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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3 10:25:39 |倒序瀏覽 | x 9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7-5-9 10:56 編輯

【書名】:小房東

【作者】:香朵兒

【內容簡介】:

  喬小麥特想把人生過得跌宕起伏,可如今最大的願望就是趕緊嫁人,散養在家。然後,

  上午抱抱兒子喂餵奶,

  下午做做按摩抹抹臉,

  晚上學學烹飪燒燒菜。

  最後夜深人靜的時候,裹著毯子,對著瓦亮瓦亮的月亮發呆許願:我願,我願,來根藍天六必治,牙好,胃口就 好,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

  生活是什麼?生活就是:男耕田女種地,男推磨女扔豆;男采棉花女織布,然後,一張炕上一雙人,夫妻恩愛、懷抱小崽、孝敬公婆、傳宗接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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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3 10:26:24
楔子

正文001郎啊

 喬小麥是名副其實的富二代,他老舅是八十年代下海翻騰那波里先躍起來的龍鯉魚,本著響應國家號召一部分先富起來的人要以富帶動後富讓整個社會走向共同富裕的社會主義社會的理念將喬小麥的老爸和小姨撈上了共同致富的道路。
  
 喬小麥雖不至於像有的富二代那般開名車撞人玩,燒包地拿人民幣點煙,但也是瀟瀟灑灑走一回,生活上她衣食無憂,吃喝玩樂從沒虧待過自己。學習和事業上,運氣更是好到讓同齡人羨慕妒忌恨,成績一直處於中游水準,屬於那種大考大玩小考小玩不考也玩的一類人,但一遇大考,就超常發揮,一路順利的進入重點初中、重點高中,臨了還因為美術加分進了國家重點美院的藝術系。
 
 本科畢業後直接被塞進了考研大隊,成為了一名白天文啊文、晚上郎啊郎的研究生。
  
 美院是個燒錢的地方,喬米蟲為了擺脫那種吃飯造糞的生活,便在網上又是開店又是炒股,這樣折騰了一段時間遇到低迷的股市大漲,居然從無產階級混進了小資一派,不僅跟閨蜜孟小溪合開了間實體服裝店,還給自己買了輛mini cooper。

 當然生活並非十全十美,六年碩博連讀成就了二十九歲的單身貴族喬小麥,男人眼中的東方不敗。

 眼看一隻腳即將邁進三十的門檻了,這樣的年齡在剩女中排不上名次,可當她今年第五次收到同學好友孩子的滿月請柬時,她溫柔賢慧善解人意大方得體富貴逼人的老娘爆發了,風風火火地幫她張羅收集了一大疊好男兒的照片和資料。
  
 喬小麥原先特想把人生過得跌宕起伏,可如今最大的願望就是趕緊嫁人,散養在家。然後,上午抱抱兒子喂餵奶,下午做做按摩抹抹臉,晚上學學烹飪燒燒菜。最後夜深人靜的時候,裹著毯子,對著瓦亮瓦亮的月亮發呆許願:我願,我願,來根藍天六必治,牙好,胃口就好,身體倍棒,吃嘛嘛香!

 基於以上原因,喬小麥對她老娘的安排表現的格外積極,花枝招展地跟著她老娘早出,神態疲倦地跟著她老娘晚歸。
  
  第一天,

  “麥麥,今天這個怎麼樣?”

  “不錯,可以處處看,”

  “不錯什麼,賊眉鼠眼、流裡流氣的,一看就不是正經過日子的男人,他老爹倒是很能撈錢,但還是趕不及他敗錢的速度----”
  
  第二天,

  “麥麥,今天這個怎麼樣?”

  “不錯,可以處處看,”

  “不錯什麼,看到他的臉,就覺得他爸媽在製造他的時候沒認真,長的格外有礙觀賞,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直接影響後代基因的改良,”
  
  第三天,

  “麥麥,今天這個怎麼樣?”

  “不錯,可以處處看,”
  
  “不錯什麼,單看還能過個眼,把你倆往一塊這麼一堆,他整個就是一灰色背景,太沒觀賞性,背景做久了,必然結果是你成了他眼中遙不可及的月亮,而他只是你生命裡的路人甲,”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

  一個月過去了,眼看她老娘手上那厚厚的好男兒劇照只剩下薄薄幾張的時候,喬小麥不幹了,“鄭麼妹同志,這麼多好男兒你就沒一個相中的?”
  
