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孅 -【曖昧十年有成】《全文完》

黎孅 - 曖昧十年有成

喜歡上「雷龍轉世」的女人，除了「藍瘦香菇」沒有更好的形容了！
身為鑽石單身漢的唐曄，行情好到不得了，偏偏愛上這樣的女人，
她一通電話他就到、對她有求必應，她卻以為是朋友的義氣，
他工作再忙，只要一有空就會幫身為體育老師的她指導跆拳隊，
她仍以為那是朋友間的大力相挺，還老是在他面前喊著好想談戀愛，
自從知道自己愛上她後，他默默掃除了許多障礙，
誰知現在卻突然冒出一個鄰居大哥哥兼相親對象，
常會對她說些曖昧的話，甚至約她到夜店碰面，根本就不安好心！
也不想想她可是他守了十年的女人，更是他早就認定的準老婆，
她的心裡當然只能有他一個，只不過要是再放任她遲鈍下去，
幸福可能會離他越來越遠，看來他只好不君子一回了！

【第一章】

    這所以升學及各類體育強隊聞名的私立高中，放學後的校園依舊熱鬧，操場上，各個運動校隊正在進行訓練，籃球場上追著球跑的熱血少年、練習揮棒以及投球的棒球校隊，社團教室里也有活動。

    遠離熱鬧的操場，在校園西側，被樹齡八十的老茄苳木圍繞著的是棟老舊的木制建築，有著日式的延廊和拉門，里頭鋪設榻榻米，盡管盡力維護得干淨，仍無法掩去破敗的斑駁，這里是跆拳道道場。

    夕陽斜斜的灑了進來，照亮了東側的玻璃櫥櫃，玻璃擦得發亮，能清楚看見里頭擺滿了全國冠軍、國際知名大賽的各式獎杯，獎杯上頭刻印著比賽的年分、得獎人的名字，這是屬于跆拳隊的驕傲和榮光。

    然而這樣的榮景從五年前開始便停止了，這些年來，跆拳隊沒有再拿下任何一座獎座，沒有得獎，學校願意提供的經費也跟著變少，僅能維持跆拳隊運作，可是再多就沒有了，更別說想要修繕夏熱冬冷的舊道場。

    一個身著紅色全套體育服，綁著高尾，體態高-健美的女老師，拉開了道場的拉門，探頭一看，她那兩道充滿英氣的眉毛立刻皺了起來，帶有朝氣的五官被暴戾之氣破壞殆盡。「嗯？那群臭小子呢？」這個時間學生應該在練習，可是道場內卻空無一人。「好啊，居然敢偷懶，臭小鬼你們死定了！」她將袖管折到手肘處，在道場四處尋找校隊成員。

    金多賢，二十八歲，有個韓味十足的名字，可確實是道地道地的台灣人，她是這所私立高中的體育老師，任職快三年了，也接手欲振乏力的跆拳隊三年。

    雖然是女老師，可對付從五年前起就成為校園問題學生集團的跆拳隊，她可是很有一手的，那就是—比他們強，讓他們服氣，這年紀的孩子在懂道理之前，只懂得用力量的大小來區分強弱。

    金多賢踏出道場，直覺往右拐，因為道場里的空調壞了，學校一直沒有請人來修，而男孩子們都怕熱，通常會躲到最高大的茄苳樹下乘涼，或許還有偷抽煙的可能……想到那些臭小子可能背著她抽煙，她馬上感覺到自己的拳頭硬了。

    果然，她看見那群臭小子就躲在巨大的茄苳樹下，一個迭著一個，舉止鬼鬼祟祟，對著校園的某一處探頭探腦的，根本沒注意她的到來。

    「有什麼好看的！都不用練習了？！」金多賢站在少年們身後，聲音宏亮地喝道。

    「噓！」原本直視前方的少年們馬上回頭，要她噤聲。「別吵！」

    「蛤？」竟敢叫她別吵？！這些小子真的找死！金多賢瞇起眼眸，舉起她硬硬的拳頭，就要往他們頭上敲下去時，聽見了關鍵詞—

    「學妹跟林博仁告白，好好喔……」

    正值青春期的少年羨慕極了，眼巴巴的看著前方樹下那對僵硬的少年以及靦的少女。

    「告白？真假！」金多賢的拳頭馬上松了，她興奮的表情跟那些少年沒什麼兩樣，她還跟學生們搶位置看好戲。「在哪兒？怎麼不早說？啊浮—是競技拉拉隊的新成員，博仁這小子這麼好運！」

    一顆又一顆頭從粗狀的樹干後方探了出來，站在樹下的少年少女當然注意到那群討厭的電燈泡了。

    「多賢老師怎麼來了？」體態嬌小的拉拉隊成員臉紅不已，可是也沒有跑走，依然站在林博仁面前。

    「嘖，他們很煩耶！」林博仁說是這麼說，但其實他害羞又開心。

    自從被可愛的學妹叫出來之後，他就收到同伴們羨慕的目光，讓他的自尊心瞬間膨脹滿足，更別說對方還是他這學期開始暗戀的學妹，而且還主動向他告白，他怎麼能不暗爽？

    可是那群看熱鬧的家伙中，居然還有跆拳教練金多賢，那個女人最煩了，等等肯定會一直鬧他，吼。

    「那……你的答案呢？」喜歡都說出口了，還沒得到響應，女孩有些心急的追問，「我喜歡你的認真，你每天都很努力的練習，我每天早上都看見你跑操場，我、我想每天跟你一起回家，你比賽的時候給你專屬的應援……」喜歡令她無所畏懼，大膽告白，用力去愛。

    「啊浮浮浮！」給你專屬的應援……這種可愛又熱情的告白，連金多賢聽了都要瘋了，她用力抓著身前男學生的肩膀，激動低吼。

    跆拳隊員們也跟著興奮嘶吼，「好可愛啊浮浮浮浮—」

    「我、我也喜歡妳，其實從妳一入學我就注意到妳了，妳很活躍，我也發現我的每一場谷賽妳都會到，就算我輸了，妳還是很努力的幫我加油，我很感動……我……請妳跟我交往。」

    學校的拉拉隊是出了名的，每年都會出國比賽，是各大小谷賽的常勝軍，每個隊員都是精挑細選的，運動神經超好，最重要的是，每一個人都長得漂亮可愛，學校里哪個男生的眼楮不盯著拉拉隊的成員呀？

    至于跆拳隊呢，是學校運動校隊中成績最差、最邊緣的，成員不是問題少年，就是成績不理想的學生，沒有人敢去肖想校園地位前段的拉拉隊員，因為籃球隊、棒球隊、足球隊，還有學生會的學霸們都搶著要追求她們，根本輪不到跆拳隊。

    可是現在，人家可愛的女孩子都這麼主動了，他還有什麼好裝的？

    林博仁臉紅腦熱，伸出顫抖的手，用力握住女孩小巧縴細的手，用著劈木板的聲勢，從丹田發力，大聲說道︰「我會珍惜妳的！請當我的女朋友！」

    「喔—」圍觀的少男們吼聲連連。

    「喔喔喔……」金多賢也跟著吼叫，居然無半點違和感。

    「請、請多多指教。」害羞的少女點了點頭，漂亮的臉蛋上滿是羞澀和喜悅，她沒有甩開林博仁的手，滿眼閃亮的小星星。「今天要一起回家嗎？」

    「嗯嗯嗯嗯嗯。」林博仁忙不迭的點頭，全身熱到不行。「當然要！」

    想到長到十八歲總算交女朋友要約會了，他就忍不住笑得像個傻瓜。

    少男少女手牽著手，看著對方的眸光滿是愛心，旁若無人的說好等一下要一起回家。

    「那我不打擾你練習，我六點在校門口等你。」女孩依依不舍的松開了手。

    林博仁難掩惋惜，但是練習重要。

    離開前，女孩使出強大的攻擊，「博仁，練習加油喔！」她握著拳頭，擺出加油的姿勢，模樣可愛到不行。

    林博仁被直擊了，撫著激烈跳動的心，依依不舍的看著剛確定交往的女朋友像只鹿般飛奔而去。

    少女漫畫般的場景，讓看好戲的同伴們羨慕嫉妒不已，可愛的學妹離開後，見林博仁還是那副痴迷的模樣，小伙伴們的嫉妒化為了憤怒。

    「賤人！居然先脫魯，不合群！」一群人蜂擁而上，用拳頭幫脫離單身的同伴慶祝。

    「哎喲哎喲，干麼啦！」林博仁現在有愛的護盾，這些攻擊全都被反彈化解，一點也不痛。

    金多賢不是食古不化的老師，她常跟學生打成一片，心愛的學生談戀愛了，她當然為學生開心，她雙手扠腰，站在樹下看著男孩子們打成一團，嘴角不自覺上揚，但是為什麼，她有點嫉妒呢？「嘖。」

    十八歲戀愛啊！男朋友和女朋友手牽著手，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嗚，太羨慕了，她從來沒有這樣的經驗！

    林博仁是她倚重的跆拳隊隊長，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越看越覺得這小子一點也不可靠，陷入愛情中笑得像傻瓜的模樣，怎麼那麼惹人厭呢？

「好了，別鬧了，現在都幾點了？快點回道場練習，你們這些臭小子，別想給我開小差！」金多賢中氣十足地吼道，在一群小鬼魚貫往道場走時，她一個一個踢他們的屁|股，舉動十分豪邁霸氣。

    當她看向走在最後面的林博仁時，她馬上咧嘴而笑。

    「教練？」林博仁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高一是不良學生的他，太了解她這樣的笑容有多假，那時她在校外抓到他抽煙、逗留不良場所，就是用這個表情靠近他……然後把他電得慘兮兮。

    「我都看見了，行啊，我的學生被那—麼可愛的女孩子告白，我好開心啊！」

    「教練妳、妳想干麼？」林博仁防備的瞅著她。

    「什麼態度，我為你開心啊！」金多賢笑咪咪的，豪邁的伸臂勒住他的頸子。

    「教、教練，有話好說……」他覺得快不能呼吸了，臉色潮紅，痛苦地求饒，「有話好說啊！」

    「我跟你說啊，身為第一個脫魯的，你又是隊長，你最好給我以身作則，戀愛也不能荒廢練習，你說對吧？今天就跑三千吧！」說完，她才松開了手。

    「三、三千？教練，妳該不會是遷怒吧？難道妳約新來的物理老師吃飯又被拒絕了？」

    對戀愛有憧憬但一直都無法如願的金多賢，一直以來都跟這群想女友想瘋的少年們同病相憐、互相傷害。

    聞言，她的臉一垮，恨恨的瞪著他。「又？」這個字彷佛一把刀插在她的心上。

    「沒沒沒沒，我什麼都沒說，是他沒眼光！」林博仁連忙改口，說好話巴結感情跟他們這些少年一樣脆弱的女老師。

    「五千。」來不及了，金多賢瞇起眼，涼涼地道︰「反正有可愛的女朋友幫你拿毛巾、遞水壺，還有專屬的應援嘛，是時候表現一下給可愛的女朋友看，加、油、啊！」她連拍了他寬厚的肩膀三下，一下比一下用力，看著他樂極生悲的模樣她就覺得舒爽。

    不再理會他，她徑自踏進道場，進行每日的訓練。

    「小心眼耶！」林博仁沒好氣的對著愛記恨的教練背影抱怨。

    但想到等等去操場跑步，就能看見可愛的學妹女友練習，還有他跑得累的時候，學妹會拿有她香氣的毛巾幫他擦汗，他馬上又振奮起精神。

    「跑就跑，誰怕誰！」愛的力量，無所畏懼，正好表現給女朋友看，輕輕松松跑五千公尺，小Case！

    傍晚六點，夕陽已經完全西下，天空也變得暗沉。

    「老師再見！」

    「教官再見！」

    結束社團活動、校隊訓練的學生們，在師長的督導下，準時六點離開校園，金多賢也是押著學生出校門的督導老師之一。

    「明天星期六，讓你們睡到九點，九點半！我要看見你們穿好道服坐在道場里啊！」抓學生們出校門時，金多賢不忘叮嚀，怕他們忘了明天的練習。「別遲到啦！」

    當她一如以往，正要順「腳」踢那群臭小子的**時，看見穿著拉拉隊制服的可愛小女生就站在校門前，她馬上把腳收了回來。

    「女朋友在等你，今天就給你面子。」金多賢自認是個上道又新潮的老師，受學生愛戴不是沒有原因的，看看，她這不就放過林博仁了嗎？給他在女友面前留點面子。

    剛與可愛學妹交往的林博仁向金多賢投去一記感激的眼神。「教練，謝了！」隨即見色忘友的丟下一干伙伴往學妹沖去，牽著她的小手，兩人甜甜蜜蜜的離開。

    「我也想要女朋友！」那閃到不行的畫面，閃瞎了跆拳隊其他的單身狗，眾人又羨又妒的鬼叫著。

    「閃屁！」金多賢後悔了，她剛剛應該要用力踹下去才對，她才不要看學生得意的嘴臉呢！

    可惡！她要吃大餐撫平受創的心靈。

    不過吃大餐當然要找朋友一起……倏地，一張斯文清俊的臉龐躍入腦中，她算了下時間，她記得那家伙是今天的飛機回來，現在人應該已經到了吧？

    叭叭！

    突然傳來的汽車喇叭聲拉回她的心神，她抬起頭，就見對面停著一輛白色的凌志轎車，駕駛座的車窗緩緩下降，露出一張她很熟悉的臉。

    「唐曄！」金多賢雙眼一亮，不自覺咧開嘴大笑，又驚又喜，她看了看左右，確定沒車便快步穿越馬路。「你回來啦！」

    唐曄有張干淨的臉龐，斯文的五官、細長的眼楮，給人聰明的感覺，即使他並未下車，也散發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氣場。

    一股令人很想接近，但卻有堵無形的牆令人望之卻步的氛圍，唐曄總是給人這種微妙的距離感，但這種距離感不存在于金多賢眼中。

    「我正想到你耶！」她直爽又大方地道，也沒問他為何會來這里，自顧自的又道︰「我心情太差了！」

    「怎麼了？」唐曄已經很習慣金多賢這種說話方式，關心地問︰「誰又惹事了嗎？」

    他直覺想到是學生讓她不開心，她雖然不是導師，但是對自己帶的跆拳隊學生可是相當愛護的，他們要是有什麼狀況，她一定第一個跳出來幫忙。

    「沒人惹事，是博仁那小子讓我太不開心了，你知道嗎，他今天被告白耶！」金多賢有些激動的道。

    「原來如此。」原來是學生戀愛她被刺激到了啊，真是個呆子，不過她沒遇到什麼麻煩事就好，他的心一松，微微一笑道︰「我今天下午才剛回來，打妳手機妳沒接，我就直接來學校找妳，既然妳心情不好，要不要一起吃飯？我還沒吃呢，吃完我送妳回家，正好要給妳的東西也在車上。」他指了指後座上的袋子，那是他這趟出差買給她的紀念品。

    「你在飛機上也沒吃嗎？」她眉毛一揚，她記得他是從英國飛台灣，十幾個小時他都沒吃東西嗎？

    「不合胃口，沒吃多少。」唐曄含蓄地道。

    「就知道你這家伙挑嘴。」金多賢太了解他了。「你的身體那麼不好，長途飛行又什麼都沒吃，要是餓壞了怎麼辦？你等我！」她隨即轉身跑向學校，同時又高聲喊道︰「我馬上出來，我們去吃飯，我有一堆話要跟你講！」

    看著她活力十足的背影，以及見到他時那瞬間一亮的神情和燦爛的笑容，時差還未調整過來的唐曄，疲憊一掃而空。

    她還是老樣子，風風火火的，可是聽見他狀似不經意的說起他還沒吃晚餐，她就表現出很在乎的樣子，還說她有一肚子的話要跟他說，很好，看來她並沒有因為他出差兩個月，就忘了他是誰。

    「曄、曄哥，你回來啦！」還沒離開的跆拳隊成員看見唐曄，都乖乖的來打招呼。

    「嗯。」唐曄斂起笑容。「都過得好嗎？」他的語氣優雅淡然，但是看不清情緒的雙眸卻令人心生畏懼。

    在這群曾經逞凶斗狠、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眼中，這個英俊貴氣斯文的男人其實是披著人皮的惡鬼，他們都很清楚他才不是真的關心他們過得好不好，而是在問有沒有發生他需要在意的事。

    其中一個男孩抹了抹臉，小心翼翼的道︰「這學期新來一個物理老師，教練約他吃飯，被拒絕了……」說完，他根本不敢去看唐曄的臉。

    「這樣啊。」唐曄眼中快速閃過一抹光，但他的語調仍是淡淡的，「我知道了。」他瞟向那群在他面前乖得很的男孩們，提醒道︰「時間不早了，快回家吧，別在路上逗留，明天早上九點半，別遲到了。」他稍微頓了一下，微微挑眉補充道︰「我也會到。」

    就算是假日，跆拳隊也會來練習，這一點唐曄是知道的。

    「是！」

    聽見最後那四個字，男孩們都嚇死了，根本不敢再搞鬼，紛紛立正站好，大聲喊是，然後用最快的速度往回家的路上飛奔。

    想他們第一次看見這斯文又貴氣的男人來道場「幫忙」時，他們對他是輕視又挑釁的，結果全輸在這男人的手下，他下手可是比金多賢還要狠的。

    從那時候起，少年們都很懼怕不時會來「幫忙」的唐曄。

    唐曄坐在車上，耐心地等。

    看著魚貫走出校園的高中生，每次到金多賢任職的學校接她，都會讓他回想起當年那個跟她開始有所交集的初秋。

    那至少是十年前的事了—

【第二章】

    焰紅的夕陽照在操場上，即使是初秋日落時分，也相當悶熱，空氣好似停滯不動。

    唐曄，一個從小體弱多病、體育課總是坐在一旁的人，居然穿著運動服在操場上奔跑。

    四百公尺一圈的操場彷佛沒有盡頭，他張大了嘴用力吸氣，鼻翼歙張，卻仍感覺無法吸到足夠的氧氣，他想，他應該看不見明天的太陽了……不，可能今日的夕陽就是他死前的最後風景。

    「呼、呼、呼……」他粗喘著氣，腹部兩側酸痛不已，那是因為身體缺氧，雙腿也沒力了，下半身彷佛不是自己的，總是干淨清爽的臉龐布滿了汗，頭發也濕透了，隨著他蹣跚邁出的步伐，額頭上的汗水也一滴一滴往下落，滴在PU跑道上。

    他低下頭，看見白色的運動鞋被塵土染髒了，目光再向前望去，他看不清在操場上活動的其他社團、校隊，也聽不見那些有力的精神呼喊。

    眼前的一切都開始變得扭曲。

    「呼……呼……」他真的不行了，他沒有力氣再邁出一步，于是唐曄停下了腳步，佝僂著身子，雙手搭在膝蓋上，拚了命的大口呼吸，希望能讓胸口不那麼緊繃難受。

    「停下來做什麼！給我跑起來！」一道女中音從後方襲來，接著聲音的主人抬手用力往他的背一拍。

    這讓正在順氣的唐曄差點岔了氣，他在心里大罵了一聲媽的，但仍奴性地跑了起來，因為他很清楚，他要是不邁動雙腳，那個吼聲會在他耳邊響個不停，那個人還會用如牛的力氣拖著他跑，這麼一來只會讓自己變得更狼狽不堪。

    「很好！你就是都不動才一直病歪歪的，要活就要動！跑起來！」女孩中氣十足地對著他的耳朵吼︰「再跑兩公里！加油！很快的，不過五圈操場！ＧＯ！」

    還、還有五圈？！

    「沒人性！」唐曄再也受不了了，喘著氣大罵。

    女孩大笑道︰「你姊就是太有人性，不逼你運動強身，你才病弱得連我都打不過。」

    「妳太客氣了，全學校打得過妳的一只手就數得出來。」他譏諷道。

    「也是，那我就當你是在誇獎我嘍，你加油啊！」女孩無視他不情願的表情，飛一般跑遠了，還不忘大喊道︰「跑完才能回家呀！唐曄，跑起來！桂偷懶啊！」

    唐曄恨恨的眼看著那個給他規定「功課」的女孩，她叫金多賢，是高中部二年級的學生，高中部跆拳社的主將，連男生都打不過她的強大選手，據說已經能保送體大了。

    金多賢不是一個人跑，她領著女子跆拳校隊的成員們一同做心肺訓練，相較于唐曄的生不如死，那些身材精實的女孩們個個精神奕奕，雄壯威武的吼聲完全不輸操場上的男生運動社團。

    「一、二、一、二，後面跟上！」金多賢中氣十足，呼吸不亂地吼著，短短的頭發貼著圓潤的臉頰，她本就有雙英氣的濃眉，加上練跆拳培養出來的殺氣，讓她看起來氣勢十足，不仔細看，會以為她是個男孩子。

    唐曄痛苦又緩慢的邁開蹣跚的步伐，繼續跑著。

    高中部二年級的金多賢會管到國中部的唐曄頭上，都是因為唐曄的姊姊唐樺正好是金多賢的同班同學，說來也是緣分，唐樺才轉學來不過兩個月，就跟金多賢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跟健康活力的姊姊不同，唐曄從小抵抗力不好，是沒生過什麼大病，但小病不斷，弱不禁風的，常常請假，師長也對他多有寬容。

    偏偏群體生活最忌諱與眾不同、獨樹一格，唐曄因此成為同學的眼中釘，被霸凌欺負，加上家境不錯，也曾被恐嚇勒索。

    有一次唐曄被勒索的場面被金多賢看見了，基于好友的弟弟也是保護對象的原則，她這個跆拳主將出面為唐曄解圍，也將唐曄納入保護的羽翼下。

    找他麻煩的人是少了，但金多賢這個學姊卻是更大的麻煩，一句「你怎麼這麼弱？是男人就聽我的話」，從此以後，他每天放學就會被力氣比他大很多很多的金多賢拖到操場上，逼著他跑步、運動，把他操得累個半死。

    「呼、呼、呼……」在被女子跆拳校隊追上四次之後，唐曄總算完成了今日的「功課」，跑完了五千公尺，他覺得眼前花花的，想都沒想就直接往最近的草坪躺下，生**干淨、總是把自己打理得清爽干淨的他，此時已經顧不得草皮是否干淨、有沒有狗大便。「呼、呼、哈……哈……」

    他仰望著被夕陽暈染得一片橘紅的天空，下意識抬起手臂覆在眼楮上，遮擋仍有些刺眼的陽光。

    但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卻讓他怔住了，他不禁回想起一個月前第一次被金多賢抓來操場跑步的那一天，區區一千公尺就讓他累到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而且每天的被迫訓練都讓他覺得見不到隔天的太陽，但是一個月後的現在，他雖然仍累個半死，但是他已經能夠跑五千公尺了，跑完之後甚至還能保有一絲絲的力氣，他的手是比同年齡的男孩要縴細，但比起以前要強壯一些了。

    「呼、呼……」唐曄的呼吸仍顯得急促，可是他發現自己的身體似乎漸漸習慣這樣的運動量，這種感覺還挺不賴的。

    「不錯嘛，今天跑完五千了，放心，你以後就只要跑五千，我不會再要你多跑的。」金多賢不知何時來到他身邊，站著看著他，笑問道︰「阿曄，想吃什麼？」

    這是這一個月以來，每天跑完操場之後，她都會問他的問題。

    如果他回答什麼都不想吃，她就會沒人性的再叫他跑兩圈操場或者負重練習，直到他有食欲為止。

    唐曄對食物向來沒有什麼欲望，他可以一整天只吃一餐也不覺得餓，不過常常胃痛倒是真的，想來他的身體狀況不佳，也跟食欲不振有很大的關系。

    可是經過這段時間的折磨，他的胃口比以前好太多了，想吃能填飽肚子的東西，比如說……「雞腿飯……」跟著疲憊感一起涌上的饑餓感讓他想吃飯、吃肉，而不是為了逃避她變態的驅策。

