣賺了多少。

  如此重複了一個月,李亞男實在受不了一出門就受到城中百姓的指指點點,她周遭認識的、不認識的都在為孫大少爺說項,就連輕霧也倒戈了,敢給她臉色看,她才一臉怒氣衝天的說:「你來娶吧!」

  以上是孫子逸艱辛苦澀的求親過程,在他二十歲這一年,他也要躍升己婚人士,抱得美人歸。

  「這……」嫁不嫁?李夫人也很為難,這可是關乎女兒一生的幸福,不能驟下決定。

  「回來了、回來了,姑爺回來了!跑死了一匹馬就在門口了,就等花轎上門了……」

  比新娘子還高興的輕霧飛奔而至,手舞足蹈的形容姑爺的英姿勃勃,如何如何的勒馬揚蹄,怎樣怎樣的清逸絕倫的下馬,而馬兒是多麼的盡忠,等主人落地後才口吐白沬而亡。

  這分明是虐馬嘛,這丫頭是在高興什麼?李亞男很不快新郎官的及時趕回,若再晚上半個時辰,她就有理由不嫁人了。

  「快快快……把紅蓋頭蓋上,我聽見噴呐聲了,輕寒、輕霧,扶好你們家小姐,別讓她摔了!」看到一身紅色嫁衣的女兒,李夫人才有了嫁女兒的不舍,她眼眶一熱,鼻頭微酸,淚光輕泛。

  李明櫚是長兄,上前背起妹妹,李明楠跟在身後抹淚,他在哭沒人管他,因為他哭的是他以後零花錢會少很多。

  「小小,我來接你了。」聽得出是很喜悅的聲音,尾音還有點飄,喜得步伐都輕飄飄的。

  喜帕下的嬌人兒嬌聲一啐,「現在才來。」

  「我儘量趕了,不過大雨攔路,洪水沖斷了橋樑,我繞遠路回來。」孫子逸趕得很急,拼命催馬,就怕來不及。

  「何不乾脆不回來了。」她也省事多了。

  他輕笑,從袖子底下偷握她的手。「娶不到小小,我終生了無生趣,行屍走肉般不再有歡喜。」

  「甜言蜜語。」倒是甜入她心坎了。

  起轎,鞭炮聲起。

  為了趕上吉時,花轎沒在城裡繞一圏,僅應景地在幾條大街走過一遍,隨即到了孫家門口,緊接著跨盆踩瓦片、拜堂、送入洞房……一氣呵成,絲毫沒有浪費時間。

  李亞男也算賺到了,不用忍受冗長的行禮過程,一眨眼功夫就被喜娘扶到新房。

  「揭喜帕了。」

  雙頭鑲同心結的金秤輕輕一撥,繡紅帕子掉落,露出一張精緻明豔的嬌顏,眉似遠山笑,唇若含丹朱,明眸燦如星,雪肌冰膚透玉色,揚眉一笑媚態生,傾倒男兒碧血心。

  「小小……你好美……」孫子逸看呆了,心口如喝醉的兔子,抨評地跳個不停。等待是值得的,為了這一刻。

  李亞男不謙虛的自我誇耀,「女人一輩子就美這一天,不好好妝點妝點怎麼行,我光上妝描眉就花了兩個時辰。」「你每天都跟今天一樣的美。」他嘴甜地送上女人最愛聽的情話,坐到她身側就不走了。

  男人娶媳婦兒要幹什麼,當然是洞房,不然娶來當擺飾嗎?孫子逸是男人,想法亦然,此時此刻誰也別想趕他走。「你不用出去敬酒嗎?」他的雙瞳好熾亮,看得人好害羞,不自覺地身體發熱。