  當然這麼多相親物件中也有看不上喬小麥的,只是在沒等對方否決她之前,便被彪悍的喬媽媽給out了!

  “急什麼?再看看!這女人結婚可是一輩子的大事,不是買衣服,買回來不喜歡可以換,可以扔,再不濟也能送給別人,老公是要陪伴你一輩子的人,婚前要睜大著眼睛瞅仔細了,不然結婚後即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覺得鬧心。結婚相當於女人第二次重生,這胎投好了,自然生活無憂,投錯了胎就後悔終生了。”喬媽媽慢條斯理地喝著茉莉花茶,說教道。
  
  喬小麥小聲嘟囔,“是太后您要求太高了吧,”

  太后眼睛一瞪,“是你太沒追求了,”
  
  “鄭麼妹,你今天就給我透個底,說說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女婿,列個標準出來,我就照你那個標準找,”

  “死丫頭是我嫁人還是你嫁人啊,”搞得跟她跟大家族包辦婚姻家長似的。
 
 “古語說的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媽媽你吃的鹽比我吃的米還多,過的橋比我走的路還長,你的要求是我的追求他們進步的目標,”
  
 “其實我還真看中一個人,就是你小姨夫的侄子你二哥的戰友牟冬,”喬媽媽勾著茶杯,輕輕地吹著杯中的茉莉花瓣,笑著說,“小時候他還在我們家住過,我記得你倆處的不錯,若真成了,你們也算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我們兩家也是知根知底,若你願意,我這就打電話叫你小姨給問問,或者讓你二哥去探探他的口風?”
  
 “別,千萬別,媽,算我求求你,嫁豬嫁狗嫁人妖,我也不敢嫁給他,你不能只想著把我嫁出去而不管我的死活,”

 牟冬?開玩笑,想起那張面無表情好似鍾馗附身的羅剎臉,喬小麥只覺周身散發著陰冷的光芒,想都不想地拒絕,別說結婚,就是兩人獨處,也覺得渾身膈應,直起雞皮疙瘩。
  
 喬媽媽見她言辭決絕,無奈只得作罷,“成,你不喜歡我也不逼你,但我未來的女婿必須做到以下幾點:首先,男方家境不能太差,古語說的好,門當戶對方能成雙成對、白頭偕老,幸福美滿。
 
 其次,必須是名牌大學畢業,至少是碩士學位,這樣跟你才有共同話語,不會覺得生活單調無趣。

 再來,要有五年以上獨立創業經驗,且不是靠家人資助的情況下有一番作為,這樣可以證明他並非紈絝子弟,確保你下半輩子生活無憂,最好朝中有人當權!
 
 最後,要相貌端正、身修體長、無不良嗜好,生活規律、作息正常、有早晚健身的習慣,脾氣要好,修養要佳……”
  
 喬小麥覺得自己的老娘大約真的是被鳳姐附體了,看來她之所以現在還雲英未嫁、無人問津,不是她眼高手低、高傲冷豔,而是她們喬家門欖太高,人家公子自覺高攀不上。
  
 “還有,他必須保證要像灰太狼對紅太郎一樣對你,不然別想做我喬家女婿,”
 
 《喜洋洋和灰太狼》是喬小麥的大侄女喬甜甜每日必看的節目,喬媽媽在照顧孫女的同時也跟著看,並跟了天涯網上關於嫁人就嫁灰太狼的帖子。
  
 此時此刻,喬小麥的腦中一直迴旋著奶茶的甜美而孤寂的聲音:我想我會一直孤單,這一輩子都這麼孤單……
  
 夜色還是那麼迷人,風情萬種的S城流轉著密不透風的情愫。雖然黑夜沒有白天那麼的明亮,但是卻有白天所不及的透明,於是S城中不同特色的“吧”開始主領了夜生活熱鬧的舞臺。
  