    「雞腿飯，好啊！」金多賢滿意的笑瞇了雙眼。「男子漢就該大口吃肉，你有長進啦！」她一**坐在他身邊，先丟給他一個大大的波蘿面包。「你先吃這個擋著。」

    唐曄坐了起來，根本沒有心思去想他今天居然這麼快就有力氣把身體撐起來，看著那個丟在自己手邊的波蘿面包，他抖著手，拆開包裝，大口咬下，他無暇顧及形象，只想馬上消滅這個面包，平復那濃濃的饑餓感。

    「好吃吧？」她看著他狼吞虎咽啃面包，心想著青春期的男孩子就應該這樣吃東西。「運動後的面包最好吃了。」說完，她也拿起自己的波蘿面包，啊嗚一大口，啃了起來。

    她用比他還要快的速度吃掉了面包，那豪邁的吃相讓他不自覺停下來，呆呆的看著一點女孩子樣都沒有的她。

    金多賢有著英氣的眉毛、略寬的唇、寬寬的肩、直線條的身形，還有那頭為了方便而剪得短短的頭發，再配上小麥色的皮膚，不仔細看，她真像個男孩子，吃相又難看，對從小就在英國長大，受英式教育的唐曄來說，她實在太粗魯了，但不知怎地，她吃東西的樣子吸引了他的視線。

    一定是因為她吃得太香了，不是因為夕陽將她的臉照得有點朦朧，迷惑了他的眼，絕對不是！

    「紅不讓！」

    「全壘打！」

    操場上的喧鬧聲並沒有讓看呆的唐曄回過神來，但他感覺到空氣中的破風聲，以及那股朝他們而來的危險。

    被打擊出去的棒球往兩人所在的方向疾射而來，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會打中他們其中一人，大腦驅策著他快點站起來擋住這顆球，但是他全身酸痛到無法挪動身軀。

    「混蛋！」反倒是金多賢反應神速，她一邊罵著一邊跳起來，接住那顆疾飛的棒球。「打到人了啦！箍蛋！」她用力將球丟回場上，一邊大吼道︰「你們小心點！這里有女孩子！」

    球用力砸進外野手的手套里，外野手吃痛，齜牙咧嘴地笑道︰「好啦好啦，可是多賢，妳是男的啊！」這投球的準度和速度，跟他們的王牌投手有得拚了。

    「你給我死過來，我們把話說清楚！」金多賢氣到蹦蹦跳，還一邊卷著袖子，一副要跟人打架的模樣。

    「好啦好啦，多賢，我看妳沒嚇到，倒是小學弟嚇壞了，妳哄哄他吧！」外野手抱歉一笑。「學弟，抱歉啦！」然後揮揮手，走了。

    「阿曄，你嚇到啦？沒事吧？」金多賢馬上就忘記要找棒球隊麻煩，緊張的問向唐曄。

    他可是她最好朋友的寶貝弟弟，可不能在她手上有閃失。

    唐曄仍坐在草坪上，不用照鏡子他就知道自己的臉色一定蒼白難看，他低著頭，看著自己修長好看的手正在發抖，不是因為跑了五千公尺體力還沒完全回復，也不是被方才的緊急狀況嚇到，而是生氣。

    他向來不認為自己體能上的弱會造成什麼困擾，而且他自恃腦袋聰明，他可以想出一百種不用耗費體力的方法來達成自己的目的，可是剛剛他親眼看見危險發生，卻沒有體力阻擋，還要金多賢來救他，就算她是個男人婆，但終究是個女孩，而他是男孩子，理應要保護女生才對。

    但是現在的他什麼也做不了，這是他第一次深深厭惡著自己的弱，這樣的他，保護不了別人，也保護不了自己。

    抬頭，看著正彎身一臉苦惱擔心看著自己的金多賢，唐曄握緊拳頭，瞇了瞇眼。「我沒事。面包吃完了，我要吃飯。」

    「好啊，我帶你去吃一間便當店，那里的雞腿超—好吃的！」金多賢見他沒事也松了口氣。「你姊的社團活動應該結束了，我們找她一起去吃。」

    她將他拉起來，而他難得的並沒有露出為難嫌惡的神情，樂天的她也沒有發現他的變化。

    唐曄討厭輸的感覺，無論是學業還是身為一個男人，離開操場前，他不住回頭，望向仍在練習的棒球隊，那個連正眼都沒有看他一眼的外野手，心里暗自想著，看來他的計劃得做點改變了。

    十五歲以前的唐曄覺得運動很無聊，也浪費時間，不如把上體育課的時間用來看他的量子力學。

    但是被女孩子保護的這件事，讓他的男性自尊受到極大的打擊，所以回家後，他請父母替他找了營養師，調整飲食，還請了一對一的教練，增強體力，食欲自然而然也變好了。

    唐曄一旦認定了要做的事情，就會發揮完美主義兼強迫癥做到最好，而他好好對待身體的結果，就是不再動不動就生病，上高中前還長高了十五公分。

    現在，二十六歲的唐曄比金多賢高了一個頭，身形頎長，站在高-健美的金多賢身旁，還挺登對的。

市民大道兩旁開了不少餐廳，唐曄和金多賢來到一家叫「無雙」的居酒屋，雖然是晚餐時間，但店里尚未有太多客人，只有他們和另外三組客人。

    剛烤好的雞肉丸扁平的附著在木簽上頭，沾上附的生蛋黃，口感滑順，是無肉不歡的金多賢最愛的一道料理，她先將沾了蛋汁的雞肉卷放進唐曄面前的小盤子里，再拿起自己的那一串。「快趁熱吃。」說完，她一口咬下多汁的肉丸，再喝一口冰涼的清酒，覺得人生真完美。

    因為等一下還要開車，所以唐曄沒喝酒，店家送的一壺清酒全是金多賢在喝。

    沒多久，幾杯清酒下肚，她小麥色的肌膚泛起了點點潮紅。

    「我沒有想到有一天我會被我的學生追上耶！」嘴里還含著未咽下的雞肉丸，金多賢開始吐露心事，「博仁那死小子，今天對練像吃了藥，都沒人能打贏他，叫他打坐靜心還一直偷笑，讓我真想揍他……」

    唐曄微微一笑，咬了一口雞肉丸，咀嚼一番咽下後，溫和的道︰「那就揍他。」他的吃相不像她那麼直率，而是慢條斯理、優雅的品嘗，而且他說出口的話也與他斯文有氣質的模樣不符。

    她先是一愣，但看著他一本正經的模樣，她又忍不住笑了出來。「說說而已啦，你還不了解我嗎？我心愛的學生交了女朋友，我開心都來不及了，我、我……不過是嫉妒而已。」說到這兒，她長長一嘆，又喝了口酒。「阿曄，你知道嗎，我又被拒絕了。」

    他的眸光閃了閃，也沒說什麼話安慰她，而是幫她把空了的酒杯又倒滿酒。「喝吧。」

    「嗯！喝！」金多賢豪氣的一口干了，然後像個喝了酒就唆個不停的中年大叔，不停的抱怨道︰「這學期剛開始，來了個有點帥的物理老師，年紀跟我一樣，本來我們還有說有笑的，說好要一起吃飯，直到他上上周跟我一起督導的時候，看到我把那些逃課翻牆的小鬼抓下來十字固定……他就再也沒有跟我說過話了。」

    她現在的表情十分幽怨，一副了無生趣的模樣，他身為她的好朋友，不應該在她的傷口上撒鹽，可是他的另一個身分是喜歡她十年、等她這只遲鈍的大笨鵝醒悟的男人，聽到這樣的消息，他是真的感到開心。

    「又忍不住了？」唐曄清俊的五官浮上笑意，雙眸有著旁人看不見的溫柔，笑著凝視她。

    「我已經很努力收斂了，可是那些臭小子竟然敢對我爆粗口，一點尊師重道都不懂！」金多賢很有氣勢的將酒杯往桌上用力一擺。「我當然要把他們抓回來綁在教室椅子上才行！年紀輕輕，蹺什麼課！」

    「可惜，這樣男人就沒有英雄救美的機會了。」他的口氣誠懇，沒有半分幸災樂禍的味道，但是心里卻為了對方沒能看見她的好而暗自竊喜著，因為這麼一點小事就嚇成那樣，這樣的男人配不上她，只不過他還是要言語攻擊她一下，這是他們相處多年的習慣了。「妳比較適合當救美的那個英雄。」

    「啊浮浮浮，別說。」她懊惱自己裝不了淑女太久，錯失了戀愛的機會，她沮喪不已，她又為自己倒了杯酒。「干杯啦！」

    心情不美麗就要用美食來平撫，金多賢大口吃著肉，配上好喝的清酒，馬上就將「有點帥的物理老師不跟我說話」的難過拋到九霄雲外去，然後又開啟了新的話題—

    「我爸超沒良心的，他笑我天生就是個男人婆，叫我去相親算了。」這是在他出差期間發生的事。

    「相親？」唐曄搖晃著水杯，里頭的冰塊互相撞擊，發出小小的響聲，他的表情雖然淡然，心里卻有些不安，可是又想到依她的個性，就算假裝淑女，能撐個三分鐘就要偷笑了，也就放寬心了。

    「對啊，我媽真的在安排，不過還在約時間啦，對象是我小時候的鄰居大哥哥，我們很久沒見面了，我還沒看到照片，不知道他長大之後變什麼樣……」

    金多賢敞開心胸說心事，一部分是因為酒精讓人松懈，一部分也是因為面對的人是唐曄。

    他們認識那麼久了，就算再難堪丟臉的事，她都說得出口，但這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嗯……大概是他升上高中以後吧。

    金多賢知道體弱的唐曄很聰明，卻不知道他根本是學霸中的學霸，他憑著優異的成績，高中直接跳了兩級，他和他姊姊是同一年高中畢業的。

    金多賢被唐樺評為「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她的學業成績用慘不忍睹來形容也不為過，尤其是數學，什麼函數、升冪降序，她都是有聽沒有懂。

    她的數學差到差點畢不了業，但其實她不怕畢不了業，最怕的是老爹知道了會打斷她的腿，于是她只好硬著頭皮去求唐樺幫忙，豈料—

    「妳怎麼會以為我的數學好到能教人？我不過是及格邊緣，我的數學還是阿曄教的呢！妳要找人救妳的數學，找阿曄教妳吧，不只數學，物理化學什麼的他也能一並教了，之前妳不是帶著他運動強身，還教他跆拳嗎？正好禮尚往來。」唐樺自覺教不來，直接把弟弟推出去。

    後來金多賢只好帶著自己的月考考卷，羞愧的去找唐曄。

    「這是什麼分數？！」唐曄沒有放過羞辱她的機會，他看著她滿江紅的考卷，一臉訝異。「看在妳平時不遺余力督促我跑操場、學跆拳的分上，我會好好教妳的，我這人愛面子，絕對不會讓我教出來的人還考出這種爛成績，妳最好先做好心理準備，我可是很嚴的。」

    他擺出一副「輪到我報仇了吧」的表情，答應當她的家教。

    金多賢被小自己兩歲的唐曄好好指點了學業一番，過程之慘烈，她不想再回想，而且他沒有因為她撐過那次補考就放過她，一直到畢業前，他都非常認真的監督她的課業，但也因為這樣，她才能順利畢業，而她受的委屈和悶氣，只能透過在運動場和道場上討回來。

    從那之後，也不知怎麼搞的，她什麼話都能跟唐曄說，有什麼問題也會問他。

    「我爸媽替我安排相親，這不是很奇怪嗎？好像我嫁不掉似的。」金多賢對于父母的安排有些期待，又有些煩躁，她是真的很想戀愛，可是又不希望被強迫。

    「那妳嫁得掉嗎？」唐曄反問，笑得很無害。

    「吼！」她沒好氣的埋怨道︰「你怎麼那麼誠實。」

    「別擔心了，相親對象是妳爸媽認識的，妳小時候也見過，那麼代表人品沒有問題，去見見面也好，就當認識個朋友。」他會這樣鼓勵她，是想著那個男人和她小時候就認識，想必對她的粗暴印象深刻，而現在的她也只比少女時期要好那麼一點點，他應該不用太擔心，不過他不喜歡意外，所以他還是會請姊姊了解一下情況，絕對不會讓她相親成功。

    「好想談戀愛，好想交男朋友……」金多賢沮喪的為自己坎坷的愛情路嘆息。「我才二十八歲居然要相親了，嗚嗚……」

    自由戀愛好難啊！甫，都怪她這靜不下來的性格，太男孩子氣，男人都沒把她當成女人……

    想到這里，她猛地抬頭，皺起濃黑的眉毛，問道︰「唐曄，我要不要再女性化一點？雖然是相親，但我也希望男人可以把我當女人看。」

    她最常聽見男人跟她說的話就是—「我把妳當兄弟，沒有把妳當女人耶！」

    唐曄看到了她眼底流露的心酸和難過，他的眉頭皺了起來，心也不由得一沉。「妳只要做妳自己就好了。」

    他知道那是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傷痛。

    以前他也跟學校里其他的男生一樣，覺得她是個強壯的女漢子，沒有少嘲弄她，也以為她神經粗大，根本不會受傷。

    直到那一天放學，他撞見她向心儀男生告白的那一幕—

    「阿玄，我喜歡你。」金多賢用一如以往的快樂豪邁語調，告白了。「我們交往吧！」莽撞又直接，很有她的風格。

    那個男孩是籃球隊隊長兼主將，跟她一樣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兩人私交不錯。

    「妳別鬧了，哈哈哈哈哈—」男孩完全不把她的告白當真，一掌拍在她肩上，笑道︰「我們在一起不就像兩個男生談戀愛？我把妳當男的耶，我不是Gay，我們一輩子都是兄弟啦！」

    金多賢被拒絕了，但是她沒有露出難過的表情，也哈哈大笑的回道︰「你當真了？不會吧，我鬧你的，智障！」

    「我怎麼可能當真，說吧，妳是跟誰打賭輸了？白目耶！」

    但唐曄知道金多賢不是胡鬧，她真的喜歡那個男生。

    告白失利，她仍笑著，目送喜歡的男孩子離開，然後，強壯的、豪邁的跆拳隊隊長，一個人躲在角落哭了。

    那是唐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見她哭，她被喜歡的男孩子拒絕而哭泣，為了愛情難過的模樣，活脫脫就是個女孩子。

    當金多賢發現自己的糗樣被看見了，她也沒有生氣，只是虛弱的看著唐曄笑了笑，抹干眼淚，對他說︰「阿曄，你對練完啦？想吃什麼？」

    她一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的模樣，丟給他一個波蘿面包，但眼底卻流露了希望他什麼都別問的祈求，那樣的脆弱。

    那時候唐曄就決定了，他不想再看見她掉眼淚，同時他也意識到自己喜歡上她了，愛情就是來得這麼莫名其妙。

    從那天起，金多賢開始注意自己的外表，她留長了頭發，也開始做比較不那麼激烈的運動，進了體大之後，她已經不是高中時期的直線條身形，她的身材曲線變得明顯，原本圓潤的臉蛋變成了女性化的鵝蛋臉。

    她變漂亮了，但性格還是大剌剌的，想要戀愛的心情，隨著身邊的女性姊妹淘紛紛有了對象之後更為強烈，但她從來不曾對唐曄動心，因為他小她兩歲，是好朋友的弟弟，也是她的弟弟。

    可唐曄從沒想過要當她的弟弟，他不斷的在成長，不斷的變強，也很有耐心的等她意識到他是個可以依靠的男人，而不再是以前那個需要她來保護的瘦弱男孩。

    「什麼做自己呀？我做自己就會問對方喜歡什麼運動，喜不喜歡上健身房，如果他說討厭上健房，或者上健身房重練練輸我，我會看不起他。」金多賢對于唐曄的提議非常不滿意。「當然要裝啊！」展現出比男人強的一面，她要怎麼有人追啊？慘痛的教訓還不夠嗎？

    「就算妳能裝，難不成妳要裝一輩子嗎？妳的工作呢？現在是賽季，妳能否認妳在學校里帶跆拳校隊？」唐曄潑她冷水很有一手。

    四肢發達的金多賢自然被問倒了。「那怎麼辦？」她還能嫁得掉嗎？

    「多賢，無論相親，還是面對妳有好感的對象，與其迎合他們隱藏妳的本性，妳不如高高興興的做自己，這才是真正的妳。」唐曄有道理的分析。

    但他內心卻陰沉的想著，他最討厭她為了要引起欣賞對象的注意，隱藏自己的性情裝淑女了，也很氣這麼多年來他就在她身邊，她隨時有需要他都會趕到她面前，可是她這個大笨蛋，從來沒有把他當成戀愛對象，現在還對他大吐苦水，說她很想戀愛嫁人……媽的。

    「總比詐騙要好。」想到這里，唐曄有些不是滋味，冷冷的補了一句。

    「臭小子，竟然說我詐騙！」她掄起拳頭捶了下他的肩頭。

    他挑眉反問︰「我有說錯嗎？」他現在體格很好，她打他他一點都不覺得痛。

    金多賢不是很滿意他用詐騙兩個字來形容，但也明白他說的沒錯，一開始就做自己，總比事後本性流露，眼睜睜看著對方露出驚恐的表情要好。

    「算你說的對。」說完了心事，她的心情終于好一點了，但是很快的她又有了新的煩惱，「欸，還沒聽你說這次出差有沒有發生什麼有趣的事？啊，有沒有艷遇啊？你都沒交女朋友耶，姊姊我真是有夠擔心你的……」

    她不住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起身高一八二，五官斯文清俊，一臉聰明相的男人，他怎麼到現在連個女朋友都沒有呢？

    「你姊一直跟我說她很煩惱你再憋下去會變成變態，阿曄，你跟我說，我保證不告訴你姊，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呀？說說看，我幫你留意啊！」

    唐曄抬眸，看著距離自己一桌之遙的金多賢，她的身材凹凸有致，就算穿著保守的全套運動服，在他眼中也是充滿致命的吸引力。

    想到這里，他突然覺得喉嚨干渴，他仰頭喝光了杯中的冰水，然後在腦中計算了一下……從他確定喜歡她，等自己成長茁壯、等她開竅，已經十年了，追一個女人追了快十年，該收網了，套句姊姊說的，再憋下去，他真的會變變態呀……

【第三章】

    星期三，俗稱的小周末，學生們下午會提早放學，但教職人員必須留在學校做一周一次的例行會議。

    「今年我們各個校隊比賽都有好成績，希望各位級任老師能給予協助，尤其是那些進入前八強的隊伍、高三的校隊成員，幫助那些比賽有好成績的體保生申請到好大學，最後，請各個校隊老師向各班級導師提交公假假單，報告完畢。」

    台上，負責主持會議的教務主任和活動組組長，一同為近來不斷報佳績的賽事做重點提醒。

    「接下來是期中考以及督學來……」

    學校的主任們一個一個上台，對于最近督學要來校訪查一事，叮嚀老師們要嚴正以待，表現出最好的一面，讓學業成績優秀的學生們多多表現。

    一直到下午四點多會議才結束，金多賢頭暈暈、腦鈍鈍，行政工作令她直線思考的腦袋一個頭兩個大，帶學生上體育課時她生龍活虎，精力充足，就算面對難搞的學生她也比現在要死不活的好很多。

    「啊浮！一定是因為沒開冷氣，我太熱了！」一邊在公假單上面寫寫寫，金多賢一邊哀嘆。

    過了中秋節，氣溫一口氣從三十八度的高溫降到了二十八度，但她向來怕熱，還是覺得不夠涼爽舒適，可是學校為了節省資源，已經禁止開冷氣了。

    「呼！」金多賢握著筆，好好的寫完了學生的班級姓名，她用手背抹了抹額上的薄汗，再三檢查有沒有寫錯，確定沒有問題後，她拿著那些假單去找學生的班導師，請他們在上頭簽名。

    「林遠棠要請公假？他最近不逃課了，表現不錯，成績也進步了，金老師，多虧了妳找事情給他做，他最近也不會跟同學一言不合就打起來，我也不用老是吃普拿疼了，真是謝謝妳。」某個跆拳隊成員的班導師，二話不說簽了假單，接著興致勃勃的又問︰「跆拳隊下周一比賽？目前戰果如何？」

    「嘿嘿，我們團體賽進入八強，林遠棠比的是品勢，有機會進三名。」說起一年比一年要進步的跆拳校隊成績，金多賢眉飛色舞的，為那群表現優異的孩子們感到驕傲。「下周一是全國賽，這個星期我會讓他們多加練習，拿第一名就能代表國家出國比賽。」

    「哇，表現這麼好！」老師瞪大眼楮，為跆拳隊杰出的表現感到開心，卻也為校方的不聞不問感到訝異。

    金多賢從他的表情看出了什麼，只能嘿嘿干笑兩聲。

    跆拳隊對學校來說是問題少年軍團，有隔代教養的學生、母親是新移民的清寒家庭，或者本身不服教化，喜愛逞凶斗狠的，全都是校方的頭痛人物，因此校方只求他們不惹事，根本不奢求他們的成績和未來，簡單來說，他們就像一群被放棄的孩子。

    有時候就是這樣，當你犯了錯之後悔改，不一定會得到所有人的認同和掌聲，隔著安全的距離觀望著，校方現在的做法大概就是這樣吧。

    「努力就一定會有收獲，我是這樣跟他們說的。」金多賢輕嘆道。

    「沒想到林遠棠也願意聽老師的話，多賢老師，麻煩妳跟林遠棠說一聲，他的國文也要努力一點。」

    大部分的老師其實都樂見學生越來越進步、越來越好，提醒出席率以及課業方面也要稍微加油後，都干脆的簽了假單，可是也有那種刻意刁難的老師—

    「任念順要請公假？」上了厚厚的粉底，涂上鮮紅的口紅，嘴角有一顆黑痔，五十來歲的資深女老師許美華皺著眉頭，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捻起金多賢遞來的假單，神情刻薄。「請什麼公假？比賽？他有時間練跆拳，還不如把數學念好。」

    她在學校任職超過二十年了，是以帶出全年級各科平均分數最高出名的女老師，非常注重升學以及考試分數，而任念順則是拉低她班上平均成績的黑羊，她自然不喜歡這個學生。

    「上個月期中考，他的數學考了全班最低分，他不聰明，又因家庭因素常常缺課，已經沒有什麼時間可以念書了，妳還帶他進跆拳隊，現在又要出去比賽，妳知道他一天沒上課，要花多久才能補上進度嗎？！」

    金多賢忍耐著不讓自己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努力陪著笑容，但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麼許美華對任念順多有刁難，總是看不順眼。

    任念順跟其他被她抓來的學生不一樣，他是在高二上學期的時候自己找上她，問她—

    老師，我能不能加入跆拳隊？妳教我，我會好好學。

    金多賢不會拒絕想要學習的學生，所以答應了任念順。

    他家境不好，放學後得回家照顧兩個年幼的弟妹，假日也要去工地幫忙父親工作，但他總會努力騰出時間練習，晨練也絕對不會遲到，是個非常刻苦認真的孩子，不過短短一年，他已經是跆拳隊的主將，比隊長還要強，是個人賽中最有希望拿下全國第一的孩子。

