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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淺草茉莉 -【媚行天下】《全文完》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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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3 09:59:58
第九章  暗夜幽會被跟蹤

  隔兩日,皇帝收回成命,莫亮珍不用嫁與駙馬為妾了,理由是公主反對,不願有人同她分享丈夫,眾所皆知皇帝最疼這個同母胞妹,她一哭,當然就依她了,不過莫亮珍惡行不能不懲,皇帝還是罰她在國相府閉門思過三個月,這三個月不得隨意出府。

  這事莫亮珍得知後,暴跳如雷,這陰險又腹黑的皇帝,還是不相信她會安分,分明藉故禁她足,讓她白天無法出去外面逍遙快活!

  她氣得脖子都粗了,當晚故意不去別院,但由不得她,當然又被綁去「教訓」了一頓,讓她的腰足足三天挺不直,腿連站著都會抖,自此,她就乖了,夜裡,等祖父一入睡,她就從後門乘著馬車乖乖去「伺候」人了。

  這日,莫亮珍天快亮才由別院回府,只睡了三個時辰就又讓府裡的丫頭叫醒了,說是益王到訪,讓她去接見。

  照理說,禁足期間不得接見訪客,但對方是王爺,那又另當別論了,莫子昂總不至於因此治益王的罪,所以莫子言才敢大搖大擺的上門。

  她沒睡飽,頂著浮腫的眼皮見客。

  曾子言一見到她,先皺眉,皺完眉又說:「你這女人有什麼好,被禁足居然也能惹得本王那蠢兒子要死不活的,天天到國相府外徘徊,就為了見你一面,還因此得了相思病,茶不思飯不想的。」

  她聽了露出幾分關心,「世子還好吧?」自己雖看不上曾俊章,但那孩子單純,不像他老子討人厭,沒腦喜歡裝有腦,跟這種人講話都嫌累。

  「本王說這些不是讓你問候他,是告訴你,他一個孩子哪駕馭得了你這浪女,只有本王這經驗豐富的男人才能收服你。再說,你那名聲做妾可以,做世子妃太敗壞我府中的家風了,所以本王想娶你做側妃,好斷了那蠢兒的妄想。」

  「嗄?您說什麼?」她前面聽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有聽沒有懂,直到後面兩句她才知他的意思,當場如見到天崩地裂水倒流一般傻眼。

  他逕自說:「反正你也不用嫁駙馬為妾了,就改嫁本王吧,讓本王調教調教你,憑你這長相與身段,經本王調教過,定能合意。」他見她只是睜大著杏眼沒說話,繼續道:「本王這也是發善心,可憐你沒人敢要,做正妻不成,做妾又辱了國相府,只有本王接收了,眾人才無話可說,這你還得感激本王才是。」

  她找回舌頭,緩緩的說:「殿下實在是……特別善良,特別是在對不起人的時候啊!」「你這話聽來不像讚美,有些怪,不會是在繞著圈子罵本王吧?」

  「小女子從來不罵人,罵的都不是人。」

  「什麼?你別以為本王聽不出來,你這是罵本王不是人!」他怒瞪著她。

  她故作吃驚的樣子,「啊,原來您聽出來了。」

  「你!」

  「益王殿下還是請回吧,小女子禁足期間實在不方便見客,陛下不罰您,可不見得會鐃過小女子,您就別害小女子好端端待在家還遭飛來橫禍。」

  這分明說他是那橫禍!曾子言氣炸,「莫亮珍,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當本王喜歡你不成?本王是在救兒子,不然本王還不見得看得上你。」

  「這樣啊,不過小女子都不好意思說,小女子也有以貌取人的毛病,您的長相太過提神,小女子有點吃不消,慶倖您沒看上小女子,否則小女子都不曉得未來的日子該怎麼過了。」

  聞言,曾子言簡直要氣到腦充血了,「你這頑劣的女子,就不怕本王宰了你?」

  此時莫負遠由外歸來,沉著臉問:「不知益王殿下駕臨,老臣有失遠迎,不知亮珍可是得罪了殿下?」

  曾子言見他出現,氣焰登時收斂不少。莫負遠不只年歲較長,更是兩代國相,地位高超,而自己雖是皇親國戚,可真要論在朝實力,還不如這老頭的權力大。

  他客氣的說:「這個……沒什麼,本王念莫小姐被禁足已經兩個多月了,特地來慰問慰問而已。」其實他想娶莫亮珍除了要讓兒子死心外,還想拉攏莫負遠。

  之前幫莫負遠的侄孫女如願嫁給柳時元,以為是做了人情給莫負遠,後來才知自己讓曾子昂給耍了,莫負遠完全不知侄孫女的事,自己這活白乾了,雖一肚子氣,可也不能對曾子昂發作,只能啞巴吃黃連,算了。

  這回他突然想到自己若是娶了莫亮珍,成了莫負遠的孫女婿,那莫負遠還能不支持他嗎?這才興沖沖的來找莫亮珍,讓她嫁他。

  莫負遠訝然,「老臣不記得亮珍與殿下有這麼深的交情,能讓您專程走這一趟。」

  「交情是培養的,本王特地來與她培養感情。」他臉皮奇厚,說這話時臉不紅氣不喘。

  「男女有別,殿下此舉並不妥,再加上亮珍目前正被陛下禁足,不得見客,您這是害她。」莫負遠態度死板板的,沒半分通融的樣子。

  「啊……本王明白了,這就不多留了。」不好與莫負遠多說,曾子言尷尬地要走。

  莫負遠繃著臉道:「那老臣就不送了。」

  曾子言雖咬牙切齒,也僅能摸摸鼻子走人,可臨走前忍不住又瞧向莫亮珍,那表情擺明不肯甘休。

  莫亮珍朝他翻了白眼,根本不將他放眼底。

  這模樣讓曾子言更惱,但礙于莫負遠在,只得氣呼呼地離開。

  離開國相府前,他站在外頭想了想,思緒一轉,決定去太甯宮一趟。

  太甯宮內坐了三個人。

  「你說什麼?曾子昂夜夜不在宮中?」曾子言露出驚訝的神色。

  「是……嬪妾曾幾次夜裡撞見陛下行色匆匆地出宮,去向不明。」

  「他該不會正計畫著什麼對母后與本王不利的事吧?否則為何要夜夜出宮?」曾子言心急起來。

  「這……嬪妾就沒有探查到了。」

  呂氏立即不滿的說:「哼,哀家就說你找的女人沒用,一事無成,連這點事都辦不好,這就是當初沒有先跟哀家商量就送這個女人進宮的結果!」

  曾子言臉上掛不住,罵道:「劉瓊,不是本王要說你,這後宮就你一個女人,沒人跟你搶男人,為何那小子總不臨幸你?若不是他身子有問題,就是你如母后所言,是個廢物!」「對不起,嬪妾辜負您的安排了。」劉瓊惶恐起來。

  「知道辜負有什麼用,本王為了將你送進宮,可是費盡心思才促成的,你最好別讓本王失望了。」

  「您放心,嬪妾會努力的。」她戰戰兢兢。

  「努力沒用,要不擇手段,下藥、勾引、獻身都可以,你得讓那小子迷上你才行!」呂氏明白地告訴她。

  「是……嬪妾知道了……」

  曾子昂正在去別院的途中。

  半路上,馬松發現有異,低聲提醒,「陛下,有人跟蹤。」

  他臉一沉,「引開,跟好他。」

  「是。」馬松隱去。

  不一會兒,跟蹤者追丟了,可曾子昂謹慎起見,仍故意繞了一圈才到別院。

  他走進內室,繞過屏風,便看到上等的梨木床上紅衣女子正在吃東西。

  自曾子昂收服莫亮珍,正式有了「外室」後,便什麼好東西都讓王偉往別院送。現下正是橘子的產季,而大燕的橘子是出名的香甜,莫亮珍現在大快朵頤的正是產量極少、民間上貢給曾子昂的金橘。

  他走過去時,她剛吞下一瓣橘肉,抬起頭見到他,立即丟下橘子,沒啥氣質的跳下床跑向他,高興地道:「您今天來晚了,還以為您不來了。」

  他伸手環抱住她,明明已是婦人了,可這心性卻還像孩子似的風風火火,沒個穩重,可他喜歡她這份活潑,不禁斂眉低笑,捏著她的下巴吻了下來,這一吻,纏綿火熱。

  一吻完畢,滿足後,他抹了抹嘴角說:「朕發現有人跟蹤,所以來遲些。」

  「有、有人跟蹤?知道是什……什麼人嗎?」莫亮珍被吻得有點暈眩,腦子思考得不是很順暢,連帶話也說不流暢。

  「已經讓馬松去查了,應該很快就會有消息。」他點著她的額頭,愛極她眼波迷離的樣子。

  額頭讓人這一點,她清醒了,眼珠子靈活的轉了轉後,立即帶著惡笑道:「奇怪了,怎麼會突然有人跟蹤您?萬一咱們被發現夜夜在這幽會,您這帝王的一世英明就全毀了!」他斜眼睨她,「毀什麼,不就正好名正言順地將你收入後宮。」

  「啊?那不是金絲猴誤入五指山,被鎮壓了,這一壓五百年,我可受不了。」人不能嘴賤,幸災樂禍當真會有報應。

  曾子昂瞪著她,「朕的皇宮是龍潭虎穴嗎,讓你受不了?」

  誰說這男人好脾氣,是難得的雅君?根本表裡不一,在外一套,回來又一套,老是凶巴巴的。她陪笑道:「陛下是不是沒聽到重點,我說的是,您是如來佛,我是孫悟空,小猴子難逃您的如來佛掌!」

  自與他好上,自己就變得沒什麼骨氣與尊嚴了,逢迎討好、脅肩諂笑是她最常做的事,可這些事她從前最不屑為之。瞧瞧如今的自己,簡直生無可戀,再這樣搖尾乞憐下去,她都要唾棄死自己了。

  然而她都這麼乖順了,他還是不買帳,不是幾句話就安撫得了,臉依舊難看得緊,且不只難看,還會找麻煩。

  她方才跳到他身上,他還挺高興地抱著她,這會卻嫌棄的問——「你是不是重了?」

  她噎了,跳下他的懷抱,惱羞的說:「還說呢,您可真狠,足足禁了我三個月的足,我過幾天就能出關了,心情好,所以吃得多些。」

  「你別一出關就如脫韁野馬,又給朕胡搞瞎搞,若再給朕惹出事端,當心朕禁你一年。」

  「一年!」她臉都要青了。

  「嫌少,那就直接到五指山禁五百年。」

  這壓根是恐嚇,莫亮珍火冒三丈,正要發火,外頭響起馬松的聲音了「陛下,臣查到了。」

  曾子昂立即問:「嗯,是什麼人跟蹤朕?」

  「那人跟丟您後,臣跟蹤那人,見那人去了益王府。」

  「益王?」他皺眉。

  「益王殿下怎會突然跟蹤您?是得到了什麼消息嗎?」莫亮珍聯想到一事,趕緊說出來,「他早上才突然上門來向我提親,莫非已經知道咱們的事了?」

  「他要娶你?!」他的臉瞬間烏雲密佈,陰沉到不行。

  「嗯,說是要斷了世子的妄想,所以要娶我做側妃——啊,您別發火,我當場拒絕他了!」她忙安撫他的怒氣,心裡開始後悔說出這事。自己無端惹到蠢蛋益王,八成又讓他誤會自己禁足期間還偷偷溜出去惹事生非,早知道就不說了。

  外頭的馬松聽出裡頭的不尋常,怕王偉不在,聞鶴也沒來,陛下要真急怒攻心,自己可就不太妙,忙道:「陛下,您行事一向小心,與莫小姐的事不可能有人發覺,臣想這應該與跟蹤的事不相關,純粹是益王殿下私心想娶莫小姐而已。」

  他不長腦的一說完,令某人更怒,「私心想娶?」

  「一定是這樣,益王殿下跟蹤您另有目的,他想娶莫小姐,九成九是為了美色,所以您息怒,咱們之後應付益王小心點便是。」馬松完全畫錯重點,不知自己主子怒的是什麼。

  這果然將曾子昂的怒火點燃到最高點,「莫亮珍,你老實說,近來可曾再見過益王?」

  莫亮珍牙咬得都要崩了,馬松那個蠢豬!為何今日跟在陛下身旁的不是王偉或聞鶴,偏讓這人來滅她。她指天立誓,立即撇清,「除了今早他自己上門以外,其他完全沒有!」

  他瞪著她,還想再問話,但這回馬松總算選了個好時機插話——「陛下,臣怕益王殿下派的人不只一個,您還是盡速回宮為妥。」

  「對對對,馬松說的對,別院不宜久留,陛下最好快回去,別讓人逮到什麼了。」她跟著附和。

  曾子昂臉色發沉,低聲問著,「你趕朕回五指山,自己急著快活嗎?」

  冤枉啊,雖然她有那麼點不入流的小心思,可也不敢在他發怒時展現出來,只得呵呵笑個不停,殊不知這樣子反而像個呆子。

  他氣結,曉得她不受教,與她計較只會氣死自己。他警告道:「哼,既然益王已開始留意,這別院朕暫時不能來了,這幾日你給朕安分守已點!」

  「是,遵旨!」她嚴肅的點頭,就怕讓他抓到她的不良心思。

  她再裝也逃不過他的法眼,他只當她是朽木,沒救了,懶得再說她,僅交代道:「再幾天就過年了,除夕朕得和母后吃團圓飯,初一會有朝臣來向朕拜年,初二後朕會有三天淨心日,這三日閉宮不見任何人,這段時間朕會過來別院,你也想辦法向國相編個理由過來吧。」

  她點點頭,「好,初二我一定來。」他們還不曾有過白天黏在一起一整天的時候,何況還是整整三天能日夜在一起,對於這三天她十分期待。

  「那朕先回去了。」他轉身要走,見到地上一堆橘子皮,這女人是吃了幾顆?他道:「橘子雖好吃,可性質偏涼,你還是不要吃太多,免得鬧肚子疼,還有,孕婦也不能多吃,這你曉得吧?」

  他後頭這一問,令她怔了怔,搖搖頭。

  見她犯傻的樣子,他低歎,「你這女人粗枝大葉,咱們在一起也有一陣子了,朕這麼努力,你說不定都有了,你不會連這點思慮都沒有吧?」

  莫亮珍臉色頓時蒼白起來。

  他瞧了皺眉,「真沒想過?」

  她沒說話,臉色何止蒼白,根本接近死白了。

  不會生病了吧?他見了不禁伸手想去摸摸她的額頭,可手才伸過去,就被她猛然避開,他愕然,「你——」

  「陛下,咱們真的該走了。」外頭的馬松等不到人出來,低聲催促。

  「再等一會。」語畢,他憂心地望著臉上沁出汗的她,「若真的生病了,朕讓御醫過來這給你看看。」

  莫亮珍趕緊搖頭,「不用不用,我可能真的是橘子吃多了,鬧肚子,您快走吧,別讓馬松再催了。」她抹去臉上的薄汗,勉強露出笑容。

  曾子昂見她又恢復笑顏,這才沒再說什麼,逕自離去。

  然而他一走,她臉龐上的笑意瞬間消失,蒙上一抹失落。

  孩子……不會有孩子,永遠都不可能有的……

  大年初二,剛巧是莫亮珍出關解禁的日子,她終於不用再禁足,一早蘇志清就來找她,要帶她去聞聞睽違已久的酒色財氣,不過因為和曾子昂有約,所以她狠心地拒絕了兄弟的邀約,讓他失望離去,還騙莫負遠這幾日要上山禮佛,為去年自己的不肖懺悔。

  莫負遠信以為真,備感欣慰地拍拍她的肩,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將來她還是能有出息的,她只得乾笑以對,然後轉身將自己打扮得喜氣洋洋,到別院去等人。

  自那日他匆匆離去已過九日了,九日不見他,她還真是想念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見到他。

  她發現自己已經習慣讓他擁著入睡,他不來,這幾日她不但沒有獲得自由的喜悅,反倒睡不著,精神不濟,臉色難看,莫非自己奉承慣了,一日不受他「教誨」,日子就過得不痛快,連酒色財氣都沒了滋味,一心只想撲到他腳邊溜鬚拍馬?自己這慘狀可真始料未及啊。

  別院的下人都是王偉精心挑選的人,儘管知道她的身分,卻不會多嘴多舌,所以她在這可以不用拘束或遮掩什麼,下人們都會盡心盡力地伺候她。

  今日她一早就到別院,因為過年,下人準備的飲食比平常更加豐盛,早上時她笑咪咪地吃了兩碗粥,中午時還可以吃上一碗半的飯,但到了晚膳卻是扒幾口就放下筷子,一雙眼緊盯著門口看。

  天都黑了,自己從白天等到晚上,可那人怎麼還沒來?他不會忘記與她初二有約吧?若真忘記就太沒良心了,枉她一早起來精心打扮,若他不來,這些妝扮畫眉豈不都白搭了!還是他有事要忙,被絆住了?說不定他會像以前一樣半夜前來,自己再等等吧。

  然而這一等,莫亮珍不小心睡著了,到了半夜驚醒過來,床旁還是一如之前冰冷,他根本沒來!

  她睜著眼直挨到天亮,曾子昂沒來,馬松來了,告知她,陛下昨日其實有出宮,可發現益王人馬跟得緊,繞了幾圈甩不開,便又回宮去,待夜裡再出宮,仍被盯著,只好鎩羽而歸,本來昨夜就要他過來通知的,可想她可能已經入睡,因此陛下讓他隔日一早才來。

  她聽見失望極了,馬松見了還忍不住嘲弄了她兩句,問她不會是幾日不見陛下便害相思了吧?

  她就算是也不會承認!莫亮珍嘴上不吃虧,反而恥笑他大過年還得給皇帝跑腿帶話,姓馬,果真跟馬一樣勞碌命,以後就改叫他「小馬子」了,氣得那馬松馬臉拉長,橫眉怒目的離去,可馬松一走,莫亮珍立即又沒勁起來。

  別院裡沒曾子昂,冷清到她待不住,索性離開,走出別院站在街頭,思索著大年初三家家還在過年,自己一個人上哪好。

  回府去?祖父以為她上廟裡去懺悔,突然不待在廟裡,跑回來,豈不是要讓祖父大罵她朽木不可雕也?

  若去找蘇志清,她昨天才拒絕他的邀約,這時候再回頭去找他陪,或許他已窩在哪個相好的被窩裡,再去吵他有點不夠意思。

  至於親朋好友那,她是去不了的,自己才被皇帝禁足過,名聲比之從前更加臭得發酸,誰會想她上門拜年?

  唉,可憐她莫亮珍,大過年的無處可去,實在可悲。

  她唉聲歎氣,胡亂晃到一處人煙不多的小巷內,忽地教人蒙住了眼睛和嘴巴,被人給綁了。

  她像條魚被拎著,丟到一處香到令人打噴嚏的屋子裡,可她並不緊張,心想八成是那男人綁上癮,又來這招,她只需想好罵人的詞,待他出現,就把他罵得狗血淋頭。

  不一會,總算聽見腳步聲了,蒙住眼睛的布被拉下,她正準備開罵時,卻發現眼前出現的不是曾子昂,而是他的兄長曾子言,大吃一驚,「怎麼會是你!」她全然沒有想到綁她的人會是曾子言。

  曾子言撇撇嘴,反問她,「你這話問得奇怪,一副好像知道綁你的人應該是誰。那你以為是誰綁你的?」

  她一室,咬了唇,當然不能說自己以為是陛下幹的,她惱怒的道:「不知益王殿下綁小女子有何貴幹?小女子提醒殿下,綁架是不合法的,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您這是以身試法。」

  他冷笑,「本王綁的是即將過門的側妃,哪裡有罪?」

  「你說什麼?」

  他笑得陰險,「本王說過要娶你做側妃,你不會以為是開玩笑吧?」

  她氣得想揍人,「不知是殿下耳背還是小女子口齒不清,小女子說過不嫁的!」

  他臉色一變,「莫亮珍,你再橫,落入本王手中便休想再囂張,本王霸王硬上弓,等要了你再到國相那去正式下聘,這事就成了。」

  莫亮珍咬牙。這個蠢人現下連這種陰招都想得出,莫非她真要栽在這人手上?

  曾子言陰笑著靠近她,「這會兒就算咱們洞房了,雖然提早了些,可本王還是很有誠意的,瞧,用心地替你佈置了一下,這地方你可還滿意?」

  她這才注意到所處的地方分明是青樓裡的某間廂房,方才聞到的俗氣香味是妓女們塗抹的廉價香膏,難怪味道不好,偏偏他還沾沾自喜,以為有氣氛能助興,直讓她想破口大駡。

  她被綁著動不了,他欺上來就往她臉上舔,她一僵,噁心感瞬間湧上來,待要張口罵人,他又抱住她。

  這下真的不妙了,曾子言根本是個瘋子!她先冷靜下來,思考不過片刻,笑著問:「等等,殿下這般猴急,連繩子也不先幫小女子解開就要洞房嗎?」

  莫亮珍姿容絕豔,本就是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這一笑馬上勾魂攝魄,讓曾子言丟了魂。她平日對他沒有什麼好臉色,導致他每次見到她,還沒被她美色迷暈,就先教她的利齒氣死,這會她難得這麼風騷一笑,難怪他會被迷得七葷八素,更理解自己兒子為何會失魂落魄。

  他告訴她,「你若肯乖乖聽話,好好服侍本王,幫你解開繩子是沒問題的。」

  她眼波流轉,笑得嬌豔,「小女子都教您帶到這了,您外頭也一定有人守著,小女子還能逃得了嗎?不乖也得乖!」

  這是一個從骨子裡散發妖媚的女子,彷佛無時無刻都能引誘得男人心癢難耐。他口水一吞,「說的是,外頭有人守著,你想逃不可能,你今日就是本王的了!」他很快解開束縛她手腳的繩子。

  莫亮珍背脊發涼,她剛才只是故意探問,現下得知外頭果真有人守著,頓時欲哭無淚,就算她奮力逃開這頭豬的魔掌,也決計應付不了外面的守衛,正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曾子言已急切地撲上來剝她的衣裳。

  轉眼間,莫亮珍的肚兜便露出一角,令她大驚失色,臉色慘白,急忙要攏回衣裳,可他哪裡肯,撥開她護著胸口的手,再去扯她的衣裳。

  她驚慌失措,只覺得他呼出來的氣息渾濁得令人作嘔。難不成自己今日真要失身給這混帳?她掙扎著,眼淚因驚恐而落下,「不,不要碰我!」

  他不悅她方才還媚態百出,結果一眨眼就反悔,怒道:「你不是說要服侍本王,這會怎麼又不配合了?告訴你,掙扎只會讓本王更興奮,要你時便更加粗暴痛快!」他笑得猙獰,一掌朝她豐胸狠捏過去。

  她本能一巴掌打上去,「豬八戒!」

  他撫著被打的臉頰,呆愣住,「你敢打本王!」

  「別碰我,我不是你碰得起的!」她沉聲警告。

  「你這女人不過是國相的孫女,本王乃親王,如何碰不起?你別自抬身價。」他沒想到這女人囂張至此,不僅敢打他,還敢說出這等狂語。

  「她沒說錯,這女人確實是你碰不起的!」

  房門驀然被端開,出現四個蒙面人。

  莫亮珍一眼就認出來人是曾子昂,而他身後的分別是王偉、聞鶴和馬松,不禁大喜。

  忽然有人闖入,表示外頭的侍衛被擺平了,曾子言心驚不已,急喝道:「大膽,不知道本王是什麼人不成,竟敢擅闖!」

  曾子昂盯著床上模樣狼狽的女人,那眼神已如萬年寒冰般凜冽,「放了那女人!」他刻意壓低聲音,聽來宛若利刃削骨。

  曾子言只覺得聲音有些耳熟,卻又不確定是誰,不住皺眉,嘴中仍不知死活的説:「你以為自己是誰,能讓本王說放就放,報上名來,讓本王知道你是哪個蠢蛋!」

  曾子昂不待馬鬆動手,就已親自上前去一腳踹開他,將衣衫淩亂的莫亮珍納進自己的披風內,鎖在懷抱裡。

  曾子言被踹,驚得雙眼瞪大,氣急敗壞地道:「你、你莫非是這女人的姘頭?本王就知這女人婦節不存,不是個三貞九烈的,卻沒想到她會有個這麼大膽的姘頭,不僅上門搶人,還敢對本王動粗,就不怕本王絞死你們!」

  莫亮珍忍無可忍,脫離曾子昂的懷抱,上前給曾子言一巴掌,「益王牙疼,小女子給您治治,瞧能不能治好。」

  再次受辱,曾子言怒不可遏,跳起來要修理她,可人還沒碰到,又讓上前將莫亮珍再度納回懷裡的曾子昂踹飛。

  曾子言養尊處優慣了,哪經得起幾下踹,當場昏過去,不過昏過去前,他認出踹自己的那雙鞋子上的龍紋。

  難怪莫亮珍警告自己不得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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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益王作賊喊捉賊

  曾子昂一行人回到別院,他立即讓莫亮珍去梳洗換下破衣裳。

  莫亮珍沐浴更衣出來後,見廳上氣氛凝重,馬松跪在地上,臉上有道顏色極深的五指印,打他的人除了皇帝還有誰?她訝然問道:「這出了什麼事?馬大人為何挨打?」

  曾子昂重哼一聲轉過頭去,顯然氣到不想再說。

  她只得看向聞鶴和王偉,可這兩人表情嚴肅,似也不同情馬松被打。

  馬松汗顏,自己開口,「馬松犯下大錯,自該受罰。」

  「你犯了什麼錯?若是因為我被益王抓去這事而怪罪你,那並不公平,你保護的是陛下又不是我。」今天除了發生這事外,她想不出曾子昂為何動怒打人,因此就事論事。

  他懊惱的道:「陛下並非怪臣此事,陛下是責怪臣沒將話對您說清楚,才讓您離開別院,讓益王有機可趁。」

  「你什麼話沒對我說清楚?」她不解。

  他心虛又悔恨地低下頭來,「臣與您鬥嘴,說不過您,為了讓您不痛快,所以故意不告訴您陛T昨日沒來,今日必會想法子支開益王殿下的人馬來別院見您,就因臣沒告訴您這件事,您才會獨自離開別院,遭到益王殿下毒手,臣該死!」