  「我有一堆堂表兄弟。」擋酒部隊。

  孫家和李家不同,他們是旺族,每一個孫家人都超會生,光是孫老爺那一輩就有十七個堂兄弟,再加上孫家有納妾的傳統,十七個堂兄弟就有將近五十個老婆,一個老婆生兩個。

  這還是兒子,不包括女兒,是個多產家族,因此他們光是自家人的席位就開了六十多桌,人數眾多。

  也來坐席的李老爺看了很羡慕,但他不敢學習,因為他只要敢納妾,他老婆就敢讓他變成殘廢,終生躺在床上「望梅止渴」,擺個如花似玉的小妾在他面前,讓他看得到,吃不到。

  「那人沒事了吧?」皇室的鬥爭動不動就出人命,當皇子也是高風險行業,一不小心就掛點。

  孫子逸一揮手,讓屋內的喜娘、丫鬟出去,順便闔上門。「還好藥送得及時,原本氣若遊絲,眼看著就要不行了,悟了大師的藥一服下,幾乎把不到的脈很快就恢復生機。」

  一看他閃動的黑瞳,李亞男護食的用力搖頭。「不能再給你了,你要找老和尚討去!」

  「小小,我豈是會搶妻子東西的人?我只是想,你若用不到我可以替你保管,免得東西太小被你搞丟了。」他伸手解開她鳳冠上的扣環,輕輕取下。

  她頓時頸部一輕,籲了口氣,她揉揉發酸的頭肩,深深覺得成親真是件苦差事。

  「七、八座庫房的典當品都丟不了,難道還搞不定巴掌大的瓷瓶嗎?」

  李家爹娘大手筆的將李家家產的一半給了女兒當嫁妝,李家人全無異議的贊同,此李家當鋪的一半收入歸她所有,即使嫁了人,她還是當鋪的主事者。

  不過她不想過勞死,一手操持兩家的事情,所以她決定提早給小樹苗添加「料,拎了弟弟李明楠到當鋪當童工,培育一下他當家理事的能力,以後讓他接掌當鋪。

  她又不傻,幹麼累死自己,有事,弟弟服其勞。

  「原來你的藥裝在瓷瓶裡。」嗯,有空找找看。

  夫妻一體,妻子的東西就是丈夫的。

  李亞男一聽,大怒,「你套我的話。」有夠陰險!

  孫子逸輕摟嬌妻,正色道:「這一次真的十分兇險,三皇子運走的鐵礦所鑄成的兵器被發現了,皇上盛怒,要嚴辦,三皇子黨羽不知怎麼曉得此事是五皇子府捅出去的:他們事敗前奮力一搏,想奪走五皇子手中的重要證物並刺殺他,蕭南祈替五皇子擋了一劍,傷在手臂,但圍攻五皇子的高手太多了,他避無可避。」

  「你就是吃定我了,是不是?」遇到宿世冤家,不認命都不行,她上輩子真是欠了他。

  「我的身分沒有曝光,無人知曉我是五皇子的人,你放心。」他是五皇子最後的退路,五皇子比任何人都在意。

  「放心得下才有鬼,什麼事都沒有絕對,隱藏得再深也有隙可尋,為了不讓我當寡婦,我會給你一、兩顆保命,其餘的放在我這兒,以備不時之需。」他出事的機率太高了。

  孫子逸低聲笑著,雙手己向她腰際伸去。「悟了大師遇到你這位小友,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得道高僧四大皆空,身外之物於他無用。」李亞男身一涼,她低頭一看,自己快被剝光了。