    他的天分讓金多賢熱血沸騰，想找國家賽的教練來看看他，為他爭取進入國家隊的機會。

    「阿順的成績也不差呀！」金多賢忍不住為心愛的學生辯駁。

    任念順的成績跟那些吊車尾的跆拳隊孩子不同，他可是三年級前一百名之一。

    「比班上任何一人年紀要大，卻是全班最後一名，這叫成績不差？」許美華不屑的冷哼。

    金多賢深呼吸，她得壓下心中的不滿，免得跟許美華起沖突。

    任念順高一念完先休學了一年，因為他的母親離家出走回越南了，他要幫忙照料一團混亂的家，後來才又復學，他是比同班同學要年長，可是他很上進，為什麼不能體諒一下呢？

    磨磨蹭蹭、碎念再碎念，金多賢笑到臉都僵了，許美華總算勉為其難地簽下了公假單。

    不過這還沒完呢，公假單簽好了之後，金多賢還要去總務主任那里申請跆拳隊成員出去比賽的公費，像是車資還有餐費之類的。

    「學校經費有限，也不能妳請多少就給多少，其他校隊也需要用錢，像總是打進前四強的籃球隊，還有寒假要出國比賽的拉拉隊，學校的經費很吃緊，跆拳隊的經費只能給這麼多，剩下的，妳讓隊員的家長幫忙出一些，這樣應該就夠了。」

    「可是……」拿到為數不多的經費，金多賢想要再爭取，總務主任卻揮揮手要她離開。

    回到位置上，看著那份只夠車資的經費，金多賢頭大，想著學生的補給、餐費該怎麼辦才好，總不能讓那群發育中的孩子們餓著肚子上場谷賽吧？而且有些學生的家境比較清寒，怎麼還能讓他們出錢……看來只能她自己掏腰包了。

    幸好她父母還在工作，平時也有理財，因此她不需要拿錢回家，父母也都能體諒，她這才能夠負擔得起跆拳隊的額外支出。

    等金多賢做完令她沮喪的行政工作已經天色都暗了，她拖著疲憊的精神回家，是的，是精神疲憊，這種精神上的倦怠，比操練了八小時還要累。

    回到家不過六點多，金多賢像游魂一樣，聞著飯菜的香氣直接坐到了餐桌前。

    「我回來了……」她用力吸了口氣，盯著桌上老媽煮好的四菜一湯，兩眼發直。「老媽，今天煮了我愛吃的糖醋排骨呀！」感動，還是媽媽好，知道她在工作上的疲憊需要美食的撫慰。

    冒著熱氣的排骨一直發出「吃我吃我」的誘惑，金多賢左看右看，老爸還在院子里打太極，老媽還在廚房里收拾，她腹中的「餓魔」蠢蠢欲動，驅使她伸出右手，用食指和拇指捏了一塊熱騰騰的排骨……

    「妳要死了，洗手了沒？」金媽媽走出來便看見女兒要偷吃，不客氣的打了她的手一下，被她捏著的排骨也順勢落回盤子里。「等一下就吃飯了還偷吃，妳小老鼠呀？」

    「有我這麼壯的老鼠嗎？」金多賢訕訕地收回手，對于沒能吃到排骨感到有些可惜，但又不敢忤逆老媽，只好摸摸鼻子去洗手添飯，順便呼喚在院子里的老爸，「老爸，吃飯啦，我餓死了！」

    一家三口，溫馨的享用晚餐。

    吃了兩碗飯，金多賢的腦子就松了，忘了學校行政工作的不愉快，第三碗飯她終于可以品嘗食物的美味，她放慢吃飯速度，一邊跟父母閑聊，「下星期要比賽了，最近臭小子們都很認真的練習，他們一定可以拿到好成績。」

    「下周要比賽？在哪里？我準備慰勞品給你們送去。」方才還凶猛的金媽媽，馬上關心的道︰「經費夠嗎？孩子們中午吃什麼？」

    她很清楚女兒帶的跆拳隊長年經費不足，如果是在校外比賽，校方願意出錢叫車接送就已經很不錯了，其他的都要女兒自己想辦法。

    「經費……還是老樣子。」金多賢苦笑。「我會找人送便當到會場，總不能讓他們餓著肚子比賽。」

    「那我煮些退火的茶飲過去。」金媽媽說完又忍不住皺起眉頭。「學校真是的，怎麼那麼偏心？」

    金多賢也不知道該怎說，反正這問題多年來都無解，接著她話鋒一轉，「這次比賽的總裁判是國家隊的退休教練，希望教練能看見任念順，那孩子不進國家隊太可惜了。」

    正當母女倆熱烈的討論著下周一的比賽時，身為一家之主的金老爹重重的放下筷子，提起一個完全不相干的話題，「我說妳，相親妳到底要不要去？妳還要不要嫁人？」

    咦？怎麼老爸會突然講起這個？不過金多賢也沒想太多，直覺回道︰「我當然想嫁人啊！」她想嫁人、想戀愛，已經想很久了好不好。

    「那妳相親要推幾次？」金老爹不悅的瞪著女兒。

    「不是我要推，是真的沒空，老爸，你說那個相親對象工作特殊，需要排休，可是約平常日我哪有空啊？我白天要上課，放學後要帶跆拳隊，那位大哥假日又沒排休，就只能拖著啦！不然我是很想見見對方的，說不定我能嫁掉。」

    「就妳這三催四請也沒決定相親時間，人也沒個定性的樣子，我看見妳也不想娶！」金老爹吼道。女兒的心都在學生身上了，哪里有要嫁人的樣子？根本就嘴上說說，對相親一點都不在意。

    「不想娶就不想娶，唐曄說去認識一下，當個朋友也不錯。」金多賢回嘴道︰「反正都單身那麼多年了，不差這一次，既然兩個人都忙，那就看緣分吧。」她當然覺得失去一個認識異性的機會有點可惜，可是之後還是會有機會的，她可以等，但學生的未來可不能等。「希望他們比賽成績都好，有機會能保送大學，最好還有獎學金什麼的……那些孩子真的要念書才能改變現況啊……」

    金老爹愣了一下，不是在討論女兒相親的事嗎，怎麼又轉到學生身上了？還有……唐曄？

    他皺了下眉頭，想起那個從以前就一直被女兒帶在身邊，從病弱少年成長為優秀男人的唐曄，問道︰「唐曄幾歲了？」

    「二十六啦，對喔，我要跟唐曄說一聲，看比賽的時候他能不能來幫忙。」說完，金多賢丟下沒吃完的飯，急急忙忙的去客廳打電話。「唐曄，你在干麼？我有沒有打擾你……在跟客戶吃飯啊？喔，我問你喔，下周一我要帶校隊去比賽，能來幫忙不？」

    人家都說在跟客戶吃飯了，妳還在講，要不要這麼不客氣？看著女兒跟唐曄說話這麼自然的態度，金老爹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你干麼？」金媽媽看見老伴的眼神不對，問道。

    「唔。」金老爹應了一聲，摸摸下巴思量。「二十六歲啊……十六歲的男孩子在十八歲的女孩子面前，看起來就是小很多，但是二十六歲的男人在二十八歲的女人面前，好像……沒有差到哪里去。」

    「你在說什麼啊？」金媽媽覺得自家老伴今天很怪異。

    「我在說我們忽略了一件事……算了，年輕人的事情，讓年輕人自己去解決吧。」金老爹雖是這麼說，可是他一邊低頭吃飯，思緒一邊轉著，他是真的老了嗎，居然老眼昏花，現在才看出女兒跟唐曄之間好像有那麼點不對勁啊……他們什麼時候感情這麼好了呀？


「格林」的辦公室位在信義區某棟辦公大樓的十二樓，這原本是台灣人在英國開立的貿易公司，本來事業的重心在英國，十多年前老板一家人回台灣定居，這才成立了台灣分部，經過這幾年的耕耘，台灣業務也不輸給其他分部。

    周一下午三點，唐曄剛結束一場跨國視頻會議，他走出個人辦公室松松筋骨，外商公司的周一總是特別忙碌。

    「經理，我替你泡杯咖啡。」助理看見他出來，馬上站起身要為他服務。

    「不必，我自己來，妳忙。」唐曄徑自走向茶水間。

    福利好的外商公司提供給員工的不是速溶咖啡，而是咖啡烘焙坊定期送來的新鮮咖啡豆，有淺焙偏酸的塔拉珠，也有深焙的黃金曼特寧等多種選擇，連沖咖啡、煮咖啡的器具都一應俱全。

    唐曄松了松領帶，慢條斯理地為自己手沖一杯偏酸的淺焙耶加雪菲。

    帶著淺淺花香的咖啡香氣在空氣中飄散開來，他抿了一口，咖啡因讓他開了六小時會議的疲憊消散了些許。

    叮叮！

    手機傳來簡訊的提示音，讓唐曄想起今天有件重要的事情。「這時間，比賽應該結束了。」金多賢也該來向他報告戰況了。

    他邊掏出手機，想起上周她興奮的跟他說她今天要帶學生去參加全國大賽，問他今天能不能到場助陣，可是聽他說今天有場重要的視頻會議走不開，她的口吻馬上變得好沮喪—

    你不能來呀……好吧，工作重要。

    她自己都沒有發現的依賴，令唐曄想到就忍不住微笑，他看向手機屏幕，先是看到簡訊和Line提示，還有一通未接來電，果然是她打來的。

    他先點開了Line訊息，從早上比賽開始，金多賢便不停的報戰況，最新的消息是，她帶了三年的跆拳隊，在今年贏了全國大賽的優勝。

    他的笑容不自覺加深，他可以想見她會有多開心，只要她開心，他也會開心。

    唐曄立刻回撥電話給她，電話馬上被接起—

    「唐曄，我們贏了！第一名，全國第一！」金多賢興奮極了。「團體賽是優勝，任念順是全國第一，太好了！那個孩子……他可以保送上好大學了！嗚……」

    「別哭。」光聽她的聲音他就知道她肯定興奮又感動，開心到要哭出來了，連忙阻止，「小子們都看著妳，別哭給他們看，他們肯定會嘲笑妳。」拿她薄弱的師長尊嚴來堵住她的眼淚，那是因為他不希望她大哭的時候他不在她身邊。

    想到這里，他不自覺皺起眉頭，這麼重要的一刻，他怎麼就不能在她身邊呢？真嘔！

    「也對，那群臭小子剛才得意了，一直想弄哭我，哼，才不如他們的願呢！」她吸了吸鼻子，把眼淚吞回去。「再半小時是頒獎典禮，然後我們就會乘車回台北了。」今日的全國大賽是在桃園的某間國立高中舉行。

    「帶著獎杯回來給我看看，我好歹也算半個教練。」唐曄愛屋及烏，假日幾乎都跟著她到學校幫忙訓練那群血氣方剛、只認拳頭大小的小子。「告訴那群小子干得好，晚上慶功我請吃燒肉。」算是他這半個教練獎賞他們平時的辛苦認真，又在比賽中有好表現。

    「真的？！我還在想晚上要帶他們去吃什麼慶祝呢，經費不夠，我還沒領薪水啊……唐曄，你真是太上道了！」聽見他大方要請客，金多賢笑了，暗暗松了口氣。

    「我還不知道妳嗎？」他沒好氣的回道，眉頭輕輕一攏，有些無奈，但更多的是心疼，他怎麼會不知道為了資助學生，她把自己的積蓄都拿出來了，要不是住在家里，她的父母也能夠理解，恐怕她的生活也不好過。

    真是奇怪，怎麼參加全國大賽的隊伍經費卻少得可憐？金多賢告訴他，他們只能坐二十人的小竿，她很怕那些高頭大馬的孩子坐得不舒服，影響比賽表現。

    校方經費不足是很正常的事，但為了學生好，校方不都會盡全力幫助在比賽中有好成績的隊伍？怎麼會讓金多賢為了籌經費這樣傷腦筋？

    「那要吃哪一家燒肉？那些臭小子一拿到積分第一就吵著要吃肉肉肉，可是如果去你常去的燒肉店肯定會吃垮你，不如找間口碑不錯的吃到飽吧，反正他們只要是肉，沾醬味道濃厚一點，肉質好不好他們也吃不出來。」

    金多賢就是這樣子，大方坦蕩的給他出主意，透露了怕他花太多錢的心思，唐曄馬上將心中那一點疑慮拋開，故意用沉痛的語氣道︰「妳是在嫌我嘴刁？」

    唐曄慣吃的燒肉店，只有精致頂級的單點菜色，他帶金多賢去吃過幾次，自他大學起便一邊在公司實習，一邊投資股票理財規劃，偶爾的奢侈享受對他來說不是問題，他更樂意帶她去吃好吃的，雖然都是由他請客，但他看得出來每一次的賬單金額都讓她肉痛不已，他當然不會讓她心里有負擔。

    「哎呀，沒有啦，我怎麼會嫌你，我們誰跟誰呀！」她討好的道，「大會找我過去一趟，快要頒獎閉幕，我先去忙，找好店跟我說，我帶孩子們過去，先這樣嘍！」說完，她便結束了通話。

    唐曄對著手機噗哧一笑，將手機放回褲子口袋里後，端著微涼的咖啡離開茶水間。

    「經理，你要的資料都準備好了。」新來的助理很年輕，大學剛畢業，對大她沒幾歲的唐曄總是流露出一股對上位者的敬畏。

    「嗯。」唐曄順手接過，要回辦公室前想到什麼，他停下腳步詢問︰「妳大學跟朋友去吃燒肉吃到飽會吃哪一家？」她大學畢業還不滿一年，應該很了解時下年輕人都喜歡去什麼樣的店。

    助理被上司這沒頭沒腦的問題問得愣住了，過了一兩秒才回道︰「出、出一張嘴。」

    他聽過這間店，但是沒吃過，不過大學生喜歡的店，高中生也不會討厭吧？他算了下時間，交代道︰「幫我訂位，大概五點半，二十位，有包廂最好，沒有也無妨，位置盡量靠近，哪一間分店都可以，交通方便就好。」雖然他不吃吃到飽餐廳，但也知道這類型的店家分店不少。

    「好。」助理應了一聲，馬上上網找店家信息，選一個交通方便的分店訂位。

    「唐經理晚上有飯局？」

    剛自董事長辦公室過來的秘書吳蜜兒，生得一張令人眼楮一亮的漂亮面孔，她剛好聽到唐曄交代助理訂餐廳。

    「吳秘書。」唐曄神情冷淡地微微點頭，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沒有了與金多賢說話時的溫柔眼神、耐心以及恰到好處的體貼，工作模式中的唐曄，在同事眼中是個專業、冷漠、難相處，但又忍不住想得到他認同的男人。

    吳蜜兒從小心高氣傲，學業成績也很好，能夠進入這間外商公司上班，還爬到董事長秘書的位置，自然證明她不是空有外表，能力也是數一數二的。

    驕傲又美麗的她，追求者眾多，但她不把一般男人放在眼底，唯一讓她動心的，便是董事長的公子，能力卓越的唐曄。

    吳蜜兒很聰明，從她莽撞的問他今天是否餐聚，但他看見她，只是用疏遠又冷淡的公事口吻喊了一聲吳秘書，她就知道踩到他的底線了，不想被喜歡的人討厭，她馬上擺出談公事的態度。「勝武證券送來萬聖節舞會請帖，董事長讓我來轉告，讓唐經理赴會。」

    但她還是情不自禁貪看他那張斯文俊帥卻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臉龐，在心中嘆了口氣，她一年前向他告白，被拒絕了，可是她至今還是無法放棄，她是真的很喜歡他。

    她拿出那張制作精美的請帖遞給了唐曄。「上頭注明要攜伴參加。」說完，她有點奢望的想著，全公司就她最適合跟他一起參加這場派對，于公如此，如果加點私心就好了……

    「我知道了。」唐曄接下了請帖。「麻煩吳秘書了。」

    吳蜜兒難以掩飾失落，僵硬一笑，便回到自己的位置。

    而唐曄嘛，對于她的反應視而不見，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憐香惜玉？對女人體貼？對他而言，對那些未來跟自己無關的女性溫柔，是給自己找麻煩，尤其還是對他有非分之想的女人。

    他拆開邀請函，盯著攜伴參加四個字。

    父親特地要他參加這樣盛大的宴會，看來是要讓他去亮亮相，這可是他第一次以格林集團接班人的身分參加社交宴，女伴嘛，他想都不用想，只能是金多賢，就算是用騙的，他也一定要把她拐來。

【第四章】

    豬五花、培根豬、牛嫩肩、牛舌……紅色的肉混著白色的油花，肉片漂亮的擺放在黑色的方形盤子上，光視覺效果就引得人兩眼發直，恨不得馬上烤來吃，更不用說是厚厚的牛排了。

    「是牛排！是肉！」

    燒烤店的服務生將一盤盤的肉送上來時，那群像餓了幾百年的高中生火速的把肉往烤盤上擺，當肉一變色，也不管是不是完全熟了，七手八腳的用筷子夾，互相爭搶肉吃。

    「我剛剛點的牛排呢？」去倒飲料回來的男孩，發現自己點的牛排只剩下一盤帶著血的空盤，不禁疑惑地問。

    「啊？什麼牛排？」說話的家伙用筷子夾著最後一塊牛排，往自己張大的嘴里塞，厚著臉皮裝無辜的技術十分高竿。

    「就是你吃掉我的牛排！」見自己點的牛排全被吃掉了，男孩大怒，朝同伴們等候已久的雞腿肉下手，完全不客氣的全都夾進自己的盤子里。

    「喂，雞腿是我的！」

    一群高中生大口吃肉、大口喝飲料，好不暢快輕松。

    「看他們吃就想到我們高中的時候。」沒跟那群學生們坐在一塊，另外開了一爐慢慢吃的金多賢以及唐曄兩人，完全沒有爭奪食物的煩惱，可以慢條斯理的享受。

    唐嘩淡淡的看了一眼那群沒吃相的孩子們一眼，「會嗎？」又繼續優雅地翻烤著柳葉魚，他燒烤的技術絕佳，魚皮微焦，魚肉軟嫩，賣相跟專業的烤出來的沒兩樣。

    他把烤好的三尾柳葉魚全夾進金多賢的盤子里，她的「食力」也不輸給那群正在發育的高中生，兩人坐的四人桌上有四疊空盤，那些肉大半都進了她的肚子里。金多賢聽出他語氣中的不屑，抬眸看著他那張跟這種熱鬧的店完全不搭的貴氣臉。

    贊嘆于他長得太好看的同時，她也想到這家伙真是選擇性失憶癥啊！現在優雅好看的用餐姿態，哪有她剛認識他那時候，餓到雙手發抖，看見面包就狼吞虎咽的吃相，想到這里，她忍不住嘴角上揚，雙眼晶亮。

    她壞笑的模樣讓唐曄眉一挑，不用想也知道她肯定要嘲笑他了。

    果然。

    「哎呀，你真是貴人多忘事，以前放學後我們都去吃雞腿飯的，你可是大口咬雞腿呀！」金多賢誇張的說他以前有多麼的不拘小節，多麼的豪邁，跟現在矜持的模樣差了十萬八千里。

    就知道她會說這個，他的黑歷史也只有她敢當著他面前肆無忌憚地拿出來說笑吧，那時候他為了要讓自己變強壯，可是很努力的吃呢。

    「我已經脫離青春期很久了。」唐曄沒有把她的調笑放在心上，高明的為自己解圍。

    哪個青春期的男孩不是一天到晚覺得餓？況且他以前再怎麼餓，也不會做出爭食這種事，尤其爭的還是沒熟的肉，思及此，他不住想著這些男孩的腸胃真好。

    「愛面子，哈哈，我看穿你了。」金多賢嘲笑完，又轉頭去看那群吃得開心的學生們，過了一會兒，當她再轉回頭面對唐曄時，原本喜悅的神情卻被煩惱取代。唐曄馬上就察覺了她的異狀，問道︰「怎麼了？」

    「下午戰果出來之前，有大學來邀請遠棠和博仁入學，雖然不是國立大學，但也是私立還不錯的學校，我覺得校方開出來的條件挺好的，他們也有意願，隊里的高三生都有了預定的大學，還有人要念體育大學呢，我很為他們開心，但就是任念順，國家代表隊的教練看上他了，希望他能加入國家隊，但他拒絕了，我問他想不想念大學，或是想啥什麼專業，他卻什麼都不說，我好煩惱啊……」

    唐曄一邊聽著，一邊將視線調向任念順，他有著健康的麥色皮膚，一雙眼陣黑白分明，他和其他血氣方剛的男孩不同，個性沉穩溫和，連表情看起來都很溫柔。

    金多賢帶的跆拳隊學生中，他對任念順的印象最深刻，不只因為他最認真練習、最聰明，也是因為他是金多賢最喜愛、有最大期待的學生，可惜他家境清寒，要不是能領到清寒獎學金，任念順連高中都沒有辦法念。

    唐曄想了想，說道︰「我找個時間問問他。」男人跟男人之間，有些話比較好談，金多賢再怎麼男孩子氣，終宄是個女人，也許任念順有不願讓金多賢知道的難言之隱。

    「交給你我就放心啦！」金多賢聽他願意幫忙，也就放心了，繼續放開來大吃，把唐曄烤給她的魚呀蝦呀肉呀全部吃光光。

    用餐時間兩小時結束後，一行人離開了店家。

    「謝謝曄哥請我們吃飯！」

    一群高壯的男孩子們在店門口，齊聲向請客的唐曄道謝。

    「這是獎勵你們的辛勞，但你們可不能因此松懈，還是要繼續努力練習，為接下來的國際比賽做準備。」

    唐曄提醒他們，也鼓勵他們。

    「是！」

    「好啦，今天就到這里，捷運很近，你們快回家告訴家人這個好消息吧，明天不用晨練，睡飽點再來學校，不過你們可不準遲到，要是敢蹺課你們給我試試看！」金多賢最後威脅了一下他們，又跟他們鬧了下，催促他們回家了。

    學生們大多都坐捷運，于是一行人便往捷運站的方向走，金多賢則是要坐唐曄的車，正好他的車子停在捷運附近的地下停車場，于是兩人跟在學生後面往同一個方向走。

    考慮到店租，通常燒烤店不會開在大馬路上，只會開在鬧區的小巷中，吃的、喝的、穿的各種店家都有，當然也有小攤販，人很多，車子也不少，他們就像排路隊那樣一個接一個走在騎樓。

    就在這時，對面一名機車騎士快速搶走了一個女性路人的皮包。

    「我的包包！搶劫！」意識到自己被搶了，女人驚慌尖叫。

    「追！」

    男孩子們都急著要去追壞人，可是大家才剛反應過來，任念順已經追了過去。

    「阿順的反應也太快了，走，我們快去幫忙！」其他同伴也很有義氣的快步跑了過去。

    「你們小心點，別打人啊！聽見沒有？！」金多賢並沒有阻止學生的見義勇為，只擔心他們一時太激動會打傷人，他們剛拿下全國冠軍，接下來要準備兩個月後的國際比賽，如果這時候發生什麼暴力事件影響到比賽，那就不好了。「去看看。」唐曄握住金多賢的手，跟她快跑了過去。

    其實他平常除了教這些孩子們專業技巧，也教導他們防身術，憑那群男孩的身手，他其實並不擔心，只不過為了避免意外發生，還是去看看比較妥當。

    就在距離一百公尺左右的地方，他們看到了一群人聚集，小巷弄里人車多，搶劫的人車速快不起來，轉彎時被任念順一個飛撲撞下摩托車，正好跆拳隊的同伴們也趕到了，搶劫的人無法順利逃跑。