  她錯愕,「原來你存心不說陛下今日會來!你、你果然欠打,你——唉,算了,反正我這回也算有驚無險,沒讓益王殿下占太多便宜去,這次就不與你計較了。」她本來聽了也想罵人,但想想自己嘴也壞了些,當時激得馬松只差沒吐血,他想整她也情有可原。

  聞鶴沉聲說:「您不用替他說情,身為人臣,本該聽從陛下的命令辦事,他沒辦好事又對您不敬,忘了自己的本分與身分,陛下這一巴掌還打輕了!」

  王偉也正色道:「沒錯,今日要不是陛下發現您不在別院,帶著咱們出去找人,也不會得知您被益王殿下綁去,更不可能及時救下您,所以請您不要替他說情了。」

  平日這三人雖有極好的交情,但若其中一人犯錯,其他人也不會寬待。

  馬松自己承認,「聞大人與王公公說的對,這事臣罪有應得,理應受罰。」莫亮珍是陛下的心上人,便是他的女主子,可他卻對她不知進退,言語多有刺激,難怪聞鶴和王偉罵他不長眼,這次的教訓已夠他深刻明白,自己糊塗得厲害,萬一莫亮珍真有個閃失,別說陛下只給他一巴掌,他連腦袋都得掉了。

  「好了,今日之事到此為止,你們都下去吧。」曾子昂臉上結著寒霜,摒退所有人。

  聞鶴與王偉聞令退下,馬松似想再說什麼,張了口又閉上,垂頭喪氣的離去。

  莫亮珍見馬松可憐,忍不住對曾子昂道:「其實這事也不能全怪馬松,我也有錯——」

  她話還沒說完,已被他拖到內室去。

  他把她壓在床上,瞪著她的雙目帶著兩簇清晰可見的火花。

  「陛下……」她才張口,唇就被封住,長舌入侵,吻得她再說不出半個字,只能發出嚶嚀聲。

  他並不是要取悅她,而是像在發洩什麼,撕開她的衣裳,直接進入她,不斷索取。

  她一開始讓他給嚇著了,隨即明白自己差點讓人辱去,對他來說是無法忍受的,他需要證明她仍是他的,完全是他的,這樣脆弱害怕的他讓她心疼,便沒有了絲毫掙扎,任他對她予取予求,雖動作粗魯了些,卻讓她心中甜蜜,這表示他在乎自己,極度在乎……

  「國相府出了敗壞道德的女子,自身沉淪便罷,竟然勾引帝王,敗壞陛下英名。」

  「夏亡以妹喜,殷亡以妲已,周亡以褒姒,咱們大燕難不成要亡以莫亮珍?花魔酒病,沉湎淫逸,國相不擔心賢君變昏君嗎?」

  今日一早,國相府的門檻快讓人踏破了,朝臣相繼上門指責莫負遠放任莫亮珍媚惑君主,敗壞君威。

  莫負遠沉聲問:「此事只是傳言,可有證據證明老夫孫女去媚惑君王?」

  「三日前有人見到莫亮珍出入青樓,身邊的人即是陛下,國相乃守節清磊之人,豈能教育出這等孫女,邀約陛下前往青樓貪聲逐色,國相已成咱們大燕的千古罪人!」

  莫負遠告訴眾人,「三日前老夫孫女才去城郊禮佛,怎麼可能出現在青樓。」

  「國相可真是老糊塗,莫亮珍說去禮佛就真去了嗎?當日青樓裡多得是見到她的人,其中一個就是益王殿下,他親眼見到莫亮珍行為浪蕩地勾引陛下,國相要找殿下對質嗎?」孫女真騙了他不成?莫負遠臉色發青,「就算真有此事,陛下不是紂王,我孫女亮珍也非禍國殃民之女,兩人若有交往,也非如你們所言國之將亡,諸位莫要危言聳聽,辱了聖君,欺了亮珍。」

  「陛下是聖君,可莫亮珍不是聖女,她行為不檢眾所皆知,若陛下與之親近,那麼離積糟為丘,流酒為池,懸肉為林,為期不遠矣。」

  莫負遠動了真怒,「你們欺人太甚,老夫孫女儘管漠視教條和禮規,可老夫相信她仍是潔身自好之人!」

  「若潔身自好就不會妄想接近陛下,她若圖皇后之位,咱們是不會允許的。」

  「亮珍自小有主見,讓她做皇后她還不樂意,你們這是自以為是!你們若要再辱她,老夫對你們不客氣!」

  大家見他真擺出要打架的架勢,不禁傻眼,誰敢跟一個老頭打架,萬一不小心將國相打死了,這還得跟著陪葬,還有瞧瞧他說的那足什麼話,他連孫女不屑做皇后的狂語都說得出口,可見這老頭大概是瘋了,大家深深覺得與他多說無益,不再吵鬧,全都走了。

  見眾人終於離去,莫負遠才將方才因準備打架而卷起的袖子放下,可剛轉身就讓人抱住。

  莫亮珍淚流滿面,覺得自己無顏面對莫負遠。

  她剛起床就得知自己和曾子昂的事曝光了,不知為何會如此,她正驚慌,隨即知曉一群人來府撻伐莫負遠教養孫女無方。為了不讓自家祖父受辱,她立刻就要出來理論,可莫負遠交代下人看住她,將她攔在廳堂外,不許她出現在眾人面前,她再氣急敗壞也只能看祖父遭群臣圍剿,自己卻一句話也說不上。

  她憤怒不已,更氣悶至極,她與陛下交往,這就欺師滅祖成了紅顏禍水,非抄家不可了嗎?

  當瞧見莫負遠卷起袖子要和人拼命的模樣,她更心痛了,祖父一個飽讀詩書的文官,年紀又這樣大,居然為了她氣得要和人動手,讓她忍不住流下眼淚了,如今更是抱著莫負遠,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莫負遠曉得她心裡想什麼,歎了口氣拍拍她的肩,「咱們進屋裡談談吧。」他帶她去到書房,兩人坐定後,他即問:「你老實告訴祖父,你與陛下是怎麼回事?」

  她瞧著祖父嚴肅的臉孔,不敢再隱瞞,便將自己與皇帝之間的事一五一十說出,連她讓曾子言強行擄去的事也一併交代了。

  莫負遠聽了起先大為驚愕,而後怒極,「這麼說來,你瞞著祖父夜夜與陛下在別院相會?你、你一」

  「亮珍朽木難雕,背離禮教,讓祖父蒙羞了。」她頭垂得低低的,輕聲認錯。

  「你這是——唉,事已至此,我還有什麼話好說?我只問你,陛下對你如何?」他十分無奈。

  她臉龐微紅,「陛下對我其實不錯……」

  「就只是不錯?難道他只願這樣藏著你一輩子,就沒其他打算?」他生氣了。

  見自家祖父怒了,她忙解釋道:「陛下說早晚會接我進宮再教育,不讓我在外頭野。」

  「他真的這麼說過?」

  「是,他說過,還說過好幾次。」她點頭如搗蒜。

  他臉色稍緩了下來,「那就好,咱們雖是臣,但也不能如此被欺。」他再問:「那陛下可說過何時收你進宮?」

  「這……祖父也看到了,這群人還不知我與陛下日日相見之事,只曉得我與陛下走得近,就撻伐成這樣,我若真要進宮,陛下得先平息這些反對聲浪,而這並不容易……」

  莫負遠重重歎息,「這些祖父何嘗不知,你迤進宮恐怕難如登天,如今就只能看陛下對你的心意了,所以我才會問你陛下對你如何,他若決心要你,必會替你排除萬難,若不,你背負著皇帝棄婦之名,這輩子是再無指望了。」

  先前他之所以對眾人說,孫女不稀罕進宮,那是因為他不曉得她與皇帝的關係,現在曉得了,自然希望她進宮伴駕,這樣才能有正式的身分跟地位,否則此生她只能成為眾人的笑柄。

  莫亮珍如何不解莫負遠替她擔憂什麼,她原是不想進宮的,喜愛的是這份在宮外的自由,且她貪戀與陛下的平凡夫妻生活,不需理會宮中的繁文縟節,更不用陷入他是皇帝、可除了自己還得寵倖別人的不甘狀況中,最重要的是自己不能生育,留在宮外不會有人逼她生子。

  可今日見祖父遭圍剿,她發現自己不能再自私下去,不能不顧祖父的名譽,已經到該進宮的時候了,至於孩子,那男人身為皇帝,會有其他嬪妃為他生的,自己要做的就是忍,為了祖父她願意,她已做好準備,這回她要為祖父揚眉吐氣,讓那些看不起自己以及污辱祖父的人瞧瞧,她到底禍國殃民了沒!

  她自信滿滿的說:「祖父,就算再難,陛下的承諾我是信的,我與陛下間的事既已傳開,相信不久後他就會有所行動,會接我入宮的。」

  「若是如此就好,其實祖父不求你榮華富貴,只求你幸福,你既跟了陛下,就只有進宮一途,除此之外,你已無路可走。」他歎氣。

  「孫女明白。」自己的個性敢愛敢恨,認定那個男人後,就會勇往直前。

  莫負遠瞧得出莫亮珍對曾子昂是認真的,如果她肯奮不顧身,那便說明她真的很在乎這個人。當年她對論遠儀從沒這麼義無反顧,她選擇的是逃開,可見論遠儀遠不如陛下在她心中重要,等待多年,孫女終於願意拋開自身的缺陷,敞開心去愛,這讓他十分欣慰。

  「對了,你剛說益王殿下綁你去青樓要強納你為側妃,是陛下趕去才救了你?」他回頭提起這事,表情難看。

  「沒錯,那傢伙實在荒唐至極,幹出這事還敢惡人先告狀,說是我邀陛下上青樓玩樂,簡直豈有此理!」方才那群人說益王可做證人,就表示這事是益王傳出去的,她不禁氣結。「你說陛下救你時是蒙了臉的,並無人發現他的身分,益王又怎麼會得知?」

  她思考了一下,揣測道:「想來定是那傢伙被打昏前瞧見了什麼,認出陛下來,因此故意將這事渲染開來。這傢伙霸王硬上弓不成,便要讓眾人知曉我與陛下的事,意欲引起眾人指責,藉此教訓陛下與我。」

  莫負遠氣憤的道:「哼,這益王無法無天,當初還想祖父給他辦事,真是異想天開,他日見到他,我必不給他好臉色看!」

  「你不覺得國相府近來清淨多了嗎?沒人再上門責備你們祖孫大逆不道。」蘇志清挎著大包小包莫亮珍愛吃的東西,親自登門拜訪近來幾乎足不出戶的她。

  此刻桌上擺著燕都有名的飛天燒鵝、神仙包子、桂花蜜李以及一袋她愛吃的橘子。

  他見她不答,繼續道:「那是因為陛下天天與麗嬪膩在一塊,那麗嬪進宮一陣子一直無寵,近來卻突然被陛下寵上了,聽說陛下還說過幾日就要晉她為昭儀了,照這速度,再往上晉為妃也不用太久。眾人見麗嬪知書達禮,行事低調不張揚,恰恰與某人相反,又見陛下壓根沒提過你,好似青樓那段是誤傳,眾人這才放心,沒再上門找你們祖孫麻煩。」

  莫亮珍咬牙問:「他真寵上劉瓊了?」祖父說她無路可退,唯有進宮一途,可瞧瞧陛下明知她的處境,卻都幹了什麼好事?

  她以為事情宣揚開來,他必會出面替她解圍,可一個月過去了,那男人眼見她受千夫所指,未吭一聲,替她說句公道話就算了,居然在她水深火熱的這段時間開始寵劉瓊!

  劉瓊是曾子言送的,之前她明明問過陛下,他將劉瓊收進宮是因為劉瓊的眼睛像大禧皇后陰奢之故嗎?他說劉瓊就算像也僅兩分像,收劉瓊入宮跟陰奢沒有關係,還反問她,不會跟其他人想的一樣,以為他至今對大禧皇后念念不忘吧?

  她當時確實是這樣想,沒想到一點頭,馬上被他抱上床蹂躪,事後他清楚地告訴她,當年會求娶陰奢,除了喜歡她純良的個性外,絕大部分是政治考量,因為陰奢有異能,能觀天象,他認為她有能力助自己取得大燕天下。

  但陰奢心中早已有人,那就是大禧皇帝驀魏,自己雖有野心,但不是卑鄙之人,既然陰奢愛的是騫魏,他也不強人所難,再說,陰奢的心在驀魏身上,便不可能真心幫他,於是他便放手不爭了。

  不過由於曾經有過這一段,眾人就一直以為他對陰奢深情難忘,其實不然,他只是未遇到心動的女子,不想胡亂浪費感情,只專心治理大燕天下。

  她這才明白大家都誤會他對陰奢的感情了,就是曾子言也當他還愛著陰奢,特地尋來劉瓊獻給他,但若他收劉瓊與陰奢無關,那又跟什麼有關係?她之後又問。

  他瞪著她,說他是被她不在乎的態度給氣的,這才將人收下。

  當時她聽了心裡甜滋滋的,當他是在乎自己才會被激,然而事實證明,根本是自己天真,陛下是什麼人,哪裡會讓人激得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收自己不想要的人,而今不就寵了劉瓊!他也不想想益王是故意放出消息整她的人,劉瓊是益王的人,他誰不寵,寵劉瓊,這就沒想過她的心情嗎?

  蘇志清邊吃著自己帶來的燒鵝,邊同情的勸道:「古來癡情有幾人,尤以君王最無情,你還是看開點吧。」他也是後來才知好友搭上皇帝,可從古至今有幾個皇帝是專情的?不個個花心、負心兼沒良心!自己這兄弟是遇人不淑。

  莫亮珍怔怔的,還是不能理解曾子昂怎麼會突然就變了。

  蘇志清以為她豁達得很,可瞧她的表現卻是出乎意料的失意,她不會真對皇帝付出了真感情?思及好友情傷,他緊張起來,燒鵝也不吃了,坐到她旁邊拍胸說:「你別這樣,皇帝不娶你,大不了我娶,你別給我哭喪著臉,我看不慣!」

  莫亮珍苦笑起來,「以我現在聲名狼藉到極致的情況,你敢娶我,你爹娘還不肯讓我進門。」祖父一語成讖,她真的成了皇帝棄婦,皇帝不要的女人,誰敢收?

  他十分有義氣的說:「我爹娘不讓你進門,咱們就搬出去,反正他們早已經將我這個三子當成廢人了,只要你快活,咱們做夫妻又何妨?」

  「志清,謝謝你,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沒有嫌棄我,可我不能害你啊,我若嫁你,將來你喜歡的人出現,我豈不誤了你真正的良緣。」

  「我不會有喜歡的人出現的,你放心好了。」

  「為什麼不會?」

  「因為我喜歡的就是——」他看著她,突然沒再說下去了,那眼神半認真,半玩笑。

  她心頭騫然一驚,莫非他喜歡自己?見她神色變了,他一頓,大笑起來,「瞧,嚇到你了吧!咱們是好兄弟,我怎麼可能把你當女人。」

  她聽見這話,高懸的心不由放鬆,方才是真教他嚇著了。

  「笑了吧,能笑就好,表示你沒有傷太重。」

  「你不用替我擔心,我沒事的,因為我相信他不會真的對我始亂終棄,他應該……應該心裡有我的。」說到最後,她蹙起眉來。

  「看來你沒死心,還認為他念著你們在別院的情,可他若念著,又怎麼會立即去寵麗嬪?你不要自欺欺人了!」

  他忍不住激她,但一說完看到她臉孔慘白,他就後悔了,忙道:「亮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這麼說,我不過——」

  「你什麼都不用說,我明白的!我什麼都明白!」她壓抑低吼。

  他立即閉上嘴,可心裡堵得慌,一會後,乾脆站起來,看著她,「我說娶你是認真的,你淨可以考慮,嫁我後,國相就不會再讓人罵教導無方,因為你以後歸我管。」他嘻笑道:「咱們夫唱婦隨,我不成材,你也不好惹,咱們湊對當燕都的惡男霸女也沒什麼不好!」

  她卻笑不出來,只一臉尷尬的望著他,不知說什麼好。

  他搔首踟躕,頓了一會,才又說:「你別這個表情,我沒有要你現在答覆,可若有一日你想開了,儘管說一聲,任何時候我都可以娶你。」說完,不等她反應便匆匆離開。出了國相府,蘇志清臉上多了一層落寞。

  他走後,莫亮珍呆滯了片刻才回神。她只當蘇志清是好朋友,沒想過他會對自己……

  唉,這一切簡直一團糟。

  她將臉埋在手掌中,覺得無比疲累,蘇志清的事他尚可裝作不知,可陛下……

  一滴淚忍不住自眼角滑落。

  虧她還向祖父說了大話,她信陛下會對她不離不棄,就算反對聲浪再高,他也會擺平,且不是因為他是皇帝,而是因為他是她的男人,可她沒想過他會連努力都沒有就直接拋棄她,原來之前那什麼平凡的夫妻生活是假的,他的親昵也是假的,根本是自己太傻,慧根不足,才會誤解那男人對自己真有什麼情意。

  她當年被論遠儀退婚時也沒這麼難受,可恨她愛上曾子昂後,才知自己愛錯人!

  劉瓊晉位了,可不是大家預料的昭儀,而是直接封妃。

  瓊,美玉也,劉瓊被封為玉妃,成為皇帝寵妃,反觀莫亮珍,只能每日龜縮在自己府裡,因為一出門即招來嘲笑。

  要是往日,她定會武裝自己,將自己打扮得光鮮亮麗,在眾人面前招搖,誰要看扁或看衰她,她就氣死對方。但是這回她完全無心反擊,成日待在自己屋裡吃飽睡、睡飽吃,頹廢過日子,要不就揮筆不斷寫字,仿宋體、仿柳體、仿莫負遠的字,甚至仿曾子昂的字,但意識到自己仿的是他的字後,就立即撕毀。

  這日,莫亮珍午飯後正發呆,冷清已久的國相府突然又來了訪客,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已嫁給柳時元的莫芷萱。

  她哭哭啼啼的跑到國相府哭訴她被柳時元給打了。

  莫亮珍見她被打得鼻青臉腫,登時義憤填膺地道:「他打你做什麼?」

  「他要休了我!」

  「他憑哪樁?」

  「柳時元告訴我,原來當初他嫌棄你名聲差會帶壞我只是個幌子,他不娶我是嫌我爹和大哥都只是五、六品小官,還不如他這個司經局洗馬的四品,我的家世他看不上,他真正要娶的是林尚書的嫡女,所以現在要休了我另娶。」

  莫亮珍恍然大悟,原來柳時元悔婚根本與她無關,只是要找個理由另攀高枝。她罵道:「豈有此理,他這個眼高手低的傢伙,你爹和大哥只是五、六品官,可你還有個伯公是一品官,比尚書的二品要大,這柳時元是腦袋壞了,分不清品階嗎?」

  莫芷萱說出來意,「所以我今天來是想請伯公做主,讓那柳時元不准休了我。」

  莫亮珍了然,堂妹被打不去娘家訴苦,反而跑到她這邊來,本來她還感到奇怪,原來是要祖父出面去替她討公道。她滿懷歉意的告訴莫芷萱,「祖父這會進宮議政去了,一時半刻不會回來。」

  祖父雖官大可壓人,可自己近來鬧的事已讓祖父聲望跌落谷底,眾人眼下只是礙于祖父的官職才沒繼續刁難他,若再讓祖父出面處理這種事,勢必是在為難祖父。

  莫芷萱慌張地道:「那怎麼辦?柳時元說今天就要寫休書給我,休書一寫,我就成棄婦了!」

  「這……」

  「我若被休,哪有臉面活下去,不如死了算了!」莫芷萱哭鬧,還一頭要撞向牆壁。

  莫亮珍趕緊將人攔下,沒讓她撞上去,無奈地說:「好,我先陪你去一趟柳府,阻止柳時元寫休書,回頭祖父回來了,讓人通知他趕去柳府,這可好?」

  她破涕為笑,「多謝堂姊肯幫我!」

  莫亮珍歎口氣,只有這時候堂妹才願意叫她一聲堂姊,好吧,沖著這聲堂姊,她找那柳時元算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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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3 10:00:42
第十一章  冊封為妃出口氣

  莫亮珍跟莫芷萱相偕來到柳府,卻見曾子言居然也在,而且像是專程等她。

  曾子言坐在廳上,得意地笑說:「時元,本王說的沒錯吧,莫亮珍自以為是,定會為她堂妹出頭,這不送上門來自取其辱了!」

  柳時元接腔,一臉不屑,「可不是,可不是,還是王爺料事如神,莫亮珍不自量力,還真以為自己出得了頭。」

  成親當日他讓馬松給整,撞牆的結果是斷齒歪鼻,如今鼻子是擺正回去了,可牙齒斷了補不回,一開口就少兩顆門牙,樣子有點滑稽,沒了當初玉樹臨風的丰采。

  莫亮珍臉一沉,當即明白是怎麼回事,他們正等著她上門,想要羞辱她,不住冷笑說:「大概因為是閑王的關係,益王殿下時間特別多,竟有空管起別人家的閒事來。」

  曾子言方才還笑著,她開口一句閑王即讓他勃然作色,這是譏他沒有實權,只是個廢王。他由椅子上跳起來,「本王告訴你,莫亮珍,當初要不是陛下設計本王去逼柳時元娶你堂妹,他也不會娶一個五品官的女兒,本王這是後悔莫及,對不起他柳時元,這才做主讓他休妻另娶。」他直接說出柳時元休妻是他的意思,擺明挾怨報復莫當日在青樓,莫亮珍是如何羞辱他的,他沒齒難忘,得知她的男人是曾子昂後,他更恨,故意將這事傳開,絕不讓她和曾子昂繼續快活,而曾子昂也狠,一遭說嘴,就立刻將莫亮珍當成破鞋丟棄,不傷半分聖名,如此決斷無情,反倒是自己小看了他的陰狠。

  要對付那小子難,可要修理被拋棄的莫亮珍有何難,雖然她現在已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但他就是要落井下石再痛打落水狗。

  莫亮珍哪裡不知曾子言多卑鄙,怒氣填胸,「休妻也要有理由,試問芷萱犯了七出之罪中的哪一條?若是柳時元只想高攀另娶,那不成了無恥小人,就是林尚書的嫡女也不敢嫁這種人吧?」

  「林尚書知道我娶的是莫氏之女,只會同情我,哪裡會罵我小人。至於莫芷萱犯了哪一條,她一過門就害我毀容,標準掃把星一枚,再加上有你這個堂姊,是男人都會休妻。」柳時元上前說得振振有詞「柳時元,你欺人太甚!」柳時元越說越羞辱人,莫亮珍氣結。

  「莫亮珍,你這堂妹我是不想要了,你有本事就帶回去,別讓她繼續賴在我這丟人現眼。」

  他話一落,一旁的莫芷萱已驚天動地地哭起來了,「我不走,我既嫁你姓柳的,就是你的妻子,我絕不走,你休想休我另娶!」

  「莫氏女子果然個個不要臉,這是想死賴我不成?」

  莫亮珍氣炸,不願讓他繼續污辱她們,便上前拉過莫芷萱,「像這種趨炎附勢的丈夫,你要來何用?不用等他休妻,不如你來休夫,有咱們國相府給你靠,將來還怕找不到比他更好的物件嗎!」

  曾子言冷言冷語,「國相府給她靠?哼,國相的招牌都讓你毀得差不多了,聽說莫負遠今早向陛下辭官不幹了,他這一辭,你莫氏還有什麼人撐場?整個莫氏很快就要敗落了,這自己都自身難保了,還能讓誰靠?」

  「伯公真的辭官了?!」莫芷萱大驚,怛然失色的看向莫亮珍。

  莫亮珍愕然,「我……並不知道祖父辭官的事……」祖父定是見她受委屈,又無法找皇帝算帳,便想辭官帶著她離開燕都,遠離這些是非,可祖父一生為官,盡忠職守,秉公無私,俯仰無愧於眾人,本來應該光榮退下,現下卻因為她無奈離去……思及此,她的臉色漸漸轉為蒼白。

  「莫亮珍,伯公的國相之位都要不保了,你還裝不知!當初肯定是你讓陛下設計殿下,不然陛下怎麼會管到這上頭來。若你沒自作主張,殿下不會逼柳時元娶我,我也不會嫁給這種男人;嫁他後,你若不得罪殿下,殿下便不會讓柳時元休棄我。

  「你的名聲要不是這麼不堪,我怎麼會跟著丟臉,被懷疑品行跟名節,而伯公一個一品大官,又為什麼要為你辭官不幹?他一辭官,還有誰能為我出頭?我這不是被柳時元休定了!你這還敢說大話要幫我,莫亮珍,你害苦了我不說,還挑撥離間,鼓動我休夫,你其心可議、其行可誅!」莫芷萱抽出手,狠狠地朝莫亮珍打去。

  這巴掌聲極響,每個人都十分吃驚。

  莫亮珍一邊臉瞬間被打紅,紅得像要滲出血來了。她難以置信地看著莫芷萱,「你……」莫芷萱居然將一切全怪在她身上!