 諾大的吧台,穿黑白相間的服務生的頭頂,盤桓著樹枝樣的鐵枝杈,枯黃色的吧台。音樂的旋律、節奏而產生明暗及色彩的變化並能形成各種動態畫面效果,烘托出一種夢幻密離、炫目神秘、華麗斑斕的背景燈光,滲透出溫暖的光線。抬頭是橘紅色的小燈盞構成的頂燈,形狀奇特,自由曲展,還有那面夢幻般的大鏡子,折射著光與影的風景,富有東方韻味的鏡框,顯示著這個大宮殿的舞會剛剛開始。舞池邊的沙發圈旁流動的白色的燈群,仿若女人的腿部特寫,又好似舞蹈者扭動的腰支。
  
 喬小麥很喜歡這種感覺,就像回到了三十年代的舊上海,歌女、酒客燈紅酒綠、縱酒忘憂、寶馬香車、熙熙攘攘……
 
 “賀修遠托我二哥跟我說,他已經跟紀三分手了,他說他愛著的還是你,希望你能給他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
  
 賀修遠是喬小麥的大學學長,兩人戀愛了兩年,關係穩定,感情深厚,正準備在大學畢業後去見雙方家長獲許長期交往許可證時,賀修遠同志倒戈了,挖牆腳的竟是她的同鄉姐妹紀曉雲。
  所以說,生活遠比小說、電視劇更狗血。
  
 喬小麥冷笑一聲,語帶譏誚道:“怎麼他以為我至今單身未嫁是放不下對他的感情?重新來過?他倒是想得美,姐姐我現在有房有車有錢有才有貌,什麼樣的大樹找不到,幹嘛非吊死在他那顆歪脖樹上?再說,我們之間有多少愛啊,非要重來?”
 
 孟小溪笑,“讓賀修遠那孫子後悔去吧!當初我就納悶了,他怎麼舍你這顆鑲金的紅富士不要,去啃紀三那顆甜黃魁。”
  
 要知道喬小麥可是擁有好幾個大酒樓喬建國的掌上明珠,她的舅舅和小姨亦是商界有名的成功人士,身價至少千萬,大哥喬棟子承父業,接管喬氏企業,二哥喬梁軍校畢業,被選進“獵豹”特種部隊。

 雖說紀家也算是小富盈盈,但大富不足,比起喬家,卻是不夠看的,而紀曉雲本人亦不比小麥優秀,不過那對36E的胸部卻很是喜人。
  
 喬小麥想了想,“男人都是視覺動物,對於凹凸之物尤為敏感,且或多或少都有些戀母情節,你都說她甜了,男人或許不愛吃甜食,但甜妞是沒人能拒絕的,”
  
 服務員過來問她們要喝什麼?
 
 孟小溪說:最烈的XO來上一瓶!
  
 “有吃的麼?”柔嫩紅唇,道出來的聲音細嫩柔軟,語調中,摻著一抹若隱若現的煩躁。
  
 “有!這是我們酒吧的食品單,小姐您需要什麼?”服務員從口袋裡掏出一個製作精美的小卡片殷勤地遞給喬小麥。

 喬小麥沒接,靠於沙發背上,慵懶地說道:“就給我來份豆漿油條好了,”
 
 服務員的笑容僵硬了一下,“對不起,小姐,這個沒有。”
 
 “那就來五十串烤肉,我們當下酒菜!”

 服務員的嘴角抽搐,“沒有,”
  
 “香辣小龍蝦,泡椒鳳爪、夫妻肺片也行!”
 
 服務員嘴角的笑容開始龜裂,“沒有,”

 “北京烤鴨總有吧,”
 
 服務員快哭了,“對不起……”
  
 喬小麥拉長了臉,“什麼都沒有,你們還開什麼店?國家都進入WTO多少年了,你們店經營的範疇還這麼局域、單調、乏善可陳,這樣下去怎麼和國際接軌,跟國外白毛鬼子、紅毛鬼子、黑毛鬼子競爭?”

 “小姐,我們這是酒吧,不是小吃店,”
  
 孟小溪從服務員的聲音裡聽出了孟薑女的哀怨,憋著笑,捂著肚子出聲解圍道,“給她一杯Calvet Première Pinot Noir(頂級黑皮諾)”

 “可我想喝奶,”喬小麥托了托自己鼻樑上的黑框眼鏡,因為高中課業太重,在高二那年,她的眼鏡近視了,又因為保養得當,度數一直維持在一個三百五,一個三百七十五,自從跟賀修遠分手後,她便從只上課看電視帶眼鏡發展到只要睜眼就帶眼鏡的習慣。

 因為賀修遠當時給她的分手理由是:你長的太漂亮了,尤其這雙眼睛,太勾人,讓我沒安全感!
  