    金多賢松了口氣，嘴上帶著笑，她想這點小事，應該難不倒他們……

    「講話啊，不會講話了？撞倒我兄弟，害他受傷，不包個三、五萬紅包，再擺酒請客，怎麼說得過去？」

    「我放你媽的拘屁！他搶劫，沒打他我已經很客氣了！」

    這種火爆反擊的口吻金多賢很熟悉，不就是她倚重的隊長林博仁嗎？

    那孩子兩年前還沒加入跆拳隊的時候，就是這種講話方式，老是把打架單挑掛在嘴邊。

    嗯……情況好像……跟她想的不太一樣啊，她下意識地望向唐曄，見他也皺起了眉頭。

    「怎麼回事？」

    「教練，他們突然一群人冒出來，說阿順傷人，要他賠醫藥費！」眾人氣壞了，看見金多賢和唐曄到來，馬上氣呼呼的告狀。

    金多賢跟唐曄擠到前方，就看到學生以及人數相當的不良分子正在對峙，雙方你來我往的叫囂，學生堅持要搶劫的人交出東西，還要把人送到警局，至于對方嘛……那騎機車搶劫的，並不是個人行為，而是一個在這個地區橫行的少年集團，專在人群中出手，利用鬧區人多追捕不便，以及社會越來越冷漠的風氣，專門在這里搶劫、偷竊、欺凌弱勢的灘販繳交保護費。

    誰知這次被一群學生追上，讓搶劫犯無法趁機將搶來的皮包轉給來接應的同伴，這一失手，不良集團的人都出現了，除了想要救下自己的弟兄，也要為難一下多管閑事的高中生。

    「教練？是老師啊，那好，就讓老師來處理！」集團中年紀最大的，看起來就是這群青少年的頭頭，年齡大約三十歲，頂著一顆大光頭，小眼楮閃著惡意，看見金多賢出現，不住嗤笑，口頭上也沒有尊敬之意。

    「老師講講啊，學生在校外參與暴力事件，要怎麼處理？把我們兄弟傷得這麼重，是不是應該記個大過？」

    「不然你想怎樣？」金多賢一聽也火了，口氣也不好了起來。

    「我也不是那麼不好講話，就像我剛才說的，包個三、五萬紅包給我小弟壓壓驚，再請我們一干兄弟吃飯。」光頭男人伸手摸了下金多賢的下巴，調笑道.？「當然，如果老師來陪陪我，那就更好了！」

    「不要踫我教練！」

    男孩們看到自家教練被調戲，個個眼紅腦充血，紛紛掄起了拳頭，眼看就要引發一場群毆。

    「啊——啊浮浮——住手！」

    只不過男孩們還沒有動作，就聽到光頭男人殺豬般的慘叫聲。

    「你居然敢。」唐曄閃電般的出手，他表情淡然，眼神沒有感情，他的嘴角甚至是上揚的，他緊緊扣住光頭男人踫金多賢的手，用力的反折到背後。

    金多賢震驚到說不出話來，這是她第一次被調戲，而且這種感覺超差的，她驚怒的瞪著被唐曄制伏的男人，有種吃了蒼蠅的惡心感，讓她反胃。

    可現在不是吐的時候，原本就已經火藥味十足的氣氛，在唐曄出手後變得更加劍拔弩張，那些不良分子不淡定了，沖上來就是直接動手。

    「放開我老大！」

    「別踫我教練！滾！」
雙方互相推搡，眼看就要打起來，金多賢好焦慮。「別打架！」這些孩子好不容易才洗白，有好的名聲，而且本來是路見不平的俠義之舉，若變成斗毆事件，對他們太不利了。

    金多賢擋著這個，再擋著那個，可是就算她力氣再大，一個人也抵擋不了這麼多小伙子。

    其中一個比較年輕的不良分子見戰況不利，而且還沒有人報警，就去找了棒球棒來，想也沒想，直接揮棒攻擊他認為最弱的那一個，也就是在場唯一的女人。

    「多賢！」唐曄想也沒想，馬上放開光頭男人，再一腳踢開少年手中的球棒，接著張開雙臂緊緊抱住金多賢。

    他做好肉身當護盾的準備了，那些人肯定會抄起被他踢落的球棒攻擊，但……沒有預期的疼痛，只有哀號「哎喲，熱鬧喔！」一道突兀又充滿戲膽的男人嗓音響起。

    「啊——痛痛痛痛，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啊，皓哥——」原本氣焰囂張的光頭男人，這會兒不但語氣放軟，還非常蓉的求饒。

    「我也想好好說話做個文明人，但就是有人不肯聽話，讓我連假都不能好好放。」男人語調輕松，但動作卻是快狠準，他用警方制伏歹徒的標準動作，輕松的將光頭男人壓制在地，伸手掏出身上的手銬，將光頭男子銬住。「我以竊盜、傷害等罪逮捕你……還有你們這幾個不好好念書跟著這個廢物混的，一個都別想逃！」唐曄的胸膛擋住了危險，也擋住了金多賢的視線，她呆呆的靠著他，她的視線只能看見他的脖子，她驚誑的發現，原來他已經長得比她高、比她壯，還能夠保護她了。

    這讓她頭暈暈的，有些閃神，腦中好像有什麼東西啪的一聲響起，但她來不及捕捉那思緒，便聽見唐曄用冷淡中帶著緊張後怕的語調說道——

    「幸好你沒事。」

    她還沒來得及細想回味，唐曄便已放開了她，轉過身向突然冒出來解圍的男人道謝。

    那是個五官俊朗、身材高大，有點痞氣的男人，穿著藍色襯衫黑長褲。

    「多謝，請問先生貴姓？是哪間分局的員警？」

    「別客氣，這幾個是我的‘常客’。」其實他是便衣警察，不需要穿制服。

    「你們和學生都沒事吧？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來××分局找我，我叫成皓。」等等，成啥？這名字好耳熟，金多賢用鈍鈍的腦子思索著，接著她往旁邊跨了一步，看到對方的長相，她驚喜的大喊︰「成皓？皓哥？」

    成皓原本跟唐曄聊得正愉快，想著這個斯文的男人，剛才那回旋踢真是太標準了，簡直可以拍示範教學的影片了，就看見一個英氣十足的女性，對著自己喊自己小時候當孩子王的稱呼。

    「欸？」成皓驚訝的一挑眉，眼前的女孩子，他倒是看了好幾眼才認出來。

    「你是……多賢？哇，你變漂亮了耶！」

    「皓哥，果然是你！」金多賢頓時忘了學生也忘了唐曄，快步來到成皓面前，用一副崇拜偶像的姿態望著他。「好、好久不見了。」

    「對啊，十幾快二十年了……等等再來敘舊啊，我現在想到一件重要的事。」

    成皓笑得更為燦爛，他勒緊了光頭男人。「你剛剛想動她？你知道她是誰嗎？她可是我的鄰居小妹，你不要命了你！」

    唐曄是第一次看到金多賢露出這種興奮、害羞、崇拜的模樣，「你認識他？」

    「我們小時候是鄰居，以前都是他帶著附近的小朋友一起玩的，我的跆拳就是他教的。」金多賢嘆道︰「皓哥真的搬回來了啊，沒想到長大後他還是一樣帥……」

    唐曄不再多說什麼，他看看濃眉大眼的成暗，再看向一臉痴迷的金多賢，他的眉頭皺得死緊。

    「哈啊——」早上九點，頂著一張沒有睡飽的臉，青春期愛吃愛睡的高中生，假日沒有睡到自然醒，也沒有跟家人、朋友出去玩，早早就背著道服來到學校。

    「早啊，還沒睡醒啊？」在道場門口坐著，身邊擺著一個大紙箱的金多賢，笑著從紙箱中取出早餐，遞給剛到的學生。「快吃早餐吧，吃完休息一會，九點半開始練習。」

    原本還睡眼惺忪的學生馬上精神抖擻的大喊一聲，「謝謝教練！」早餐是大大的漢堡，里面還夾了培根和雞腿肉，再配一杯冰奶茶，早上就吃這麼好，重點是免費，再幸福沒有了，他拿著熱騰騰的早餐，往老位置、伙伴們都愛的茄苳樹下望去，大家都在那里打屁聊天邊吃早餐，他也過去會合了。

    「都到了。」唐曄喝著熱咖啡，數著學生的人頭，大家都很準時，尤其在經過全國比賽之後，這些孩子們更努力練習了。

    包括那個平時假日很少來的全國冠軍任念順，上周他還帶著弟弟妹妹們來學校看他練習，這個星期他是一個人來，想必是他父親今天不用工作，他才能放下年幼的弟妹吧。

    唐曄一邊思索一邊喝著咖啡，邊看著金多賢將紙箱拆開壓平，但還有多一份早餐擺在一旁。

    早在來學校前他們就已經先去早餐店吃過早餐，這一份是多出來的，而且還跟那些男學生吃的不同，是總匯三明治，奇怪了，她到底是為誰準備的？

    他還沒來得及將疑問問出口，就得到了解答。

    「哇，真早啊，多賢，你真的在當老師啊，嘖嘖嘖嘖。」

    身形高壯的男人逆光而來，唐曄微眯起眼，適應光線後，看清了那個男人的五官。

    是成啥，半個月前出手解圍的成警官，是金多賢青梅竹馬的鄰居大哥哥。

    成皓看到唐曄也在，微笑著向他打招呼，「唐曄，你好。」

    唐曄微微點頭當作回應。

    「皓哥，早啊！」金多賢一看見成皓，馬上咧開大大的笑容，殷勤地遞上早餐。「我幫你買了早餐喔！」

    「是陳媽媽早餐店的總匯三明治，我好久沒吃了，謝啦！」成暗也不客氣，坐下來便開始吃早餐，一臉的回味。「我搬走都快十五年了，這麼多年都在南部，最想念的就是這個味道了，跟我小時候吃的一模一樣……本來剛值完班還有點累，現在一吃，精神都來了。」

    「皓哥，你剛下班就過來呀？等一下跟他們對練會不會太累？」金多賢聽見了關鍵字，關心地詢問。

    「遇到大案子三天沒睡也是常有的事，不過是跟一群臭小鬼對練，還好還好。」成皓一臉沒事的樣子，咬著三明治。「那些孩子在哪里？啊，我看見了，我去找他們聊聊天。」成皓捧著還沒吃完的早餐往孩子們走去。

    金多賢沒攔他，看時間還早，將折好的紙箱拿出道館外頭。

    自成皓出現便沒說話的唐曄，看著金多賢心情愉悅地哼著歌，拿著紙箱輕快的踏出了道館，離開前居然還朝學生的方向看了一眼，她在看誰，他不用想也知道。

    自從成皓那家伙出現，分散了不少她的注意力，很常聽見她提到成皓這個名字，他也從她的口中知道，成暗就是她家人替她安排的相親對象。

    一口喝光手中的咖啡，唐曄沒有表情的捏扁紙杯，站了起來，跟在金多賢身後到了附近的垃圾場。

    金多賢丟完紙箱之後轉身，就見唐曄站在自己身後，她嚇了一跳。「怎麼不出聲，嚇死人了。」

    「他來做什麼？」唐曄語調清淡，好像只是隨口問問，同時將咖啡杯丟進回收桶里，用行動告訴她他是來丟垃圾的。

    「你問皓哥來做什麼呀？是阿順啦，他前幾天告訴我他想念警校，希望我能幫幫他，其實我對警校什麼的也不是很了解，就問皓哥有沒有空來學校跟阿順聊一聊，也讓皓哥來看看他們……你知道皓哥在警大里面教防身術嗎？他以前進過國家代表隊喔，差點就成為奧運選手了，年底的比賽，看看皓哥能不能給大家一點建議，畢竟我沒有這種國際大賽的經驗。」金多賢想到要帶這群孩子們征戰國外，壓力也很大。

    為了學生，金多賢會願意去求任何人，她是一個很好的老師，這一點唐曄理解，但看她這麼崇拜一個男人，他卻非常不是滋味。「成皓……」

    「皓哥怎麼了？」

    「你很期待跟他相親嗎？」他定定的瞅著她。

    「你說什麼啦！」她羞窘尷尬的捶了他一拳。

    她怎麼知道那麼巧，雙方都因為工作無法成功的相親，居然因為一次意外的相遇而見到面，而且還被唐曄看見了。

    說也奇怪，她跟唐曄都這麼熟了，被他看見她的相親對象又如何？她怎麼會這麼不好意思啊？而且她也早就跟唐曄說過她要相親啦，為什麼會這麼窘呢？

    算了，想不通就不要想了。

    「就像你說的啊，就當交個朋友，我和暗哥十幾年沒見面了，他們一家都搬去高雄，他也是最近才調回台北，家人也跟著他一起回來住……」金多賢自顧自的講起跟成皓重逢之後，兩家人又重新有了聯絡的事。

    「小時候皓哥可狠了，我們要是打架輸了，都會被他臭罵一頓。」

    唐曄若有所思的瞅著她，無奈的想著她的腦袋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開竅，而且他不要求她能夠完全理解他的心意，只要稍微有一點點感覺就好了，唉。

    丟完垃圾回到道場，金多賢先去換上道服，差不多九點半，學生們也換好了道服來到道場，她領著學生們閉上眼楮靜坐。

    成皓向坐在身旁的唐曄禮貌地笑了下，點點頭，然後閉上眼楮，雙手自然的擺在膝上，靜坐。

    唐曄的眸光掃過成皓，他比自己高一點、壯一些，皮膚黝黑，五官也與自己的清俊爾雅不同，濃眉大眼的，穿著白色的跆拳服是外放的凜然模樣，他再看向成暗腰間的黑帶，與他是相同的段位。

    這個男人的出現，讓唐曄有種失控感，他不喜歡這樣的感覺，而且成皓的五官和散發出來的氣息，就跟十年前金多賢主動告白的那個籃球隊隊長相似，不，應該說，那個籃球隊隊長像成皓。

    靜靜地環視道場，唐曄的視線停留在前方的金多賢身上，他定定地將她沉靜的身影映在眼底，而後，他緩緩的閉上眼楮。

    讓敵人知難而退是他的專長，而情敵也是敵人的一種。

    不管成皓對金多賢有什麼想法都無所謂，重點是，他不會讓金多賢對成皓有多余的想法。

【第五章】

    九點四十五分，暖身結束，對練開始，場內兩兩一組捉對廝殺，金多賢拉著任念順來到成暗面前，大力稱贊，「皓哥，阿順是今年全國大賽第一名喔！他才練始拳不到兩年，很有天分，很多大學都想爭取他入學，但是他都拒絕了，他前幾天才跟我說他想進警大，我想皓哥你有國際比賽的經驗，現在又是刑警，就請你指導指導他吧。」

    成皓看著金多賢，她跟小時候的粗黑矮壯不同，明顯有了女性特質，性格嘛，倒是跟小時候一樣，急急火火的，提出要求半點也不客氣。

    「小事一件，沒問題。」成皓爽朗的答應了，說完，他不免感嘆道︰「多賢，你倒是一點都沒變，從小你就愛照顧人。」

    成皓出社會多年，又在警界工作，除了辦案過程勞心勞力，警局內部的勾心斗角也很累人，不像和她相處，雖然兩人多年未見，但還是有種熟悉感，而且他真的很欣賞她那始終如一的直爽個性。

    「沒有啦……」金多賢被小時候崇拜的大哥哥贊美了，有點害羞。「哪有什麼照顧人，我這是雞婆。」

    「你這雞婆的個性倒是很適合當老師，不錯不錯，高中體育老師很適合你，聽說他們以前問題不少，現在看來你把他們教得不錯。」

    那日在街頭重逢後，成皓利用職權查了一下金多賢以及她的學生，因為那些學生們的血氣方剛模樣，真不像乖乖的高中生會有的啊。

    這一查可不得了，其中有幾個在國中時曾接受保護管束，沒想到上了高中之後居然乖乖的練起跆拳道，若不是她的雞婆，他想，那些一被激就沖動的笨孩子們，不是被黑道網羅當炮灰，就是自己鬧事把自己搞到退學了吧。

    「哈哈，那是大家不嫌棄啦……阿順，叫成警官。」金多賢見成皓親切的話當年，還一直贊美她，她開心得都要飛起來了。

    「成警官，我是任念順，請你指導我。」高頭大馬的任念順慎重的行了九十度的鞠躬禮。

    「皓哥，阿順就請你多多指點，他可是我們出國比賽的主將。」金多賢完全不給成皓拒絕的機會，強硬的塞人。

    「嘖，你個死丫頭，先聊個天都不行。」成皓笑了出來，但也不覺得她討厭，大概是因為這丫頭的得寸進尺都是為了別人吧。

    就是這麼為了別人才沒對象吧？

    「我爸媽說當老師好，工作穩定、上下班時間固定，能照顧家里，我看也未必，你比我還要忙，幾次相親你都推說要帶學生訓練、比賽，還有家庭拜訪、課外輔導啥的，你如果對自己的感情雞婆點，就不會要靠相親找對象了，要不是上次在路上巧遇，我還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到你的面。」成暗調笑道。

    「相親？！」任念順聽見了關鍵字，震驚地抬起頭。「教練，你……相親？」他不敢置信的伸手指了指金多賢，再指向一臉稀松平常的成暗。「跟成警官？」

    「唬，閉嘴。」金多賢深覺丟臉，要學生閉上嘴。

    可惜來不及了。

    「相親？！教練去相親？！」

    「哈哈哈，是因為被物理老師拒絕的絕望嗎？」

    「喔喔喔喔I成警官是教練的相親對象嗎？武力值這麼高，行呀，這樣我們就不用擔心教練把另一半給打折了。」

    其他隊員紛紛胡鬧起來，畢竟金多賢的師長尊嚴薄弱，沒有學生怕她，跟她相處就像在跟朋友玩鬧一樣。

    「吵死了，閉嘴啦！」金多賢深覺羞恥，可是沒有人理會她。

    「安靜。」

    突然，清冷簡潔的兩個字傳了出來，聲音不大，也沒有半點威勢，但就讓那群起哄的男孩們全都乖乖的閉上了嘴巴。

    唐曄沒有任何情緒的眼神，淡淡掃過那群噤聲的孩子們，再用那清冷低沉的聲音說道︰「繼續練習。」

    「是！」男孩們氣沉丹田，大聲回應，臉上的調笑表情也都不見了，忘掉剛才令人在意的八掛，正色的練習。

    唐曄倒是比金多賢這個正牌教練要有威儀多了，但其實金多賢很受學生的愛戴，否則學生們也不會因為她被調戲就氣得要打人，那些孩子們嘴上說說鬧鬧，但對金多賢是非常敬愛的。

    在成皓這個三十二歲的警界老油條面前，二十六歲的唐曄就是個小男人無誤，可是這麼出色的男人可不多見，他一看就是那種用智力達成目的的男人，沒想到他的武力值也不差，憑他那天能一腳踹掉歹徒手中的武器，保護金多賢，他就看出這個男人不弱。

    但這個不弱的男人卻以保護的姿態在金多賢身邊，到哪都能看見……

    「唔。」成皓挑眉，看著直視著自己的唐曄，笑得有點變態。

    他身為刑警，工作危險性高，上班時間長，作息也不規則，尤其遇上大案子時，禁休是常有的事，加上一般人對這行業的偏見，他已經很習慣這樣的工作無法維持一段穩定的感情。

    他都已經三十二歲了，還沒結婚生子，身為獨子的他，當然老是被父母催婚，為了讓父母不再叨念，他只好答應相親，而且他認為，不管用什麼方法認識對象，一旦愛情降臨，他是能夠感受到火花的。

    可是他與金多賢多年後再相遇，倒是沒感覺到兩人之間有什麼火花啦，只有懷念而已，反倒是她和唐曄之間，那火花根本就是劈里啪啦燃燒著，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多賢，練習了。」唐曄提醒金多賢別在那里聊天了。

    「喔，好，就來。皓哥，阿順就麻煩你了，盡量電他沒關系，他很能吃苦的，我先去忙了，有事再叫我。」金多賢也覺得自己聊太久，加上被學生知道兩人要相親一事，現在有點尷尬，急著要閃開。

    「好，你去忙吧。」成皓擺擺手笑道，看著金多賢乖乖的走向唐曄，他玩味的摸著下巴思索。

    以他對相親的理解，那就是父母為單身、沒有感情對象的子女安排適齡的結婚對象，重點是，單身。

    「該不會多賢那丫頭遲鈍的毛病多年都沒有改過來吧？」

    金多賢那個對信任的人沒有防備的性格，早在電話中就已經向他交代了唐曄的身分，她說他是好朋友的弟弟，也就是她的弟弟，她從高中就保護到現在的男孩子。成皓好笑的想著，以唐曄剛才那不怒自威的氣勢，到底是誰保護誰呀？她有沒有搞清楚狀況呀？

    「唐曄常來陪你們練習嗎？」成皓問向任念順。

    「曄哥只要不出差，就會來陪我們練習。」任念順回道，語氣中充滿了對唐曄的景仰。「曄哥很強，他算我們半個教練了。」

    「我知道他很強。」成皓肯定唐曄的能力，但他更好奇「半個教練」的意思。「他跟你們教練是什麼關，任念順被問倒了，他期期艾艾，欲言又止，可是眼前的男人是除了唐曄之外，他第二個崇拜的對象，他以後也想當警察，想給這個厲害的大人好印象，所以他不能說謊……

    「我、我不敢說。」其實這也是事實了，他還真不敢說，因為說了，曄哥一定會捶死他們。

    「噗——」居然是這種答案，成皓不禁笑出來。「這是唐曄的囑咐吧？」他認識的金多賢，才不會讓學生露出這種有話不敢說的表情呢。「好，我知道了，不會出賣你的，怎麼那個臉呢？來，你現在跟我打一場，我看看你的攻勢，看你對上韓國的選手有多少勝算。」

    「是。」任念順見成皓不再追問，松了口氣，沉澱心情，培養殺氣，凌厲地出招了。

    成皓驚艷于任念順的表現，不論是跆拳技巧、不服輸的毅力，以及那份上場之後就燃燒起來的殺氣，他真的才學跆拳不到兩年嗎？

    而且這孩子眼神清澈，充滿正氣，聽說他成績也不錯，就是家境清寒沒有升學的機會，看來他可以問問有沒有獎學金以及保送的名額，替這個孩子爭取進入警專或警大的機會。

    唔，孩子的事情好解決，但他童年玩伴兼相親對象那里，怎麼那麼的令人在意呢？

    幾場對練結束，成皓指導著要在國際比賽上對戰外國選手的跆拳隊成員們，一邊分心去看金多賢和唐曄。

    這一看可不得了，他那個從小就沒心沒肺、大剌剌的鄰家小妹，居然給唐曄遞毛巾，普通朋友會這麼體貼嗎？還有，那個笨丫頭，有沒有意識到唐曄已經不再只是朋友的弟弟，而是一個比她強大的男人了？


一通電話打斷了成皓的思緒，是局里通知有大案子，要他馬上回局里一趟，他可是值班到早上八點，一整晚都沒睡呀，眼看又是幾天不睡覺的節奏。

    他嘖了一聲，結束通話後，目光再次投向金多賢和唐曄，他覺得需要做點什麼才能平復他不能睡覺又不能好好吃飯的煩悶。

    他得承認，只要一忙起來，他的內心就會有點扭曲變態，想要玩點什麼，而他本來就打算要戲弄那個沉著的死小子，不巧又有工作上門，讓他更想玩得激烈一點。

    「局里有事，我要先走了。」成皓隨興的脫下道服，拎著自己一小袋東西向金多賢道別。

    「皓哥，你要走啦，本來還想跟你一起吃午飯呢！」金多賢可惜的道，「你來幫忙，我想謝謝你。」言下之意是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只能一頓飯當作酬謝。

    「午飯？」成暗故意睞向站在她身旁，一身白色道服、具有高手風範的唐曄，他一臉八風吹不動的樣子，但身為男人，當然能感受到那份對侵略者的防備，他覺得有趣極了，笑容不自覺加大，用著會讓唐曄氣死的語調，再次提道︰「是補償我的相親飯嗎？沒問題。」

    他早就發現了，學生聽到金多賢要相親在瞎起哄的時候，唐曄的表情可難看了。

    「皓哥說什麼啦，很煩耶！」金多賢沒好氣的給了他兩記白眼，意思就是夠了喔!自從兩人再次有了聯絡，他就老是拿相親的事來嘲笑她，但是以她對他的了解，他只是在胡鬧，沒有當真的意思。