  「莫亮珍,你可真是眾叛親離啊,連親人也恨你,難怪陛下不敢承認自己與你勾搭上,真是誰沾了你誰就倒楣,大家避而遠之啊。」曾子言極盡所能的譏諷她。

  「就是,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狀況,拿草棍兒戳老虎的鼻子眼兒,這還想插手別人家的家務事,當真人不要臉,天下無敵!」柳時元羞辱不落人後。

  莫亮珍纖細的身子一僵,臉色再度變得蒼白。

  曾子言走向她,扼住了她的手腕,「你說自己是本王碰不起的人,本王這次倒要瞧瞧自己碰不碰得起!莫亮珍,你若肯做本王的女人,本王就讓柳時元不要休妻。」

  「作夢!」她怫然變色,抽回自己的手嫌棄地擦拭,只覺得被他碰到的地方骯髒無比。

  曾子言見狀大怒,「哼,你以為搭上陛下就高不可攀,本王就奈何不了你?那男人棄你如敝屣,任你遭人踐踏,任你家族敗落,你如今只能依靠本王給你、給莫氏族人一點生機,你還傲什麼?」

  「莫亮——堂姊,你幫幫我吧,趕快嫁給殿下做側妃,你答應了吧!答應了吧!」莫芷萱見事情有轉圓的佘地,立刻自私的要莫亮珍犧牲自己成全她。

  莫亮珍怒火中燒,「要我跟他,還是兩個字,休想!」

  曾子言氣急敗壞的道:「柳時元,你這就寫休書。」

  莫芷萱叫道:「不,堂姊,算我求你了,你就把自己給殿下吧,反正你的名聲已經壞到無人可嫁,不如就跟了殿下吧。」

  「我就算再沒有人要,也沒辦法委身於一個蠢蛋。」

  「你敢罵本王蠢!」

  她嘲弄,「我這又不是第一次罵,你吃驚什麼?」

  「好,既然你不顧自己堂妹死活……」曾子言扭頭暴喝,「柳時元,杵著做什麼,還不寫休書!」

  「是,下官這就寫。」柳時元馬上讓人拿紙筆來,他可是迫不及待要休妻的。

  莫芷萱情急之下立刻跪下,抱住莫亮珍的腳說:「堂姊,你若不幫我,我真的只有死路一條!」

  莫亮珍搖著頭退了一步,「柳時元不是良人,當初你執意要嫁他就是錯的,你與他繼續下去,他只會傷害你,不會善待你的。」

  「別說了,我跟你不一樣,你水性楊花,輕浮慣了,跟什麼男人都可以,但我無法三心二意的過日子,我就要柳時元!我不懂,你一個淫蕩輕浮的人何必在這時堅持什麼,難道就非要逼死我不可嗎?」

  沒想到莫芷萱居然會說出這種話,莫亮珍不禁滿心蒼泣,連身子都微微顫抖,「你就是這麼看我的?連這種傷人至深的話也說得出來?」

  「我說的是事實,怎麼會說不出口,我不要跟你:樣成為人人恥笑的棄婦,我這樣有什麼錯?」

  莫亮珍頓覺嘴巴乾澀到不知該說什麼,只能難堪的望著莫芷萱,心口難受得發痛。

  「你錯了,她可不是棄婦!」

  聲音乍起,眾人不解,回頭只見聞鶴忽然到來。

  柳時元看見他,吃了一驚,正要問他怎麼來了,後頭又走進來兩個人——曾俊章扶著因年紀大而走得稍慢的莫負遠一起進來。

  曾子言看到自家兒子,十分不解,「俊章,你怎麼會跟他們一道?」

  「兒子進宮求見陛下,剛巧國相與聞大人也在,就一起過來了。」

  曾子言問:「等等,你去見陛下?見到陛下,你都說了什麼?」

  「父王想用莫芷萱逼珍姊嫁您做側妃,我既得知您的手段,又怎麼會讓您這麼做?所以我跑去跟陛下說這件事,請陛下替珍姊做主,這才帶著他們前來。」

  曾子言勃然大怒,「你這個逆子,你還當我是你父王嗎?」

  「父王明知兒子喜歡珍姊,還奪人所愛,父王有當我是您的兒子嗎?」曾俊章反問他。

  「你!」

  曾俊章正義凜然的說:「我不能眼睜睜看珍姊受苦,只能選擇這麼做,還請父王見諒。」

  「逆子——」

  「殿下別教訓世子了,還是先問問陛下的意思吧,陛下可有說什麼?」柳時元膽小,怕曾子昂對莫亮珍仍有情愫,自己修理了莫亮珍會有不良下場,緊張的問著。

  「柳時元,你擔心什麼,一切有本王在,難不成陛下還能為了一個女人拿本王如何嗎?再說了,陛下若要管莫亮珍的死活,早就管了,何必等到現在?」

  聞言,聞鶴取出聖旨,眼中有著不滿,冷聲道:「益王殿下莫自以為是了,誰說陛下不管?陛下便是讓我帶來聖旨,即日起封莫小姐為寶妃,命寶妃即刻進宮伴駕。」

  「等等,聞大人,你說什麼?陛下封我為寶妃,還讓我進宮?」莫亮珍杏眼圓瞪,以為自己聽錯。

  莫負遠上前笑著道:「這份聖旨陛下是當著我的面擬的,你還不收下嗎?」

  「可是……」她還是不敢相信。

  「不可能,陛下怎麼會不顧輿論封浪女為妃,這不是自毀聖名嗎!」曾子言吃驚。

  「莫非聖旨有假?」柳時元衝口而出。

  聞鶴隨即喝斥柳時元,「大膽,竟敢質疑本官帶來的聖旨是假的!」

  「這個……」柳時元品階比聞鶴低得多,被這一斥,嚇得說不出話。

  「本王也覺得聖旨有假,陛下會封莫亮珍為妃,若不是糊塗了,就是這道聖旨有問題。」曾子言也附和。

  「我家亮珍雖特立獨行,但並無配不上陛下之處,益王殿下怎麼能說出這麼污辱人的話!」任莫負遠修養再好,這會也怒容滿面。

  「哼,莫老先生今早不是向陛下辭官了,這會只是個平民百姓,對本王說話能這麼毫無忌憚嗎?」

  「老臣雖向陛下辭官,可陛下未允,老臣仍是大燕的國相。」

  「陛下沒批准?」曾子言訝然。

  聞鶴開口,「沒錯,國相乃陛下肱股,陛下怎麼可能輕易讓他退下,還要繼續重用,而國相也允諾,會對陛下鞠躬盡癢,直到目不能視為止。」

  曾子言臉一沉,「陛下可真不明事理啊,所謂齊家治國平天下,陛下竟重用一個連家都治理不好的人,這要如何治國?」

  莫負遠寒聲道:「老臣再不濟也是兩朝元老,殿下若對老臣不滿,可向陛下說去,讓他接受老臣的辭官,且請殿下順道問問陛下,這道封妃聖旨的真偽。不過您方才要強娶寶妃為您益王側妃一事,是否也該一併向陛下解釋清楚?」

  曾子言登時熱氣竄上面頰,聞鶴乃曾子昂的親信,聖旨由他帶來,絕對不可能有假,他不過是不甘心才附和柳時元的話,可若真要鬧到曾子昂那去,自己也難堪,且膽敢搶皇帝的女人,就算他與皇帝是兄弟,也是死罪,他又不是不想活了,豈會主動去送死。罷了,未來精心謀劃的大事若成了,自己要刁難這女人還怕沒機會嗎?

  他閉嘴不再吭聲,可那柳時元就驚慌了——「若聖旨是真的,那莫亮珍就真是皇妃……」他得罪皇妃,這可怎麼得了!

  聞鶴道:「柳時元,寶妃娘娘是你的姻親,可你對她沒有姻親的情分,還屢屢對娘娘出言不遜,甚至質疑封妃聖旨的真假,本官傳陛下口諭,治你不敬皇妃之罪,連降官職三等。」

  他本來四品,這一降不成了七品的芝麻官!柳時元當場臉孔慘白,「微臣知錯……陛、陛下鐃了微臣吧。」他腿軟了。

  莫芷萱聞言連忙抱住莫亮珍的腿,「堂姐,方才是芷萱對不住你,滿口胡言,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計較了吧!你現在是皇妃了,伯公也仍是國相,你們讓柳時元別休了我吧,還有,替我求求陛下鐃過我夫君吧!」

  聽到莫芷萱這還有臉說這些話,莫亮珍對她的怒氣消失了,只剩一股失望與心涼湧上來。她淡淡地道:「我不想為一個自私的人難為自己。」她突然感傷的明白,自己身邊除了祖父外,再無可親的親人了。抽回被莫芷萱抱住的腿,她神情有些悲哀。

  莫負遠上前去拍拍她的肩,「背不動的,咱們就放下,對於莫氏一族,祖父已盡了半生力,該放手讓他們自己成長了。」言下之意就是他不再當莫氏族親的依靠。

  莫芷萱大驚,「伯公,您不能不管芷萱啊!」

  莫負遠不理她,只朝莫亮珍道:「咱們走吧,你進宮前,祖父還有些話對你說。」

  莫亮珍點點頭。

  見兩人要離去,莫芷萱不死心,又沖過來攔下他們,問道:「你們真要這麼絕情?」

  「陛下降了你丈夫的職等,他現在是七品官,比你大哥還不如,他若敢休你,你大哥都能找他算帳,不過瞧在咱們堂姊妹最後一點情分上,我給你個忠告,若要保證自己不被休棄,那就要拿你丈夫的前程來換,就最好讓他一輩子沒出息,他這才會甘心守著你。」莫亮珍冷笑告訴她。

  莫芷萱愕然,一個沒出息的丈夫,自己要來有什麼用?

  「捨不得放下,就如同手拿滾燙的山芋,燙傷的只會是自己,我話只能到此,你好自為知。」莫亮珍與莫負遠一起拂袖離去。

  他們出了柳府之後,有一個人追了上來——曾俊章眼眶泛紅,站在莫亮珍面前,「以後、以後你就是我的皇嬸了……」虧他長得高大,這一哽咽,孩子心性就出來了,那傷心的情緒一目了然。

  她歎口氣,莫負遠知趣,逕自先上馬車去等,讓她安慰曾俊章幾句。

  她對他說:「對不起,我只當你是弟弟,咱們本來就不可能。」

  「我知道……我年紀小,我父王又心存不良,你哪可能看上我,我這才忍痛去求陛下幫你的,眼下你的困境也只有陛下能解決,可進宮也不見得好過,你要保重。」說著,他又像個大人了。

  她感激的望著他,一手搭著他的肩,衷心警告,「你是個好孩子,真的跟你父王不一樣,我的事你不用擔心,我進宮已無所求了,只是不想再讓祖父難堪下去,反倒是你,你爹缺的那塊心眼比這天下還大,早晚會為他帶來大禍,而你能避就避,我不想見你受牽連。」

  他苦笑,「我是他兒子,他若真幹出什麼事來,我想避也避不掉。」

  她啞口無言,唉,可不是,益王無腦卻不認輸,那野心不澆熄,終究是禍心。她已無話可安慰,收回搭在他肩上的手,「總之,謝謝你今天為我做的一切,我欠你一個人情。」

  他抓住她的手,萬般不舍,真要哭出來,頓了頓,問道:「你真的沒有喜歡過我?」

  她搖頭,抽回教他握著的手。

  他一臉沮喪。

  「抱歉,我不說謊,若說謊反而會傷害你。」

  眼淚真自他眼眶掉下來了,但他很快就檫掉,像個男人一樣堅強的說:「那好吧,我就……就做你弟弟了。」

  她提醒他,「我是你皇嬸,這輩分更高……」

  他又哭了。

  外界對曾子昂封莫亮珍為妃之事極其震驚,然而聖旨已下,莫亮珍仍在一片指責聲浪中進宮去。

  不過她進宮一個月以來,曾子昂一次都沒來瞧過她,只天天與劉瓊出雙入對,令她非常不解,這男人吃飽撐著讓她進宮做什麼?是故意虐待她的心嗎?

  群臣阻止不了她進宮,便盼著她被冷落,而今劉瓊受寵,莫亮珍一進宮就如同被打入冷宮,大家見狀都放心了,私下說,君心難測,早些的新鮮感一過,要再複寵便難了,皇帝接她進宮也僅是聊表「負責任」的態度,給老國相一個交代罷了。

  「娘娘,您不用在意那些閒言閒語,外頭那些人官大話也多,個個都以為自己是正道,天天對他人口誅筆伐,您若要聽他們那些話,耳朵早晚長繭。」綠兒勸說著。

  莫亮珍進宮後住進紅焰宮,綠兒之前伺候過她,便被王偉安排過來。此刻綠兒正在給莫亮珍引導方向,要帶她去見太后。

  進宮這麼久,這是太后第一次召見她。

  一路上,綠兒滔滔不絕地說著話,見主子沒搭聲,又繼續說:「照理說太后娘娘該在您進宮的當日或隔日就召見您,拖這麼久才見您,大概是近來忙著別的事,您別往心裡去啊。」

  莫亮珍臉上終於有些表情了,「綠兒,你這是在安慰我還是安慰自己?你主子我擺明就是個失寵的,一個無寵的主子連帶讓你很沒有面子吧?」

  這麼一針見血,綠兒張著嘴,半晌吐不出聲音。

  莫亮珍撇撇嘴,打了個哈欠,「算了算了,不為難你了,快領路吧,應付完太后娘娘,我還想回去睡個回籠覺,這七早八早被挖起床,還真是件痛苦的事。」說著,她伸起懶腰來。

  綠兒瞧著有些傻眼。寶妃娘娘美則美矣,可行為舉止哪有一個高貴端莊的皇妃該有的樣子?想來娘娘嘗盡人間冷暖,八成是傷心過頭後自暴自棄到連形象都不想顧了。

  莫亮珍伸完懶腰,催促道:「還杵著做什麼?走吧。」

  「是,娘娘這邊請。」綠兒不敢再廢話,忙引路,不一會就到太甯宮。

  呂氏得知她來,沒馬上召見她,而是讓她在外頭罰站。

  外頭的太陽開始轉烈,曬上半個時辰人就暈了,更何況莫亮珍已經站了一個時辰。要不是綠兒在一旁拼命給她掮風擦汗,現下她汗都要滴濕衣裳,極有可能昏倒。

  「娘娘再忍耐一下,聽說太后娘娘殿裡有人,晚些就會喚您進去了。」綠兒邊替她掮風邊說。

  她冷笑,「既然母后殿裡有人,那就無須這麼早將我叫來。」這擺明是給她下馬威,想當初那對自己和顏悅色的人,這臉翻得可真快。

  「寶妃不用急,母后召你進去了。」由太甯宮裡出來的不是別人,是玉妃劉瓊。

  莫亮珍瞧著前面的女子柳眉如畫,眼眸清亮,有股靈秀嫻雅之美,難怪朝臣都喜歡她,這股端莊哪是自己比得上的,陛下應該也是看上劉瓊這點吧……

  她皮笑肉不笑的問:「原來是你在裡頭陪著母后,母后這會得空了嗎?」太后拉著劉瓊在裡頭舒適的坐著,讓她在外頭罰站,這是要清楚的讓人知道這宮裡誰疏誰親、誰最尊貴,表明劉瓊才是這宮裡宮外都受重視的人,而她只是個陪襯。

  「對不起,母后找我說話說得久了些。」劉瓊一臉歉意。

  她冷笑說:「無妨,反正我喜歡曬太陽,剛巧這曬一曬,人精神多了,進去見母后才能打起精神來不出錯。」她處境再差,也不會輕易在人前示弱。

  「那……我走了,你進去吧!」劉瓊點頭,不再說什麼,緩緩離開。

  「娘娘,太陽越來越烈了,您真曬出精神了嗎?可奴婢快不行了。」綠兒見太陽已日正當中,只覺得自家主子沒倒,她可能先倒了。

  莫亮珍看綠兒果然一副快虛脫的模樣,便道:「好吧,咱們進去吧。」她其實也熱得受不了,既然劉瓊走了,自已再逞強也沒意思,便進去太甯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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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3 10:01:08
第十二章  進宮受罰心無悔

  莫亮珍一進太甯宮,見曾子言也在,她心下一冷,方才這兩人連同劉瓊這是在密商什麼嗎?

  照理說曾子言見到她這個寶妃得先見禮才對,但他卻坐著不動,完全不將她放在眼底,莫亮珍索性也忽視他,假裝沒看見這個人,直接向呂氏問安,「臣妾給母后請安。」

  呂氏冷眼看她,態度冷淡不屑,「起來吧,哀家找你來沒別的事,就想瞧瞧你安不安分。」

  她低眉,「臣妾進宮後吃飽睡,睡飽吃,安分到可與豬相比,所以還請母后放心。」「若真是豬就好了,哀家也不用見你就生煩。」呂氏說得不客氣,一點情面也不給她。「母后惱什麼?橫豎她就是個廢人,待在宮中除了吃閒飯,是一點功用也沒有。」曾子言惱她忽視自己,進來後看都沒看他一眼,趁機補上一刀。

  「母后與益王殿下說的是,臣妾沒什麼用,又不懂阿諛奉承的功夫,為了免得母后生煩,母后以後還是別召見臣妾了。」

  「母后,瞧,她這舌還是一樣利,真以為自己被封了個寶妃進到宮裡就能升天了。」

  「莫亮珍,哀家是瞧在國相的面上才勉強接受你的,你別不知好歹!」

  她淡聲說:「臣妾沒有不知好歹,只是不知母後原來這麼賣祖父的面子。還以為您並不喜歡莫氏一族,特別是臣妾死去的爹娘。」

  呂氏愀然變色,「大膽,還不給哀家跪下!」她頓時怒不可遏,原因自然是痛處被戳。

  當年呂氏嫁莫府不成才進入皇家,這事知道的人雖多,可沒人敢提,現下莫亮珍當面提起,無怪乎她惱羞成怒。

  莫亮珍不囉嗦,當即跪下,想著自己既然說了,就不怕得罪呂氏。

  「母后息怒,這女人不知輕重,就將她交給陛下罰吧——瞧,陛下來了。」曾子言瞧向門口,那裡正站著曾子昂與劉瓊。劉瓊才剛走,現在又回來,顯然是專程去請曾子昂過來的。

  莫亮珍許久沒有看見曾子昂,這一見,她心臟猛地彷佛受到一下撞擊,目光如深陷泥沼般移不開。

  曾子昂攜著劉瓊入殿后,只朝跪在地上的莫亮珍看去一眼,便面無表情地掠過,似乎視若無睹。

  她見狀,一股難言的委屈與氣惱油然而生。

  「母后,寶妃做了什麼惹您不悅嗎?」劉瓊見莫亮珍跪著,不安的朝呂氏望去。

  「哼,她連哀家都敢忤逆,這樣的女子居然也能進宮裡來封做皇妃,真是笑話一件!」呂氏氣憤的說著,這明顯是說給曾子昂聽的。

  曾子昂故作吃驚,「母后,朕記得您之前還推薦朕封她為妃,朕才會勉強讓她進宮來。」

  這話一出,呂氏頓時尷尬了,「此一時,彼一時,當時哀家也是教她給騙了,才會推薦她的,這會才知她原是個大逆不道之人。」

  「喔?敢問母后,寶妃如何大逆不道了?」

  「她竟敢提——」呂氏聲音戛然而止。

  曾子昂擰著眉頭,神情極認真的追問:「她竟敢提什麼?」

  呂氏的臉孔瞬間漲紅,哪裡好意思再提當年自己被棄的話,只能氣得張眼瞪視,咬牙切齒。

  莫亮珍低著頭,嘴角閃過一絲笑意,這男人該不會是來幫她的吧?

  曾子言替呂氏解圍,「陛下,總之寶妃虛僑恃氣,對母后出言不遜,根本目無尊長,她是陛下的妃子,還請陛下處置,總不好讓人以為陛下放縱妃嬪忤逆太后。」

  他自是曉得母后當年的那一段,雖母后進宮不久即生下自己,父皇大喜將其晉升為皇后,可他曉得母后始終鬱鬱寡歡。

  尤其幾年後姚氏生下莫亮珍,母后更是滿心憤愾,當四下無人時,常罵他們是姦夫淫婦,生下的也是孽種,她這般憤世,一直到莫亮珍的父母意外落湖身亡才消停。

  而近年來只要聽到莫亮珍又讓人罵,她便開心,常私下對他說,這個莫亮珍沒錯,做得好,孽種哪有正常的,這般行徑才擔得起孽名。

  「益王說的極是,不管怎麼說,身為媳婦就不該對婆婆不敬,寶妃該懲。」曾子昂點頭。

  莫亮珍抬頭朝他望去,直視那張冷峻的臉龐,而他也正看著她,那幽深的眸子完全不帶情感,她心中忐忑不定,頓時不確定他是不是來幫她的。

  「寶妃,你可認錯?」曾子昂沉聲問她,那淡漠的目光帶給人威懾力。

  「臣妾只說了實話,不知錯在哪。」

  「瞧瞧她說這什麼話,她想氣死哀家!」呂氏暴跳如雷。

  曾子言道:「陛下,您還多問什麼,直接罰了!」

  「朕覺得罰輕了對不起母后,益王認為朕該怎麼罰?」

  曾子言驀然惡笑起來,「若陛下問臣的意思,那就讓她出去曬太陽吧,方才臣聽見她對玉妃娘娘說,她曬太陽能精神些,見了母后才能少犯錯,顯然她方才太陽曬不夠,現在腦袋才會不夠清醒,還得再曬個幾個時辰才成。」

  聞言,莫亮珍臉色發青,稍早太陽還沒這麼烈,現已正午,若此刻曬到太陽下山,必中暑昏去不可。

  曾子昂問劉瓊,「玉妃,她可是說過這樣的話?」

  劉瓊瞧跪在地上的莫亮珍一眼,輕輕地點頭,「是的,她是這麼對臣妾說的。」

  莫亮珍見曾子昂黑沉的瞳孔一點溫度都沒有,不禁問:「陛下真要罰臣妾去曬太陽?」幾個月未見,他就沒想念過她嗎?

  蘇志清說,古來癡情有幾人,尤以君王最無情,若是皇帝對自己已無那份情,那又何必讓她進宮來?這樣折騰她,他圖的是什麼?

  她望著他,然而他深沉的瞳孔之後卻是她難以明白的心思。

  曾子昂說:「寶妃竟然敢不敬太后,這裡是宮中,不再是你那沒規矩的國相府,你那不管不顧的撒潑性子在這行不通,得立規矩才能讓你明白宮中教條。」

  她絕麗的容顏立刻蒙上一層薄霜,「臣妾明白了,陛下也嫌臣妾沒規矩,臣妾該罰!」她心裡冒酸,雙拳緊捏著,就怕忍不住站起來掉頭就走。他說的沒錯,他才是主宰她命運的人,她唯有低首無心才能安生。

  她滿心蒼涼地告訴自己,郎心似鐵,他早已不是在別院那縱著她的男人了,他是皇帝,天下人的皇帝,天下人的主子,包括她的!

  他冷眼看她俯首貼耳的樣子,當真無一絲溫情,呂氏與曾子言見狀,滿意至極,十分高興能看到莫亮珍這低聲下氣的認命德行,反倒是劉瓊替她求情——「請陛下念在寶妃初入宮中,尚未熟悉宮規的分上,別罰她太重了,就是曬太陽也別曬太久,臣妾怕寶妃吃不消。」

  曾子昂清冽的雙陣微微一斂,「不是每個人都像玉妃一般認分懂事,不給朕添麻煩,寶妃平日頑劣慣了,不重罰不足以立威,朕不僅要她跪著曬,還得到宮門前去跪,直到太陽下山前都不得起來。」

  「什麼!那宮門不僅有大臣們進進出出,連百姓也瞧得見,陛下讓她跪那,您讓寶妃怎麼見人?」劉瓊吃驚。

  就是呂氏與曾子言也都大感意外,後宮女子犯錯,再如何也當是「家醜」,絕不會罰給外人看,因為這丟的不只是妃嬪的臉,連皇帝自己都面上無光。

  「眾人皆說朕荒誕不經才會封莫亮珍為妃,朕這就好好教育寶妃,讓眾人瞧瞧朕是否只為美色所迷,不明事理了。」

  有威則可畏,有信則樂從,凡欲服人者,必兼具威信,看來他這是要犧牲莫亮珍重新建立自己的威信。

  莫亮珍心徹底的冰涼下來,這就是帝王之術嗎?她莫亮珍只是他立威的工具,在眾人面前將她踐踏得越慘,他便越是聖明、越是個明君!

  她如落深淵,終於明白自己愛上的是如何陰狼深沉之人。

  呂氏與曾子言這會笑不出來了,本想藉機整莫亮珍,順道看看曾子昂可是真對這女人冷絕了,哪知反倒讓曾子昂利用莫亮珍去立威信,這曾子昂使的可不是普通的手段,那莫亮珍簡直讓他玩殘了。

  劉瓊一顫,頓覺害怕,自己現在是受寵,可他日會不會也和莫亮珍有一樣下場?

  綠兒忽然喊道:「寶妃娘娘,您快鬆開手掌,您手都流血了!」

  眾人朝莫亮珍的手掌望去,果真看見她手掌一片血污。

  莫亮珍見眾人吃驚,也朝自己手心看去,方才捏著拳,指甲陷入肉裡,自己不覺得痛,直到血流出來讓綠兒發現,這會才感到陣陣疼竄入心窩。

  而曾子昂表情未變,依然沒有任何動容。

  「啟稟陛下,娘娘在宮門前跪足三個時辰才昏倒,這期間娘娘挺直著身子,沒落下一滴淚,甚至迎著每個指責的目光,那股盛氣反倒教人不敢多看她一眼,紛紛走避。」王偉在曾子昂進入紅焰宮前低聲稟報。

  皇帝頷首,可以想像這高傲的女人不管在任何時候、任何處境都不會讓自己示弱,即便受罰也驕傲如孔雀。

  而這,才是他曾子昂的女人!