  「小小,我們會一生一世在一起,有我就有你,永不分離。」他吻著纖細玉頸,順著優美頸線往下移動。

  「承諾易許,上下兩張嘴皮子的事。」她從不相信諾言,只看他做了什麼,一輩子很長。

  「小小,我愛你……」孫子逸的聲音越來越輕,動作也越來越慢,連趕了數天路,其實他的身體已經很疲憊了馬都累死了他怎麼可能沒事,只不過硬撐著拜堂。

  「我也愛你。」李亞男在他睡著之後才小聲回道,看著他倦到出現細紋的俊顏,她心裡只有疼惜。

  多年後,孫子逸位極人臣,他仍深刻的記住他的洞房之夜居然是睡過去的,他惱到一聽到有人成親,便腹黑的灌醉新郎官,讓對方和自己一樣無喜可言,只有深深的懊惱。

  看到別人一臉然苦,他的心情就莫名地飛揚。

  「越州?!」孫少逸大叫。那是什麼地方,聽都沒聽過。

  「你不是想當家作主,幹出一番成就嗎?我這是在給你機會,越州是北方邊城的一座小郡,總人口數不多不少正好一萬,那邊靠近雲山,不缺藥材,但缺坐堂大夫。」

  「你不能這樣對我!」這根本是放逐。

  孫子逸冷冷一瞟。「我已經這麼做了,每年我會往雲山運送一次藥材,路經越州再去瞧瞧你,我希望那時你已經將仁恩堂的分堂經營得有聲有色,聲望不下桐城本堂。」

  「你……你在排除異己,好讓我沒法搶你的位置!」孫少逸雙眼赤紅,驚愕憤怒得全身抖顫。

  「不,我是在給你機會,梅姨娘會跟你一起去,在你成親之後。」娶的是鄭家的表妹,鄭眉真的庶妹。

  孫少逸苦澀地揚唇,「你連我的婚事都安排好了……」

  「去吧,我不能留一條毒蛇在身邊,我自己倒無妨,但是我有妻子。」孫子逸的意思是,弟弟做了什麼他這個當哥哥的都知曉,因此不能留他禍害他好不容易娶到手的心上人。

  一個月後,孫少逸帶著妻子和姨娘,啟程前往兩千裡外的越州,他在荒蕪的邊城學會了如何生存,並明白怎麼成為一個好大夫。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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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3 20:16:08 |顯示全部樓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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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有個好天氣
寄秋

  什麼天氣呀呀呀呀呀!

  真的不是秋受不了,而是近年來的天氣越來越奇怪,冬天不太冷,到了臨近過年的這會兒才有點過冬的寒意。

  這天氣異常實在很困擾人,又譬如說今年的颱風,超可怕,直接撲向秋所住的縣市,而且導致嚴重的災情。

  但秋今天不說災情,而是來吐苦水的。

  秋住的地方算偏僻郊區,每逢颱風必斷電,每回鄉鎮中心點恢復供電(當天斷電,最晚隔日複電),秋家還是會繼續斷電三、四天,要一再的催催催才會有電。

  想也知道冰箱裡的東西全壞了,那回秋清出了兩大包肉品、生鮮蔬菜和飲品,還有冰棒和霜淇淋。

  不過牛排秋趁剛解凍煎了,進了肚子不算浪費。

  更可恨的是有線電視和網路,修了兩個禮拜居然還沒修到秋家的線路,簡直像回到三十年前,安靜得毫無聲響。

  秋媽、秋妹快瘋了,一個電視控,一個平板控,兩人每天都在問第四台、網路有了沒,一聽沒有,便罵上幾句。

  看到別人家有電視可看,秋就很憂鬱,親友一聽到秋家的第四台尚未修復,都個個面露驚訝的問:「還沒來?我們家隔天就修好了。」

  難怪秋的侄子會說:「姑姑,我們搬家吧!」

  唉!搬家要銀子呀!要買最少五間房間的大房子要多少錢?秋沒錢,貧窮中。

  P.S:災情報告一一秋家是透天厝,四樓後面房間的窗戶上方採光罩破了一個大洞,屋瓦也掉了一片,三樓前面的採光罩毀損三分之一,樓下停車場上方的採光罩全毀,社區的擋風圍牆全倒,唉,修理起來不便宜呀。

  總而言之,希望到了臺北國際書展時能有個好天氣,大家都樂於出門上書展買書去。

  秋的新作,書展上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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