 孟小溪瞪著她,咬牙切齒道,“要不要給你個塞個奶嘴在嘴裡裹著?”
 
 喬小麥看了眼自己的胸,特委屈地說,“沒辦法,鄭麼妹不給我戒,她說我發育還不成熟,讓我多喝點奶補奶,”
  
 孟小溪雙手環胸,眼光不加掩飾地射向喬小麥的34B,“不是所有的刀都能磨快的,同理,也不是所有的人喝奶都能豐胸,以你的身條來看,喝再多的牛奶也不能讓你朝奶牛的方向發展,當然醫生可以幫你這個忙,但你要承擔百分之五十三點二的醫療事故,我不認為你能承受那刀割的痛楚!還有,你若將你鼻樑上的二餅拿掉,我保證沒有男人會在乎你是不是36D,”
  
 喬小麥想想不再執著于牛奶豐胸的話題,而是緩緩地抬起手臂摘去自己鼻樑上的黑框眼鏡,露出那雙斜挑的鳳眼,讓本就姣好的容顏頓時光彩萬分,“照她說的,給我來杯Calvet Première Pinot Noir,”眼尾微微一挑,眼波流轉,一雙星眸剎那間流露出一種自然而然的妖美光彩,將一旁的服務員電的雙眼迷離,耳根泛紅。
  
 看著步伐淩亂而去的服務員,喬小麥笑了,“兼職的大學生真不經逗,”給自己倒了杯冰塊兌XO,晃了晃,兩隻纖纖玉指捏出一冰塊塞進嘴裡,向後倒去,神情語氣都倍兒疲倦:“女人,我感到寂寞了,因為太久沒有談戀愛,郎啊,郎啊,”
  
 “我也感到寂寞了,因為這場戀愛談的太久了,”孟小溪同樣疲倦地說道,“小麥,明天我要去相親了,”
 
 “你打算購買新股了?”喬小麥知道孟小溪是典型的現代主義享樂派,她的男友交往時間最長不超過三個月。
 
 “不,這次我打算找個長期飯票,”孟小溪睫毛閃動,戀愛談久了,也是很傷神傷體的。

 “我媽又給我張羅了這麼一厚疊的照片,要不要分你一些,”喬小麥比劃著。
 
 “好,我就勉為其難接收了,”孟小溪毫不客氣道,灌了一大口XO,“麥,其實吧相親沒這麼折騰,大多時候想想對方的財產,大多時候想想對方的身份地位,大多時候也想想對方的學識和資歷,不過也似乎不很重要,偶爾也會想想對方的人品,不過這似乎更不重要,”
  
 這話有點耳熟,喬小麥覺得好像在哪聽過,不過,卻並不適合她,財產、身份地位、學識和資歷,她都不缺,卻的只是那顆愛她的心,她不想勉強。
  
 又到了客人點歌自唱的環節,喬小麥為自己點了一手陶晶瑩的《愛缺》,她對這首歌很有感覺,她覺得這首歌簡直是為她量身定做的!
  
 她的聲線低沉、慵懶、磁啞,至少唱這首歌時給人的感覺是這樣的。
  
  西元1999年

  我拉著自己去海邊

  世紀末要找一點浪漫

  真是煩呀煩

  *** ***
  
  明明是個很好的天

  我非要自己帶把傘

  其實是想防患於未然

  真是閑呀閑

      *** ***
  
  我長得不太一般

  也掙了不少的錢

  找人愛還是非常的困難

      *** ***
  
  我寧願飛到天邊

  把閑的錢都撒完

  也不能隨便找一個某某來陪伴

      *** ***
  
  征服我的那個人你怎麼還不出現

  別讓我一個人站在高處不勝寒

  誰都明白除了改變一切都在改變

  可變來變去也改變不了我的孤獨感

      *** ***
  
  我在21世紀前

  絕對沒有戀愛可談

  我雖然矬可見識也不短

  不信走著看

      *** ***
  
  我不讓我人在曹營

  也不讓我心在漢

  我讓我自己站在陽光下

  盼呀盼...