  他揮退王偉,自己走進紅焰宮的寢殿內。

  綠兒見到他來,驚訝地要喊出聲。

  他制止了,還讓所有人都出去。

  綠兒看了眼床上由宮門前抬回來昏迷至今的莫亮珍,雖有些不安,仍是聽命出去了。寢殿內十分安靜,只有偶爾傳來蠟燭蕊心燃爆的聲音,因為太安靜,顯得獨自躺在床上、身形纖細的女人有些淒涼。

  他站在床邊俯視她,眼神柔軟憐惜,坐上床緣,他伸手撫著她因失水而脫皮的唇,這一下午的曝曬,大男人都受不了,何況她一個女子?

  他聽說論遠儀、蘇志清和曾俊章聞訊後都趕去宮門前看她,可她把他們全趕跑,說她就是要曬出精神來,這才好越活越有勁,讓所有希望她枯萎于宮中的人瞧瞧,她莫亮珍是鐵打的紅花,永不凋謝。

  論遠儀與蘇志清自是瞭解她的,見她還有鬥志,便放心走了,可自己那侄子就鬧著要與她一起跪,最後讓曾子言自己來拉走了事。

  曾子昂的手貼上她那過於冰涼的臉頰,輕歎一聲,「朕對不起你……別怪朕好嗎?」

  「為……為什麼別怪?」莫亮珍睜開眼,一張口,發現聲音乾澀,喉曨痛啞難受,這問話本來帶著憤慨,但聲音出來卻變得軟弱無力,倒像在呢喃。

  「你醒了?

  她忍著喉曨的痛再度開口,「遭惡棍……吃豆腐,能不醒嗎?」這指的是他撫摸她臉龐的動作。

  他苦笑,「朕已成了你眼中的惡棍了嗎?」他話才說完,一個拳頭居然往他肚子揮來,他吃驚,這女人竟敢毆打龍體——不,重點是,這女人竟還有力氣打人!

  「臣妾這下又沒了規矩,犯了死罪,陛下要不要立即將臣妾推出午門斬首示眾?這樣臣民會更加擁護您,說您英明!」硬是提氣說完這串話,她喉嚨像著火一樣,疼得她直擰眉。

  曾子昂撫著被打的肚子,其實她沒什麼力氣,這拳下來說不上有任何痛感,倒是她的話很挖苦,讓他的笑容越發苦澀起來,「你這軟柿子般的拳頭只是給朕練身,朕並沒見到你犯上毆打朕。」他睜眼說瞎話,瞧見她忍痛的模樣,伸手想觸摸她的頸子。

  見狀,她下意識驚恐的拍掉他的手,「陛下這就想……親自掐死我嗎?」低啞難聽的嗓音裡,飽含深深的受傷與脆弱。

  他手頓在空中,臉孔泛白,半晌後才收回手,歎口長氣,「看來朕這回做得太過頭了,這會可是半分好臉色都休想得到。」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喉曨又痛得說不出話,只能瞪著他。

  「唉,你怨朕也是應該的,朕傷你不淺,這回又讓你在眾人面前丟足了臉面,你若真想打朕,多打幾拳沒關係,是朕欠揍。」

  「您……」她一張口,喉曨那撕裂般的痛又讓她整張臉都變了。

  他心疼的道:「你曝曬過久,喉曨太幹,一扯動就會疼,朕知道你要說什麼,你不用出聲,朕會回答你所有的疑問。」

  她氣鼓鼓的粉頰染上一層紅,死死瞪著他,就看他能說出什麼。

  他俊容面沉似水,緩緩道:「太后與益王這陣子動作頻頻,私下調動邊境的兵馬,還聯繫散在各處的兄弟密謀造反,朕為了混亂他們的視聽,讓他們以為朕不知情,所以寵倖劉瓊,故意藉劉瓊送假消息給他們。」

  「太后與益王要造反?!」莫亮珍心驚,忍不住開口,接著喉曨又撕心裂肺地疼起來。

  「要你別說話,瞧這又擰眉頭了。」他不舍的下床倒了杯溫水給她,瞧她喝下這才繼續說:「他們有叛逆的打算,朕近來緊盯著兩人的動向,原本不想在這緊要的時機讓你進宮,但見你受各方欺侮,連你堂妹夫妻都能辱駡於你,朕哪裡捨得,雖然讓你進宮得瞧朕與別的女人周旋,你心裡會不好受,但至少令你待在朕眼皮底下,朕想見就能見到。」

  她瞪大眼睛,這才明白太后與益王意欲造反,皇帝正利用劉瓊行反間計,自己會這時進宮則不是他計畫中的事,原來他不是真的棄她不顧……

  她一雙眼登時充滿淚水。

  瞧見她掉眼淚,曉得她明白自己的苦衷了,曾子昂伸手將她抱到自己的腿上,輕輕摟著,「對不起,今日讓你跪在宮門前也是要讓太后與益王以為朕當真對你已毫無情分,朕對你越冷淡,將來他們就越少拿你做文章,同時也會認為朕現在寵的是劉瓊,對劉瓊說的話必是真話,他們才會採信。

  「除此之外,朕正要用兵遣將,臣民必須與朕一條心才行,唯有先傷你才能取得臣民的支持,這是朕的權謀之術,朕利用了你。」他毫不掩飾的坦露心跡,之後屏氣攝息地等待她的反應,因為她很有可能不原諒他犧牲她成全自己的做法。

  莫亮珍突地揪起他的衣襟。

  他望著她因怒氣而泛紅的臉龐,覺得胸膛中那顆向來沉寂穩當的心彷佛隨著她手揪起的力道而被擰起。他鄭重地說:「莫亮珍,朕心裡有你,這一點毋庸置疑,你是這世上唯一可以牽動朕心的女子,朕今日傷你,他日必會加倍補償於你。」

  她的手越揪越緊,揪得筋骨都泛白了,不知過了多久,她倏然鬆開,接著離開他的懷抱,虛弱地走下床去。

  曾子昂坐著不動,銳利的目光追隨著她的身影,沒想到冷靜自持的自己居然也有這一天,會被一個女子擾得方寸大亂,就怕她拂袖不理自己了。

  見她驀然往外走去,他心慌地跳下床去追人。

  莫亮珍忽覺胳膊一緊,被他拉住,才回過身來,他已經吻住了她。

  她沒有掙扎,只是閉著眼,淚下交頤。

  他看見她的淚水,一怔,臉上也蒙上一抹蒼白,慢慢鬆開了她,語氣帶著輕顫,「你……真的無法原諒朕?」

  她先是低下頭來,半晌後捋了捋額前的頭髮,接著又昂起脖子,突然揚手給了他一巴掌,並用沙啞難聽的聲音道:「好了,咱們扯平了!」

  曾子昂被打了耳光,臉上表情錯愕,但逐漸恍然大悟,然後一絲掩飾不住的笑意從唇邊漸漸散開,驀然放聲大笑。

  下一刻,他已與她兩唇交纏,彼此狂熱的肆虐對方,彷佛把這天地和所有的人都忘淨,眼中在乎的僅僅只有對方。

  她能理解他身為帝王,為了天下、江山與民心,他得有所取捨,得用盡心機謀術去保住這些,而自己只要如他所說,他心中有她,她便甘於犧牲!

  太甯宮內坐著三個人,呂氏、曾子言以及劉瓊。此刻曾子言激動興奮地問劉瓊,「你確定那小子決定要於七月底上聖峰祭天?」

  劉瓊點頭,「昨夜陛下臨睡前問臣妾可想去祭天,若臣妾想出宮走走,他便攜臣妾一道去。」

  呂氏說:「天子祭天照理只帶皇后,你只是個妃子,他願意帶你去,可見是真寵你。」

  這語氣帶著幾許酸味,讓劉瓊有些尷尬。

  曾子昂道:「母后,劉瓊受寵不好嗎?這樣才能替咱們弄到真正的消息,像這回祭天之事不就是個大好消息!」

  「哼,哀家只是擔心玉妃受寵了,心眼也大了,會忘了誰才是她真正的主子,哀家這不過是提醒她,那曾子昂的龍椅坐不久,讓她別短視近利,只看到眼前的寵,就以為是一生一世。」

  劉瓊惶恐地表明著自己的忠心,「臣妾不敢,臣妾及家人一直以來都受益王殿下的照顧,臣妾感懷在心,不敢有異心。」

  呂氏這才滿意的頷首,「嗯,那就好,將來事成,哀家與益王都不會虧待你的,你放心好了。」

  曾子言摩拳擦掌,好不雀躍,「母后,若那小子要祭天,聖峰險峻,登山無法帶上重兵,那小子只能帶著輕騎而行,這正是咱們狙擊的好時機!」他等待多時,等的就是這種時機。

  呂氏疑心,「祭天是要國中有大事才需舉行,眼下大燕太平,平白無故何需去祭天?會不會是陷阱?」

  劉瓊解釋道:「臣妾問過陛下,陛下告訴臣妾,他野心不只在大燕,他還要大禧的天下,尤其當年他曾在大禧當過質子,他一直將這事當成大辱,表面上他與大禧皇帝驀魏交好,兩人還一起拿下鳴陸,讓天下一分為二,兩國均大,可他心中真正想的卻是將驀魏踩在腳底下,並且將大禧皇后奪過來。」

  「哼,這小子到現在還忘不了人家的女人,居然為了女人要去攻打大禧,那驀魏可不是省油的燈,大禧在他的統治下富裕強盛,哪是說拿下就能拿下的,他這是異想天開!」曾子言撇了撇嘴。

  「他心裡有陰奢,這也難怪會寵愛劉瓊,你可是陰奢的替身。」呂氏冷笑,「還有那莫亮珍,你們全都只是他的玩物,他待你們哪可能有真心,也罷,他有這心思,對咱們反而是好事,這樣才有機會。」

  「那兒臣這就去準備,兒臣這回要讓那小子有命上山,無命下山!」曾子言急著要出去調兵遣將設埋伏。

  呂氏叫住他,「等一下,哀家還有話對你說,你先別急著走。」

  他只得按捺住又回過頭來,「母后還有事吩咐?」

  呂氏瞧了一眼坐著未動的劉瓊,「你先退下吧。」

  「是,臣妾先告退了。」劉瓊立即起身往外走。

  劉瓊一走,曾子言便馬上問:「那劉瓊是自己人,母后要說的她不方便聽嗎?」

  呂氏立馬瞪他,罵道:「哀家說你腦袋簡單,你就真是簡單,你這前程要不是哀家時時為你打點辟路,你還有路走嗎?」

  他被罵得莫名其妙,不住皺了眉,「母后若有事教誨,直說就是,這樣罵,兒臣也聽不懂。」

  「你——難怪當年你父皇會將皇位傳給曾子昂不傳給你,你實在是朽木,氣死哀家了!」見兒子太蠢,她明著告訴他重點,「唉,跟你說這些也只是浪費口水,這會你給哀家聽好了,那劉瓊是你獻給曾子昂的,曾子昂不是笨蛋,他不會防嗎?怎麼會願意將祭天的事告訴她?」

  「啊?!所以祭天是假的?」曾子言馬上由興奮轉為失望。

  「不見得是假的,也許那小子只是試探,要瞧瞧咱們母子的真心,咱們若真出兵,他也定有防範,可咱們若按兵不動,他也當無事發生。」

  「那……那咱們是動還是不動?」他都亂套了。

  「動!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怎能不動。」

  「可您又說他必有防備——」

  「他再防備也料想不到當初被先帝驅離出燕都、散在邊疆各地的兄弟們會全部一道出兵反他吧?」她見他愣在那,氣怒的拍他的腦門,「蠢蛋,這樣還聽不懂?」

  「痛!啊——兒臣懂了,他再有準備,也禁不起眾兄弟的圍攻,而且這回遠在聖峰,若遭群起攻之,他的兵馬定來不及救援。」他恍然大悟。

  「嗯,你總算開竅了。」呂氏滿意的點頭。

  他興奮的道:「母后放心,兒臣這回已有充分的把握,知曉該怎麼奪回大權了。兒臣這就回去寫信給其他兄弟,告訴他們曾子昂疑心病犯,擔心兄弟反噬,要撤掉他們手上的兵權。

  「這些人當初離開燕都時已是百般不甘願,要不是父皇遺詔如此,他們定是不肯走的,這會若得知曾子昂要趕盡殺絕,讓他們在邊疆也不安生,這還能忍嗎?兒臣讓他們出兵一起對付曾子昂,他們定不會猶豫,立馬舉兵殺上聖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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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計中計捉反賊

  朦朧的燭光下,莫亮珍眼中全是曾子昂的輪廓,籠罩她的也全是他的氣息。

  她任由他不停地撫摸,不停地索取,幾次想喊停、想推開他,卻被他更緊地扣在身下,狠狼地要了幾回才甘休。

  躺在他懷裡,她仍喘著,一抬頭就瞧見一雙黑白分明的眼陣專注地盯著自己,被他這樣注視著,只覺整顆心都被塞得滿滿的。她開口,「明日登聖峰,您可都準備好了?」為了避免太后母子起疑,他去聖峰只能帶著劉瓊前往,她自然被留下,而他離宮在即,她憂心他此去的安危。

  曾子昂眼中閃著愛戀的笑意,愛極了她歡愛過後那異常緋紅的膚色。他安撫道:「不用替朕擔心,朕不會有事的。」

  「可事有萬一—」

  「不會有萬一,朕反倒擔心你待在宮裡會受到太后刁難。」他不憂慮自己,憂慮的是她。

  「太后這幾日的心思都在佈置聖峰殺手上,哪裡會顧及我。再說,臣妾一個無寵的,她現在是一眼也不願意浪費來瞧臣妾,不過這回您若敗了,讓她重新大權在握,必會報當年臣妾的爹對不起她的事,不只臣妾慘,連祖父、包括整個莫氏家族,大概都難逃毒手。」她歎道,他眸色深沉,信誓旦旦地道:「太后不會有機會傷害你或國相,甚至是無辜的莫氏族人,因為朕不允許。」

  她笑了,「臣妾信您會平安回來的,因為這兩個人根本不是您的對手。」

  「少諂媚朕,朕有件事想問你,可是一直沒有機會問起,這時倒是想起來,順道問一問。」

  看他嚴肅,她也收起笑臉,「您想問臣妾什麼?」

  「那日在別院咱倆落水,在水中時,你說了些奇怪的話,說你其實早該死了……」他才提起,便見她臉色已變得煞白,他立即改口道:「你若不想提便罷!」他沒有勉強她的意思。

  莫亮珍閉上眼睛,直到穩住心緒後才睜開眼,見他盯著自己,黑陣幽沉鎮定,彷佛給了她安定的力量,讓她徐徐開P說起——

  「那年娘生辰,爹帶著八歲的臣妾登船替娘慶生,咱們一家三口去游湖,娘抱著臣妾在船板上看風景,爹與船主在另一頭閒聊,一切是如此的愜意美好,可不知何故,突然有人將臣妾與娘推落水。

  「爹發現後立即跳下水救我們,可這時水中出現幾個人朝我們殺過來,爹本來抱著臣妾的,後來他和娘都不見了,再後來,一把刀刺進了臣妾的身子裡……」說到這,她整個人顫抖了起來。

  曾子昂的神情逐漸凝重,他不知當年她如此驚險過,抱著她的手不禁收緊。

  她縮在他懷中繼續回憶道:「臣妾當時好痛,好痛,以為自己就要死了,水又不斷嗆進臣妾的喉曨,臣妾痛苦極了,在水中昏過去,待臣妾再度醒來,爹娘已逝,從此臣妾再無爹娘……所以臣妾說其實自己早該死的……」說到這,她已淚流滿面。

  不忍見她傷心痛苦,他後悔讓她憶起這段往事了,只能安慰道:「別哭,你沒了爹娘還有祖父,而今還有朕呢!」

  她淚濕他的衣襟,「是啊,這些年幸虧有祖父陪著,未來還有陛下在身邊,臣妾不孤單。」

  「你能想通就好。」他替她抹去淚痕。

  「不,臣妾不是想通,而是想不通,所以不想了。」她話中有話。

  他頓時猜出她話中之意,沉吟了一下後問:「當年你爹娘分明是教人刺殺死的,可卻對外說是意外溺斃,這中間是否有隱情?」

  「是有隱情,當年大燕國勢偏弱,外有強敵大禧與鳴陸兩國虎視眈眈,內有幾位權臣把持朝政,先皇怕臣妾的爹娘,也就是眾人眼中的國相獨子夫婦遭刺,會讓燕都民心更加不安,於是要求祖父不提真相。」

  他立即蹙起眉心,「朕記得當年你爹娘出事時,朕也十五歲了,當時國家雖有內憂外患,可也不至於要國相隱瞞你爹娘的死因來穩定民心,這事有蹊蹺。」

  「您也覺得有蹊蹺是不?臣妾也這麼認為,可祖父卻說沒問題,說咱們是大燕臣子,理當聽從陛下的旨意,所以爹娘之死不能追究。」

  「父皇明顯在包庇什麼……對了,你爹出事前曾進宮見過太后,朕之所以知道,是因為益王當日氣呼呼地由太后的宮所裡跑出來,撞見朕後破口大駡,說你爹對太后說話無理放肆,不久之後,你爹娘就出事了,你覺不覺得這事可能跟太后有關?」

  莫亮珍登時激動起來,「沒錯,臣妾爹娘與太后的恩怨頗深,難保太后不會由愛生恨,做出這件事!」

  「父皇在世時極寵太后,對太后幾乎是有求必應,因此太后才能無視外男不得入宮的規矩召你爹進宮,甚至連太子之位也能要去,只是後來父皇發現益王荒唐無能,為了大燕的萬里江山,這才不得已將其廢黜,但父皇臨死前仍要朕承諾會好好照顧他們母子,尤其是太后。

  「父皇對她是用了真情的,可太后並非一心在父皇身上,所以當年之事,極有可能是父皇知情是太后所為,才命令國相不得追究。」

  「臣妾怎麼會沒想到派人刺殺臣妾爹娘的是太后,也唯有如此,祖父才可能忍下喪親之痛!」她憤然。

  聞言,他承諾道:「這事你別急,待這次在聖峰解決益王后,太后自然也無法脫罪,屆時再一併審問太后這件事,朕定要還你與國相一個公道。」

  她潸然淚下,「好,臣妾等您成功拿下益王歸來,江山穩當,臣妾爹娘的仇也才好報!」

  曾子昂三日前離宮,今日呂氏帶著人進紅焰宮拿人。

  莫亮珍站在殿內,綠兒則害怕的躲在她身後。

  莫亮珍緩緩開口,「母后這是怎麼了,一早就到臣妾這來,不知有何教誨?」

  呂氏冷笑,「哀家來清理後宮,像你這樣目無尊上、煙視媚行的女子不配待在宮中,來人,將莫亮珍給哀家拿下!」

  莫亮珍臉色未變,「臣妾再不受您待見也還是陛下的妃子,您要治臣妾得等陛下歸來,由他來定奪。」

  呂氏沉笑,盤算著這時間自己兒子應該已經成功殺了曾子昂,這大燕天下終於回到他們母子手中了。她掩不住興奮,狂妄的道:「照你失寵的程度,他回來大概也不會管你的死活吧,更何況他根本回不來。」

  莫亮珍臉色驟變,「母后膽敢詛咒陛下不能歸!」雖說事前精兵鐵騎已佈置妥當,馬松、聞鶴甚至是論遠儀也都在他身邊護駕,可天下沒有萬無一失的事,她不禁呼吸急促,內心是抑不住的忐忑,陛下不會真的出事了吧?

  「怎麼不敢?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皇帝也是人,如何不會有意外?哀家身為大燕地位最高的女子,說這話足顯憂國憂民,反倒是你莫亮珍,禍國殃民,連出生都不應該,而今你的死期終於到了,哀家等這日已許久。」

  莫亮珍冷聲問:「臣妾一個失寵的嬪妃對您有何威脅,要您非殺臣妾不可?莫非您對臣妾早有怨恨?」

  「沒錯,哀家就是討厭你,見不得你出現在眼前,你若死,便了卻哀家一個心結,哀家未來的日子會更快活。」

  她不再隱忍,將自己的猜測說出,「母后如此恨臣妾,想必跟臣妾的爹娘有關吧。您恨臣妾的爹娘相愛,恨他們生下臣妾,所以您得不到的,就要毀之、滅之,因此殺了臣妾的爹娘。」

  呂氏神情丕變,戟指怒目,「看來你真不想活了,敢對哀家說這些話!」

  「臣妾不說,母后也會殺臣妾不是嗎?臣妾只想知道真相,是您殺了臣妾的爹娘嗎?」

  呂氏怒形於色,「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當年先皇有旨讓你祖父不得追究,而今這事誰也休想再提!」呂氏這話形同告訴莫亮珍真相,她爹娘真為呂氏所殺。

  莫亮珍怒不可抑,「最毒婦人心,您當時既已貴為皇后,何必為難臣妾的爹娘?您心胸未免太過狹窄!」

  「住口,哀家不容他人辜負,你爹對哀家無情,哀家便要他付出代價,這才會進宮做先皇的女人,利用先皇的寵愛進行報復。哀家雖動不了備受先皇信任的莫負遠,卻能讓你爹從此無法再施展抱負入仕為官,一輩子只能窩在家當個沒出息的人。

  「沒想到他們夫妻卻沒因此不快活,幾年後還生下了你,兩人更加恩愛,哀家忍無可忍,最後一次問你爹可要休妻,可他嚴詞拒絕。既然他不能如哀家的意,那這糾纏多年的恩怨也該了結了,哀家就讓你們一家三口到地底去享天倫。

  「可惜你命大,居然死裡逃生,這之後還活得放肆張狂,過著哀家以前想過卻不敢過的精采日子,你是哀家在這世上最後一個眼中釘,只要你死,我兒又做了皇帝,哀家此生就沒有遺憾了。來人,將莫亮珍給哀家誅殺了!」

  她一聲令下,左右的侍衛立即朝莫亮珍亮刀。

  莫亮珍充滿憤怒,但此時曾子昂不在宮中,甚至生死未蔔,誰也救不了她。

  眼看她就要死在呂氏之手,一旁的綠兒突然大喊——「張起灰,還不出來!」

  喊完後,張起灰不知從何處冒出來,擋下侍衛的刀。他身手了得,兩三下就逼退呂氏的人。

  「你大膽,敢阻止哀家!」呂氏指著張起灰怒斥。

  「卑職奉陛下旨意保護寶妃娘娘的安危,任何人不可傷害娘娘,請太后娘娘見諒。」張起灰恭敬但淡漠的道。

  莫亮珍訝異,原來陛下臨走前還安排了人保護她,而這張起灰平日個性靦腆,真看不出來是個高手中的高手。

  呂氏大怒,要斥退他,「皇帝已死,這宮中由哀家做主,你讓開,哀家要殺了莫亮珍!」

  張起灰沉下臉,「太后娘娘是如何得知陛下是否已死?您這話視同謀逆。」

  呂氏已毫無顧忌,囂張地道:「哀家就是謀逆,你小小一個侍衛又敢如何?」

  「他不不敢如何,朕卻能如何!」

  莫亮珍聽見這聲音,瞬間驚喜不已的朝門口望去,果真看見曾子昂那挺拔的身影。他身後跟著一票朝臣,還有被人用手銬腳繚鏈著、模樣極其狼狽的曾子言,這表示曾子言造反失敗了。

  「陛下!」她當即高興的要衝上前去,但在眾人不贊同的目光下又止住了腳步。她瞧見曾子昂身邊站著劉瓊,她過去便會破壞了那兩人之間的和諧,眾人並不高興她這麼做,可她不解,劉瓊是曾子言的人,曾子言倒了,為何劉瓊還能安穩站在皇帝身邊?

  她看劉瓊的氣色不好,過於蒼白,毫無血色,而且她靠曾子昂極近,近似貼著他站……

  曾子昂瞧她奔向自己的腳步停下,臉一沉,主動走上前去,只是靠著他的劉瓊頓時無依,身子輕晃了一下,他及時發現,立刻回身扶穩她。

  劉瓊握著他的手感激得正要道謝,誰知他已手一拖,將她交給身旁的馬松。

  她登時露出了失望表情,但這表情很快就收起來,幾乎沒人見到。

  曾子昂將劉瓊交給馬松後,即走向莫亮珍,當著所有人的面握住了莫亮珍的手,「朕回來了。」

  莫亮珍點點頭,「恭喜陛下平安回來!」因為她一直盯著劉瓊與他之間,所以沒漏見劉瓊一閃而逝的失意,不禁在心中猜測著兩人在聖峰上是否發生了什麼事。

  他深深看著她,一抹淺笑在嘴角流轉,見她神色不定,以為她仍因呂氏的追殺而驚嚇,遂溫聲說:「別擔心,有朕在,沒人能傷害你。」

  她這才拉回思緒,露出笑容,「嗯,您回來就好,臣妾沒事了。」

  瞧她神色恢復正常,他立刻轉身朝呂氏望去。

  面孔死白的呂氏正奔向曾子言,不敢置信的問:「兒啊,你怎會失敗的?」

  曾子言灰頭土臉,身上多處刀傷,怒駡道:「都是劉瓊那賤人害的!」

  呂氏錯愕地問:「劉瓊如何害你?」

  「原來她是曾子昂的人,是曾子昂派來咱們身邊臥底的,卻反被兒臣挑中,又送回去給曾子昂,結果曾子昂乾脆將計就計讓劉瓊報假消息給咱們,這才使得曾子昂脫困,兒臣反而中了曾子昂的埋伏而大敗!」曾子言氣急敗壞的道。

  莫亮珍驚訝的看向劉瓊,已然明白為何曾子言被俘,她會沒事,原來她真正的主子是曾子昂。

  呂氏急問:「就算劉瓊這賤人該死,害你埋伏失靈,那也還有來自各地親王的援兵,那些援兵呢?」

  「這……也不知怎麼回事,兒臣寫信給六個親王,讓他們派兵來誅殺曾子昂,這些人都回信跟兒臣說沒問題的,但在聖峰上卻一個人馬也未見,兒臣後繼無援,現下還感到莫名其妙。」至今他還是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為何沒半個援兵到。

  「怎、怎會這樣……」呂氏愣住,照理說這些人一聽到曾子昂要撤他們的兵權,定會被逼造反,何以沒有動作?