    「我是認真的啊，相親嘛，好好聊一下未來呀，比如結婚要請幾桌、生幾個小孩之類的……」

    「要不要討論以後家用誰管？」金多賢受不了的又瞪了成皓一眼。

    照理說，成皓會是她喜歡的類型，就像她看見這學期新來的物理老師一樣，有心動的感覺，但是她和成皓實在太熟了，童年玩伴的感覺大于男女之間的火花，頂多再加點小時候對大哥哥的崇拜，如此而已。

    成皓聽了她的回答，差點噴笑，她真是數十年如一日，完全不會看臉色，成皓快速掃了一眼唐曄的臉，只見沉著冷靜的唐曄，用著令人發毛的眼神回望他，再望向金多賢。

    唐曄清俊好看的下顎緊了緊，那副隱忍不爽的模樣，取悅了成皓，但這樣還不夠，成皓決定最後再添把柴。

    「沒錯，要討論的事情很多呢，你要是有時間就聯絡我，我一定到，先走了，Bye。」

    放了一把火，成皓拍拍屁|股離開了，至于那個沉著的死小子會有什麼反應，等他忙完這個案子再來問金多賢。

    他就是覺得，一定會很有趣呀!「記住今天的練習，明天好好休息，不要忘記周一早上六點半到，誰敢遲到試試看！都回家吧。」

    「謝謝教練。」

    中午十二點，固定周六上午的練習結束，金多賢讓學生們回家，免得耽誤他們和家人相處的時間。

    很快的，偌大的道場就只剩下她和唐曄，她照例巡視鎖門，當她鎖緊了道場所有的門窗，來到擺放獎杯的玻璃櫥窗前，忍不住打開，取出最新的那一座全國團體賽的冠軍獎杯，自豪的想著，這是她帶領學生拿下的第一座獎杯，回想著比賽時的熱血、激情……她還想要在這個裝滿了跆拳隊榮光的櫥櫃，再添一座國際比賽的獎杯。

    她把獎杯放回櫃子里，又開始想著要請有國際比賽經驗的教練來指導孩子們，也想找營養師來給他們上課，讓他們知道在比賽前如何照顧自己的身體，也想抓他們去做各種負重、伸展訓練，以期達到最好的體能上場，可是經費……

    「你就這麼想相親？是因為想嫁人，還是因為對象是成皓？」

    在金多賢帶著無限的期望和煩惱思索時，聽見了唐曄前所未有的火藥味語調，她訝異地回過頭，就見他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而她居然完全沒有察覺。

    「你怎麼了？」察覺到這個很少生氣的男人正在發火，她的態度變得小心翼翼的，但又感到疑惑。「奇怪，你生什麼氣啊？」

    望著她那雙疑惑不解的眼眸，他覺得自己很可笑。

    等什麼呢？自信什麼呢？默默的等待著、守護著，結果一個成皓的出現，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不，應該說不只是成皓，還有那個今年才出現的物理老師，在他到英國出差的兩個月，她就對那個男人有好感，更不用說再之前的化學老師、英文老師，又更早，在她還在念大學的時候，那些個雄壯威武的學長們。

    他已經等得夠久了，也等到沒有耐性了。

    「你搞錯了，多賢，我不是生氣，是吃醋。」唐曄又往前一步，望著她。他已經不是那個比她矮小、要她鞭策的少年，他是成熟穩重、能撐起一片天的男人，而她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蛤？」金多賢呆了、傻了，她愣愣的瞅著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眼前的男人穿著白色道服，踩著穩健的步伐朝自己走來，讓她覺得有點可怕，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他，那雙帶著侵略性的眼神，像要搶走什麼東西似的，眼中燒著火。

    金多賢一時反應不過來，腦袋一片空白，呆呆的反問︰「吃什麼醋？」說完，她在心里暗罵自己，現在這個問題重要嗎？金多賢，你白痴啊！

    「成皓。」他直截了當的回道。

    他怎會沒看出成皓的戲弄之意？又怎會沒有看出成皓對金多賢的態度就只是對老朋友的熟稔，但他還是在意，他就是不喜歡她要跟這樣的男人相親。

    成皓一點都不在意她的粗魯直白，反倒很喜歡，而她在成暗面前也自在坦然，盡情的做自己，唐曄以為，她只有在他面前才會表現出真正的樣子，也只有他能接受她的直率可愛。

    十年來平靜無波的，突然出現了一個跟自己一樣存在的對手，他怎能不吃醋、不生氣？

    他只想當她心中最特別的那個人，現在開口，也是為了要搶到那個最特別的位置。

    「你干麼吃他的醋？」金多賢說完，覺得自己又蠢了。

    「你還不明白嗎？」唐曄不想再等她開竅了，決定把話說清楚，「你問我怎麼還不交個女朋友，你怎麼不想想，你一通電話我馬上到，我工作忙，假日卻陪著你來教你的學生，我的心意，你始終沒看見。」他又上前一步，跟她的距離近得只要伸手，他就能將她擁入懷中，但他仍君子的沒有動作，只是認真無比的看著她，深情地道︰「多賢，我喜歡你很久了。」

    她覺得自己好像被雷劈中，怎麼腦袋里嗡嗡作響？這個從她高中時一起長大的男人，她最好朋友的弟弟，居然說喜歡她很久很久了？！

    天哪，這一定是幻覺！

    「唐曄，我不知道……」金多賢現在腦子不只是當機，而是被核彈打到，碎到不能再碎了，整個人無法反應過來。

    唐曄喜歡她喜歡她喜歡她，這……怎麼回事呀？真的還假的呀？

    愛情就在自己身邊，她卻從來沒有發現，也無從察覺，那是因為……

    「我、我把你當弟弟。」在金多賢眼中，唐曄就是唐曄，不是戀愛對象。

    「弟弟？」這並不是唐曄想要聽見的答案，他的眼神突地變得銳利。

    他陪伴了她十年，男孩的青春歲月都耗在她身上了，結果她居然說只把他當弟弟？

    他清冷貴氣的氣質配上那尖銳的眼神，是金多賢從來沒有見過的面貌，在她面前的他總是溫和的，從來不會擺出這副格林集團海外事業部經理的強勢面孔。

    「我從來都不想當你的弟弟。」伴隨著侵略眼神而來的，是唐曄的逼近。

    她咽了口口水，腳步像是有自己的意識，步步後退，她覺得現在的他很可怕，他他他他……想干麼？

    「你你你你有話好說！」別一言不合就打她，她是真的把他當弟弟呀……

    「在你身邊多年，太近了嗎？近到你沒有意識到，我已經不是以前那個需要你保護的男孩。」將她逼到牆邊，退無可退，他抬起雙臂抵著牆面，將她困在他制造出來的小小空間里。

    這、這是什麼情形？偶像劇里會有的片段呀，是會讓她臉紅尖叫「好想跟女主角一樣喔」的場面，現在她被壁咚了，可為什麼她的腦子里什麼粉紅色的想法都沒有，只有一片空白？

    「我喜歡你，喜歡到願意花時間在你身上，你在意的人事物我同樣在意，我喜歡你，不願意你在別的男人面前也能那麼自然自在，就算是童年玩伴也不行，你只能在我面前做你自己。」惜字如金的唐曄難得一口氣說這麼多。

    他如此強烈的感情表達，讓金多賢無處可逃，「那那那那個……」她舌頭打結，連話都說不好，這時候只能靠本能了，她伸出雙手貼上他的胸瞠，使出力氣想把他推開。「別別別這個樣子！」居然推不開？！

    唐曄見她六神無主、語無倫次的樣子，還嫌刺激得不夠，他大手覆住了她擺在自己胸前的手，微微彎腰，快速親了她的唇一下。

    她嚇得雙眼倏地瞪大，兩頰頓時泛紅。「你——」這可是她的初吻啊！二十八歲才失去初吻，說出去多丟人啊！但是現在指控他，也很丟人……

    唐曄見她快要過熱當機的表情，微微一笑，當然知道她表情的震驚為何，初吻嘛，他陪伴她十年，當然沒有讓任何人越過他先馳得點，今天的刺激夠了，他決定見好就收。

    讓她知道他的心意，讓她注意到一直守在她身邊的自己，其他的，他可以慢慢計劃。

    「多賢，你別去相親了，你想談戀愛，我就是最好的對象，我很喜歡很喜歡你，我是很認真的，我給你時間考慮，不過我要先提醒你，我的耐性，快耗完了。」到時候別怪他用盡手段嘍。

    金多賢還是傻呆愣，唇上的感覺溫溫的、熱熱的，看著眼前對自己微笑的唐曄，她還是不敢相信。

    他……喜歡她，這是夢吧？是吧？

【第六章】

    風漸漸涼了，當風吹過樹梢，吹落了幾片枯黃的樹葉，這代表冬天不遠了。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望著辦公室窗外片片飄落的樹葉，金多賢薄弱的文學素養，讓她無法念出和這個季節相符的詩詞來，但這悲涼詩句有點符合她心情，她現在真的很悲涼。

    低頭，看著桌面上的報表，那是一個月後要帶跆拳隊的成員赴美國比賽的花費，她今天早上又去向總務主任請款，請求再請求，但撥下來的款項完全不夠支付龐大的出國費用。

    「競技啦啦隊也要出國比賽，學校也沒有給太多的經費，機票也是啦啦隊成員自行負擔，你們跆拳隊是第一次出國比賽，不能因為你們而特例撥款，我會再想想辦法，金老師，你可以去拜訪一下學生家長，說明比賽的重要性，讓家長有點參與感。」

    總務主任這麼回答她的，給她的經費不用說機票了，連吃飯都是問題。

    「啊……沒錢啊……」金多賢一頭撞在桌面上，沮喪爬滿臉，龐大的費用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到底要她說幾遍，那些學生大多數都是家境清寒，出國費用一個人少說五萬，有多少人家中負擔得起？她不用想也知道，要是聽到要父母幫忙負擔出國比賽的費用，身為主將的任念順和隊長林博仁一定會寧願放棄參賽。

    但金多賢覺得不比賽太可惜了，這陣子在成皓的指導下，這兩個人都有明顯的進步，成皓也說他們有可能可以臝韓國的選手，要知道韓國可是跆拳強國，國際比賽的常勝軍，而且任念順要是臝了，說不定就能用跆拳保送生加全額獎學金的身分，進入他心心念念的警大就讀。

    「不行！一定要去！」金多賢把頭抬起來，決定開始想辦法。

    既然比賽經費不足，那麼就募款，想到就做，于是她趁著下午沒課，提早下班募款去。

    一家位于東區的辦公大樓十樓，一出電梯就能聞到令人精神舒緩的精油香氣，這里是代理歐美香氛、有機天然精油、保養品等知名保養品公司「osa」。

    金多賢一身運動服，瀟灑又自在的踏進這間美女如雲的保養品公司總部，如入無人之境。

    櫃台小姐跟她很熟，知道她是來找總經理的，只打了通電話通知便放行，沒有人攔著金多賢，還跟她打招呼。

    「多賢，你來啦！」說話的是個溫柔漂亮、穿著白襯衫黑窄裙的氣質美女。

    「多賢，好久不見。」這又是個穿著緊身白色貼身洋裝，胸前有一道拉鏈，引人遐想的利落性感型大美人，白色高跟鞋超適合她。

    金多賢跟著這群無論是美貌、氣質，還是皮膚狀況的完美度都跟自己不同的美女們打過招呼後，便走進了總經理辦公室。

    「唐樺，給我錢！」一進門，金多賢便對著那穿著香奈兒套裝，骨架小縴細，皮膚保濕度完美，妝容精致的女王，開口討錢。

    「哪有人像你這樣，一進來就要錢，你是討僨集團嗎？」唐樺那雙像貓一般勾人的雙眼，橫了完全沒有形象的好友一眼，隨即皺緊了好看的細眉，責備道︰「你的皮膚一點亮度都沒有，我給你的保濕精油和保養品你有沒有在用呀？看看你的臉，干得要命，你是不是超過一個星期沒有敷臉了?還有你的眉毛，雜毛一大堆……」她從辦公椅上起身，來到金多賢面前，捧著她的臉仔細檢查，發現很多的瑕疵和不滿意的地方，隨即抓來修眉刀，就要動手替她整理一番。

    「唔……不要弄我的臉。」但金多賢只敢嚷嚷，卻不敢真的反抗，因為一旦反抗，唐樺會更凶狠的折騰她，相識多年，她已經習慣了在唐樺手中最好乖乖的，忍一忍，一下就過了。「哎呀，你又拔我的眉毛……」

    「我才多久沒見你，你就變一眉道人了，你好歹是我朋友，你這樣出門等于是在砸我的招牌，我告訴你，你不化妝沒關系，你眉毛長得好，修一下就很好看，你回家給我敷臉呀，不敷你就死定了！」

    唐樺快速修好金多賢的眉毛，恨恨的捏了捏她的臉，這丫頭怎麼就不開竅好好打扮一下？虧她免費提供她無限量的天然保養品，別的女人早就開心的每天這里涂涂那里抹抹了，絕對不省的，哪像她，懶得要命。

    「真凶殘……」揉著被蹂躪過後的臉，金多賢哀嘆交友不慎。

    唐樺從高中開始就很愛漂亮，到了大學迷上了天然保養品，因為有興趣加上她家的家庭教育使然，看見了商機，她跟父母借了一筆錢，大學就投資代理天然有機的保養品進台灣。

    短短幾年，唐樺在各大百貨公司都有設點，業績不俗，最近更是把事業版圖擴張到中國、香港、馬來西亞，都有不錯的成績，是個事業成功的女強人。

    反觀她，當個體育老師，明明是穩定的工作固定的薪水，卻常常把日子過得苦哈哈的，唉。

    唐樺蹂躪完金多賢，想到剛才她一進門就喊著要錢，也許是出了什麼事，需要錢應急，她完全沒多想，直接掏出皮夾，正色道︰「你是不是有什麼困難？你要多少錢？我身上只有兩萬元現金，夠不夠？不夠我馬上去領。」

    「不是我缺錢，是我的學生要出國比賽缺錢，唐總經理，有沒有興趣贊助一下有前途的孩子們，幫他們圓夢呢？」金多賢厚著臉皮，拋棄羞恥心，先跟最親近的朋友開始募款。

    正在掏錢的唐樺停下了動作，那張屬于唐家人特有的清俊貴氣五官，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怔怔的望著眼前涎著臉的金多賢，這個腦袋一根筋的死黨。

    「你不是下個月就要帶他們出國了，現在還缺經費？機票還沒訂吧？這麼緊迫的重大事件，你居然找我，而不是找唐曄？」

    不能怪唐樺震驚，大概從十八歲開始，金多賢只要遇到大事，不是找父母、好友，而是找唐曄，她當上老師後，學生們遇到難題，她也是找唐曄出來救火。

    「別提他了。」提起唐曄，金多賢的表情就變得很古怪。

    從那天他突然向她告白後，他們就沒再見面了，她沒有接他的電話，更沒有打給他，因為她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跟他相處，這是他們認識十年來，第一次發生這樣詭異的情況。

    他喜歡她，還親了她……為什麼她當下沒有直接揍他一拳呢？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呀？

    「你們怎麼了，是不是吵架了？」唐樺看著好友那張酸梅臉，皺眉想起家中最近的低氣壓。

    她那個弟弟最近臉色可難看了，像是被人倒了會似的，連她問他是不是跟金多賢怎麼了，也只得到一記冰冷的瞪視。

    「沒、沒吵架。」金多賢馬上否認，接著又虛虛的道︰「我只是一個星期沒跟他說話了。」

    看著好友美麗的臉蛋，她現在才發現，唐樺和唐曄這對姊弟長得還真像，還有那種貴族般的氣質更是如出——轍！

    「一個星期沒跟唐曄說話？！」唐樺震驚了，也理解了，難怪弟弟總是那副死人臉，可是等等，不對呀……「既然你們沒吵架，為什麼一星期不說話？」冷戰也要有理由吧，這樣她怎麼處理？

    「我、那個、他……」金多賢看著好朋友，內心糾結。

    女孩的那一面讓她很想告訴自己的姊妹淘，她被告白了，天啊地呀，二十八年來頭一回，她其實好想分享的，但理智的那一面阻止了她的沖動，因為她要傾訴的對象是唐曄的姊姊，這要她怎麼開得了口？總不能說「唐樺，你弟跟我告白，我要瘋了，我們不能好好當朋友了」這樣嗎？她沒臉也沒種，真怕死黨露出吞了蒼蠅的惡心表情。

    她大了唐曄兩歲，是姊姊呀，雖然他那天用著極為陰沉的口氣說他不想當她的弟弟，可是她真的無法想象把他當成男朋友的樣子。

    「我不知道怎麼面對他。」金多賢也很苦惱，想了想之後含蓄地說了。

    最近除了經費的事情讓她焦頭爛額之外，唐曄也是一個令她傷春悲秋的原由，突然間避開這個人，她覺得好不習慣呀，開心的時候沒人聽她說話，沮喪的時候沒人陪她大吃但她又不知該如何面對他，煩死了。

    「為什麼？總是有個原因吧。」唐樺追問道。

    「他、他、我、我……」金多賢看著好友，他我個半天，講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唐樺古怪的瞅著金多賢，有什麼事情是不能直說的？她連要錢都要得那麼坦然，完全不會不好意思，怎麼和自家老弟的事就說不出口？難道發生了什麼難以啟齒的事情嗎？

    突地，一個念頭閃過腦海，唐樺挑了挑眉。「唐曄怎麼了？他跟你說他喜歡你了？」不然她無法解釋這兩人的陰陽怪氣，如果弟弟告白了，而金多賢嚇壞了，不敢面對弟弟而失聯……那麼一切就說得通了。

    「你怎麼知道？！」金多賢被嚇呆了，好友怎麼會知道？難道是唐曄說的？不，不可能，他不會做這種事……不對，好友怎麼一點都不意外的樣子，好像早就知道唐曄喜歡她？「你知道？」

    「知道什麼？」能說人話嗎？唐樺快笑出來了，真想讓金多賢看看她現在的樣子有多蠢。「你是要問我為什麼知道唐曄跟你告白？我猜的，若是問我為什麼知道唐曄喜歡你？哈，我十年前就知道了好嗎，誰像你這麼遲鈍。」

    她總算等到了這一天啊，可以好好欺負一下金多賢，誰教那個可怕的弟弟，絕不允許她在金多賢面前流露出半點蛛絲馬跡，害她忍得好辛苦。

    「你干麼這個臉？不是我要說，自從上大學之後，你知道有多少人跟唐曄告白嗎？他可是校草耶，連校花他都拒絕了，這一切都是因為你，你這個笨蛋。」

    金多賢不用照鏡子都知道自己的臉一定嚴重扭曲，露出了像孟克「吶喊」那幅畫一樣的驚恐表情。

    「你居然什麼都沒跟我說。」金多賢不甘心的瞪著好友，怎麼能幫著隱瞞她？太過分了。

    「要說什麼？阿曄喜歡你，你又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樂觀其成啊！」只是進度有點慢，而且金多賢多年來吵著要交男朋友，她都覺得弟弟真的要變成變態了。

    「可是這樣我很為難……」金多賢也不裝了，既然好友都知情，她也就直接說了自己的心情，「我一直把唐曄當弟弟，他突然跟我告白，還……」親她，不過這太羞恥了，她說不出口。「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了。」

唐樺眨了眨眼，將皮夾放回桌上。

    等等，她理解一下，她弟弟向金多賢告白，金多賢卻不知道怎麼面對她弟，照理說，以金多賢的性格，若是真的不喜歡她弟，一定會直接說兩人之間不可能，以後還是朋友，何必像現在這樣為難呢？嘖嘖，說穿了還是金多賢太遲鈍，根本沒有意識到她比自己以為的還要在意唐曄。

    唐樺以前之所以選擇靜觀其變，是因為金多賢跟她弟相處的時候是非常自在的，可是現在卻開始猶豫逃避，這不是金多賢會有的行為，她也不想金多賢再逃避下去，于是決定幫弟弟一個忙。

    「所以，你因為自己的情緒問題，把學生撇在一邊了？」唐樺用帶著責備的眼神看著她。「你要帶十五個學生去美國比賽，機票沒訂，住宿也還沒確定，到時要是去不了怎麼辦？我開一張十萬元的支票給你，但我也只能幫你這麼多。」幫再多，要是弟弟知道了，絕對不會放過她的。「我勸你，去找唐曄吧，放下你們那點私事，他人脈廣，無論是資金還是飯店、練習場地，他都有辦法幫你搞定，也是因為他這麼聰明、這麼神通廣大，而且對你有求必應，你才會一遇到事情就先找他幫忙，不是嗎？」

    「嗯……對。」金多賢不知為何有點心虛。

    仔細一想真是這樣耶，十年來，她只要向唐曄提出要求，他沒有不答應的，而且保證都會為她做到，可她卻沒有想清楚，他會這樣對待自己，不是因為高中時的情誼，而是因為……他喜歡她。

    一個多年來對自己有求必應的男人，還向自己告白了，呃，雖然告白的方式有點激烈，她的心髒受不了，但那是他的一片真心啊！她的拒不回應，真的滿傷人的……

    「去找唐曄吧，他會幫你想辦法的。」唐樺看著好友的表情，知道她在思考了，馬上再推一把。

    「……好吧。」她也應該……要給唐曄一個交代，不是嗎？

    由于格林是外商公司，有不少高階經理人是外國人，加上越來越西方的生活方式，大家反倒更習慣慶祝西方的節日。

    十月一到，格林的台北辦公室便布置起萬聖節裝飾，塑料的南瓜燈、骷髏杰克出現在公司各個位置，就連唐曄的辦公桌上都被擺了一盞南瓜燈。

    下午四點，天空還亮著，唐曄正在審視資料，清俊的五官蒙上一層陰影。

    他一邊工作，一邊想著，自從他向金多賢告白後，兩人已經五天沒聯絡、沒見面了。

    他告白，就這麼可怕嗎？

    十年的陪伴，就因為他一句喜歡，她就嚇得逃離了？

    「什麼跟什麼！」唐曄氣不過，深覺自己的耐性已經到達極限。

    就在他分神，思索著該用什麼方法來逼金多賢主動來找自己時，聽到兩聲敲門聲，他拉回心神，應了一聲。

    吳蜜兒推門進來，說道︰「唐經理，董事長要我提醒你，勝武證券的萬聖節晚會請你務必出席。」

    唐曄瞟了眼日歷，那場盛大的萬聖節派對就在下周。

    「我知道了。」他冷冷的回道︰「告訴董事長，我會慎重準備的。」

    依吳蜜兒的對他的了解，他這種態度，就是代表他不想被打擾，但是她實在不想就這麼放棄能和他相處的機會，于是又鼓起勇氣問道︰「萬聖節派對要攜伴參加，不知道唐經理找好女伴了嗎？」

    她今天真的豁出去了，而她的再一次主動，成功的讓唐曄的目光從手中的資料挪開，投向了自己。

    「若唐經理沒有女伴，我想爭取一下。」他的目光給了她信心，她挺胸，擺出最優雅美麗的姿態。

    「吳秘書。」唐曄用最冷淡的語調說道︰「那是我的事。」

    緋紅之色瞬間浮上吳蜜兒的雙頰，她深覺丟臉，她被冷酷又無情的拒絕了，她沒有臉再站在他面前，她羞惱的馬上轉身離開。

    他沒有心思去看她倉皇離開的背影，也沒有被美人告白之後的自得，他現在滿腦子想著的只有躲著他的金多賢。

    如果下班之後直接殺去她家，會不會又嚇到她？可是他真的很不喜歡這種類似冷戰的感覺，十年來，他們沒有超過三天不說話的，即使再忙，她都會找他聊聊天……

    就在唐曄慎重的規劃幾點下班、幾點到她家附近埋伏、進門要說什麼……策劃著堵金多賢的大計時，擺在桌上的手機響了兩下，是Line的提7F音。

    他拿起手機滑開螢幕，是姊姊傳來的，奇怪了，姊姊在上班時間向來不會聯系他的，而且還是用訊息，姊姊是個女強人，不耐煩打字的，她覺得時間就是金錢，真有事，一定會直接打電話。