  一個人在海邊盼呀盼...

  我和你們之間盼呀盼...
  
 喬小麥並不覺得小眼睛的陶子漂亮,別說在美人氾濫的娛樂圈排不上名次,就是眼前這個小酒吧,也不定能排上名次,所以她是當之無愧的實力派。
  
 但,這個女人卻是娛樂圈裡少有的幸福女人!她的聰明、犀利無庸置疑,她勇於提出觀點,對不平之事敢於嗆聲,能和電臺連線與聽眾達爾文隔空麻辣對話,大喊“女生就這樣幹”,十足現代新女性。
  
 在經營婚姻、家庭的高難度課題上,也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懂的放下姿態回歸家庭,所以帥氣老公、兒女雙全、人人稱羨的家庭並非是求來的,而是她懂得為愛付出的成果。
  
 喬小麥很喜歡她的一句話:幸福不像偶像劇演得那麼簡單,不是相戀就會幸福,幸福是要付出代價,是笑著流淚的犧牲。
  
 這也是她渴望而不可求的!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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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3 10:26:45
正文002重生

  喬小麥醒過來的時候頭很痛,腦子也有些眩暈感,她想坐起身來,發現身體發軟,居然坐不起身,腦殼漲疼漲疼的,眼皮也似千斤重般,用了半天的力才睜開一點點。
  
  迷迷糊糊間想起昨晚的事來,她記得孟小溪喝醉了,她開著自己的mini cooper去送她,在拐彎的時候,對面一輛大客車以不算慢的速度駛向她們,燈光刺眼,情急之下她向右打了方向盤,可因為車速太快,車子撞上了路邊的花壇,然後在刺耳的剎車聲中她沒了意識。

  這樣看來她應該是出了車禍,mini cooper在安全方面還是很不錯的,再加上她的車子只是撞上了路邊的花壇,受傷是肯定的,但還不至於死!

  所以說她現在是在醫院嘍?可為什麼沒有聞到刺鼻的藥水味!
  
  喬小麥努力地睜開眼睛,看到的不是白色的病房,而是一間老舊的屋子,牆皮脫落可見土黃色的牆坯,牆面坑坑窪窪,靠牆角的位置有兩條很大的縫隙,像兩條巨大的蜈蚣蜿蜒而上,屋子沒有吊頂,越過橫樑可見灰白色的石板。

  危房?

  再看看房間的擺設,床的位置是屋子的正北方向,靠左手的方向是一個老式的二開門衣櫃和一人高的矮櫃組成的高低櫃,高的一端上面放著一個有些年頭的紅色皮箱,靠右手的方向是張小方桌,上面放著書和寫字本,還有一截一寸來長的2B鉛筆和一個花式紅託盤,託盤裡放著瓜子和糖果……
  
  喬小麥覺得那紅皮箱有點面熟,好像她家地下室的儲物間裡也有個一模一樣的,據說是她家鄭麼妹的嫁妝。

  她這是怎麼了,被綁架了?

  這時,外面的房間裡有聲音傳來。
  
  “麥麥還沒醒?都這會了,別出啥事吧,要不要叫劉老三過來看看,老大老二這會子都不知野哪兒去了,”

  喬小麥聽出來了,這是她家喬大款的聲音,只是似乎年輕了許多,不過卻少了幾許硬氣和豪氣。

  “不用!麥麥嬌氣,哪能跟那兩皮實比,估計還得睡會,我給她熬了醒酒湯,一會我喂她喝點,米酒後勁兒大,她貪嘴喝了那麼多,醒來得鬧會,呆會你可不許像昨天似的沖她吼。”

  女人的聲音很脆,有點像她家皇后的,只是溫柔了許多。
  
  “平日裡我哪捨得吼她,昨晚要不是她難纏粘著你不撒手,我能發火吼她?”

  “她難纏還不是因為你,誰叫你讓她喝酒來著,”女人似乎生氣了,聲音高了幾分。

  “媳婦,你別惱啊,我錯了還不行!我就是覺得大喜慶的日子,讓孩子們也嘗嘗你親手做的米酒,再說那酒度數也不高,放了自釀的杏子蜜,又香又甜,喝兩口也沒啥,哪成想這三崽子喝上了癮,居然背著我偷喝,一罐子米釀都被這三崽子浪費了,我這會還心疼著呢?不過,話又說回來,誰叫你米酒做的那麼好喝呢?”