  莫亮珍聞言冷笑,「益王寫的那些信全在我手中,而親王們收到的則是我替益王寫的內容,裡頭都是照益王那荒唐性子所寫的一些炫耀自身的事,他們見了只當廢話一篇,而益王收到的回信也來自我的手筆,讓益王誤以為各地親王們都會配合他起事。」

  「你說什麼?!」曾子言大驚,「不對,他們認得本王的字跡,怎麼可能會讓你給糊弄去,且他們的回信本王也確認過了,各自是他們的筆跡,這豈會有誤?」他想不通。

  「益王殿下有所不知啊,」站在曾子昂身後的王偉沉笑著上前一步,「寶妃娘娘有一項才能,能仿別人的字,您的字以及那幾位遠在邊疆的親王們的字跡,娘娘都能唯妙唯肖的仿出。」

  曾子言聽了傻住,呂氏也驚愕不已。他們母子隱忍多年,謀劃了好久,終於動手了,以為能一舉成功奪回大燕天下,不料竟是功敗垂成,且是敗在莫亮珍的手中。

  眾臣子也意外莫亮珍竟有此天分,還利用此絕技毀去太后與益王的謀逆計畫,不禁對她有些另眼相看,但即便如此,仍不能扭轉大家對她失德叛逆的印象。

  「莫亮珍,哀家鐃不了你!」呂氏怒氣衝天。

  曾子昂怫然不悅,正要開口說什麼,莫亮珍已道——「母后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瞧這都什麼光景了,您還想殺我嗎?」

  呂氏噎著,神色十分難看,他們大勢已去,自己再也無法逞太后之威了,她身子一晃,倒在曾子言身旁。

  聞鶴上前沉聲道:「太后與益王謀逆,意圖於聖峰誅殺陛下,其罪當斬。」

  論遠儀接著說:「沒錯,陛下寬宏,先皇過世後並未驅離益王,讓他仍留在燕都與太后享天年,他們母子卻不知感恩,意欲謀逆,實在罪無可赦!」

  聞訊後趕進宮的曾俊章哭泣道:「不,請陛下鐃恕皇祖母與父王,俊章願意代他二人受過!」

  聞言,曾子昂神色嚴肅,「他二人犯的錯,朕不會寬恕,但也不會遷怒於你,你退下吧。」言下之意就是不會株連至他,讓他謝恩離去。

  可曾俊章哪裡肯走,淚流滿面,跪地伏首哭求,「請陛下念在母子之恩、手足之情別殺他們。」

  曾子昂雛眉,「你若不走,朕連你一起問罪。」

  莫亮珍見狀連忙去扶起曾俊章,「太后與益王的罪是無法赦免的,你快回去吧。」她不忍他受牽連獲罪,推著要他快離去。

  曾俊章避開她,又跪回曾子昂面前,「俊章願意代他們死,請陛下成全。」

  「你以為朕會不舍殺你?」曾子昂眼角危險地細眯起來。

  「俊章不敢這樣想,只是不忍至親獲罪。」

  「那是他們咎由自取,朕要不是念在你生性寬厚,與他二人截然不同的分上,可不會鐃過你,必斬草除根,而今朕讓你活,你便活,他二人之事與你無關,益王死,你便是新的益王。」

  曾俊章眼淚直流,「我不做益王,只要至親活著。」

  「既然你不想活,那就一起死吧。」曾子昂真正怒了。

  呂氏急忙道:「不,陛下鐃了俊章吧,他是好孩子,是哀家和他父王連累了他!」這個孫子是他們唯一的一根苗,若連孫子也保不住,他們便什麼也沒有了。

  莫負遠歎息道:「太后娘娘也會害怕失去這唯一的孫子,那您應該能體會老臣當年的椎心之痛吧?」方才太后對亮珍說出自己如何謀殺他兒子兒媳之事,眾人雖未現身,但也都聽見了。他一生忠君,先皇讓他不追究,他便噤聲沉默至今,但這喪子之痛卻從來沒有自他心中消失。

  呂氏被這麼一問,張了口卻難堪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片刻後才神色一正,挺起腰杆強撐說:「哀家此生好強,容不得半點挫折,當年遭棄是哀家此生最大的恥辱,所以哀家殺了你兒子、媳婦為自己出一口氣,哀家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無悔,你也別以為哀家會認錯!」

  「你——」莫負遠聽見這不知悔改的話,不禁急怒攻心,一口氣有些上不來。

  莫亮珍見狀趕緊上前扶住他,怒氣填胸的朝呂氏道:「太后儘管執迷不悟,可所有人都已經知道您心胸狹隘、善妒殘忍,實非可敬之人。」

  如今眾人看呂氏的目光除了氣憤還多了鄙夷,身為後宮輩分最高的太后,已稱國母,卻是這般不堪的人物,讓這種人母儀天下多年,眾人覺得可恥。

  呂氏一向高傲,何時曾被這麼鄙視過?一瞬間慘白了臉孔。

  「母后,是您讓兒臣謀反的,兒臣不想死,不想死啊!」曾子言沒用的痛哭起來。

  立即有人搖頭嗤聲,「嘖,難怪當年先皇要罷黜他太子之位,若真讓他做了皇帝,憑他這德行,如何為君?」

  「沒錯,先皇的臉都教他丟盡了。」

  呂氏看曾子言不成材的樣子,也自覺顏面無光,無地自容。

  聞鶴再一次問:「臣等敢問陛下打算如何處置太后與益王?」

  「陛下,請鐃了皇祖母與父王啊!」曾俊章再求情,接著一顆頭用力往地上叩去,登時血流如注,模樣恐怖。

  莫亮珍見了大驚,趕上前去,「世子這是做什麼!」

  曾俊章痛苦的說:「你說過……讓我別摻和皇祖母和父王的事,但身為人孫、人子,又怎麼避開?我唯有一死謝罪。」

  「你這是……唉,陛下,能否……」莫亮珍於心不忍,終於向曾子昂求情。

  「太后殺害你爹娘,這你能放過嗎?」曾子昂肅容問她。

  「我……」爹娘的仇自己如何放得下?可她又怎麼忍心見曾俊章失去至親莫負遠出聲,「亮珍,一念放下,萬般自在,祖父已放下了,而你也不必執著,恨不過的,便撫平了吧。」得知真正的真相,是時候該放下過去了。

  這席話立刻讓莫亮珍濕濡了眼眶,祖父是讓她放下,不要再陷入仇恨中。她點頭,「亮珍明白了,這事就由陛下決斷吧。」爹娘已死,即便殺了呂氏也挽回不了什麼,然而曾俊彰年紀還小,她不想讓他經歷和自己一樣的痛苦。

  曾子昂佩服的道:「國相的智慧與胸襟無人能及,朕與眾臣都該以你為楷模。」他轉身朝呂氏母子怒視過去,「哼,你二人做事狼絕,無情無義,卻生了個好孩子!念在俊章的孝心以及國相的寬容,朕不殺你們,但你二人即刻起拔除封號與身分,眨為庶人,呂氏圈禁廢宮,曾子言下獄囚禁。」

  母子兩人癱下身子,這已是最恩典的下場了,否則真以謀逆論罪,除了死罪還是死罪,尤其呂氏當年還殺了國相的獨子與兒媳,罪加一等,想特赦壓根不可能。

  曾俊章畢竟年紀小,承受不了太大的壓力,再加上之前叩首撞額,早已頭昏腦脹,而今得知兩人可以不死,喜極之後當場昏過去,曾子昂只得讓王偉派人將他抬走,請御醫診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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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拒登後位傷帝心

  曾子昂發落完呂氏母子後,呂氏和曾子言便讓馬松拉下去了。

  此時一臣子上前道:「陛下,呂氏母子謀反之事已過,而今是否要論功行賞了?」曾子昂點頭,「計功而行賞,程能而授事,所有護駕有功的將卒各升一級,凡有所傷亡者,撥銀撫恤。」

  他話音剛落,一票人跪地謝恩,接著又有人道:「眾人感謝陛下恩賞,但除此之外,玉妃娘娘亦立下大功,呂氏母子叛變之所以敗得一塌糊塗,皆是玉妃娘娘反間計的功勞。」

  「正是,聖峰上玉妃娘娘不顧自身替陛下擋劍,致使身中一刀,所幸傷勢不重,但已足見忠心。」

  「玉妃娘娘才貌出眾,嫺靜忠貞,這回又立此大功,臣等認為當立為皇后,母儀天下!」

  這聲母儀天下一落,眾人無不點頭認同。

  莫亮珍頓時神色黯然,原來劉瓊是為了救陛下受傷,氣色才會這麼差,得倚靠著人才站得穩,眾人拱她做皇后也是理所當然,眾望所歸,只是,陛下會接受嗎?她心驟然抽痛了。

  聞鶴提醒著,「你們都只提到玉妃娘娘,倒忘了寶妃娘娘也功不可沒,她讓呂氏母子未能策動邊疆的親王們造反,寶妃娘娘立下的功勞並不輸玉妃娘娘。」

  馬松也站出來道:「寶妃娘娘雖沒一起去到聖峰,危急時替陛下擋劍,但她與陛下一起謀劃所有事,她的冷靜與謀略不輸男人。」

  莫驗生同樣揚聲,「沒錯,寶妃娘娘朝陽鳴鳳,超世拔俗,若要立後,她也有資格。」這次聖峰之戰莫驗生也去了,並且立下不少功勞,曾子昂回宮時特意帶著他一道回宮。眾人訝異這三人居然與大家唱反調替莫亮珍說話,不禁想那聞鶴與馬松是皇帝的心腹,莫驗生是莫亮珍的堂兄,這三人該不會是經皇帝授意才——曾子昂突然高聲道:「王偉,頒旨吧。」

  頒旨?這會是要宣佈什麼嗎?眾人暗訝。

  王偉將早已備好的聖旨取出,攤開後當著眾人的面宣旨,「……寶妃莫氏錦心繡口,麟鳳芝蘭,深得帝心,卓立為後,以表天下。」

  「啊?!」眾人大驚。

  就是莫亮珍自己也大吃一驚,這怎麼回事,為何突然立她為後?!

  莫負遠表情複雜,不知喜憂,而論遠儀已是皺足眉頭。

  至於劉瓊,同樣心思難辨。

  立即有人反對道:「陛下,寶妃娘娘這回雖也有點功勞,但還不足以立為皇后,還請陛下三思。」

  「是的,請陛下三思!」底下跪了一片臣子,一眾都要求皇帝收回聖旨。

  曾子昂冷聲問:「諸位愛卿為何對這道聖旨心存異議?」

  「臣等認為皇后乃國母,不容品行操守有瑕疵之人受封。」

  曾子昂掃了一眼說話的人,那人一陣膽寒,不安的低下頭。

  「朕的女人豈會品行操守不佳,污辱寶妃就是污辱朕的眼光,你們誰敢辱朕?」

  他這話一出,擲地有聲,嚇得眾人惶恐不安,四下立時鴉雀無聲,再無一絲聲響傳出,彷佛多說一個字就是辱他吩咐道:「眾位愛卿若沒有話要說,那麼就都退下吧。王偉,擇日為寶妃舉辦立後大典。」

  底下一票人臉色全都黑了,正不知該如何是好,莫負遠上前——「老臣懇請陛下收回聖旨,寶妃娘娘沒有資格立為皇后。」

  曾子昂臉色變了,十分錯愕,「國相是寶妃的祖父,為何反對?」

  「老臣不想成為大燕的千古罪人,所以請陛下收回成命。」莫負遠跪下。

  「國相?!」曾子昂大怒。

  莫亮珍也跪下了,「臣妾無德,擔不起皇后重任,懇請陛下莫要立臣妾為後。」

  「寶妃?」怎麼連這女人自己也不想做他的皇后?!曾子昂心下更沉,「說出理由,朕就收回聖旨。」

  她低下首,第一次眼神閃爍,不敢直視他,只輕聲道:「恕臣妾不想說。」

  「不想說?」這女人居然敢這麼回答他!他改問向莫負遠,「好,你不說,國相也不能給朕一個理由嗎?」

  莫負遠頭磕在地上,「寶妃娘娘不說,老臣只能支援孫女,不說。」

  曾子昂怒極,「你們!」

  在除去呂氏母子這大患後,他只想給自己的女人最大的尊寵,因此不顧群臣反對,就是要立她為後,不讓人再踩著她、壓著她,給她委屈受、給她臉色看,可瞧瞧自己這滿腔愛意讓人一頭澆了冷水,簡直涼透他的心。

  「好,寶妃不屑這個後位,那朕不勉強,這就收回聖旨!」他氣得拂袖而去。

  莫亮珍跪在地上,面無血色,將眼淚往肚裡吞,不敢起身去追回他。

  莫負遠瞧著她悲淒的神情,不禁連連歎息。

  論遠儀想靠上去說些什麼,但幾番猶豫,最終還是轉身離去。

  群臣們則是額手稱慶,心想這莫負遠祖孫沒真敢妄想後座,還算有良知、識大體。

  慶陽殿內,王偉看著埋首禦案前的九五之尊,從烈日當空到夕陽西下,就這麼不斷的批著奏摺,心下歎息。

  曾子昂臉上嚴肅到沒一絲笑容,整個皇宮上下都能察覺他心情惡劣。

  忽然一個紙團扔了過來,直接砸到了王偉的腦袋上,他一驚,立即惶然地躬身上前請罪。「奴才該死,請陛下息怒!」

  「得罪朕的不是你,你不該死,該死的是跪在外面的女人!」曾子昂語氣滿懷怒意。

  王偉兩膀子一縮,更加的小心翼翼了,「陛下要奴才去請寶妃娘娘起來嗎?」寶妃昨日拂了陛下的意思後,今日一早即跪在外頭求見陛下,一整天下來,陛下都不肯見她,她卻仍跪著沒走。

  「不用,讓她跪,就讓她跪!」曾子言疾言厲色。

  「是……是……」王偉見他忽然往外走了,忙叫道:「啊!陛下這是要上哪去?」

  曾子昂剛出殿門就停下腳步,因為遠遠見到那平日趾高氣揚的女人居然一身樸素妝扮,跪伏著,卑微得都不像她會幹的事了。他愣了愣,「王偉。」

  「呃,奴才在。」王偉不知他要做什麼。

  「去,讓她挺起腰杆子來,當初朕讓她跪宮門前,也不見她這麼喪氣。」

  陛下這是心疼寶妃了,王偉忙點頭的過去,內心卻想,陛下都出殿了,還是不願意親自去說嗎?

  曾子昂瞧王偉去到莫亮珍身邊,對她說了幾句話,她這才抬起頭來,可這一抬頭,他心更緊了,這女人是整夜沒睡嗎?那張臉白得像鬼!他忍不住又往前跨去一步,但發現她往自己這看來後,他又止步了。

  王偉走回來覆命。

  他立刻問:「那女人可有說什麼?」

  王偉回道:「娘娘什麼也沒說。」

  「什麼也沒說?她不是要求見朕,什麼話都不說,這是求見朕的態度嗎?」他發火了。「這……陛下早先命令不許娘娘主動打擾,說您想見自會見她。」王偉提醒他自己說過的話。

  這回曾子昂被氣到了,直接鐵青著一張臉,陰沉沉地瞥了王偉一眼,「你這奴才該死了,這是指責朕忘性大嗎?」

  「奴才不敢!」王偉惶恐。

  「哼,朕不想遷怒於你,你去讓那女人進來。」曾子昂掉頭回殿裡去了。

  不一會,莫亮珍由王偉和綠兒攙扶著進慶陽殿。

  「怎麼回事?」他見她居然不能自己走,立即緊張的由椅上站起身來。

  「啟稟陛下,娘娘跪太久了,腿麻,一時站不直。」綠兒代替莫亮珍回答。

  曾子昂表情又僵了,接著哼道:「那是她自作孽,朕可沒教她跪!」

  莫亮珍蒼白著臉,眼淚像是要掉下來。

  他見了,那燒起的怒火硬生生被澆熄一半,不禁歎了口氣後朝綠兒道:「扶你主子坐下後,你們所有人都出去吧。」這女人就是有本事讓他發不了火。

  「是。」綠兒見曾子昂肯見莫亮珍,口氣也似沒那麼糟了,不禁長舒一口氣,扶著莫亮珍往椅子坐下,就和等在一旁的王偉一起出去了。

  殿內僅剩兩人,氣氛凝結,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他見她低著頭捏著手掌,想起她之前將掌心捏傷之事,神情一緊,趕緊上前去抓過她的手瞧,果然見掌心又出現指甲壓痕,所幸他發現得早,指甲還沒陷進肉裡,否則又要見血了。他認輸,無奈的問:「你這女人到底想怎麼樣?」

  她哽咽,「對不起……」

  他抬手揉了揉太陽穴,壓抑下怒氣,「你明知道朕要聽的不是這個,朕要知道你不肯做朕的皇后的理由是什麼。」

  她怔忡,而後搖頭,嘴閉得死緊,就是不肯說。

  他耐性用盡,惱上心頭,怒道:「莫亮珍,你求見朕不會只是來發呆給朕看吧?若僅是這樣,那你以後都不用來了!」

  他這一吼,她的淚珠登時滾落下來。

  他見狀,臉一僵,越發氣惱,「你這是想到新招對付朕了是吧?那好,朕成全你,從即刻起你就搬去冷宮,在那哭個夠!」

  她面上血色退盡,失神的站起來,腳步踉蹌,當真要去冷宮。

  曾子昂看了不住冷嗤,這女人也學會跟他玩手段了。他盯著她的背影,等著她幾步後回頭求他原諒,可她腳步雖緩,仍一步步往殿門而去,絲毫沒有回頭的意思,他由滿腔怒火等到心慌意亂,在她終於走到門口,要推開殿門時,驀然沖上前由後緊抱住她,不讓她離開。

  他驚慌地說:「朕隨便說說的,怎麼捨得讓你去冷宮,那裡不是你該去的地方。」他從沒想過自己會這麼害怕她不回頭,明明是自己要她走的,但他卻慌得像要失去一切。

  她貼在他的胸膛上,眼淚撲簌簌地掉,顫聲說:「立劉瓊為後吧……她配得上您……」

  「朕知道了,你吃劉瓊的醋是嗎?你不喜歡她在朕身邊,朕隨時都可以送走她,她只是朕的手下,不是朕的女人,朕從沒寵倖過她,朕的女人只有你!」他明白地告訴她,自己根本沒碰過劉瓊。

  「不,別讓劉瓊走,您……該寵她的,臣民喜歡她,將來您二人生下的孩子可立為太子……」

  「劉瓊不會有朕的孩子,朕的孩子只有你能生,珍兒,你快替朕生個孩子,有了孩子就能堵住外頭那幫人的嘴,若你成了太子的母后,諒他們也不敢再搬弄是非,所以咱們儘快有孩子吧!」他扳過她的身子,托起她的下顎急切想吻住,可他想不到的是,她竟是一把推開他,那神情還驚恐萬分。

  她搖著頭,身子顫抖,快步往後退去,「別提孩子,求您別跟我提孩子!」她淚如雨下,轉身跑出去。

  他愣在原地,半晌不能動彈,等回過神來,她已徹底消失。他的臉龐漸漸因怒漲紅,轉身走回禦案前,一把將案上的摺子掃到地上去。

  外頭的王偉驚得全身一顫,跪伏在地上不敢入內。

  駙馬府內,曾巧心抱著未滿一歲的寶貝兒子前往書房。論遠儀近來忙於公務,沒與兒子多相處,她特意抱兒子來給自家丈夫抱抱,順便獻一下自己為兒子裁制衣服的手藝——此刻穿在孩子身上的衣裳就是她的傑作。

  然而,當她踏進書房時,卻見到丈夫坐在書案前,手上拿著筆,但不知在想什麼,悵然若失到連筆上的墨汁滴落紙上,汙了一片都不自知。

  她心下一沉,默默退出書房,走到院中。

  她的婢女雙兒問:「公主怎麼才進去就出來了?」

  她說:「駙馬……在忙,咱們不打攪了。」

  雙兒說:「小主子的新衣可是您努力了幾天的成果,駙馬爺該馬上瞧瞧的。」

  「不打緊……過幾日瞧也一樣。」她抱著孩子要離開了。

  雙兒快步跟上來,「公主,駙馬爺也真是的,是不是又發呆了?」

  曾巧心倏然停下腳步,「又發呆?什麼意思?」

  「這個……近來大家都說駙馬爺怪怪的,經常魂不守舍的獨坐,都說他……」雙兒欲言又止。

  「大家都說他什麼?」曾巧心表情嚴厲。

  雙兒一驚,嚇得馬上跪下,「沒說什麼,大家沒說什麼!」她拼命搖頭,就怕說錯話。「你——」曾巧心正要說什麼,懷裡的孩子哭了,這才發現自己因為激動,抱孩子的手圈緊了,忙安撫道:「對不起,娘不是故意的,別哭,別哭。」

  孩子不痛就不哭了,又破涕為笑。

  雙兒見小主子這一鬧救了自己,立刻伸出手上前說:「小主子吃點心的時間到了,讓奴婢抱小主子去吃點東西吧!」

  曾巧心點頭,將孩子交出去。

  雙兒抱著自家小主子逃命去了。

  曾巧心瞧著她那揣揣不安的背影,如何不曉得她那未盡的話是什麼。宮裡那以離經叛道出名的女人拒絕皇兄將她立為皇后,此事讓皇兄極其震怒,只差沒就此將她打入冷宮。

  自此駙馬便經常失魂落魄,府裡的人都說那寶妃與駙馬有過婚約,又差點嫁進駙馬府當妾,雖說後來皇兄收回成命,這事作罷,但駙馬顯然對寶妃舊情難忘,見寶妃受難便跟著難受起來。

  然而她不信這些,這些年她與駙馬恩愛,他心裡不可能有別人,她不信!

  她不想再為這事困擾,決定好好跟論遠儀談一談,問問他失神的理由到底是什麼。

  她轉身往書房去,在進書房前,一名下人跑來叫住她——

  「公主,奴才找了您一圈,原來您在這裡。」

  「有什麼事嗎?」她停下腳步。

  「太后——呂氏讓人私下送來一封信,說是定要交到您手中。」下人將信拿出來。

  「呂氏的信?」曾巧心蹙眉,自己不是呂氏親生的,呂氏對她沒有什麼母女情分,彼此關係冷淡,她出嫁後,除了自己難產那次呂氏關心了幾句,之後就連問候也不曾有過,怎麼會突然給她送信?

  她疑惑地接過信,展開來看,神色驟變,憤怒地將信揉成一團,往地上丟去,接著沖出家門。

  論遠儀剛走出書房,見狀,吃驚的問那送信的下人,「公主怎麼了?」

  那下人也一頭霧水,「奴才也不知怎麼回事,公主看了呂氏的信後,便怒氣衝衝地沖出去了。」

  論遠儀急問:「呂氏的信呢?」

  下人趕緊將被丟在地上的那團紙撿起來交給他。

  論遠儀拉開紙團一看,登時面色如土。

  「莫亮珍,你給我出來!」曾巧心在紅焰宮前怒吼。

  綠兒吃驚的跑出來,「不知五公主駕到有何指教,娘娘還在——」

  「我不管她在幹什麼,讓她現在就出來見我!」

  「可是——啊!」綠兒才張口就被曾巧心打了一巴掌,當場傻了。曾巧心是出了名的溫婉講理,她何曾見過曾巧心這樣發過脾氣,嚇得說不出一句話。

  「公主為何打人?」莫亮珍出來了。

  「我打她又如何——」曾巧心的聲音驀然消失,因為眼前的人與那回她在久陽街上的彩飾鋪子見到時落差極大,那時的莫亮珍明豔動人、光彩奪目,可現在的莫亮珍素衣白服,竟然只剩憔悴。

  見曾巧心只是盯著自己呆看,莫亮珍沒耐性的問:「公主到這鬧,可是我哪裡得罪了公主?」

  曾巧心忙收回思緒,原本的怒氣又再度升上來,質問道:「莫亮珍,你告訴我,那回你說話刺激我,是不是存心要我難產,教我無法順利生下孩子?」

  莫亮珍眉頭鎖緊,「公主怎麼突然提這事?我以為你明白我沒傷你之意。」

  「我本來也以為是自己非要追你,非要說那些話,你才回嘴反擊,跌跤也是自己不小心,這一切我沒怪過你,但今日才知道錯了,事情並沒有那麼單純,原來你是個狠毒的女人,要不是呂氏寫信告訴我,我還傻傻不知。」

  莫亮珍愕然,「呂氏都被圏禁于廢宮了,這樣還能給你送信說些胡話?」

  「她是不是說胡話,你心裡有數,莫亮珍,呂氏說你當年與你爹娘一起被刺殺雖沒死,但是身子卻因此受損,你根本不能生育!」

  莫亮珍瞬間面無血色,「呂氏……怎麼會知道這個?」

  「她告訴我,當年你月信初來,國相為你延請的大夫是她的人,所以她知道你不孕之事,你休想不承認。」

  莫亮珍一震,原來告訴自己永不得受孕的大夫是呂氏的人,那便是故意要讓她知道,令她不能順利嫁給論遠儀,從此自卑又痛苦地度過一生。

  「呂氏還說,你就是因為不能生,當年才遭駙馬退婚,可你不甘心,見不得我懷上駙馬的孩子,所以趁機要毀我肚裡的孩子,你不能生,也不讓駙馬有後,你的妒恨之心惡毒至極!」曾巧心痛駡著。

  莫亮珍慘然搖首,「不是這樣的,呂氏告訴你的不是真相……」

  「不是真相?那你敢說自己身子沒問題,你生得出孩子?」

  她一臉槁木死灰,「我……」

  「哼,你之所以不敢接受皇后之位,不也是因為自己身子的缺陷,你承擔不起皇兄的江山後繼無人的後果。」

  莫亮珍的眼淚奪眶而出。沒錯,她不孕,如何能獨自霸佔著曾子昂?他不比一般人,一個皇帝怎能無後,她怎麼有資格讓他立自己為皇后?