    帶著滿腹狐疑，唐曄點開了訊息——

    我叫那只雷龍去找你了，不用謝，你欠我一次。

    他挑了挑眉，馬上就知道姊姊說的雷龍是誰，這個外號還是姊姊取的，因為姊姊覺得金多賢神經太大條，沒有發現對誰都冷淡不理又小心眼愛報復的他，只對她一個人特別，老實說，他覺得姊姊的形容實在太貼切了，他也覺得金多賢的遲鈍很雷人。

    姊姊讓金多賢來找他……難道說金多賢去找姊姊說心事了？這可能嗎？

    才想著，唐嘩的手機就響了，他按下接聽鍵，都還沒出聲，就聽到姊姊的聲音傳來——

    「你已讀了啊，有文字訊息當證據，你欠我一次呀唐曄。」沒有什麼耐性，跟清冷的女王外表差了十萬八千里。「沒否認就是承認了呀。」

    唐曄的嘴角忍不住上揚，心想姊姊和金多賢打從第一次見面便一見如故，應該跟兩人的個性相像有很大的關系吧？

    「嗯，知道了。」

    「你居然告白了啊，總算啊。」

    正想結束電話，姊姊充滿笑意的聲音就傳入了耳中，看好戲的口吻讓唐曄眉頭一雛。

    「難怪最近陰陽怪氣的，原來是多賢躲著你呀，哈。」

    「說重點。」唐曄對自家姊姊向來沒有什麼耐性，語氣是不耐煩的，還帶了點火藥味。

    「嘖，真是不可愛的弟弟，我居然就這樣陷害我的好朋友……跟你說，多賢來找我是因為缺錢，她要帶學生出國比賽，可是經費不足，她自己跑來募款，我只捐了十萬，這也不夠替所有成員買機票，但全出了，你一定會嫌我多管閑事，不幫忙出一點，多賢再笨也會覺得我很奇怪，所以我就捐了十萬，剩下的就交給你啦！」

    以唐樺的財力加上與金多賢多年的交情，以及捐款可以節稅，金多賢要帶學生出國比賽的費用，唐樺是可以全包了的，但這種事情如果她做了，她弟弟會氣死。

    「做得很好，謝了。」唐曄對姊姊的態度是以上對下的，姿態偕傲，難相處得要命。

    唐樺真的很想打這個弟弟，他只有在金多賢面前才顯得可愛，真正的唐曄，討人厭得要命。

    現在她後悔幫弟弟一把，居然把單純又直率的好朋友往這個黑心弟弟的手中推，她真是不甘心呀。

    不甘心就要破壞，于是唐樺故意講了幾句刺人心的話，「唉，看來在多賢心目中，還是學生最重要，我覺得要不是因為學生的關系，她也不會去找你……不過我看多賢為了學生什麼都不顧的性格，她也不會聽我的話去找你吧，嘖嘖嘖，你真可憐，陪伴了她十年，只有危機處理的用處。」

    不得不說，這世界上能一秒激怒唐曄的人，只有自家的姊姊，兩人從小一起長大，什麼樣的面貌對方都見過，別人不知道，但唐樺一定清楚，他唐曄從小就是個心眼小又愛計較的家伙，得罪他的人，他絕對會報復回來。

    唯一勉強他不願意做的事，還沒有被唐曄報復的人，只有金多賢。

    金多賢之于他，是一個怎樣的存在，唐曄只能簡單的說，他只要這個女人的眼中心中，他是最特別也是唯一的存在。

    他很樂意為金多賢處理各種危機，但不願只有危機處理的功能。

    「你很吵。」唐曄鄙視的說完，也不給姊姊得意的空間，直接掛了電話。

    看著自己的手機，他丟開了卷宗，細細思考著，該怎麼做才能讓自己在她心中，不只是處理事情的對象，而是能讓她用看男人的眼光看待他呢？

    在她來之前，他得趕緊想個辦法才行。

    陷入愛情泥淖的唐曄被迷惑了，變得有些失去自信，那是因為很喜歡很在意的緣故，想要確確實實的抓牢一個人，卻忽略了一件事，一般來說，女人在困難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人，不自覺會去依賴的對象，如果不是家人，那就只有心上人了。

【第七章】

    帶著天然花草香氣的冰涼泥狀面膜敷在臉上，對一般女人來說那是極致舒服的享受，可是金多賢卻很不給面子的拚命打噴嚏。

    「哈啾、哈啾……唐樺，好了沒有啊？」

    「才敷了五分鐘，你也太沒耐性了吧，也不想想你的皮膚這麼干燥，不用這麼好的面膜保養一下，等等怎麼上妝啊？要是肌膚水分不夠，妝很快就花了，你想砸我的招牌嗎？我可是把公司最好的產品都用在你身上了，我跟你說……」

    金多賢才問一句，就被唐樺念了一堆，她不想在保養話題上跟好友爭執，因為她根本辯不贏，于是她乖乖的閉上嘴巴和眼楮，安分的躺在美容椅上，任憑唐樺的雙手在她臉上涂涂抹抹。

    金多賢對于保養真的很沒耐心，她現在是比高中時期好那麼一點點，頭發留長了，身材也有了女性的曲線，但也就只有這樣了，加上她愛活動，常常流汗，保養品、化妝品什麼的抹在臉上都會黏黏的，不舒服。

    可唐樺就是看不慣她的懶，從大學起就追著她碎念，督促她要保養，還拿了無數的保養品給她用，偏偏她總是兩天捕魚，三天曬網，如今被唐樺逮著了機會，唐樺怎麼可能會輕易放過她？想到唐樺說等一下還要幫她做全身去角質，那漫長的過程讓她忍不住嘆息。

    唉，她怎麼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金多賢讓自己的思緒游移，遠離讓她不耐煩的保養大業，她想到三天前她鼓起勇氣去找唐曄——

    五天沒見，她對上唐曄直射而來的眸光，他清澈好看的眼陣反映出她的身影，她從沒看過他露出這樣帶著失落難受的神情。

    「唐樺都跟我說了。」他長長嘆了口氣，口吻哀傷又失落，「多賢，我喜歡你，可我們也是好朋友，你有困難卻沒想到找我幫忙，這麼見外生疏，我覺得很難過。」

    聞言，金多賢好自責，揣摩著他話中的意思，試探地問道︰「你是說……你喜歡我，跟我們還能像以前一樣做朋友，是兩回事？」

    「嗯哼。」唐曄意味深長的輕哼了一聲。

    她沒想到他這麼公私分明，很是心虛地道歉，「對不起，但我是真的被你嚇到了，我完全沒想過你喜歡我，我一直把你當弟弟……」

    「咳！」他重重咳了一聲，看著她的眸光又陰郁了幾分。

    想到數天前說他是弟弟的「下場」，金多賢深覺自己說錯話，馬上轉移話題，「那個……你能幫我想辦法籌錢嗎？只剩一個月了……」

    「嗯，我想想。」唐曄輕撫著下巴，一副深思的模樣，最後他告訴她，幾天後他要出席一個萬聖節派對，有很多大公司代表都會參加，她如果一起去，說不定能募到款項。

    她一聽眼楮都亮了，當然馬上答應，接下來他又說那是正式的派對，需要盛裝出席，她沒有合適的衣服，他一如以往的體貼，連這一點都幫她想好了，他說他已經請他姊姊幫忙，要她不用擔心。

    這幾天，金多賢每天離開學校就會直接來到唐樺的工作室，每天都被折騰數小時，唐曄才會放她回家。

    今天周六，上午金多賢照例訓練完跆拳隊的隊員們，中午就來到唐樺這里，今天的折騰比前幾天要命得多，因為今天晚上就要出席萬聖節派對了。

    當金多賢覺得自己被搓下了一層皮、臉上被敷了無數次的面膜後，總算從唐樺手下逃出生天了。

    「等你穿上衣服、踩上高跟鞋，你會知道今天的折磨都是值得的。」見金多賢那副大難不死的模樣，唐樺受不了的直翻白眼，扯著好友進更衣間，親自替她換上禮服。

    「你輕一點啦！唐樺，我跟你有仇嗎，你為什麼這麼用力擠我的胸部？」金多賢倒抽了一口氣。

    「胸就是要出來見人的，你明明就有胸，干麼老是要藏起來？手給我放開！」更衣間里，兩個女人吵吵鬧鬧的，最後總算換好衣服。

    萬聖節派對的主題是黑與白，也不介意賓客當成化妝舞會來打扮，唐樺神色有些復雜的看著穿上平口白色魚尾禮服的金多賢，這件禮服是弟弟親自挑的，他這麼了解金多賢的衣服尺寸，她真心覺得弟弟越來越變態了，金多賢的未來也十分堪憂啊……

    「好了沒好了沒？可以了吧？」金多賢受不了的沖出更衣間，一對上全身鏡，她自己也嚇了一跳。「這是……我？」

    金多賢瞪大了眼楮，看著鏡中的自己，覺得不可思議。

    鏡中的女人跟平時那個全身體育服的體育老師形象差了十萬八千里，她長長的頭發束了起來，露出光潔的額頭，簡單利落的馬尾束在腦後，給人清爽帥氣的感覺，身上那件像第二層皮膚的白色平口小禮服，襯得她的麥色肌膚更有活力。

    金多賢以為白色的衣服會讓自己看起來更黑，誰知道她穿白色會這麼好看，連她自己都看呆了，手臂上因為運動而練出來的二頭肌和她的背肌，讓她看起來真像那些運動模特兒，即使露出這麼多肌膚也沒有暴露感，只覺得形象健康，而且重點是，她變漂亮了。

    「唐樺，你果然有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金多賢馬上忘掉這幾天她有多想把唐樺抓來過肩摔，現在露出崇拜的眼神望著好友，覺得她真是太厲害了，能把自己變成一個女人。

    「什麼話，你本來就不差好嗎？你只是太懶了。」唐樺沒好氣地瞪了死黨一眼，她常常為了金多賢的沒自信翻白眼。「快點穿上高跟鞋，唐曄差不多要來接你了。」

    高跟鞋這種東西應該是跟金多賢無緣的，但偏偏她有個愛美的死黨，她在大學的時候就常被唐樺抓去「特訓」，因此金多賢穿高跟鞋就跟穿運動鞋一樣輕松自若。

    「唐曄什麼時候要來呀？」金多賢已經迫不及待要去募款了，錢錢錢，有錢才能帶學生出國比賽。

    「多賢，都準備好了？」

    才說呢，金多賢就聽見唐曄的聲音，她回過頭一看到他，不由得呆住了。他平時上班也都穿著西裝，但向來偏白色、藍色、灰色這種淺色系，可是今天他穿的是亞曼尼的黑色正式西裝，頭發全往後頭梳，讓他的臉部輪廓更為立體，氣質也跟平時不同。

    金多賢也不知道哪里不同，但就是……讓她移不開視線，她覺得這樣的唐曄很好看。

    她向來知道唐曄很好看，但沒有想到會這麼好看，為什麼這麼斯文的臉，卻看起來有王者風範呢？他一手插在褲袋里，閑適優雅的步伐，像一頭慵懶的黑豹，迷人又危險……

    「可以走了？」唐曄眼神帶著笑意望著金多賢，他自在從容地往她走去，站在她面前，十分滿意她這般驚艷的表情。

    唐樺的一番刺激讓唐曄改變了策略，偶爾也得讓金多賢看見真正的自己，畢竟他可是花了十年的時間才從被保護的立場，走到了能保護她的地位，總不能讓她一直誤會他只是弟弟。

    「啊？嗯，好啊……唐曄，你真的滿好看的。」金多賢是個守不住話的人，直率又沖動，她也沒想太多，傻傻的就贊美起他來。

    「你也很好看。」唐曄眼中的笑意加深。

    「真的嗎？我也這麼覺得，唐樺眼光真好。」金多賢完全沒想到今天的禮服是唐曄挑的、唐曄買的，一心以為是死黨替她挑選的，才能這麼合身又好看。

    「不是我……」唐樺想解釋不是她，但弟弟一個眼神掃來，她只能閉嘴，默默的在心中給好友點了一根蠟燭。

    「嗯，走吧，時間差不多了。」唐曄微笑，朝金多賢彎起了手臂。

    就算再粗魯，多年來不被當女生看待，金多賢心中還是有著粉紅的幻想，想象著自己漂漂亮亮的參加舞會，就像偶像劇或是各種典禮的開幕一樣，她也想學那些女主角和女星走紅毯，于是她勾著唐曄的手臂，踩著自信淑女的步伐，跟著唐曄離開。

    「我穿高跟鞋還是沒有你高耶！」金多賢發現了這麼個驚人的事實。

    「你現在才發現嗎？」對于自己現在的身高，唐曄很滿意。

    兩人自若的聊天，就像以前一樣，但留在工作室收拾殘局的唐樺，卻覺得涼颼颼的，她看著那對非常登對的男女，實在覺得弟弟的心機真的很重。

    「嘖，來這招……也只能騙多賢那個沒有心眼的女人了，哪個告白過的男人，真的能跟沒告白以前一樣呀？」

    她都不好意思告訴金多賢，這些年來她乏人問津，一部分雖然是她自己的個性問題，但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為唐曄，他不知道暗中掃除了多少障礙，就連她教過的那些跆拳隊學生……

    「陷入天羅地網不自知呀……」唐樺對著好友背影，露出好笑又憐憫的復雜眼神。

萬聖節派對是在一間隱密的私人招待所舉辦，一輛輛名車駛進了這座遠離市中心、有著美麗海景的地方，會場布置得很有萬聖節的氣氛，美食擺滿了長桌子，穿著黑色背心白襯衫的侍者捧著冰涼的香檳穿梭其間，現場還有專業的調酒師。

    招待所佔地遼闊，就算與會的賓客不少，也不顯得擁擠，眾人三三兩兩聚在一塊聊天、喝香檳、抽雪茄。

    這也讓金多賢松了口氣，這麼一來她就能——拜訪，好各個擊破，她看見好幾個常出現在新聞以及商業周刊的公司負責人、政商名流，還有當紅的影視明星，她滿心壯志，摩拳擦掌，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說服這些有錢有權人士捐錢幫孩子們圓夢。

    「這邊。」唐曄及時將她拉回身邊，優雅又從容地帶著她走向他要去的方向。她不懂他為什麼要拉住她，困惑的轉頭望著他。

    他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解釋道︰「先去向我幾個商場上的朋友打招呼，你這麼冒昧的去跟人搭話要募款，誰知道你是誰？他們會以為你是沒受到邀請混進來的，先打個招呼，見幾個人，好歹讓人家知道你是我的女伴。」他明白她急著要募款，他也有心要幫她，但是得先達成他的目的才可以。

    「喔，好。」金多賢想了想，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便乖乖的跟著他。

    不花力氣就說服了她，唐曄嘴角上揚，眼底快速閃過一抹精光，但他表面上不動聲色，又道︰「雖是派對，但也是我的工作，看在我帶你進來的分上，你就配合我一下。」

    也就是說，他現在是工作模式了？她並未懷疑，海派地道︰「沒問題。」

    「唐曄！你來了，原來長這麼大了。」

    「陸叔、李叔、王伯伯。」這些人都是唐曄父親在金融業界的朋友們。

    「聽說你拿到宏遠的案子了，你爸爸後繼有人了啊！」

    「那麼大的案子你都拿下來了，那可是兩季的盈收啊，格林交給你，你爸真的可以享清福嘍！」

    金多賢看著眼前這些中年男人，他們就像家里附近常見的叔叔伯伯，他們眼神有著歲月累積下來的睿智，對待唐曄的態度就像是看著他長大的長輩，她面帶微笑的站在唐曄身旁，也不打擾，她當然不知道，眼前這些低調的長輩們都是商界數一數二的大老，能得到他們的認同，或拿到他們公司的案子，都是不得了的事情。

    她大大方方的態度，自然引起那些中年人的興趣，尤其她還是唐曄帶來的。

    格林集團董事長的一雙兒女都出色，尤其是唐曄，潔身自愛、勤奮向學，跟其他的富二代不同，從沒惹出什麼花邊新聞，不讓雙親擔心，不知有多少人羨慕唐董有這麼一個優秀的繼承人。

    要知道今天與會的全部都是各大企業的負責人，隨便透露的訊息都是合作機會，這麼大的機會讓兒子出席，這是要交班的意思了。

    接班人第一次出席重要的社交宴會，帶來的女伴自然很重要，因為代表這是自己認定的結婚對象。

    「這位是？」

    長輩們實在很好奇，唐曄的女伴不是影視女星，也不是商場上哪個女強人，是個生面孔。

    「這是多賢。」唐曄自然知道長輩們好奇詢問的原因，他也沒多加解釋，只是微笑回道。

    從唐曄的口吻中流露出的隱晦親密，除了金多賢，其他人都聽出來了。

    「陸叔、李叔、王伯伯。」金多賢被點到名，也跟著唐曄喊人，這也是習慣所致，她跟唐家姊弟倆感情太好，從學生時期遇見他們的長輩，都跟著他們一起喊。「你們好，我是多賢。」

    唐曄抿唇而笑，望了一眼什麼都不知道的金多賢，再望向那群呼風喚雨的中年男人們，他們露出了理解的玩味神情。

    大家都是處在同樣地位的人，也都不點破，對待金多賢的態度就像對待小共一般親切。

    「多賢在哪間公司工作？」

    「王伯伯，我在S高中任教，是教體育的。」金多賢有問必答。

    「是老師呀，很好啊！」

    中年男人們露出滿意的表情，點了點頭，朝唐曄投去贊同的眼神。

    唐曄笑而不答，想著無論什麼時代，當老師的女孩子總是容易受到長輩們的喜愛，是好媳婦的人選，比起那些漂亮又會賺錢的明星、商場女強人，金多賢穩定且單純的工作環境，讓人放心，而且印象好極了。

    「難得帶朋友來，別在這里跟我們幾個老家伙說話，阿曄，帶多賢去轉轉，多認識些朋友。」長輩們明白唐曄今天帶著金多賢出席的用意，催促道。

    「好，那我帶多賢去跟幾個朋友打招呼。」唐曄從善如流。

    唐嘩是紅人，每走幾步就會被攔下來，那些人都會喊他一聲「唐經理」。

    金多賢這才理解他為什麼會說這也是種工作了。

    「唐經理，我們公司最近出了一項產品，符合你新專案需要的技術。」

    金多賢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個攔住唐曄遞名片閑聊，談合作可能的企業代表了，而唐曄的應對也讓她見識到了不一樣的他。

    「我做生意喜歡雙贏，要臝，就得用好東西，是好東西，便不怕考驗，格林會安排一次展示會議，歡迎參加，到時我會好好看的。」

    聽起來很正常的話，語調也是溫和平順的，可是從唐曄的嘴里吐出來，便帶著一股霸氣，他不但婉轉拒絕了對方走後門，也流露出他在事業上的企圖心。

    賓客中既然有想要藉機談合作的人，當然也會有真正來享受派對的富家少爺。

    「我沒見過你，你是哪家經紀公司帶來的？」

    金多賢去拿飲料的時候被搭訕了，她健美高姚的體態跟那些柔弱的女性不同，她麥色的肌膚配上漂亮好看的背肌，身上一點贅肉都沒有，健康的女性魅力讓她吸弓了不少眼光。

    欣賞和意yin歧視的目光是兩回事，前者讓金多賢臭美自得了一把，但後者就讓她的拳頭硬了，尤其問她哪家經紀公司的，當她聽不懂？怎麼好好一個人嘴那麼臭？可是她還沒來得及發火，唐曄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你對我的女伴最好放尊重點。」他就站在她身後，用著那張清俊貴氣的笑臉，說著飽含威脅的話語，「你冒犯她就是得罪我，你想清楚了再說話。」

    見沒能讓唐曄難堪，又想到近日被唐曄搶了不少案子，再加上向來低調的唐曄居然第一次直截了當的警告，對方也明白唐曄的個性向來說到做到，那人也就摸摸鼻子，訕訕的離開了。

    「你叫他想清楚什麼？」等人離開後，金多賢好奇地問，她就是覺得唐曄沒有把話說完，而且剛才他這樣維護她，說真的，有點帥，滿足了她藏在內心深處不為人知的少女心。

    「沒什麼。」唐曄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卻在心里冷哼一聲，當然是要那個白目的人想清楚得罪他的後果，他的心眼可是很小的。

    「喔。」金多賢直覺認為這種公事上的事，她不需要執著一定要問到答案，再加上陪著他繞了大半圈，也認識夠多人了，她一心想要去募款，「我能去……了？」

    她就這麼想離開他身邊嗎？唐曄不是滋味的想著，覺得這女人真是不把他放在心上，也好，讓她去踫踫壁，她沒有帶學生出國比賽的經驗，加上這兩次的比賽時間間隔太短，一般來說，要募款其實需要花費數個月的時間的，她沒有太多的時間能夠慢慢學習，以他對她的了解，她要是遇到困難就會回到他身邊來求救，不過他還是不放心的問了一下，「你一個人可以嗎？」

    「0K的，你忙吧。」看到又有人要上前來喊「唐經理」，金多賢微微一笑，抽回被他圈在臂彎中的手，離開了。

    她看見一個最近常常上新聞的集團二代，他在跟異母兄弟們打遺產官司，她來去問問看。

    金多賢滿懷雄心壯志，帶著出征的神情，上了！

    唐曄則向侍者拿了杯香檳，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嘴角噙著笑，看著金多賢興奮又努力的向人搭話，微笑說明自己的身分，以及她的目的。

    不用靠近他都能想到她會說什麼——

    「我是s高中跆拳隊的教練金多賢，S高中本來就是以跆拳道出名，今年我們拿下好成績，即將代表台灣出國比賽，但經費不足，想請貴公司幫忙，讓孩子們圓夢。」

    她一定是用這種直截了當又理所當然的口吻，而他也知道那些企業負責人會怎麼回應她「我們企業確實有贊助的慈善款項，但不確定今年是否還有預算，金小姐可以聯絡我們公司負責的相關單位，我會交代底下人與你接洽。」

    商人不做沒有利益的事，企業與其贊助不見得能拿到好名次的學生，不如將錢捐給有名望且國際知名的慈善團體，不但可以賺得好名聲，還能節稅。

    他一點也不意外看見金多賢接觸一個又一個的企業主，一次又一次的被婉拒，她的表情也從一開始的熱血興奮、滿懷壯志，變成了沮喪失落。

    唐曄看得心疼，但金多賢的心願是想當個春風化雨的老師，她又對那些走錯路的高中生們特別關愛，這麼一來，今天的事情就不會只發生一次，她得有學習的機會才行。

    況且，她也需要學會怎麼跟這些人打交道，往後她跟他一同出席這類場合的機會可多著呢。

    當金多賢第一百零一次聽見客套的婉拒之後，她再笨蛋再不懂，也理解了對方並沒有要贊助的意思。

    想想也是，憑什麼她說幾句話，他們就要幫陌生的孩子圓夢呢？得不到確切的回應，金多賢被打擊到已經提不起勇氣再開口，她總算明白光靠熱血沖勁是不行的。

    最後，她垂頭喪氣的朝著唐曄走去。

    「沒能成功。」金多賢的心情好沉重，接過唐曄微笑遞來的香檳，狠狠喝了一大口。「這世界光靠熱血是活不下去的！」

    孩子們該怎麼辦？只剩下一個月的時間了，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就要這樣放棄了嗎？