  「巧心説的可是真的?寶妃不能生育?」

  背後突然傳出男人的聲音,莫亮珍與曾巧心轉過頭去,看見了曾子昂。

  莫亮珍臉色灰白,這男人也聽到了,得知她不能生育的事實,他會……怎麼看待自己?「皇兄,您來得正好,這女人居心叵測——」

  曾巧心剛要上前,就讓曾子昂揮手擋了。

  他只看著莫亮珍,聲沉如水,問道:「巧心說的可是事實?」他原本坐在慶陽殿,朝臣們過來請求他立劉瓊為後,他煩不勝煩,轟他們走,才往紅焰宮來,哪知竟聽到了令他震驚的話。

  莫亮珍惘然如失,慢慢滑坐下來。

  綠兒緊張地趕緊去扶,「娘娘!」

  曾子昂跨上前去,推開綠兒,扣著她的肩膀,「你說話,朕問你話,你為何不說?」

  她淒然地閉上眼,眼淚不斷自她眼眶落下,「公主所言……是真的。」

  他一震,鬆開了她的肩膀,「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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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3 10:02:24
第十五章  不孕之事被揭穿

  慶陽殿中,曾子昂神色嚴肅地看著下方的眾臣,最後目光停在莫負遠身上。

  莫負遠跪在地上,老淚縱橫,「老臣隱瞞孫女之疾,老臣犯了死罪」!」

  曾子昂怒視著他,「這就是你祖孫兩人說不出的原因?」

  莫負遠跪伏在地上,身子微顫,「老臣該死!」

  「陛下,國相與寶妃娘娘祖孫二人實在可惡,寶妃娘娘先前懷妒傷害公主之事先不提,就說她竟敢隱瞞隱疾入宮,若真成為皇后,豈不成為我大燕的千古罪人!」有人怒責。

  「國相祖孫犯下欺君大罪,請陛下嚴懲。」

  曾子昂目光深沉的看著跪在一旁淚水潸潸流下的莫亮珍,久久未發一語。

  莫亮珍亦望向他,「陛下若要殺臣妾,臣妾並無怨言,但祖父無辜,他老人家只是不忍臣妾之事讓人得知後成為笑柄,請陛下鐃過祖父。」他終得知真相,這回不比先前眾人只是挑剔她的名聲,為了江山後繼,以他帝王的身分,他必得棄她而去,她心灰意冷,再無鬥志,如今只盼別牽連自家祖父,而她自己的命,她半點也不在乎了。

  片刻後,曾子昂開口,卻是說出風馬牛不相及的話,「綠兒,扶你主子起來,她今日穿得這般素淨,顏色完全不適合她,你這奴婢怎麼當的,居然讓主子穿得這麼不精神!」而後又道:「國相請起。」

  綠兒沒想到皇上會突然罵到自己身上,完全呆住。娘娘不能生才是大事,這衣服穿得不夠精神,在這會算是什麼事嗎?

  眾人同樣一頭霧水,陛下這是提哪門子的事?

  綠兒想了想,猶豫地道:「這個……奴婢該死,奴婢……這就帶娘娘下去換新衣?」陛下是這意思嗎?

  「不必了,下次注意點就行了,這會甭換了。」他擺手。

  眾人再把話題拉回來,「陛下,生不了皇子的人無法做皇后,您這次要壯士斷腕,不能再護著寶妃娘娘了!」這才是重點啊!

  曾子昂輕笑,陣底流淌著什麼,眾人也辨別不清,只聽他緩聲道——「眾卿恪守臣責、忠心耿耿,為大燕的將來費力勞心,深得朕心,然而朕也說過,寶妃是朕的女人,辱她就是辱朕,當日朕已下了詔書立她為後,那詔書只是暫時收回,而今朕決定正式下詔,一個月後即是立後大典,請眾位愛卿盡心辦好大典事宜!」

  他這話出來,沒半分商量的佘地,群臣如遭五雷轟頂。

  莫亮珍也愣住,現在是什麼情況?皇帝還要她,而且不僅要她,仍堅持讓她做皇后?!

  莫負遠不可置信,隨即感激地灑下老淚來。

  「皇兄,您不可專斷獨行,寶妃不能生育,您將後繼無人啊!」這時也只有曾巧心敢出來說話。

  莫驗生上前說:「公主此言差矣,陛下未來還會有妃子,其他妃子也能為陛下產下皇嗣。」他原以為堂妹不能生育便斷了皇后之望,可瞧陛下依舊力挺自己堂妹,那他還猶豫什麼,當下便不客氣的出來反駁曾巧心的話。

  「本公主會不瞭解皇兄嗎?他以往清心寡欲,只沉浸于國政,因此從不談立後一事,可當他一旦指定要立誰為皇后,那便會一心一意對這人,沒有別的考慮,其他女子休想介入。」曾巧心瞭解曾子昂,有了皇后,他不會再看其他女人一眼。

  莫驗生再說:「就算如此,不是還有新任的益王在,他是陛下的侄子,若由他繼承皇位,也是正統。」

  立刻有大臣跳出來道:「曾子言謀逆失敗被囚,益王眼見親爹這下場,對陛下能沒有心結嗎?陛下又如何放心把江山交給他?莫驗生,你分明有私心,寶妃娘娘是你堂妹,你當然希望她做皇后,你莫氏這才好更上一層樓。莫氏貪心,有了位高權重的國相不夠,還圖謀皇后之位,想斷送大燕數百年國祚,著實居心叵測!」

  莫驗生被罵得面紅耳赤,說不出話來。

  「皇兄,莫亮珍真不適合您,請您不要自毀聖名。」曾巧心再勸。

  論遠儀道:「心兒,你不必勸陛下了,陛下若堅持立寶妃娘娘為皇后,那便是不在乎他人批評,而你又何必違逆。」

  昨日他在曾巧心之後進宮,無奈她不見他,讓人把他趕走,甚至沒回駙馬府,在宮裡住了一夜,他沒能解釋,今日進宮才再見到她。

  曾巧心一見他,表情都變了,眼眶泛紅,馬上想起他對莫亮珍的情分。若依呂氏所說,那莫亮珍是故意害她,可他明明知道卻沒有追究,這種背叛傷透了她的心。

  論遠儀心知她惱什麼,歎口氣,朝曾子昂跪下,緩緩道:「陛下,臣也有罪,寶妃娘娘不孕之事臣早知情,就是因為知情,才對她不能成為皇后感到惋惜。

  「臣當初沒能堅持娶她,臣曾經後悔過,但娶了公主之後,受公主嫺靜可愛所吸引,婚後對公主已是一心H意,再無他想,可呂氏被廢為庶人後,仍無事生非,定要挑撥我夫妻情感,並且利用公主的怒氣將寶妃娘娘之疾公諸於世,其心可議,請陛下處置呂氏!」這話是說給曾子昂以及眾人聽,更是說給曾巧心聽。

  曾巧心愕然,「這麼說是我讓呂氏操控了去?你根本沒有背叛我?」

  他苦笑,「你我夫妻日日同床共枕,我對你如何,你不知嗎?」

  她立即紅了臉龐,「那……那是我誤會了寶妃娘娘,她沒有故意害我……」她不好意思地看向莫亮珍。

  莫亮珍輕輕點頭,沒怪她,「我曉得你夫妻恩愛,從沒想過去破壞,駙馬也曾清楚告訴我,他現在心裡只有你及孩子,你們一家三口過得很幸福。」

  曾巧心更羞愧了,「對不起,是我衝動了,這才會中呂氏的計。」她憤憤的道:「皇兄,呂氏惡行不改,仍想興風作浪,這回不能再鐃,臣妹建議賜死呂氏。」

  曾子昂道:「朕正有此意,明日賜她白綾三尺,讓她懸樑謝罪。」呂氏自尋死路,被圈禁居然還能鬧出這些事來,活該!

  眾人見他震怒,明白呂氏非死不可,而呂氏死有佘辜,沒人同情她,他們只對一個月後曾子昂要立莫亮珍為皇后之事愁緒如麻,心情焦灼難忍,無法排遣。

  隔日,呂氏被賜死了,曾俊章知曉後,只哭了一回便默默將屍首由宮中帶回,運往呂氏的祖地南寮下葬。可惜她曾貴為大燕太后,死後卻僅是一座石碑簡單刻上「呂氏之墓」四個字,讓曾以她為尊的南察人無比唏噓。

  忌妒的人活在地獄中,呂氏一生只追求不可得的東西,儘管先皇已給了她所有的寵愛,她仍不能滿足,只記恨當年的那段錯誤,導致自己與別人的一生皆不幸,呂氏的悲劇是自己造成的,曾俊章深深明白,只盼她死後能真的得到解脫。

  曾子言聽聞呂氏的死訊,嚇得驚慌失措,深怕自己也即將沒命,煎熬了幾日便半瘋了,在牢裡成天自言自語、又哭又笑。曾俊章去看他時,他抓著自家兒子的手,要兒子給他和母后報仇,讓曾俊章進宮謀殺曾子昂,說曾俊章 殺了曾子昂後,即可篡位為帝,這時候他便能做那太上皇。

  曾俊章無奈他失心瘋,為了斷他的妄想,向曾子昂自請收回爵位,自願做個庶民搬遷至南察為呂氏守墳,曾子昂考慮三日,允了。

  莫亮珍明白他為何同意曾俊章走,這何嘗不是讓侄子遠離這些是非風暴的方法,若曾俊章繼續留在燕都,難免遭有心人利用,也許終將步上其祖母與父親的後塵。

  只是曾子言得知兒子自斷後路後,氣得吐血,當真瘋了,終日謾駡曾子昂目無尊長、竊國奪位,罵曾俊章愚蠢至極、忤逆不孝。

  曾俊章走後,曾子昂再下一詔,命玉妃劉瓊在立後大典前離宮,回南寮督建聖廟,永保大燕太平,不過眾人心知肚明,他讓劉瓊離宮,是以此昭告天下他立莫亮珍為後的決心,絕無人可以取代或威脅到莫亮珍的地位。

  他的一意孤行使得莫亮珍被罵妖女,媚惑皇帝,令皇帝連無後都不在意了。

  莫亮珍飽受駡名,終日心神不寧,很想再勸他三思,不要立她為後,兩人只要能相守,她並不在乎後位,且她也不願意自私地真的讓他無後,她希望他能留下劉瓊,讓劉瓊為他生兒育女。

  這日,她由夢中驚醒,出了滿身大汗,那受驚的樣子驚嚇了為她守夜的綠兒。

  「娘娘,您這是怎麼了?」綠兒邊問,邊取來濕布為她檫拭冷汗。

  「我作惡夢了……」她驚魂未定。

  綠兒問:「是夢見了什麼,將您嚇成這樣?」

  「我夢見自己魂斷立後大典上了……」她表情驚惶。

  「啊?!」綠兒驚得聯手中的濕布都掉了,「娘、娘娘,後日即是您的立後大典,您何必這樣詛咒自己。」

  莫亮珍白著臉,恍惚搖首,「這夢好真實,也許真是詛咒……」

  發覺自己說錯話,綠兒急忙道:「不不不,這只是夢,您別多想啊!」

  莫亮珍深吸氣,努力擺脫那份恐懼,好一會後,她突然問:「陛下今日有過來嗎?」

  「陛下已經好幾日沒來了……」綠兒歎息,唉,陛下因為不想聽見娘娘總要求要取消立後大典,索性不來了。

  莫亮珍沉著臉下床,套上鞋子,披上外衣就往外走。

  綠兒追著她問:「娘娘,這麼晚了,您這是要上哪去?」

  「此刻陛下一定還在慶陽殿處理政務,我過去找他。」

  「娘娘,您就算去找陛下,陛下也說了,他不會取消封後大典的。」綠兒勸說著。

  她腳步未停,「就算如此,我還是要阻止。」

  「可是陛下不聽啊!」

  「不聽也得聽!」她含淚說著,又加快了腳步。

  綠兒只好跟在後頭。

  莫亮珍來到長廊的轉角處,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名身穿黑服、滿頭白髮的瞎眼老娓擋住她的去路,愣了愣,她奇怪地問:「你是什麼人?」皇宮內怎會有個老婆婆出現?

  「是啊,這裡可是皇宮內苑,你是哪個宮的嬤嬤,我之前怎麼沒見過你?」綠兒覺得這人出現得很詭異。

  老嫗解釋,「老太婆是莫氏家族的遠親,這回莫氏家族出了皇后,莫氏女眷們全應邀出席後日的封後大典,老太婆今日才和眾人一起進宮,本應先拜見未來的皇后娘娘,可惜娘娘並未見咱們,老太婆我是瞎子,夜裡因為內急,請宮女帶路去茅廁,才出茅廁,一轉身宮女就不見了,老太婆看不見,只能在皇宮裡瞎轉。」

  「你是莫氏的族人?」莫亮珍訝異,自己並未見過這位老人家,有些疑心她的話。後日立後大典,依禮皇后的女性親族得入宮覲見,為皇后添禮,但她因為無心於大典,哪裡有心情見這些親族,下午時這些人求見,她便讓綠兒打發了。

  眼前的這位老人家自稱莫氏,可族裡的長輩她大概都見過,印象中並沒有這位人物。

  「老太婆今年一百多歲了,是莫氏族親裡年紀最長的人,老太婆身為女巫,終身未嫁人,也極少出現在族人面前,幾乎都是寡居仙遊,可這次族裡出了個皇后,老太婆怎麼也得出來熱鬧熱鬧。」

  綠兒大驚,「你是女巫?!」這世上可容不下女巫,通常女巫出現都沒好事發生,所以大燕和其他國家一樣,抓到女巫便火刑伺候,想不到宮裡竟會出現女巫,而這人還是娘娘的親族!

  莫亮珍倒沒像綠兒這麼吃驚,只想著難怪老人家穿得一身黑,這應是女巫裝束。她想起祖父曾經提起過,族裡有個他不知該稱姑婆還是祖姑婆的人,而人能活這麼久,當真是奇蹟了。她道:「我是聽說過莫氏裡有個未出嫁的長輩,四處雲遊四海,眾人只知這位長輩年紀很大了,但確切歲數無人知曉,原來您就是族裡的傳奇人物。」

  老嫗微笑問:「聽你之言,你也是莫氏一族?」

  綠兒斥道:「放肆,與你說話的正是即將成為皇后的寶妃娘娘,你這還問什麼!」

  「老太婆眼睛瞎,可說有眼無珠,自然不知眼前的即是未來的皇后娘娘,請娘娘鐃恕。」老嫗未有半分驚慌,沉穩地道歉。

  莫亮珍哪裡會怪她,笑著道:「能有幸遇見您老人家,也算是我的榮幸,只是我不知您成為女巫了。」

  老嫗表情突然變得咬牙切齒,「老太婆與老天有些恩怨,不得不做這個女巫!」不過說著,充滿皺紋的臉龐又笑了,「可我的天命就快完成了,完成後即可脫去這身黑衣。」

  莫亮珍好奇的問:「天命?什麼是天命?」

  「所謂天命就是任務。」老嫗沖著她笑得神秘。

  「喔?您說任務就快完成了,那您的任務又是什麼?」

  老嫗笑得更加詭譎,「小丫頭,老太婆且告訴你一件事,你有雙命,前命瀟灑,後命至貴,死而後活,先苦後甘,你記住了!」

  綠兒罵道:「你說這是什麼話!什麼雙命、什麼死而後活,誰聽得懂?還有,你怎能喊娘娘小丫頭,你這是放肆!」

  莫亮珍也皺了眉,「老人家能解釋一下嗎?」若以老嫗的輩分,喊她小丫頭沒錯,還顯得親厚,因此她並沒有像綠兒一樣生氣,只是老嫗的話就如綠兒所說,教人有聽沒有懂。

  「不能……而且老太婆我剛說了什麼嗎?」老嫗忽然像是健忘了,居然忘記剛才說的話。

  莫亮珍愕然,「你——」

  「老太婆困了……」老嫕雖然站著,但還真打起盹來。

  綠兒氣呼呼的說:「娘娘,這位想必已是老糊塗了,她說的話,咱們別理了吧。」

  「嗯,老人家大概年紀大了,說話總會有些顛三倒四不知所云。」莫亮珍也有些哭笑不得,吩咐道:「綠兒,你應該知道莫氏女眷們都被安排在哪個宮,送老人家回去休息吧。」「可是奴婢得伺候您,不能離開。」綠兒有些為難。

  「慶陽殿離這裡不遠,我自己過去無妨,可若放任她在宮裡亂走,恐怕會被當成刺客拿下°慶陽殿離這真的不遠,這裡又是宮中,能出什麼意外?綠兒想了想便點頭道:「那好,奴婢去去就回。」她扶著打瞌睡的老嫗離去。

  小綠送老嫗離開後,莫亮珍往慶陽殿走去,接近時看見了一抹紅色身影,竟是劉瓊在殿外徘徊。

  劉瓊也見到她,四目交接,一愣後頓感尷尬,轉身要走。

  莫亮珍快步去將她攔住,「別走,咱們聊聊。」

  劉瓊不安的看著她,良久後才點頭,「陛下不希望臣妾見您,咱們走遠點說吧。」

  莫亮珍不知道曾子昂這麼要求劉瓊,此刻不禁想想,自己入宮以來,劉瓊還真沒主動來找過她,偶爾在宮中遇見,劉瓊也僅是問聲好就快速離去,從不與她多言,似是怕惹她厭惡。與其說劉瓊行事低調,不如說劉瓊謹言慎行,從不展露什麼,劉瓊的喜怒哀樂,心情好壞,想什麼做什麼,她一無所知,不禁好奇起劉瓊這個人來。

  她與劉瓊來到御花園的荷花池邊,兩人面向池子而立,此時兩人都是一身紅衣,由兩人背後望去,根本分不出誰是誰。

  劉瓊小心翼翼的問:「臣妾明日就要出宮了,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你與我同在妃位,不用稱我娘娘。」

  「不,您即將是皇后,地位無人能及,而臣妾明日離宮,就不再是宮裡的人了。臣妾明著是去南察祭祖建廟,其實是陛下‘放生」,讓臣妾自由。」

  曾子昂放生劉瓊的用意莫亮珍清楚,她不清楚的是劉瓊的意願,「你真想要這份自由?」

  「臣妾……自小就被陛下當探子培養,一生沒有自己的選擇,陛下的選擇就是臣妾的選擇,陛下說離宮是自由,那就自由吧。」劉瓊說得淡然輕淺。

  可莫亮珍卻聽出不一樣的滋味,「你喜歡陛下?」

  劉瓊表情一緊,「臣妾不敢,臣妾怎配!」

  這話一出,莫亮珍更確定她喜歡曾子昂,一語道破,「你刻意穿著紅衣,打扮得與我相似,在慶陽殿前徘徊,是盼他見了會因歡喜而將你留下,不是嗎?」

  劉瓊慌忙跪下,「臣妾該死,陛下命臣妾在您大典前離開,臣妾明日走,實在不該奢望再見陛下……穿紅衣……

  只是以為陛下喜歡這個顏色,沒有想學娘娘的意思,請娘娘息怒!」

  莫亮珍歎口氣將她扶起來,「你不用緊張,我沒有怪你的意思,那男人不僅是天下至尊,還出類拔萃,你會喜歡他再正常不過。」

  劉瓊聽了更惶恐,「臣妾該死,不該、不該……」

  「沒什麼該不該的,人心不可控制,喜歡就大膽承認,你沒有錯。」

  劉瓊啞口無言,表情複雜,沒想過莫亮珍會對自己說這些話,半晌後緩緩地歎息道:「珍即是寶,陛下因此賜您寶妃,臣妾雖如玉,可您卻如寶,玉是東西,寶卻是入心,眾人以為臣妾曾受陛下喜愛,可陛下卻只是視臣妾為應付敵人的工具,而您才是他真心收藏的寶貝,陛下未曾碰過臣妾,您莫要誤會陛下什麼了。」

  莫亮珍真心實意的說:「我沒誤會他,你們的事他都告訴我了,可你知道的,我身子受損過,無法生育,而他是帝王,終究得有人替他留後,而若非要有這麼一個人,我寧願是你。」她曾妒忌過劉瓊的美貌與好名聲,卻不曾因此討厭過這個人,如果劉瓊肯,自己願意容她。

  劉瓊眼眸驟亮,「娘娘真能接受臣妾?」

  她點頭,「說實話,我這人很霸道,屬於我的半分也不想讓,可我愛上的不是一般人,不得不考慮他的身分,既知傷不起,僅能看淡它,所以我自私的希望你留下,為我、為他謀一個喘息之地,而你若能為他生下一兒半女,我保證定會視如已出的善待。」這是她的悲哀,為了與陛下長久相伴,只能求另一個女人幫她達成自己做不到的事。

  「我真能留下?真的能?」劉瓊喜出望外,然而歡喜僅是片刻,她想起曾子昂的命令,臉色黯淡下來,「陛下不會允許我留下來威脅到您的地位,臣妾不走,眾人不死心,只會不斷進言讓陛下廢您改立臣妾為後,將來臣妾若真再順利擁有孩子,您的處境將會更艱難……」

  「我知你留下我會為難,但不留你,我的未來也不會好走,群臣為了孩子還是會逼他選妃子,他被逼到絕境,最終只能照辦,到時候新人入宮,我的處境不會比現在好。」

  「這……陛下已安排好,臣妾明日非走不可。」那馬車已停在宮門,就等著天一亮送走她。

  莫亮珍道:「你待會就跟著我去紅焰宮,看誰能到紅焰宮裡帶走你。」人在她手中,料陛下也不至於來硬的,非要搶人。

  劉瓊大喜,再次跪下,激動的道:「您肯留我,我當盡心伺候您!」

  莫亮珍也笑了,「伺候什麼,將來咱們在宮中作伴,日子也不至於無聊。」她拉劉瓊起身,「我這人愛熱鬧,將來咱們可——啊——」

  正說著時,她和劉瓊突然被人一把推進池中,兩人這一落水,直接往下沉。

  莫亮珍有著八歲時恐怖的落水記憶,嚇得四肢僵硬,而劉瓊似會一點水性,上前抱住她,要拉她上水面,偏她的腳被池裡的蓮花和水草纏住,竟擺脫不掉,困在水中動不了。

  劉瓊替她拔除纏在腳上的水草後,發現自己也被纏上了,莫亮珍見狀也想幫劉瓊,可她不如劉瓊諳水性,抱住劉瓊後反而又被纏住。

  她越來越痛苦,視線越來越模糊,眼淚由眼眶裡溢出,這回她知道自己真要死了,此時此刻,她腦袋唯一想的是,她想再見那男人一眼,她想再擁抱他一次……

  人生沒法重來,當下即是全部,自己若知道今日會死,幾日前就決不會和他嘔氣,不會讓他幾日不來紅焰宮,她從未嘗過遺憾的滋味,而今她嘗到了,遺憾的滋味又苦又澀……她慢慢闔上眼,伸出手,彷佛曾子昂就在眼前,會像往常一樣抱住她,給她依靠,給她所有愛,但她等了又等,四周仍黑暗無光,沒有一絲溫暖。

  她的手逐漸無力垂下,死前她好想、好想告訴那男人……自己對他……戀戀不捨啊……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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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3 10:02:47
第十六章  幸運重生不幸遭緝

  荷花池邊,張起灰從水中出來,一身濕答答,跪在曾子昂身前懊悔請罪,「水中混濁黑暗,兩位娘娘又同穿紅服,卑職無法確定哪位是寶妃娘娘,只能先救起一個再回頭救另一個,可先救起的是玉妃娘娘,再救寶妃娘娘時已經遲了,請陛下賜罪!」

  張起灰奉命以暗衛身分護衛莫亮珍,見她落水,立即跳水救人,但第一時間救起的不是她而是劉瓊,雖然劉瓊活下來了,可莫亮珍卻是身亡,因此他無顏面對主子。

  曾子昂抱著莫亮珍的屍首,簡直熱鐵烙膚不敢相信,這女人死了?!他無法想像這活潑又直率的女子會有不能再對他微笑的一天,這個「再不能」令他撕心裂肺,慟得逼出了男兒淚。他怒吼,「莫亮珍,你給朕醒過來!醒過來!」

  「莫亮珍,朕不許你死,你是朕的皇后,朕不許你死!你聽見了沒有?朕不許你死,你得陪朕到老、到死,一生一世!」他泣不成聲。

  除了張起灰外,曾子昂的四周還跪著幾個人,包括聞鶴、馬松、王偉、莫驗生和一名渾身顫慄的女子。

  所有人都沒見過曾子昂如此失態,不禁心驚膽跳,想著,誰說帝王無情,陛下這般流露,足見他對寶妃的真情。

  沒人想得到,在立後大典前夕,莫亮珍竟會遭人謀害身亡,眼看曾子昂震驚悲痛到不能自己的模樣,聞鶴指著讓馬松押著的女子怒道:「陛下,這女子膽敢謀害娘娘,罪該萬死!」

  那女子癱在地上,除了抖還是抖,似乎根本不知自己做了什麼。

  「陛下,讓臣殺了她!」馬松抽出劍來要殺人。

  「不,我不想死,別殺我……大哥救我!」女子看見馬松亮刀,彷佛才清醒過來,害怕的躲到莫驗生身後。

  莫亮珍進宮為妃,柳時元有所顧忌,不敢休棄莫芷萱,但他是曾子言的黨羽,參與了聖峰叛變,曾子言有曾俊章 求情因而未被殺,可柳時元則沒被放過,於月前被斬,為此,莫芷萱痛哭失聲,恨莫亮珍不幫忙求情,害她做寡婦,卻不曾想,要不是莫亮珍的關係,她必遭牽連,也會與柳時元同死。

  莫驗生幾番相勸,她皆不聽,天天在家罵莫亮珍是毒婦,嚷著要為丈夫報仇雪恨,莫驗生管不住她,也就不理會了,怎知她會利用立後大典莫氏女眷得以進宮為皇后添禮的機會進入宮中。

  莫驗生得知後,怕她生出事端,想把她帶回家,但男子進不得後宮,只得連夜進宮面聖,請求曾子昂讓他帶回莫芷萱,可他才剛向曾子昂稟告完這事,就見綠兒過來找莫亮珍。

  曾子昂頓時心驚不已,因莫亮珍並未進到慶陽殿,心下不安,親自出殿找人,沒想到才走到荷池邊,就見張起灰跳下水……

  莫驗生臉色發白,自己妹妹犯下滔天大罪,他如何敢求情?他咬牙道:「你自作孽,不可活,害死娘娘還想活命嗎!」只要一想到莫氏家族可能因為妹妹被毀,他就惱怒不已,後悔沒在處死柳時元時連她一起殺,若當時處理掉了,而今之事就不會發生。

  莫芷萱怛然失色,「是她不好,害死時元,我做寡婦,她卻要做皇后,我不甘心……」曾子昂怒不可遏,「馬松,將這人給朕五馬分屍!」

  她魂不附體,顫問:「五、五馬分屍……」那是多殘酷的刑罰啊!

  馬松拉起嚇得魂飛魄散的她,憤然道:「你敢謀害娘娘就該知道會有這下場。我會讓馬兒慢慢地拉,淩遲到你痛不欲生為止,才讓馬兒撕裂你。」

  他之前雖與寶妃置氣過,可後來發現寶妃看似藐視人,其實很善良,容易心軟,更是刀子口豆腐心,她討厭虛偽,待人以真,是真正寬宏之人,陛下要她做皇后,他真心支持,只可惜她不孕,讓為後之路變得坎坷,而今更是因為一個瘋女人而亡,老天對她未免不公平。

  「對,讓她不得好死,還娘娘命來!」綠兒死了主子,早已泣不成聲。

  莫芷萱栗栗危懼,幾乎嚇破膽,尖叫道:「不要……不要,我不要死……」

  此時,劉瓊的身子彈了一下,猝然睜眼,猛喘著氣醒過來。

  劉瓊被救起後,即有人去請御醫過來救治,可因為莫亮珍之死,無人再去管劉瓊的狀況。御醫過來後,施針急救,這會終於轉醒,御醫高興的通知曾子昂,「啊,陛下,玉妃娘娘醒過來了!」

  可曾子昂僅朝劉瓊看過去一眼,臉上並無任何欣喜,甚至還帶著惱恨遷怒,讓剛醒過的她莫名不解。

  眾人能理解曾子昂的反應,寶妃死,玉妃活,對陛下而言,情願玉妃死而寶妃活,陛下惱怒玉妃也是理所當然。

  她順氣後緩緩坐起身,要求道:「陛下……抱我……」

  她這話一出,四周的人全倒抽了一口氣,這玉妃腦袋也浸水了嗎?敢這樣要求陛下。

  曾子昂怒瞪過去,「放肆!」

  她蹙眉,夜裡天黑,她瞧著他似抱著一人,不禁沉著臉問:「放肆?您抱著誰,為何不來我身邊?」

  曾子昂大怒,「你說什麼?」

  她一臉迷惑,「陛下發什麼脾氣,我這才活過來,您卻漠不關心,這是什麼意思?」

  王偉見曾子昂起了雷霆之色,怕她遭殃,忙上前道:「娘娘,您剛遇大險,天一亮又要離宮,奴才還是讓人先伺候您回宮休息吧。」

  「我為何要離宮?」

  王偉見她可能真受足了驚嚇,忘了事情,提醒她,「您……您忘記了嗎?明日即是您出宮去南寮建聖廟的日子。」

  想起兩人一起落水之事,她急問:「去的是劉瓊,怎麼會是我——啊!劉瓊呢?她可也獲救了?」

  「您問自己?您不就是玉妃娘娘?」王偉愕然。

  「你糊塗什麼,我怎麼會是劉——」此時天色剛露出微光,她不經易地朝曾子昂懷裡的人望去,看清了衣服顏色,那是與自己相同的紅色。

  她起身往前走去,終於看仔細男人懷裡的人是誰,先是震驚,而後毛骨悚然,「怎……怎麼會這樣?」她的嗓子眼好像堵了什麼東西似的,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曾子昂揮退她,「你走吧,即刻出宮,朕不想再見到你了。」他的珍兒死了,而劉瓊卻活著,往後他只要看見她就會想起珍兒慘死之事,他要她儘快在自己眼前消失。

  「不,這好像搞錯了,我在這……您懷裡的不是我……不是我……」

  眾人見劉瓊似是瘋了,說話顛三倒四的,憐憫地搖著頭。

  聞鶴向王偉道:「王公公,陛下說讓她現在就走,你還是趕快將人送走吧。」

  「好的。」王偉見曾子昂怒形於色,怕劉瓊沒淹死在荷池裡卻讓曾子昂給處死了,立即讓左右的小太監將她架住,拖著她離開。

  「放開我,放開我,告訴我是怎麼回事?死的究竟是誰?而我又是誰?」她激動大喊。

  自己明明在這,可她的屍體怎麼會在陛下的懷中?她想問清楚,卻又問不清楚,在沒搞清楚這一切前,她不能走啊!

  但由不得她,她被塞進轎子,哭喊無效,直接被送出宮門。

  莫亮珍於立後大典前遭堂妹謀害身亡,朝中一片稱慶,慶倖妖女死去,不再媚惑帝王,禍亂皇朝,就連民間也當成喜事在談,畢竟皇嗣為重,一國無太子何以基業永存,因此莫亮珍一死,簡直普天同慶。

  莫亮珍像失了魂似的坐在茶館內,聽著四周人津津樂道地談論著她的死。被迫出宮後,她照了鏡子,赫然發現自已變成劉瓊,而真正的劉瓊想來已死,她是附身在劉瓊身上,心驚之餘,猛然想起出事前遇見的那個瞎眼老嫗一妹有雙命,前命瀟灑,後命至貴,死而後活,先苦後甘。

  想來她與劉瓊對調了身軀,前命莫亮珍,後命劉瓊,這不應驗了「雙命」以及「死而後活」之語,那老人家說的不是糊塗話,事情真的發生了!

  她不敢置信又匪夷所思,那老人到底是誰?為何能預言她的命運?

  但不管如何,這已成事實,陛下以為她死了,悲慟異常,她得告訴他自己還活著,她不能去南察,得想辦法再進宮去見那男人,因此使她計支開要送她去南察的侍衛,獨自逃脫,然而那男人已下令,命「劉瓊」不得再返宮。

  回不去就見不到他,她心急如焚,又得知祖父因她身亡之事,病不起,偏偏如今她連國相府也進不去,不能探望,不知該如何是好。

  驀地,一名男子慌慌張張地跑進茶館,進來後焦急地四處張望,似乎是在尋人。

  她起身朝那人走去,可他對她視若無睹,從她旁邊經過,繼續找人。

  她喚道:「志清!」

  蘇志清聽見有人喚他,立即回頭,一看雖是個難得的美人,可並非是他急於找的人,眉頭一皺,「在下有急事在身,姑娘有何指教?」有話快說,他可沒空應付。

  莫亮珍歎道:「你要找人不是嗎?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他瞪著她,將捏在手中的信拿出來,「這封信是你寫的?」

  「是,是我寫的。」她瞧著信點頭。

  他頓時怒火中燒,「你耍我!你讓我以為她沒死,騙我出來這是想做什麼?」他收到信,看那字跡與口氣分明是莫亮珍所寫,信中約他相見,他以為她沒死,歡天喜地地過來赴約,哪知竟然被耍了!

  因為太失望,他極其憤怒。

  看見好友,她眼睛酸澀,輕聲道:「志清,是我,莫亮珍,我確實沒死。」

  蘇志清氣得將信撕爛,罵道:「一派胡言什麼,都昭告天下說寶妃已亡,我兄弟死了!」是自己蠢,才會接到一封自稱是莫亮珍的人寫的信就傻傻地趕來。

  她盯著地上的碎紙,啞聲道:「那個莫亮珍確實已死,我是附身在劉瓊身上的莫亮珍。」

  「附身?瘋言瘋語,可笑!」他先是震愕,接著當她是瘋子,轉身就走。

  她追了上去,「志清,真的是我,我曉得這令人難以置信,可真的是我!聽說祖父病了,我得去看他,我還必須回宮,告訴陛下我沒死,但我找不到人幫我,我只能找你,別連你也不理我!」

  「瘋子,我警告你別跟著我,我沒閑功夫理瘋子!」他甩開她繼續走。

  她在他身後大聲說:「蘇志清,你說過娶我後我歸你管,咱們夫唱婦隨,你不成材,我也不好惹,咱們湊對當燕都的惡男霸女,這話你可還記得?」

  蘇志清倏然停下了腳步,雖然未到寒冬臘月,可他腳底至頭頂皆冰涼至極。他回身,詫異地道:「你、你怎麼知道這些的?誰告訴你的?」

  「這些話不是誰告訴我的,是你告訴我的,你親口告訴我的。」

  他瞪大眼珠,背脊冷氣直冒,甚至還打了一個寒戰,「這話我只對莫亮珍一個人說……所以你真的是她?」

  她用力點頭,「志清,幫幫我,除了你,我不知道還能找誰。」眼淚無助地滑下她的面頰。

  他一室,不知該說什麼,「若真是你……若真是你……」

  莫亮珍上前抱住他,抑制不住地哭泣,哭著告訴他,「志清,我沒死!」

  他身子一震,好一會才像是回神,張臂用力抱緊她,不禁也鼻酸了,哽咽道:「若真是你……你知道我得知那消息後有多後悔嗎?當初如果認真地與你說,讓你嫁給我,你沒進宮,就牽扯不上曾子言的謀逆,那柳時元被斬就與你無關,莫芷萱也不會失心瘋害死你……我每一日都在後悔當日沒強留你……亮珍,如果你是她,你當曉得我多悔恨……」

  他終於相信她的話了,她在他懷裡哭得更傷心,「志清,你這傻蛋!」

  她沒死且回來,他心裡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鹹,什麼滋味都有,但她活著這才是最重要的。他問:「告訴我你究竟發生什麼事,怎麼會變成另一個人?」

  「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也不知,只曉得當日我與劉瓊皆穿紅衣,荷花池邊黑暗,莫芷萱分不清我與劉瓊,索性將我們兩人都推入水中,劉瓊本有機會自己上岸活命,可她為了救我,和我一起被水草纏上,我本以為兩人都要死,待我醒來,靈魂已附在劉瓊身上了。」

  聽完她的話,蘇志清震驚不已,「這世上神奇的事不少,想不到你也創造了一件。」

  「你這是挖苦我嗎?」

  他搖頭,認真地說,「不,我是真的很高興能再見到你,不管你相貌變得如何,你還是我兄弟!」

  她揉了揉眼睛,又想哭了,忍著淚道:「謝謝你,我就知道你會相信我。現在我必須先回國相府一趟,你能幫我嗎?」

  之前她想回去見祖父,可她一張陌生臉孔,堂堂國相府豈容陌生人闖入,門房不讓進,她又不能以劉瓊的身分要求進去,因為此刻的劉瓊應該在前往南寮的路上。現下若有蘇志清帶著,她應該就能回去了,自己未進宮前,蘇志清是國相府的常客,那門房認得他,他若說要探望祖父,門房不會攔。

  「我聽說國相病了,你擔心他的病況是吧?好,我帶你回去一趟。」他立即點頭,兩人毫不耽擱,立即前往國相府。

  然而,到相府後,門房居然連蘇志清也擋,說是國相閉門謝客,誰也不見,莫亮珍更加憂心,想必祖父的病比想像中要嚴重很多,這才完全無法接見客人。

  「你別急,國相以為你死了才會重病不起,一但得知你活著,病就會好,咱們再想想其他辦法,看如何才能見到他……對了,咱們可找聞大人或馬大人,這兩人都是陛下的親信,只要他們相信你的身分,就能帶你入宮見那人,國相也就能得知你未死的消息了。」

  她搖頭,「我不能去見他們,他們曉得陛下不願意再見劉瓊,一見到我,肯定二話不說就將我送去南寮,不可能帶我進宮的。」

  「那還不簡單,你先不露面,由我出面去找這兩人,告訴他們你的事,他們若信了,自然不會送你去南察。」

  「萬一他們不信你的話呢?」

  「這……也對,他們不信的可能性很大,畢竟事情這麼匪夷所思,很難讓人相信,不過咱們還是得試不是嗎?因為放眼整個燕都,除了我以及你祖父外,大概也就這兩人對你的死沒有額手稱慶,找到他們,你還有點希望能見到陛下。」

  這話倒是沒錯,她點點頭,想她莫亮珍這輩子真不知是造什麼孽,名聲壞到一個極致,雖說大多是自己一手造成,但許多事真的是被過度渲染,像是她生性淫蕩、放浪形骸、男女通吃等等的流言蜚語,她不過是生活隨心所欲些,就被當成道德淪喪之人。

  最冤枉的莫過於被指責勾引皇帝,那分明是陛下勾引她,她卻被說成是厚顏無恥地想圖謀後位,再加上陛下身邊又出了一個溫婉和順、謹守本分的劉瓊徹底將她比下去,末了她不能生育之事曝光,再度將她個人的聲譽摧殘得一滴不剩,簡直成大燕公敵,她這亂七八糟的人生想洗白,就是大羅神仙也難挽回。

  莫亮珍滿懷歉意地說:「志清,那就拜託你跑一趟了。」所幸她有蘇志清這個朋友,否則她真要一籌莫展,孤立無援了。

  「放心,跑腿的事又不是太難,難的是能不能說動他們相信。我雖不希望你再回宮去冒險,可你執意如此,我只能由著你,況且國相還病著,你得儘快讓他知曉你還活著才行。」「志清,我欠你太多,這輩子是還不了的。」

  她感激又感慨。

  「兄弟間別說這麼多廢話!」他說得瀟灑,可眼底洩露了他的落寞。

  她看得出來,卻不能說什麼,因為她的心只在曾子昂身上,唯一能給他的就是自己的友誼。

  蘇志清何嘗不知,這才不去強求,轉身去了聞府與馬府,半天之後才回來。

  莫亮珍見他神情凝重,令原本滿心期待能有好消息的她,心也跟著沉了沉,忍著失望問:「他們不信是吧?」

  他搖首歎氣,「我根本沒見到他們。」

  「他們不見你?」

  「他們不是不見,而是兩人自你‘死去’後就一直待在宮中伴駕,未曾回過自己府上。」

  「陛下出了什麼事,為何需要他們兩個守著?」她訝然又擔憂。

  「據聞你死後,陛下遲遲不肯將你下葬,悲痛欲絕,荒廢朝政,幾近崩潰,兩位是陛下唯一肯見的大臣,其他人求見全吃了閉門羹,就是陛下最疼愛的五公主,他也一律不見,因此聞大人與馬大人只得日夜伴駕以免出事。」

  他將聽到的消息告訴她。

  「以免出事」四個字令莫亮珍恐惶不已,眼眶泛紅。陛下會因為自己而想不開嗎?他到底有多傷心,才不肯將她的屍首下葬?

  她好生想念那男人,萬一永遠沒有機會再見到他該怎麼辦?

  「對了,還有一件事,莫芷萱日前已被五馬分屍,不過陛下因而遷怒于整個莫氏家族,除了你祖父以外,已免去所有莫家人的官職,尤其是莫芷萱的父母兄弟,包括莫驗生等人,全已下獄待斬。」

  「連堂哥也得死?」她愕然。

  「是啊,聽說他是去阻止莫芷萱殺你的,但去遲了,仍被陛下怪罪,連他也要殺……唉,你若再見不到陛下,莫驗生一家就真的全得死了。」

  莫亮珍心下一片冰涼。那男人處事明智,從不做株連無辜之事,才有聖明之名,可這回為了她,卻是毫無理智,只想莫芷萱一家為她陪葬。

  她愁上心頭,卻無計可施。

  「你說劉瓊失蹤了?」曾子昂霍然拍桌而起。

  王偉不安望著他,輕輕點頭。陛下因寶妃之死,多日來形容枯槁,此刻的眼神卻充滿殺意,教人見了心驚。他呈報道:「玉妃娘娘出宮當夜即消失,經人查探,前往南寮路上並未發現蹤跡。」

  「哼,朕讓她去南察是安置她,讓她享福,她若不是心虛,何必逃走!」

  殿內除了王偉還有馬松和聞鶴。馬松訝然問:「陛下是懷疑玉妃娘娘也參與殺害寶妃娘娘之事?」

  曾子昂滿面陰森,猜忌著,「當日除了躲在一旁伺機而動的莫芷萱外,就只有她和珍兒在一起,朕合理懷疑她也想殺珍兒,珍兒才會因此而亡。」

  聞鶴就事論事,「陛下,當日兩位娘娘都落水了,是張起灰先救了玉妃娘娘,才讓寶妃娘娘來不及活命,您不該懷疑玉妃娘娘也謀害了寶妃娘娘。」

  「住口,她這分明是畏罪潛逃,任何可能謀害珍兒之人,朕都不會放過。馬松,傳朕諭令,通緝劉瓊,抓到人便就地正法,給朕殺了!」他目光帶血,足以噬人。

  「臣……遵旨。」馬松見了膽寒,不敢再勸,只能照辦。

  聞鶴與王偉憂心滿懷,寶妃死了,陛下瘋狂的行徑一日勝過一日,今日朝上有人再提接回玉妃立為皇后之議,陛下暴怒,將那提議之人下獄,回頭便讓人去查玉妃的行跡,知玉妃失蹤,隨即連玉妃也要殺,再這樣下去,陛下就要成為暴君了,可他們幾個根本攔不住也勸不住,只能見他自毀聖名。

  「陛下,寶妃的屍首也該——」王偉小心翼翼地提起。

  「誰要再提下葬之事,朕殺了他!」王偉才剛開了個頭,曾子昂馬上怒視。

  王偉心驚,噤若寒蟬。

  聞鶴身為言官,當即不怕死的撩擺跪下,「陛下,往者已逝,當入土為安,人來世上奔波一遭,死了必要埋在土裡,靈魂才能安寧,陛下難道要讓寶妃娘娘無所依歸嗎?」

  他瞋目切齒,「聞鶴,你也要忤逆朕嗎?」

  「臣不敢違逆陛下,臣只是想著,您若愛寶妃娘娘,就該讓她有安身之所,不該讓她屍身惶惶無依。」

  「誰說她無依,她在朕的皇宮,朕的身邊,怎麼會無法安身?」

  王偉咬牙,也跪下道:「陛下,而今盛夏,天氣極熱,娘娘愛美,那屍身受熱氣籠罩,恐怕……您忍心讓娘娘死後還受這毀身之苦嗎?」

  「陛下,臣是粗人,可也知人死不能曝屍……」馬松哭跪下來。

  曾子昂神情痛苦,「你們說的朕怎麼會不知……朕只是……只是難舍……」

  「陛下,您受萬民所托,該保重龍體,不應再頹然下去啊!」聞鶴死諫。

  他怒目而視,「你!」

  「陛下,人死不能複生,您睿智非常人,如何不明白?」

  「聞鶴,你該死!」

  聞鶴毫無畏懼地續說:「若賜死臣能讓陛下振作,臣情願一死。」。

  「臣也死不足惜。」馬松跟著叩首。

  王偉也道:「奴才也願死!」

  曾子昂憤怒地注視著不怕死的三人,不知過了多久,才終於悲戚地同意道:「朕……明白了,七日後將珍兒下葬皇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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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皇陵中再度相見

  「陛下要殺我——不,殺劉瓊?!」莫亮珍愕然。

  「緝拿劉瓊的皇榜都貼出來了,說玉妃違逆聖旨,未前去南寮建聖廟,著令地方官府緝拿,凡抓到後就地處斬。」蘇志清將皇榜內容告訴她。

  她臉色發青,「陛下連劉瓊都不放過嗎……」

  「玉妃是你,你是玉妃,皇榜一下,各地的人都可以殺你,陛下若要知道自己幹了什麼好事,可要悔恨終身了。」

  「他越來越瘋狂了,我得阻止他才行!」

  他皺眉,「你見不到他,要怎麼阻止他?且就算見到了,你在他眼中也是劉瓊,可不是他心愛的莫亮珍。」

  「不管如何,我總要一試。我問你,除了殺劉瓊的皇榜,外頭還有什麼消息沒有?」頂著劉瓊的臉,就算沒被通緝,她也不便抛頭露面,萬一被認出,徒增麻煩,如今又被下追殺令,那就更不能露臉了,只能躲在客棧內,靠蘇志清帶消息給她。

  他道:「還有一件事,陛下終於決定安葬你了,而且排除眾議堅持要追封你為皇后,屍身葬入皇陵,將來與他同穴。」

  她聽了心裡難過,這一葬,自己當真回不去了,沒了屍身,她只能是劉瓊,再不是莫亮珍。她感傷的問:「陛下何時將我下葬?」

  蘇志清歎息道:「七日後,他會親自送你去皇陵。」不得不說,陛下當真有情有義,儘管他性情大變,日漸暴虐,卻足見他對莫亮珍的深情難滅。

  「七日後去皇陵,那表示他會出宮,那我就有機會見到他了!」莫亮珍露出喜色。

  「哪這麼容易,他身邊必有重兵,哪是你能接近的,而且你已成通緝犯,一出門,還沒見到他就可能先教人給殺了。」

  她十分樂觀,「出門我可變裝,旁人不見得認得我,我只要想到辦法接近他即可。」

  「我說過那是不可能的,他身邊除了重兵還有重臣,哪裡容你靠近。」他澆她冷水。

  「咱們都忘了一個人,論遠儀,他身為駙馬與重臣,定會陪同陛下去皇陵,我可以找他相助。」

  蘇志清一聽見這個人,表情變了變,「對啊,還有個論遠儀,你早該找他幫你才對,他的地位比我高得多,又是皇親國戚,可比我有用多了,且就是那已辭爵位的益王曾俊章,雖說已不是王爺,但好歹還是陛下的侄子,再怎麼樣也比我強。」他忍不住酸言酸語,醋勁十足。

  她無奈地搭住他的肩,「你以為我沒想過找論遠儀與曾俊章幫忙嗎?可論遠儀與公主生活美滿,我才不想再去打擾他,引起人家的家庭糾紛,至於曾俊章,就讓他當我已死,平靜待在南寮生活不好嗎?可至於你,雖然對不起,但我對不起你的事可多了,所以一出事,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只有你靠得住!

  「不過呢,這次例外,因為這可能是我唯一可以見到那男人的機會,所以只好換對不起論遠儀了,況且這種倒楣事,你不會想跟論遠儀計較吧?」她笑問他。

  他教她逗笑了,心裡也開心了,她對論遠儀顧忌,對曾俊章淡然,卻沒想過要對自己客氣,這親疏之間再明顯不過,自己還有什麼好說的?他點點頭,「好吧,合該也讓論遠儀為你倒楣一次,這才對得起你當年拋棄他讓他娶公主的恩典。不過你要找論遠儀,還是得要我幫忙,說吧,你想怎麼做?」

  「你聽我說……」

  暮色降臨,皇陵前出現一支長長的送葬隊伍,規模盛大,完全是依照大燕皇后的葬禮禮芾軌理。

  隊伍中,一頂明黃鑾駕在前,皇后棺木在後,曾子昂一路上皆未曾出鑾駕,直到抵達皇陵,眾人才見到天子容顏,可這一見不免吃驚,這才幾日,他竟是形銷骨立,顏色憔悴,不復往日般俊朗。

  眾人唏噓,陛下竟為了莫亮珍能形容枯槁到這地步,但無人敢多看曾子昂兩眼,因為他性情丕變,一不如意,興許就會讓人人頭落地。

  夕陽下,皇陵蒙上一層淡淡金光,裡頭傳來曾子昂撫棺痛哭之聲,眾人再度感受到他的癡情。

  陵寢外,論遠儀現身,馬松在入口將人攔住——「駙馬見諒,陛下有令,不讓人打擾,他想自己陪皇后娘娘一會。」

  論遠儀說:「我知道,我只是想讓陛下見一個人。」

  「您想讓陛下見什麼人?」

  「見她。」

  論遠儀一招手,就有兩個人從角落走出,一個是蘇志清,另一名是位年輕俊俏的公子。這人眼眸如秋水寒星,俊美得不似凡人,手拿一把摺扇,十足的世家子弟裝束。

  「玉妃娘娘?!」儘管經過變裝,可還是教馬松一眼認出她是誰,不由得大驚失色。既被認出身分,她微笑上前,「好久不見了,小馬子!」

  這聲小馬子讓馬松倒抽一口氣。除了皇后娘娘,不會有人叫他這個名字,而且這戲譫的語氣與皇后娘娘無異,怎麼會這樣?