    「你說的沒錯，想要做好事，卻沒有點手段和人脈，光憑努力也只是做白工罷了。」唐曄沒有安慰她，反倒在她心口捅了一刀。

    「你一定要在我的傷口上撒鹽嗎？」要不是場合不對，她真想狠狠咬他一口泄恨。

    「你要慶幸你還有我。」他笑望著她，用自信的口吻別有深意的說道。

    金多賢想不明白也不行呀，這家伙才告白沒多久，現在又說這種話，不就是在告訴她，他願意為她做任何事嗎？

    可是她還是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喜歡她，也一直無法調適原本的好朋友、好弟弟，卻成了喜歡她的人。

    「跟我來，幫你引薦幾個人，在這里，你要好好利用我的人脈，這樣才能完成你想做的事。」唐曄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臂彎里，領著她走向熟識的朋友。

    金多賢看著他帥氣的側臉，不自覺的想著，他對她一直都很好、很溫柔，總是默默聽她訴苦，她開口要求的事情，他從來不曾說過一個不字，她以為他對任何人都是這樣的，可是他向她告白的那一天，露出了令她覺得陌生的那一面，她才會不知所措，只想著要逃。

    原來他不是對誰都好，並非總是溫柔，他有尖銳防備的一面，也具有威脅性。

    難怪他只要說一句「安靜」，就可以讓那群吵吵鬧鬧的學生立刻安靜下來，她本來還以為是那些男孩覺得他比較有教練的威嚴，但其實是……她從來沒有看過他男子氣概的一面吧？

    好奇怪啊，一個弟弟變成男人的感覺……

    「喲，曄哥，你來啦，還帶女孩子呢！這位美女是？」一個年紀約三十歲，英俊貴氣、五官粗獷的男人，笑視著迎面走來的唐曄，閃閃發亮的眼楮盯著陌生的金多賢，滿臉的好奇。

    「你可以喊她金老師。」唐曄笑容加深，眼神卻帶著警告。「我們是多年的朋友了，多賢在替學校的跆拳隊籌措出國比賽的資金，貴公司向來對于體育競賽多有贊助，現在就把未來的台灣之光送到你面前，如何？」

    「年底了，我們贊助的預算早就用得差不多了，你應該也知道的，不過憑我們的交情，你開口引薦的團體，就算我私人贊助吧。」

    一聽到關鍵字，金多賢立即把腦中方才那些困惑的思緒全都拋到九霄雲外去，她兩眼發光，看著眼前今日第一個開口願意贊助的企業主。

    是個年輕的男人，有點眼熟，但她想不起來他是誰，唉喲，管他是誰，能捐款就是她要巴結的對象。

    「你好，我是8高中的體育老師金多賢，請問貴姓？」甩掉頹喪，金多賢就著剛才與一些商場人士的應對,再想想唐曄的舉止，她不再冒冒失失的上前表態，而是用著認真誠懇的態度，面對眼前的金主。

    唐曄都出手幫忙了，她更不能把事情搞砸，因為這是他用自己的人脈替她鋪好的路，就算她還沒有回應他的告白，他對她還是那麼的好，她突然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撓著她的心，但是她一時之間無法鰲清那究竟是什麼……

【第八章】

    在唐曄的協助下，金多賢籌到了帶學生出國比賽的費用，而且意外的還有剩餘。

    「機票和飯店都訂好了，接送的車資和學生的餐費、一起帶隊的老師和家長……」金多賢籌到款項後也沒有松口氣，她用心規劃每一分善款，要將錢花在刀口上，有什麼不懂的就問人。

    當然，通常她詢問的對象，是唐曄，連機票也是他幫忙引薦航空公司的業務經理，在緊迫的時間內擠出機位來，還給了很漂亮的折扣。

    以前她不覺得有什麼，遇到困難總是大大方方又理所當然的找唐曄，可是在他告白之後，她還是像以前那樣指使他，她覺得這樣的自己很糟糕。

    唐曄沒有給她壓力，並未催促她快點給他情感上的回應，所以她逃避了，她真的不明白自己對他究竟是什麼樣的感情，說喜歡嘛，好像不是，但是要拒絕他，她又覺得很可惜，是因為貪圖他對自己的好，對她的有求必應嗎？

    「金多賢，你不要臉，是個渣！」金多賢真討厭自己的扭捏猶豫，她現在這樣，跟那些把愛慕者當工具人的女人有什麼兩樣？她最討厭這種女人了，曖昧不明的……「啊，不想了！」她弄亂自己的頭發，煩躁的吼了一聲，讓自己冷靜下來。

    夜深了，金多賢在自己房間里，看著款項的明細，對照著美國行剩下來的募款，內心糾結了一把。

    這些款項能夠成功募集，也是多虧了唐曄的親自引薦，利用了他在商場上的人脈、人情，讓她行事方便。

    「唉……」說不想，偏偏唐曄這人無所不在，十多年來如影隨形。

    拒絕嗎？她怎麼舍得讓他難過，她也怕一旦拒絕了他，他們就無法像以前那樣無所不談。

    「真麻煩啊。」嘆了口氣，金多賢決定把這些煩惱暫時拋到腦後，開始做正事。

    在萬聖節派對那天，募款還未結束，唐曄就告訴她款項會多出她的預期，她得想想剩余的款項要用在哪里，也有意無意的提醒道——

    道館的榻榻米該換了，都塌了，門也該修一修，很快的冬天就要到了，冷風會灌進來的道場不是一個很好的練習環境.，而且你們學校每年都在籌措比賽經費，你可以想一想剩下的募款是不是能夠幫忙其他需要的比賽校隊？還有，你得改掉最後一刻才開始行動的壞習慣，為了你的學生，你得未雨綢繆。

    唐曄很難得的對她說了重話，這也讓她自我反省，她真的太天真了。

    光有熱血和沖勁來帶學生是不行的，而且在出國比賽前，金多賢就發現，有些國中生來參觀訓練，說是想要念他們學校，好加入她帶的跆拳隊，其中不乏在縣市比賽中拿到好名次的學生。

    就像唐曄說的，她帶的跆拳隊會越來越強，常常要四處征戰比賽，也有可能像今年一樣，遇到大型國際比賽，她必須提早為孩子們規劃……

    「我受夠老是要看總務主任的臉色要錢了！」金多賢想到這三年來，每一次去請款，總務主任那刁難又敷衍的態度，越發覺得金錢的重要。

    她忍不住想，像她這樣為了學生填積蓄的校隊教練一定不少，尤其是偏鄉的孩子們，如果她能成立一個基金會，平時就募款，那麼，不只她帶的校隊，其他類似狀況的孩子們若需要經費，也能得到幫助。

    「好主意，還能幫忙募款，人多力量大！」金多賢越想就越覺得可行。

    夜深了，她還在紙張上涂涂寫寫的，簡單的基金會成立流程、需要注意的事項、資金申請的審核等等……

    她決定有什麼不懂的就去問唐曄。

    「多賢，你還沒睡啊？都幾點了。」金媽媽看見女兒房間里的燈還亮著，關心的問道︰「你明天就要出發了，行李收好了嗎？」

    「啊，還沒！」金多賢驚呼一聲。

    金媽媽打開女兒的房門，無奈的道︰「你一個人帶那麼多學生出國，我真是擔心死了，你也不怕明天精神不好，不睡也不收行李……」她一進門就看見女兒打開擺地上的行李箱，里頭空空如也。「美國冷不冷？

    要不要帶外套？紐約的秋天比台灣冷吧？」她打開女兒的衣櫃，擔心地道︰「我給你買了一些成藥，頭痛、感冒、拉肚子、酵素什麼的，學生如果有突發狀況，也能擋著先……」

    金多賢當老師已經三年了，也不是第一次帶學生去比賽，金媽媽從來沒有像這次一樣擔心，因為女兒帶著一群青少年出國，雖然有跟著壓隊的老師和經濟許可的家長同行，但金媽媽還是擔心，畢竟這是第一次她不能幫忙應援。

    「好，謝謝媽。」金多賢咧開嘴笑，用力抱了母親一下，那力道差點把金媽媽勒得喘不過氣來。

    「你要死了，這麼用力，我不能呼吸了，女孩子怎麼這麼粗魯！」原本擔心的金媽媽馬上被女兒的粗魯氣到，用力拍打她。

    金多賢笑了笑，這才放開母親，將換洗衣物塞進行李箱里。

    「媽，我這次帶小鬼們去紐約，要幫你買什麼禮物回來好呢？這次我不用掏腰包，有經費了，我給你買個小小的COACH,好不好？不過只能小小的，大的我買不起……」金多賢看著為自己整理行李的母親，這幾年，她為學生付出了很多，家人也全力支持她，她也就沒心沒肺的照顧著那群需要被照顧的孩子，她算了算自己最近的收入，可以替母親買個奢侈品，慰勞感恩一下。

    「你喔，省著點吧，不用給我買那些，平平安安的就好，你還不如替自己買幾件像樣的衣服，一點女孩子的樣子都沒有。」金媽媽看著女兒衣櫃里的衣服，除了運動服、休閑服、幾件襯衫長褲，就沒有其他漂亮女性化的衣裳了，更不用說還有幾件運動服都磨到起毛球了，她這樣嫁得掉嗎？

    虧她還是當老師的，當老師的通常都很搶手的，不是嗎？

    「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帶那麼多男孩子出國，你又是帶隊教練，你要負很大的責任，那些男孩子平時有在聽你的話嗎？你真要注意點……」

    金媽媽太了解女兒的性情了，她那些學生，可是沒有在怕她的，常常跟她鬧著玩，尤其十幾歲的青少年，根本就不受控制。

    「別擔心了，唐曄說有空會來看看需不需要幫忙，學生們要是敢搗蛋，我就讓唐曄去教訓他們。」金多賢吶吶地道。

    金媽媽覺得奇怪了。「唐曄要跟你一起帶學生去美國比賽？」這也太不尋常了吧。

    「不是，他上星期就去美國出差了，說會抽空過來看看我們比賽。」金多賢回答，這也是最近她常會胡思亂想的原因，她還真有點想念唐曄，想著他們見面一起吃飯聊天的時候，而且他不在，那群臭小子都快爬到她頭上了……

    金媽媽更覺得奇怪了，出差還開小差，這沒問題嗎？「他去出差還特地去幫你的忙？你老是這樣麻煩人家，記得要對人家好一點。」

    「知道了啦！」

    想起數個月前，丈夫神神秘秘跟她說他的發現，唐曄對女兒啊……

    憑良心說，她也算是看著唐曄長大的，她當然知道他現在變得有多優秀，是許多人心目中最佳的女婿人選，要不是之前想著他比女兒年紀小……不過現在流行姊弟戀，況且兩人若是真心有愛，根本不會在乎年齡差距。

    金媽媽想了想，決定靜觀其變。

    行李整理到一半，金多賢的手機響了，她一看來電顯示，馬上興奮的接起電話，愉快地喊道︰「晤哥，你想到我啦……啥？什麼事要我幫忙？我明天要去美國了耶……什麼？你也在紐約？！這麼巧，好啊好啊，你說……」

    紐約的秋天，曰夜溫差大，著名的中央公園可以看見一大片紅黃相間的樹木，景色如明信片的圖案一般美麗，人們也穿上了秋裝，趁天氣好，在公園里運動，也有年輕情侶在公園里野餐約會。

    在鄰近的會議中心拜訪完客戶，唐曄看了看時間，已經傍晚五點了，但此刻的紐約未見太陽西下，仍是好天氣。

    「唐經理，要一起吃個晚餐嗎？」吳蜜兒溫柔的問道。

    她這次被董事長指派來一起參與這個重要的會議，她不只要在工作上有好表現，私人時間她也希望能多和唐曄相處，培養感情。

    唐曄沒有多看吳蜜兒一眼，當然沒有看見她充滿期望的眸光，不過就算看見了，他也不會有任何想法。

    昨天金多賢就帶著學生們到了紐約，但他有事情要處理，無法去接機，所以說好了今天他將工作告一個段落後，要帶她和學生們去吃晚飯，當作提前為那群小子們打氣加油。

    「你自己回酒店。」唐曄頭也不回地直接離開了，連個理由也不給，去哪也不交代一聲。

    吳蜜兒痴痴的看著他的背影，沮喪又懊惱。

唐曄坐上計程車，但下班時間的紐約交通糟得令人心煩，他快六點鐘才到約定吃飯的餐廳。

    這是一間中等價位的美式餐廳，離學生們住的飯店很近，漢堡、牛排等料理地道又好吃。

    唐曄付了錢下了計程車，遠遠的便看見餐廳門口聚集了一群高中生，這麼多的東方面孔在白人居多的紐約特別的顯眼，但最吸引他目光的，還是那個穿著紅色全套運動服，扎了個馬尾，正用著破爛英文在跟餐廳侍者雞同鴨講的金多賢。

    看見她依舊活力四射，他處理公事時的冷漠疏離瞬間消失，眼中只有溫柔，嘴角噙著淺淺微笑。

    唐曄無法壓抑思念，他真的很想她，很希望每天都可以看見她，當然，他更想上前擁抱她，但是現在還不行。

    他已站在她面前，但她還未向他走來，因此他不能冒昧，不能憑著沖動上前，他想要的是她也同樣喜歡他，喜歡到情不自禁向他走來。

    「曄哥，曄哥來了！」

    「教練，是曄哥！」

    在唐曄肆意欣賞金多賢時，餓到發抖的高中生發現了他，立刻欣喜的大喊。

    「在哪？！」金多賢一聽，如釋重負，她回頭，就看見唐曄正用溫柔的眼神凝望著她，一瞬間她呆了呆，他都是用這樣的表情看著她嗎？

    她覺得好害羞，她對這樣的感情太陌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用她習慣的態度來處理，于是她大聲喊道︰「唐曄，快來幫我，他聽不懂我的英文，我餓死了！」

    聞言，唐曄差點笑出來，他的視線快速的在她臉上轉了一圈，她還是一樣，看見自己兩眼會發光，會流露出開心的神情，可又跟以往不同，她眼神閃爍，像是不敢直視他的眼楮。

    她害羞了嗎？

    這個發現令他笑容加深，心情更加愉悅，馬上快步上前，用帶著英國腔的流利英文向侍者說明人數。

    侍者將一行人領進餐廳內，給了他們菜單。

    「曄哥、曄哥，你是特地來看我們的嗎？」

    「曄哥，你明天會不會來看我們比賽？」

    男孩們拿了菜單並沒有馬上看想吃什麼，而是興奮的詢問唐曄。

    「明天白天我有個會議，若你們比賽順利晉級，我應該能趕上決賽和閉幕式。」

    「好，那我們等你！」「餓死了，我要漢堡薯條還有奶昔。」

    「我也要。」

    「明天要比賽了，別吃那麼咸，比賽完你們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今天都給我克制點，別吃太飽，要是明天肚子不舒服，你們就死定了！」金多賢制止學生們興奮的點一大堆美式食物，難得出國，她能理解他們有多開心，但是考慮到可能水土不服的情況，她不得不加以制止。

    「喔，知道了。」

    學生們口頭上應道，但還是點了不少東西。

    餐點很快就送來了，高中生看見肉和炸物馬上就忘了一切，開心的跟同伴們吃了起來，你一言我一語的，沒有家長隨行的學生也拿出手機拍了晚餐的照片，傳給在台灣的家人看。

    長長的桌子坐滿了人，唐曄就坐在金多賢對面，默默吃著他的那一份美式漢堡加薯條。

    金多賢的眼楮像是有自己的意識，老是飄向唐曄，不明白為何一樣是用抓著漢堡、薯條咬著吃，他的舉止卻非常的優雅好看，像幅畫一樣……

    「好看嗎？」唐曄早就注意到她的視線，大大方方的讓她看，等她看得手里的薯條掉在餐盤里都不自知，他才笑著問道。

    金多賢馬上收回視線，而且立刻感覺到自己的臉紅了，她居然看唐曄吃東西看得這麼目不轉楮，還被當事人抓包，金多賢，你有這麼饑渴嗎？冷靜點！

    「啊、嗯，吃、吃飯，這里的薯條好好吃……」金多賢連忙把薯條往嘴里塞。

    唐曄咽下了嘴里的食物，慢條斯理地道︰「你就不問我？」

    「問你什麼？」金多賢傻傻地反問。

    「明天的比賽，你希望我去嗎？」學生們都開口了，就只有她，一句話都沒說，在台灣時，只要學生們有比賽，她都會問他能不能到場，他就是想聽她問，想被她邀請，希望在她心中，他是不一樣的存在。

    「當然想呀，你不是答應他們了嗎？」

    其實這次出國比賽的動靜鬧得有點大，募款都上新聞了，所以學校多派了一名體育老師，連教務主任都跟著一起來了，就連跆拳道協會也很關切這些高中生的比賽，在庶務上，金多賢已經不是一個人孤軍奮戰，但她還是想要一路走來始終在她身邊的唐曄，一起看著學生們的比賽。

    臝也好、輸也好，想要他一起參與，畢竟這是他們一起教出來的好孩子呢！

    「我等你來啊，你一定要來。」金多賢想了想，還是決定把心意說出來，加強了語調。

    唐曄不能控制自己的嘴角上揚，他笑看著她道︰「我很高興聽到你這麼說。」他壓抑著自己，才沒有沖動的伸手踫她的臉，她沒有發現嗎？剛才要求他一定要出現的語氣，帶著撒嬌和任性。

    唐哮喜歡她對自己任性，那代表他真的真的不一樣。

    帶著愉悅的心情，他把向來沒什麼興趣的美式餐點吃得一干二淨，可惜他的好心情在晚餐結束之後跟著消失殆盡。

    「唐曄，你知道這里嗎？」金多賢付了學生的餐費，將學生們交給了隨隊的老師和家長，便走到唐曄面前，掏出一個火柴盒遞給他。

    紫色的底，紅色的字配上黑色的陰影，地址位在紐約上東區，會用這樣火柴盒的都是夜店。

    唐曄挑了挑眉，問道︰「你要去？」她不喜歡去夜店，也從來沒去過，怎麼會在第一次來到紐約就拿著一間PUB的火柴盒，這……

    「皓哥也在紐約，他跟我約了九點見面，可我人生地不熟的，英文又不好，不知道該怎麼搭車過去，你帶我去吧。」金多賢直言道。

    唐曄微眯起眼，眸光有些銳利的盯著她。「他什麼時候來紐約的？」看來兩人在台灣就約好了要見面，她想見的人，原來不只他，這個想法令他的心情馬上跌到了谷底。

    「聽說在受訓……時間差不多了，一起去吧？」金多賢自然沒有發現到他的異樣。

    他頓了頓，壓下心中的負面情緒，不讓濃濃的醋意影響了他的判斷力，他定定的望著她清澈的眼神，轉念一想，就算他們在台灣就約好了又如何？她開口要他一起去，那麼她跟成皓見面，就不是以結婚為前提的相親。

    「你還是不敢開口說英文？把地址給計程車司機一樣能到的。」唐曄心情好多了，能開玩笑了。

    「少羅唆，走啦！」被一語道出自己的弱點，金多賢惱羞成怒，捶了他一下，然後兩人輕松愉快的上了計程車，前往那家叫Puple的PUB。

    昏暗的燈光，慵懶的音樂，在T台的舞者身材火辣，舞姿更是性感撩人，一舉手一投足充滿性感風情，台下的客人以男性居多，他們掏出鈔票塞在探身彎腰的女舞者內衣縫中，他們吹著口哨，說著yin言穢語。

    這是一間脫衣舞樂部。

    帶著金多賢踏進這間PUB,唐曄的眉頭立即皺了起來，再也壓抑不了怒火。

    「成皓約你來這里見面？」那家伙是白痴嗎？

    「是啊。」沒有見過這樣的陣仗，金多賢驚呆了，這是在電影里才會出現的畫面，以環境來說，一個好女孩應該要馬上奪門而出，但是好奇心讓她的眸光完全釘在舞台上，暗自贊嘆著舞者那一雙雙健美性感的長腿，她要重新投胎才能擁有了吧。

    「我送你回飯店。」他拉過她的手，轉身就要離開。

    要是成暗現在出現在他面前，他應該會直接揍他一拳。

    約金多賢來這種龍蛇雜處的地方，她一個女孩子，還是個陌生的東方面孔，他們一踏進PUB,那些朝他們掃過來的危險目光，在四周圍事的光頭壯碩俄國佬，眼楮都盯著他們倆。

    成皓那個混蛋，最好不要被他踫到！

    高壯的圍事們卻攔住兩人。「你們還不能走。」光頭圍事用那口帶著濃厚歐洲腔的英語說道。

    唐曄的臉色倏地陰沉下來，那顆金頭腦已經開始盤算要如何打倒眼前的壯漢，帶著金多賢平安離開。

「他們是我的送貨員。」就在唐哮要出手時，聽見了那個欠接像伙的聲音，流利的紐約腔英文。「別走啊，我這不是來見你們了嗎？」這一句是中文。

    聽見成皓的聲音，兩人一起回過頭，隨即嚇了一跳。

    成皓穿著皮衣皮褲，雙手戴著鉚丁手套，許久不見，他蓄長的頭發染成了白金色，一副就是在混的模樣，哪有原本正氣凜然的警官樣貌。

    「皓哥你……」比起舞台上的美艷脫衣舞女郎，成皓的打扮更讓金多賢震驚，這不就是皓哥最討厭的屁孩樣兒嗎？

    唐曄察覺到了不對勁，他握緊了金多賢的手，暗示她別說了。

    「你果然也來了。」看著兩人的反應，成暗笑了笑，壓下心中的激賞，告訴自己眼前這個冷淡難相處的唐曄，是想要追他鄰家小妹的小王八蛋，他想捉弄人的念頭馬上竄了出來。「多賢，好久沒看到你了，想著難得你也在紐約，就約在這里見面啦，想不想我呀？」

    唐曄發現成皓並不意外自己在這里出現，他的眼神不著痕跡的閃了閃，接著句起優雅的微笑諷刺道︰「閣下選擇的相親地點還真是別出心裁。」說完，他將空出來的那只手緊握成拳，猝不及防地用力往成皓的臉揮過去。

    成暗沒有防備，扎扎實實的挨了這一拳。

    幾名圍事見狀，渾身立即散發出殺氣，就要上前。

    「沒事。」成皓笑著阻止，用手背抹掉嘴角的血，心想這家伙居然不動聲色的打到他……嘖嘖。

    「你怎麼打人呀？」金多賢驚跳起來，想甩掉唐曄的手去看看成皓的情況。但唐曄脾氣上來了，死死握著她的手，怎樣都不放。

    感受到他的力道，她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兩人正牽著手，她先是一呆，隨即紅了臉，她居然覺得牽手的感覺……還不錯。

    「他約你來這種地方見面，難道不欠揍嗎？」唐曄打了人之後就笑不出來了，他冷銳的眼陣瞪著成皓。

    「成先生有什麼話可說？」

    這家伙不喊他成警官，而是喊他成先生，大概也猜出來他現在是有任務在身吧？

    成皓無法否認這家伙的聰明，他知道怎麼不惹麻煩，不該問的唐曄絕對不會問，也不會讓金多賢有開口的機會。

    「那個、皓哥，唐曄他沒有惡意……」金多賢急著替唐曄解釋，唐曄剛剛打了成皓一拳，不曉得算不算襲警？感覺事情很大條啊，她不要唐曄惹上麻煩。

    成皓忍不住笑了出來，看著一臉驚呆的鄰家小妹，她有沒有發現呢？她被個男人牽著手，她沒有反抗就算了，還有啊，他被打了，她先想到的是那個打他的人，而不是他這個鄰家大哥哥。