  「出了什麼事?陛下在裡頭,不得驚擾。」聞鶴聞聲走過來,一旁還有王偉。

  王偉也馬上認出來,「玉妃娘娘怎會在此?!」

  聞鶴稍後瞧清,同樣吃驚。

  「王公公、聞大人,別來無恙了。」莫亮珍打招呼。

  「來人,快將她拿下!」王偉回神後立即喊人。

  四周本就佈滿侍衛,王偉這一喊,立刻有數把劍向著她。

  論遠儀臉一沉,阻止道:「王公公,且慢!」

  「陛下有令,見到玉妃娘娘格殺勿論。」

  她臉色青了,「陛下真要殺我?」

  聞鶴也說:「沒錯,皇令在身,請玉妃娘娘見諒。」

  「來人,還等什麼,快將王妃拿下,免得陛下問罪!」王偉命侍衛行動。

  侍衛毫不猶豫的要拿下莫亮珍的腦袋,她與蘇志清皆面無血色,帶她進皇陵的論遠儀同樣心驚。

  就在侍衛的劍要刺進她的頸項之前,馬松一個翻身上前,長劍一揮,擋去僅離她幾寸的利刃,人就護在她身前,「先不要殺她!」

  「馬大人,您這是做什麼?陛下有令,咱們不能違逆。」忠君之事,王偉絕不含糊。馬松表情怪異,「這個我明白不能違逆陛下的旨意,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她好像、好像不是玉妃娘娘……」他說出這話後神色懊惱,似乎也不知自己在說什麼。

  聞鶴斥道:「胡扯,眼前的人雖打扮成男子,但還是認得出來,她不是玉妃娘娘會是誰?」

  「我知道,可她……」馬松指著「劉瓊」說不出個所以然。

  王偉道:「馬大人,您別再胡說八道耽誤時間了,萬一驚動裡頭的陛下,咱們都吃不了兜著走。」

  「王公公,小馬子沒胡說八道,我確實不是劉瓊。」莫亮珍說話了。

  王偉十分驚訝,蹙眉問:「你叫馬大人什麼?等等,你說自己不是玉妃娘娘,那你是誰?」

  「我是莫亮珍。」她語畢,旁人皆驚。

  王偉愕然後隨即搖頭,「娘娘上回落水後受驚嚇,說自己不是玉妃娘娘,經過這麼久了都還沒回神嗎?」他只當她神志還沒清醒過來。

  她神情一斂,「王公公,陛下初綁我去別院你也在場,他開口要金屋藏嬌,我憤而拒絕,第二次再綁我,我與他爭執,在別院落水後上岸,陛下不管不顧就寵倖了我,我記得在一旁拉布遮羞的就有你。」

  王偉登時目瞪舌僵,這些事發生在別院,陛下當時只帶著他同行,發生的事除了陛下之外,只有他一個人知曉,且就算別院的奴婢下人不小心將話傳出去,又有哪個女人會這樣毫不羞赧的將第一次被臨幸的事當眾說出?那玉妃是內斂之人,哪裡可能將此事說得如此露骨,能不忸怩作態的,除了已死的皇后娘娘還有誰?

  一旁的聞鶴擰眉,「您……真是皇后娘娘?」此事過於驚世駭俗,他難以相信。

  論遠儀上前道:「聞大人,無怪乎你震驚,我亦然啊!」

  「駙馬爺從何處認為她是皇后娘娘的?」聞鶴問得仔細。

  「蘇志清來找我,只給了我一段話,我便知皇后娘娘沒死。」

  聞鶴聞言立即問向一旁的蘇志清,「你跟駙馬說了什麼?」

  蘇志清笑道:「那段話是當年寶妃娘娘勸駙馬早日迎娶公主,莫再等待她回心轉意時所寫的信的內容。」

  論遠儀接著道:「沒錯,當年我接到這封信後,心灰意冷,之後方娶了公主。我一看到這信,便知這是除了我以外不會有人知道的內容,所以我不懷疑玉妃娘娘即是皇后娘娘。」

  這下眾人真的徹底震驚。

  「這……」聞鶴仍難以置信。

  莫亮珍說:「聞大人,當日你替陛下送聖旨去柳府,還替我教訓了柳時元一頓,這事我尚未對你道過謝,不知是否遲了?」

  聞鶴神色一正,不再猶豫,「雖說這事太過離奇,但我還是選擇相信,臣拜見皇后娘娘!」他朝她跪下。

  其他人見狀,也跟著下跪。

  莫亮珍感激地流下眼淚,「謝謝你們肯相信我!」

  馬松歎息道:「娘娘,我們很高興您回來,可您若現在要見陛下,恐怕不妥……」

  蘇志清道:「不妥什麼?寶妃娘娘可是千辛萬苦專程來見陛下的,若見不到,豈不白白冒這個險!」

  「唉,你們不知,陛下已不是之前的陛下了,昨天還殺了兩個反對追封您為後的人,就是張起灰——」

  莫亮珍馬上問:「張起灰怎麼了?」

  王偉嗚咽起來,「您一‘死’,陛下就變得喜怒無常、暴戾恣睢,張起灰未能第一時間救您,陛下便將他關在死牢,待您下葬後處斬。」

  她愕然,「他竟然悍然不顧,嗜殺成性了?」

  聞鶴也歎口氣建議,「特別是今日娘娘遺體下葬,陛下心情極端惡劣,且陛下以為玉妃娘娘也是害您的兇手之一,您一進去,勢必成陛下劍下冤魂,所以您要見陛下之事還是另謀良機得好。」

  「可是莫驗生一家以及張起灰皆是明日處斬,若她今日見不到陛下,他們必死無疑。」蘇志清提醒著。

  她沉聲道:「沒錯,為了堂哥一家的性命以及張起灰,我今日非見到陛下不可,否則就遲了。」

  聞鶴一臉為難,「這幾人雖危急,但依陛下目前的狀態來看,娘娘要見陛下還是得從長計議的好——」

  「你們在做什麼,為何見了劉瓊未殺?」

  聞鶴話剛落,在皇陵內的曾子昂倏然出現,見到劉瓊,神情立刻獰惡起來。

  眾人大驚失色。

  王偉大呼,「陛下?啊——手下留人啊!」

  曾子昂已五指成爪,力貫指尖,朝莫亮珍的頸項扼去。這冷血無情之姿,無須片刻,她必喪命,所幸馬鬆動作快,一把推開莫亮珍,讓她避開他的手。

  曾子昂大怒,「馬松,你大膽!」

  馬松急忙下跪,「請陛下鐃恕!」

  「你該死!讓開,朕要殺了劉瓊!」他滿面怒容。

  馬松急道:「陛下,她殺不得!」

  「住口,這女人畏罪潛逃,足以說明她與珍兒的死有關,凡是謀害珍兒之人,朕都不會放過!」

  「可她——」

  「不要再說了,就算她沒有對珍兒動手,她也不該活,憑什麼是珍兒死而她活著?她沒資格活!」他這話已全然無理智,為殺而殺。

  「陛下鐃命!」聞鶴也上前攔阻。

  論遠儀也說:「殺了她,陛下真的會後悔的!」

  「陛下……」王偉跟蘇志清分別抱住了曾子昂的腿。

  他眯細了眼睛,「連你們也敢違逆朕——全給朕讓開!」他怒不可遏,踢開了王偉跟蘇志清,又一掌擊飛馬松,而聞鶴跟論遠儀是文人,根本護不了莫亮珍。

  他手一探,抓過她,一掌要往她的天靈蓋落下,眾人心驚膽戰。

  莫亮珍含嗔帶怒的道:「陛下殺了臣妾,到了地底莫要怪臣妾找您算帳!」

  「你說什麼?」興許沒想到她會說這樣的話,他一時驚愕,停下動作。

  終於見到他,一股又苦又澀的委屈從她心窩直湧上來。她道:「您殺臣妾試試,瞧您會不會悔青腸子!」

  「你以為自己是誰,敢這麼對朕說話!」她的話奇異地像一盆水猛潑過來,令他稍稍冷靜,臉色發沉。

  她盯著他那哀毀骨立的容姿,喉曨開始哽咽,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可她努力克制著不讓它流出來,只道:「臣妾是誰?臣妾是您剛葬在裡頭的人。」

  曾子昂瞪大眼,嘴角緩緩揚起一抹殘忍的笑容,「該死的東西,你也配?」他翻出手掌,一掌朝她胸口擊去。

  她登時被打飛出去,直到撞上牆才掉落下來,吃痛得嘔出一口血來,罵道:「你這男人這麼狠,這樣傷我!」

  論遠儀趕上前去扶她,「娘娘還好吧?」

  曾子昂喝道:「論遠儀,你這樣關心她做什麼?就不怕巧心吃味,還不滾開!」

  「陛下,她真的殺不得。」論遠儀叩首。

  就在這空檔,馬松、聞鶴、王偉和蘇志清再度撲上來,這回眾人冒著觸碰龍體的大不請,各抱住他一腳一手,怕他再去傷害莫亮珍。

  見自己被困住,曾子昂驚愕,「你們膽大包天,這是造反了嗎!」

  聞鶴急急道:「陛下請聽臣等說,眼前的不是玉妃娘娘,這身子裡的人其實是皇后娘娘!」

  曾子昂聞言先是一愣,之後勃然大怒,「你們真當朕瘋了不成!」

  「他們沒有瘋,但您真的快瘋了!」莫亮珍忍痛坐起身子,擦著嘴角的血。

  「劉瓊,你當真不知死活!」

  她大聲說:「是您說過心裡只有臣妾,臣妾是這世上唯一可以牽動您心的女子,臣妾若不知死活,也是您寵出來的!」

  聞言,曾子昂瞬間彷佛被奪了呼吸,「你……」

  「怎麼,不是嗎?臣妾戳過您,咬過您,還打過您,這些您都不記得了嗎?」

  他神色丕變,「你莫要裝神弄鬼的欺朕,朕會將你碎屍萬段!」

  她鼻子一酸,哭得柔腸寸斷,「臣妾都已經死了一回,屍體發爛發臭,離碎屍萬段也差不多了。」

  聞鶴再進言,「陛下,臣等都確認了,她應該是皇后娘娘無誤。」

  曾子昂驚疑不定,怒視著眾人,讓原本抱住他不讓他動的眾人——驚懼的退開了。他雙目如火,盯著望著自己一臉悲傷的女人,心頭一陣緊縮,快步上前去,揪住她往陵寢內去。

  眾人見狀,心驚膽跳的跟著去,就怕他錯手殺了自己心愛的人。

  曾子昂吩咐道:「王偉,去弄來紙筆!」

  王偉微愕,不是要殺人嗎,拿紙筆來做什麼?難道殺人前先寫罪狀?

  「你這奴才還愣著做什麼,快去拿紙筆!」他怒聲催促。

  王偉不敢再遲疑,撩著衣擺快速去取紙筆。

  莫亮珍第一次進到自己的墓地,瞧見裝著自己屍體的棺木就擺在面前,心情五味雜陳,眼淚不由滾滾落下。

  他緊緊盯著她臉上的每一絲表情,心頭的悸動越來越深刻。

  這時,王偉匆匆拿來文房四寶,「陛下,您要的東西來了。」

  「拿來!」曾子昂迫不及待的抽過王偉手上的東西,往一旁的平臺一擺,「你過來。」

  莫亮珍已然明白他想要做什麼了,點點頭,走過去拿起沾了墨汁的筆,很快在紙上寫起字來。

  曾子昂在一旁屏氣凝神的看著,越看心跳越快,喉曨開始覺得如火在燒,說不出話來。聞鶴、論遠儀、馬松、王偉以及蘇志清的神色也滿是驚奇,因為她寫的這些字全是古今名師的仿體,甚至連曾子昂的字她也當場仿出,一筆一畫精細巧妙,逼真傳神。

  當她寫完最後一個字,筆才放下,身子馬上教人緊緊抱住,這人驚喜交加——「珍兒,是你,真的是你!」曾子昂欣喜若狂的看著她的眼睛,這是一雙清亮又帶點不遜的眼睛,不屬於劉瓊,分明是自己那桀驁難遜女人的眼神!

  莫亮珍百感交集,熱淚盈眶,「是我,臣妾終於回到陛下身邊了,臣妾以為此生再不可能與您相認的……」

  他激動的將她往懷裡揉,像是怕她再度離開,並問道:「告訴朕,這是怎麼回事?」她一邊落淚一邊說:「臣妾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只知當日落水被救起後,靈魂即附在劉瓊身上,真正的劉瓊恐怕已死了。」

  他不可思議的搖首,「這世上居然有這樣的事?」

  眾人雖很難相信,可他們知道這確實是事實,因為眼前的人無論是說的話、看人的眼神,還是知道的事,無非是皇后娘娘本人,否則無人能模仿或得知,這人確實是皇后娘娘不會有錯!

  曾子昂想起方才自己往她身上招呼的那一掌,不禁後怕,關切的問:「你吃了朕那一掌,身子可還好?要不要朕立刻喚來御醫?」

  她紅著眼眶氣憤地說:「堂哥一家與張起灰他們明日就要被處斬了,他們連腦袋都要沒了,臣妾吃一掌算什麼!」

  他沒想到她會提起他們,解釋道:「他們雖沒害你,但都是辦事不力之人,這樣的人,朕留他們何用?」

  「到底是誰說陛下是明君的?您這分明是暴君!」她指責。

  「朕做的一切都是為你——」

  莫亮珍氣憤的道:「別說了,臣妾之所以名聲這麼壞,您也使上了不少力,好好一個明智的君王,卻因為臣妾變成殘暴不仁之人,臣妾能翻身才怪!」

  他臉色奇差,「得了,你一回來就要跟朕算帳嗎?」

  她鼻子一吸,淚漣漣地道:「臣妾能重生是福報,您要清算那些人是替臣妾造孽,萬一老天不給臣妾福分了,臣妾連劉瓊也當不成。」

  他神色驟然慘變,再無半句囉嗦,立即道:「馬松,去,先行快馬回皇城將人放了!」

  馬松應命後馬上離去,因為這離皇城還有段路,遲了那些人就真的沒救了。

  馬松一走,莫亮珍忽地捂著心口往地上蹲去,一副疼痛難忍的模樣。

  「珍兒!」曾子昂吃驚。

  「都是您不好,臣妾若內傷是您害的!」他這一掌可打得不輕,方才她為了救人硬擦著,這會可撐不住了。

  他臉色發青,「是是是,都是朕不好,朕該死,朕的錯,王偉,快快快,讓御醫過來給珍兒瞧瞧!」

  「這個……陛下,這趟出宮,奴才請示過您是否帶御醫同行,您說皇后娘娘都死了,要御醫醫啥,所以咱們沒帶御醫來……」王偉不安的回稟。

  曾子昂一臉難看,其實誰不知道帶御醫是照顧活人的,可當時他的心思只糾結在莫亮珍死了,王偉這一問,他就莫名其妙暴怒了。這會他惱羞成怒,罵道:「該死的奴才,御醫沒同行,那還不趕快起駕,咱們盡速回宮醫治珍兒的傷!」他說著已抱起莫亮珍,三步並兩步往自己的鑾駕跑,急著帶失而復得的她回宮去。

  被丟下的這幾個人表情有些抽搐。方才皇后娘娘說自己戳過、咬過還打過陛下,原本他們不是全信,可這會是完全信了,陛下這正邁向妻奴之路而不自知啊!

  這裡頭最五味雜陳的莫過於蘇志清,他苦笑一陣,自己終究還是將這女人送回給皇帝了,合該不是自己應得的,就別多想了吧,做兄弟要比做情人好。

  他收起苦笑,恢復瀟灑。

  而外頭一干人見曾子昂抱著一個女人匆匆而出要回宮,正不解是怎麼回事,就見早些還悲痛萬分、堅持要穿上白服為莫亮珍送行的曾子昂將白服丟出鑾駕外,還大聲吩咐——「讓人先行一步回宮,命御醫接駕,還有這些亂七八糟的白帳喪簾全給朕丟了,晦氣的東西一件也別給朕帶回宮去,另外讓人備好酒菜,朕回去要沐浴飲酒!」

  眾人傻眼,這……這莫不是皇帝摧心剖肝悲過頭,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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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3 10:03:55
尾聲 金蟬脫殼換新生

  寢殿裡,莫亮珍整個人暈沉無力,掙扎也很沒有力度,因為曾子昂為了確定劉瓊身子裡的靈魂是莫亮珍,反覆要她,從她的呻吟聲、動作以至於被愛撫到極致時的表情中一一去確認,導致她都快被蹂躪得虛脫了。

  「御醫說……臣妾傷雖不重,但得多休養,不得勞累……」她無力的提醒他。

  他吻著她,失而復得,令他仍處在極度的欣喜中,愛著她欲罷不能。他道:「御醫也說,適度的運動有助於內傷復原。」這是不願結束的意思。

  她咬牙,「臣妾換了張臉孔,您不會不習慣嗎?」

  正如癡如醉吻著她的曾子昂挑眉抬頭,「是有些不習慣。」

  她酸氣十足的說:「臣妾可瞧不出您哪裡不習慣,這副劉瓊的身子,您可是嘗遍了,而您這賣力的樣子,像是渴望劉瓊很久了,想一次嘗個夠。」

  「朕嘗的哪裡是劉瓊,是你莫亮珍。」

  「可您抱的並非臣妾的身子,是劉瓊的!」

  他驀然笑開了,也終於鬆開她的身子,仰靠在榻上,眸光定定看著她,「老實說吧,朕很高興你變成劉瓊。」

  這話她聽了哪能高興,小臉馬上沉下來,「陛下早就嫌棄臣妾了,那當初又何必讓劉瓊離宮,在臣妾死後,更不該假惺惺說要殺劉瓊為臣妾報仇!」

  聞言,他笑得更加開懷,「你吃什麼醋,朕喜愛的是你,不管你換的是誰的軀體,只要靈魂是你莫亮珍即可,只不過這人剛好是劉瓊,老天這樣安排,可說是天助咱倆也。」

  「天助?什麼天助?」她不解。

  「日後你便明白了。」他賣個關子不願多說。

  她擰起了眉,相當不滿,既然他放了她,她便趕緊下床去,免得又慘遭摧殘。

  一下床,莫亮珍這才發現寢殿內四處是鏡子,陛下由皇陵將她帶回後,即讓御醫替她瞧傷,聽御醫說只是皮肉傷,立刻安心的叫人替她沐浴更衣,接著就將她丟上這張寢床胡天胡地起來,她根本來不及多看四周,這會才看清殿內有什麼。

  她訝然問:「您什麼時候這麼自戀,在寢殿裡擺上這麼多的鏡子?」

  曾子昂取來龍袍將她的身子裹住,抱在懷裡,「這陣子鏡子是朕最好的朋友,因為朕哭的時候它從來不會笑。」

  這話說得委實令她心酸,她將臉埋進他胸膛,「對不起,臣妾不知會發生這樣的事,讓您生離死別傷心了一回。」

  他在她額上印上一吻,「朕失去過你一次,才知那滋味多麼可怕,也才明白你在朕心中何等重要,簡直是超乎想像,你一死,朕宛如活在地獄中,只想殺盡天下反你的人,心想著這些人都死了,你大概就能安心待在朕身邊了。」

  她淚如雨下,只覺得痛徹心扉,「臣妾也是在離開您以後心痛如絞,當下才體會什麼是痛失、什麼是今生無望,臣妾再也不要離開您了!」

  「嗯,永遠也別離開朕啊!」他猛然閉上雙眼,盡情去感覺抱著她時那真實溫熱的體溫,這不是一具屍體,這是活生生的人。

  她伏在他懷裡,釋放多日來的煎熬,盡情地哭泣。

  他撫著她顫動的肩,滿懷不舍。

  此時,外頭傳來王偉的聲音——「陛下,國相到了。」

  莫亮珍止住淚,十分驚訝,「臣妾正打算向您請求去看祖父的,可這會祖父重病,怎麼可能進宮?」

  他解釋道:「他是你最親近的人,朕怎麼可能讓他一病不起,自是讓御醫住進國相府,日夜照顧著,只是你現在的身分是劉瓊,不好光明正大地去探望,朕本想明日私下帶你回去,但為了讓國相能提早得知你未死的消息,朕讓聞鶴先過去說一下你的事,令他安心養病,可他知道你活著後高興不已,非得馬上入宮不可,此刻人已經來了。」

  「祖父既然來了,那可不能讓他等!」她立即急著要去見莫負遠。

  曾子昂將人拉住,笑問:「你衣服不穿了,就這樣去見你祖父嗎?」

  她臉上瞬間熱辣辣的,不覺地紅到耳根,害羞地道:「綠兒呢?好久沒見到她了,讓她來幫臣妾更衣吧!」

  莫亮珍死後雖被追封為皇后,但曾子昂的中宮依舊空懸,他終究順應臣民的心意,解除對劉瓊的通緝,並且將她接回宮。此時朝野再次敦請他立玉妃為皇后,他立刻順從民心,讓「劉瓊」當了自己的皇后。

  莫亮珍因身子換成劉瓊的,身體健康,不再不孕,不久即懷有皇嗣。消息一出,舉國歡騰,各地大肆慶賀,這歡聲雷動得就連在宮中的曾子昂和莫亮珍都能感受到。

  皇城上,莫亮珍瞧著民間炮竹連連,不禁感歎道:「臣妾已知道您為何希望臣妾是劉瓊了。」

  曾子昂摟著她,心滿意足的輕笑,「有些人不需多做什麼就能輕易得到認同,可有些人一旦名聲受損,就難再補救,劉瓊是你的對比,她的存在凸顯你的叛逆,可也因為有她,你才能金蟬脫殼,重新活過,不再飽受駡名。」

  她歎氣,「唉,臣妾欠劉瓊許多,若不是臣妾,她也許不會死。」

  「你代替她活也是一樣的,至少,朕曉得她是希望留在宮裡的。」

  她露出驚訝的表情,「您知道她的心意?」

  「當然,一個女人看喜歡的人是什麼樣的眼神,朕又不傻,怎會不知,只是朕心裡只有你,絕不想有人不斷拿你二人比較,只好讓她走,當時她若不走,朕便準備殺了她。」她一驚,「您真會殺劉瓊?」

  「若要你安心做朕的皇后,唯有掃除異已。劉瓊雖無意與你爭,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是她的命運。」

  莫亮珍沒想到他為了自己,會對劉瓊痛下殺手,倘若那時莫芷萱沒動手,自己硬留下劉瓊,那劉瓊也是死路一條,因為這男人根本不會放過劉瓊。

  曾子昂後怕的說:「那劉瓊註定該死,不用朕動手她便讓莫芷萱先殺了,之後朕不知你附身在她體內,仍想著殺她為你出氣,所幸沒成功,不然朕要悔不當初了。」

  她深吸一口氣,心情複雜至極,「其實……有一件事臣妾未曾告訴過您,在臣妾出事的當夜,遇見了一個人,這人告訴臣妾,臣妾有雙命,前命瀟灑,後命至貴,死而後活,先苦後甘。

  「而今想想,完全應驗,劉瓊的存在像是為了讓臣妾重生而生,就是臣妾肚裡的孩子也是因為她才能擁有,這孩子是劉瓊的,也是臣妾的,將來這孩子臣妾依然要取名有個瓊字,既是紀念她,也是感謝她。」

  他點頭表示同意,「名字的事就依你了,對於劉瓊,朕也是虧欠的,不過你遇見的是什麼人?說的話竟然半點無差。你的前命是莫亮珍,後半生是劉瓊,你做莫亮珍時,活得自我卻聲名狼藉,成為劉瓊後,順利成為朕的皇后,是大燕最至貴的女子,你前頭活得苦澀,後頭甘甜平順。」

  「這人……據她自己所說,她年紀有一百多歲了,是個眼睛看不見的女巫——」

  「你們談論的可是老太婆我?」皇城上赫然出現一名黑衣老嫗。

  「您來了?」莫亮珍驚喜。

  曾子昂見到一人憑空出現,頓時詫異不已。

  老嫗微笑,開心的道:「我奉命讓三對帶天命的男女各有依歸,前兩對已圓滿,如今你二人也順利了,我任務算是完成了。」

  曾子昂不解的問:「你是誰?說的話又是什麼意思?」

  老嫗心情很好,笑容越來越大,「我本是莫氏一族的族人,當年誤入歧途愛上了一名男子,可這男子並不喜歡我,天神告訴我,若我做女巫,讓三對帶天命的男女完成累世的姻緣,那我的姻緣也能如願達成。」說話間,她身上的黑衣突然化去。

  莫亮珍與曾子昂驚訝地一再眨眼,老嫗轉身成了明媚的白裳少女。

  「我也有自己的故事,換我去尋回自己的幸福了,祝你二人白頭偕老!」老嫗——不,少女幻化而去。

  兩人目瞪口呆,莫亮珍驚問:「這……她是人還是仙?」

  他目色沉下,「不管是人是仙,應該是她幫了咱們,咱們才有今日的緣分。」

  「所以說,無論如何,咱們都該謝謝她?」

  他說:「嗯,謝謝也許她不稀罕,就祝她早日得到自己心愛的男人吧。」

  她仰頭望著他,黑得透亮的笑眼極為燦爛,「說的是,得到自己心愛的男人才能成為這世上最幸福之人,陛下,您定要愛臣妾長長久久啊!」

  他俯下身來,輕輕含住了她的唇,「一定……」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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