    這小妞，相什麼親啊，她明明就很在乎唐曄。

    「也是我活該，故意找你來，他會生氣也是正常的。唐曄，這樣吧，為了表示歉意，我給你買段TableDance,我讓店里最受歡迎的舞者給你來一段……」

    「你神經病浮，哪有人這樣道歉的！」金多賢聞言大怒，她就算英文再爛，也知道成皓說的是什麼。

    居然要給唐曄買Special,想到那些穿著清涼的女舞者會像電影演的那樣，跨坐在唐曄身上激情舞動，她就滿心的不甘願，拳頭都硬了，怒瞪眼前出餿主意的成暗，也想要上前揍他。

    「東西拿去！莫名其妙！」金多賢大怒，把火柴盒和一個用打火機外型掩飾的USB丟給了成皓。

    東西平安送到了，成皓眼神沉了沉，心中的大石落下，對可靠又單純的金多賢充滿了感激。

    他是聽說金多賢要來美國，他才致電請她幫忙送一份重要的資料，火柴盒與USB是他請同事交給她的，因為她身分安全，不會被對頭發現，而且唐曄也在美國，但事情不可能萬無一失，所以他必須讓金多賢和唐曄真正的安全才行。

    「謝啦，果然交給你就沒問題，多賢，我有話跟你說。」

    成皓話說完，一揮手，那些圍事便強行分開唐曄和金多賢，就算唐曄身手再好，一個人也很難敵得過四個人，只能眼睜睜看著金多賢被成皓帶開。

    「你干麼？走開喔！」金多賢還在生氣，當然不給成皓好臉色，一被他拉到角落，她馬上甩開他的手。

    手被甩開了，這丫頭，剛剛被唐曄牽那麼久，都沒見她要甩啊！想想她小時候都要他牽的，唉，妹妹什麼的，果然都讓做哥哥的心澀澀。

    成暗無視她的臭臉，「要是我喜歡的女孩子被男人約在這里見面，還獨自前來，我不打到他滿地找牙才有鬼，他會生氣是正常的，而且他喜歡你嘛，我懂，不過約在這里見面我也是不得已的。

    「但你也很奇怪，來這里見面你不生氣，但我要給唐曄買個Special,你就氣成這樣，快說說，你們現在到底是什麼關系？」

    金多賢瞪著他，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對呀，被約來這里，這麼危險的地方她不生氣，但聽見成皓的提議，她氣什麼？那種生氣的方式，就像……她喜歡唐曄。

    這樣的想法一冒出來，金多賢瞬間懵了，那是喜歡嗎？

    「我不知道。」金多賢的腦袋一次只能想一件事情，她現在一頭霧水，忘了要生氣。

    「不知道？唐曄什麼表示都沒有？」成皓不住地想，他上回見面做那麼明顯了，挑釁激怒唐曄，是個男人就不能忍，唐曄如果什麼都沒做，那他真會看不起唐曄。

    「他……說他喜歡我。」金多賢腦子像被貓玩亂的毛線，一團亂。

    「喔？他說了。」成皓眼楮一亮，覺得有趣極了。「所以你們正在交往？」

    「沒有。」金多賢馬上否認，這一點她是確定的。

    「沒有？！」

    成皓越想越不對，唐曄應該很了解她有多遲鈍，光是告白這樣的刺激是不夠的，一定得做點什麼。

    「那這麼說來，我還是有機會嘍？」玩興一起，也存了要推金多賢一把的念頭，成皓快一米九的高壯身形，將她壓向了牆壁，企圖壁咚。

    「你干麼？走開！」金多賢立即防備的伸手擋，沒有讓成皓得逞，還趁著成皓想要再進一步的時候，伸腳去拐他。

    熟練的跆拳道技巧，成皓也深諳此道沒有中招，但他止不住笑。「這麼不解風情又這麼粗暴，對你有點興趣的男人，肯定會被你嚇跑。」

    「喜歡我就好好講話，這是什麼態度？你給我站好，放尊重點！」金多賢生氣的喝道。

    他搖頭嘆息。「真想知道如果是唐曄做出類似的舉動，你會是什麼反應，不知道會不會用下壓壓死他？」

    金多賢傻住了，腦中浮現唐曄告白的情景。

    他做的，當然不只是說喜歡她，還有更多，而她是什麼反應呢？有沒有一點點的反抗，一點點的排拒，有沒有今天一樣的生氣？

    沒有，都沒有，她只是傻了、呆了，然後……沒有任何抵抗的，被他奪去了初吻。

    「嗯？」成皓發現她一臉呆樣，還臉紅了，覺得奇怪，但看她眼中盛著跟以前不同的水潤，他就明白了。

    「原來他做過啦，我勸你一句，你真的要好好想想唐曄對你是什麼樣的存在，他雖然小你兩歲，可是你也別老是把當他弟弟，依我看，他照顧你比你照顧他還要多，你該睜開眼楮好好看看這個男人了。」

    成皓不再戲弄人，像個大哥哥般摸摸她的頭，同情她現在的困惑。

    突地，他想到一個好消息，「啊，差點忘了跟你說，你這回帶學生出國比賽引起了關注，我也找了警大熟識的師長，給他們看了任念順的比賽影片，他們已經決定要給任念順保送入學的名額，如果他在這次的國際比賽上能拿到金牌，還會再給他全額獎學金，爭取他入學，多賢，你心愛的學生不必擔心錢的問題，可以念大學了，你要好好鼓勵他，讓他明天加油……」

    聽到這消息，金多賢自然開心，但她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唐曄，頭一回，學生的事情在她心中，不是第一了……

【第九章】

    來自世界各國的跆拳道年輕新秀，都聚集在這座體育場，其中，最受到關注的，自然是跆拳強隊，韓國的選手。

    金多賢昨晚不斷回想著唐曄那讓她困擾的告白，一整晚沒睡，可就算失眠，今天也一樣要打起精神來，看著她心愛的學生們上場谷賽，發光發熱。

    「醒醒！」她用雙手拍打臉頰，告訴自己把心思放在比賽上。

    隆重的開幕式結束後，跆拳隊的隊員們在自己的休息區，聽著教務主任訓話。

    「你們代表學校、代表國家出賽，學校全力支持，為了支持你們的人，你們一定要拿出全力，得到好成績，才對得起為你們奔走的師長們……」

    教務主任說得口沬橫飛，可是學生們卻相當不以為然的竊竊私語著。

    「什麼時候全力支持我們了？上回全國大賽的時候要請公假，教練還被好幾個班導師刁難，連經費都不夠。」

    「就是說，我的道服還是教練帶我去買的。」

    「道場的門到現在都還沒修呢……」

    「出國經費也是教練跟曄哥幫忙募來的，哪有師長幫我們奔走？講得那麼好聽，還不是想搶教練的功勞。」

    「就是說！只有教練會叫我們來練習，拉著我們不要蹺課……」

    教務主任聽到學生們的議論，有些困窘的微微紅了臉，他訕訕地說了一句「大家加油，為國爭光」，就草草結束發言，但他一轉頭就找金多賢麻煩。「金老師在訓練跆拳隊方面是很優秀，但卻教不來學生尊師重道的道理啊。」

    「蛤？」金多賢覺得莫名其妙，她怎麼了？

    「教練，我肚子痛，我三天沒大便了！」林博仁抱著肚子大叫。

    「我有藥，你等我！」金多賢聽見學生不舒服，馬上朝教務主任抱歉的笑了下，便拎著裝著許多應急藥物的包包，朝林博仁飛奔而去。

    教務主任雖然不滿，但也不好說什麼。

    「很痛嗎？很痛的話看醫生吧。」金多賢急忙跑來，焦急的詢問。

    「才不要看醫生呢，看醫生我怎麼比賽？教練，我沒事。」他朝她眨眨眼。

    「我只是尊師重道，不想讓我尊敬的老師被討厭的主任訓話。」

    聽見這話，金多賢被感動了，她是學生「尊敬」的老師呢，但不對，怎麼可以騙人呢？她嘖了一聲，掄起拳頭，輕輕敲了下他的腦袋。「臭小子，騙我啊！害我緊張得要命，以為你真的不舒服。」

    所有隊員圍成一個圈，將金多賢藏在中間，阻隔了教務主任刀般的視線，也阻隔了金多賢跟學生打鬧的一面。

    連金多賢都覺得自己在這樣的大賽中，居然一點也不緊張，還能跟學生玩鬧，她的心髒真是夠大顆的了。

    「你身為隊長，如果沒有適時出手保護教練，曄哥要是知道了會折了你的骨頭，你才出手的吧？」其中一個參加團體賽的二年級隊員，涼涼地補刀。

    「就是說，你根本就怕曄哥！」

    男孩子們你一言、我一語地互相攻擊，吵吵鬧鬧的。

    「是說，曄哥會不會來呀？」

    「教練，曄哥有跟你說他什麼時候來嗎？」

    「對呀，教練，曄哥能不能來啊？」

    男孩子天生就會崇拜追隨比他們強大的大哥哥，尤其唐曄又是個社會人士，這些孩子們當然很向往，而且唐曄無論在學業還是在工作上都非常優秀出色，武力值也不弱，在道場上不知道收拾他們多少次，也是被打著打著，這些小鬼們就被打服了吧？

    金多賢輕輕的嘆了口氣，她才是他們的教練、他們的老師呀，結果孩子們對唐曄是又敬又怕，又聽話的……

    「教練，你跟曄哥什麼時候要確定名分啊？」一個純純的高二生突然問道。這個問話一拋出來，不只金多賢嚇傻了，正在嘻笑的學生們也呆住了。

    「你閉嘴喔！」

    「你找死喔你！」

    「我覺得你的姿勢不太對，比賽前我們來練習一下。」

    學長們拉過學弟，急著捂住學弟的嘴，想粉飾太平。

    金多賢覺得不對，她皺著眉頭，隨手抓一個想要溜的學生來問話。「給我站住。」

    好死不死，她抓的人正是林博仁。

    「教練，我要去大便冷靜一下。」林博仁只好趕緊找理由脫身。

    「給我說清楚，什麼名分？你們瞞著我什麼？說！敢找借口試試看，你敢敷衍我，我就跟你可愛的小女朋友說你在紐約比賽跟其他女生要手機號碼。」擺明威脅。

    「教練，做人不能這樣，這是造謠，我沒有！」要是被他可愛的小女友知道了，不吵架才怪！林博仁什麼都不怕，就怕可愛的女朋友哭給他看啊，她一哭，他就乖乖隱書，討厭的數學還考了八十分。

    「你說不說！」金多賢凶狠的眯起眼。

    「那個……還用問嗎？曄哥喜歡你，有眼楮的都看得出來。」林博仁只能說了，但他頭低低的，沒有去看教練那張呆掉的臉。「曄哥長得那樣帥，能力好，開那麼好的車，又能打，他要什麼樣的女朋友沒有，可是他身邊從來沒有出現什麼女人，反倒是假日老是跟你來看我們訓練，也太閑了吧？而且他對教練的態度就是不一樣，大家都看得出來好不好！」林博仁沒好氣地道。

    金多賢眨了眨眼，覺得匪夷所思。

    難道唐曄喜歡她這件事，只有她不知道嗎？

    「你們就這樣瞞著我，這兩年來一直在看好戲3」她氣不過，瞪著一干學生，用眼神指控他們沒義氣，覺得心寒。

    「干麼告訴你，這樣很好玩啊。」林博仁想反正都說出來了，也就什麼都說了。

    「好玩？」

    「對啊，你一邊欣賞新來的男老師，但也沒看你要約人家啊，什麼聚餐你也不去，反倒是不管你心情好不好，都會叫曄哥來找你，我們都覺得很好笑啊，想看你什麼時候會發現你對陣哥跟其他男老師根本就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了？她為什麼沒有發現？

    但金多賢還沒得及問清楚，第一場谷賽開始了，她只能暫且將和比賽無關的私事拋到九霄雲外去，把全副心神擺在場上。

    場內有很多聲音，有各個國家隊應援的加油聲、大會唱名的聲音，還有各隊選手跟教練們的對話，氣氛變得肅穆起來。

    比賽進行了一輪又一輪，金多賢的學生們各有輸贏，臝的人戴著安全頭套下場，也能看見臉上的傷，但是藏不住開心的笑容和意氣風發。

    「教練，我輸了。」

    輸掉比賽的下場來，自然是難過不已，尤其輸掉晉級賽的學生，眼眶含著淚，一臉愧對金多賢的模樣，眼淚倔強的不肯流下來。

    「你表現得很好，我沒有遺憾。」金多賢也為熱血的比賽眼眶含淚，學生差一點就能晉級，她也難過，但她也堅強的不哭。「你呢？」

    「我有！」學生紅著眼眶吼道︰「我以後不會再輸！」

    「很好！不愧是我金多賢的學生。」

    到了下午，透過團體賽的積分、個人賽的品勢和對打練習，大致上能知道自己隊伍的成績。

    在團體賽方面，金多賢的學生積分是第三名，沒意外的話，可以抱回銅牌獎座，而且參加團體賽的有一半是二年級的學生，就算三年級的畢業了，明年這些二年級的成員會成為中堅力量，她對明年的比賽信心十足。

    至于個人賽方面，林博仁因為失誤，敗給韓國選手，晉級賽止于六強。

    「教練，我決定加入國家隊。」林博仁極不甘心，也因此下定了決心。「我大學和國家隊都不會耽誤。」

    隊上得到國家隊招募的，不只是全國第一的任念順，還有重防守的林博仁。

    「好，我等你登上盛大的國際舞台。」

    金多賢沒有明說那個盛大國際舞台是什麼，但林博仁明白，教練指的是亞運、奧運等重量級的比賽，頓時，十八歲的男孩有了強烈的使命感。

    而唯一打進準決賽的，自然是隊上最沉默，但天分最高的任念順，他將要與韓國的年輕潛力選手爭奪冠亞軍，因此默默無聞的隊伍，突然成了全場的焦點，其他國家隊沒能晉級的選手們紛紛為他們加油。

    「老師，我怕。」任念順沒有想到自己會成為全場焦點，聽著那些為自己加油的聲音，他緊張得胃都痛了。

    「怕什麼？」

    「怕我輸了就什麼都沒有了。」任念順看著金多賢，黑白分明的眼楮盛著對未來的惶恐。

金多賢這時候免不了怪自己多嘴，都是她，昨天聽見成皓告訴她的好消息，她回到飯店就馬上告訴任念順，要他好好加油。

    全額獎學金很誘人，但要得到這份獎學金，條件嚴苛，但那卻是任念順能升學的唯一機會。

    他母親是越南人，受不了父親的打罵逃回越南了，本來就不好的家境，少了母親的支援，經濟狀況更是雪上加霜。

    任念順已被父親告知，家中沒有多余的錢讓他繼續升學，若沒有大學願意收他，他高中畢業後就得去工作。

    任念順的父親已年近六十，現在還能找到工地的工作算是幸運的，可是很快的工地也不會用體力不堪負荷的他，而任念順又相當顧家，他一定會為了家人放棄自己的夢想。

    「你現在怕了，才是什麼都沒有了。」

    不是出聲安慰，而是冷酷的直言，這種話當然不是金多賢說的，而是來到會場，找到他們的唐曄。

    唐曄一結束工作就趕來了，所以還穿著正式的西裝。

    「唐曄！」幸好他來了，不知為何，金多賢一看見唐曄，覺得她今天一整天因為比賽浮動緊張的心，終于安定下來了。

    「曄哥。」看見唐曄，憨厚老實的任念順站了起來。

    「我以為我來得正好，能看見你痛宰對手成為英雄的，你不會不知道我們有多想臝韓國，聽聽這些加油聲，你怕了，就是對不起他們。」唐曄一來就聽見任念順沒出息的話，感到有點不高興。

    「可是我……」他真的怕。

    「站好。」唐曄冷酷地道，看著男孩站正，他抓過他，逼他去看在為等一下的比賽準備的對手。「看清楚，那個家伙不是來搶金牌的對手，他是來搶你夢想的敵人，他贏了你，他是英雄，也毀掉你的夢想。」

    他也聽金多賢說了獎學金的事，明白這是任念順唯一的機會。

    「打敗他，你的夢想就沒有人能奪走，想想你為什麼不當國手，卻想要當警察。」

    不當國手，是因為家里沒有人支持，沒有家人的支持，國手的路崎嶇難行，所以任念順不能進國家隊，但他想好未來要做什麼，他想當警察，想保護跟母親一樣弱勢的人，他也想著，等他當了警察，父親喝醉後就不敢再對弟弟妹妹動手，就像母親受不了父親的毆打，報警的那一天，父親對警察的態度，卑微又低聲下氣。

    如果他怕了眼前的對手，那麼他就不能再念書，必須去工作，那父親就會成天在家里喝酒，打他年幼的弟弟妹妹出氣……

    他不能讓人奪走他的夢想。

    任念順眼中的恐懼消失，剩下的，只有一定必勝的決心。

    冠軍賽的過程，緊張又緊繃，場內只剩下場中兩位選手以及裁判，場外觀賽的觀眾紛紛屏住了呼吸。

    「加油、加油！」盯著場中的學生，金多賢緊張得身體微微發抖。

    「他會贏的。」

    在她緊張到不行的時候，唐曄的聲音像一股清泉傳入她耳中。

    唐曄瞥了她一眼，自然垂下的右手，指尖動了動，踫到了金多賢的左手手指，見她沒有收回手，他則直接握住她的手。

    是緊張還是什麼的，她不明白，但她就是這樣讓他牽著手，他的大手讓她浮動的心漸漸平穩下來。

    「呼。」她吁了一口氣，一個教練能做的她都做了，在賽前分析對手的優缺點，給予戰術的指導，可真正的比賽還是要學生親自上場對戰。「會贏。」

    她也堅定的相信自己的學生會臝，似是想要加強信念，她下意識的握緊了他的手。

    感覺到手中的力量，唐曄吃驚，微微低頭，望了眼兩人緊握的雙手，為她難能可貴的主動勾起微笑。

    他們之間起了微妙的變化，怎麼回事呢？是昨天他發火打了成皓之後嗎？如果這樣的話，他以後看見成皓就會直接上前揍他一頓「開始了——」金多賢倒吸一口氣，眼楮盯著場上。

    任念順在裁判喊了指令，依著比賽的禮節向審判員、對手敬禮之後，比賽正式開始了。

    台上一分鐘的纏斗像一世紀那般漫長，任念順並沒有掌握到先機，讓對方在第一合回結束前先得了一分，對手的加油團在場內頓時爆出驚人的歡呼聲。

    比賽的情勢對任念順不利，緊張的人不只是金多賢，那些陪著他練習的隊員們也同樣緊張。

    「加油！涪順！加油！」場外，紅著眼的林博仁替在場上奮戰的同伴加油打氣。

    「阿順，干掉他！」有人起了頭，其他緊張得胃痛的同伴們也紛紛高喊。

    有同伴的打氣做為後盾，在台上的任念順知道，他不是一個人單打獨斗。

    第二回合開始，沒有被剛才的失分打倒，他重新再戰，那雙像狼般的眼神，看著他的對手，盯著韓國選手周密的防守和凌厲的攻勢，要臝，只能耐性的等，等他露出破綻……有了！

    任念順退一步閃過對手的旋踢，他則一個橫踢，踢中了對手的腹部，成功得分。

    青少年組的比賽一共三回合，每回合兩分鐘，再各自有效得分一分的情況下,第三回合比賽的氣氛更為凝重。

    雙方的攻勢都很強勁，你來我往，對手很頑強，而任念順也是，就算第三回合一開始就被對手拿下兩分，也無法消滅他的企圖心。

    攻擊就是最好的防守，最後一分鐘，任念順發動數次攻勢，在比賽時間結束前，成功的超前比數，不用打延長賽了。

    裁判在場地正中央，舉起了勝利選手的手——任念順的手。

    「贏了！涪順贏了！他贏了！哇喔——」台下喊加油喊到沒有聲音的男孩子們，高興的抱緊伙伴，像瘋子似的又笑又叫又跳。

    任念順向對手及裁判行禮後下了台，他直接走到金多賢面前，也沒脫下護具，便笑著說︰「教練，我、我贏了！」他贏了，他的夢想可以完成了。「教練，謝謝你。」

    「贏得好！弟兄們，扛他！」

    金多賢還來不及回話，青少年組的跆拳世界冠軍就被隊員們當英雄般扛走了。看著任念順，聽著身邊嘈雜的聲音，金多賢還像在夢中般不真實，她的學生，真的臝了！

    「金老師，恭喜。」

    耳邊好多聲音，來道賀的其他國家教練、笑得閨不攏嘴的教務主任、興奮觀賽的學生家長們……真的，臝了，她心愛的學生，真的贏了。

    「臝了，阿順贏了，真的臝了！」金多賢激動又感動的看向唐曄。

    「嗯，臝了。」唐曄微笑，眼中也有著光彩。「你把他們教得很好。」

    這個男人，一直都在她身邊，從她一個人苦撐著搖搖欲墜的跆拳隊，抓那些不想上學被罰留校察看的問題少年軍團，逼他們練始拳，她就是想拉那些對人生**　　那啻浩諫倌暌話眩　媚切┌環牌暮　用遣灰　牌約海　且桓瞿馨殘拇諾牡胤健４右豢　嫉某逋弧　　郟　膠罄錘譴虺梢黃　　臍識莢謁⻖　闋潘　硬懷靶λ拿蝸搿


    把那些只懂得用沖動和莽撞解決事情的問題少年，訓練成真正的跆拳隊員，要耗費的心力何止是場上的技術指導？看著他們開始比賽，一次一次的挫敗讓他們產生了企圖心和勝負欲，想臝，就必須更加努力的練習，他們經歷的太多，所以每次重要比賽，金多賢才會問他能不能來，讓他給學生們加油打氣也好。

    現在她心愛的學生拿到了獎座，她很開心，開心到她發現，每次問唐曄來不來，重要的其實就是這個。

    她希望他們一同帶出來的隊伍拿下優勝時，他也在她身邊，一起接受這份榮耀，她也想要第一個跟他分享她的喜悅。

    原來唐曄對她來說是這麼的特別，而她一直都沒有發現，直到旁人點醒，她才明白……

    「唐曄，很高興這時候你在這里。」

    唐曄嚇了一跳，沒想到金多賢會說這種「情話」。「看得出來，你真的很開心。」

    「唐曄！」自從他告白後，金多賢第一次定定的凝視著他，從他那雙對自己始終溫柔的雙眼中，看見了自已的倒影。

    沒來由的一股沖動，她踮起腳，無預警地吻了下他帶笑的嘴角，成功的看見向來優雅從容的他，露出了不敢相信又呆愣的表情。

    「我也喜歡你。」親了人後，她終于不害羞的表明了心意。

    原來，那是喜歡，而她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了這個男人。

    嗯，不是弟弟，絕對不是。

    她看著他，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對什麼人說喜歡這兩個字，她想看看他會有什麼樣的表情。

    但他沒有露出太過欣喜雀躍的神情，定定的回望著她，這讓她有點失望。

    然而下一秒，一股很大的力量將她壓向唐曄的胸膛，定眼一看，將她緊緊抱住的，不就是唐曄嗎？

    金多賢被他的舉動嚇傻了，他也太激動了吧！

    唐曄幽幽的道︰「我等你這句話，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明明他的口氣有點可怕，可聽進她耳里，卻覺得好甜好甜，這是怎麼回事呢？她好害羞啊，羞到不敢抬頭看他，不知道要用怎樣的表情去面對他。

    原來這就是愛情啊，她覺得自己現在的表情，應該跟那個向林博仁告白的啦啦隊女生，一樣「可愛」吧。

    媽呀，可愛的金多賢，真是匪夷所思，但，這就是愛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