  “行了,你也不用在這心疼,我以後不做了,還不成,”

  “別,媳婦,你不能因為孩子的錯就記掛在我身上,回頭我藏嚴實點還不行啊,”男人死皮賴臉地黏糊上去,被女人推開,“一邊去,懶得理你,我去看看麥麥,”
  
  推門進來的女人,鵝蛋臉,大丹鳳眼,眼尾微微上挑,恬靜溫柔卻又難掩那一絲許許的魅惑!長髮挽起用一根竹篾固定,手裡端著一個白瓷碗,嘴角微微上揚,雖然身上穿著的大紅襖有些舊了,但仍覺得她很美,很美。

  喬小麥坐在床上楞了半晌,大腦一片空白,鄭麼妹,年輕時的鄭麼妹?

  不能啊,她不記得鄭麼妹除了她以外還有別的女兒。

  “麥麥,醒啦,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女人矮下身子溫柔的問道。

  “頭痛,渾身都疼,”喬小麥無意識地回答著,她還沒從震驚和疑惑中醒來。

  “乖乖,把這解酒湯喝了就不這麼難受了,”漂亮女人抱她入懷,將一碗淡黃色的湯藥遞到她嘴邊,喬小麥條件反射地低頭咕咚咕咚喝著。

  這個味很熟悉,鄭麼妹家的祖傳解酒湯,她家三男人嗜酒,家裡常備這個,老實說這秘制解酒湯很難喝,但對治療宿醉卻很有療效,不過,她還是覺得哪裡不對勁。
  
  一碗藥喝完,再次被送回床上時,喬小麥終於知道哪裡不對勁了,床不是她二米寬兩米二長的粉紅色席夢思大床,而是一張老式的手工木板床,被子不是輕薄的羽絨被,而是厚重的棉褥被,她一米六六發育成熟的身子居然被鄭麼妹抱在懷中喝藥。

  看看自己的手,依舊白白嫩嫩的,只是小了還幾號,再看看其他地方,也都縮水了,而且還很嚴重。
  
  愕然發現門上掛了一個超大的日曆,上面寫著:1988年2月17日!

  即便她再遲鈍,也知道自己遭遇了什麼事。

  重生——oh,my lady gaga••••

  懵懵懂懂好一會兒才回過味兒來,也就是說她現在才四歲。

  再一次,oh,my lady gaga!
  
  喬小麥伸手揉了揉自己發脹的太陽穴,雖然她比別人多了次眼一閉一睜重頭來過的機會,但,說實話,她真不想要!

  她也曾無聊在網上看過幾篇重生文,裡面的女主多是因為生活不如意或者生活太艱辛,才回到過去重新來過的。

  可她對自己的生活還是很滿意的,撇去她零零散散的幾段有緣無份的戀情、兩個背叛她的好友,她的生活堪稱美滿,家境富裕、父母疼愛、兄長呵護、親朋友愛,只需要找個愛自己的男人走完下半輩子即可。

  她想以她老娘的雷霆手段、自己尚算出眾的容貌和金錢學識堆積出來的氣質,這個應該不難。

  現在重新來過,就代表她要重新上小學、中學、高中、大學、考研讀博……還有這危房、這硬板床、這散發著黴味的舊棉絮……上帝,救命啊!
  
  鄭麼妹看著自家丫頭一臉苦大仇深的小摸樣,聯想起昨晚三個孩子醉酒後的醜態,不禁笑了起來,兩個大的倒是沾枕即睡,只是這小丫卻很是鬧騰,抱著自己不撒手不說,還像個小酒鬼似地叫嚷著:好喝好喝,哥哥,還要喝。

  晚上哭著鬧著纏著自己要抱抱睡覺,鬧騰到半夜才睡去,恨的他爸差點沒給扔雪堆裡呆著,到了還是被她攔下,睡在了西屋的大床上。
  
  “現在知道難受了,看以後還貪嘴亂吃東西不,”點了點她的小鼻頭,鄭麼妹幫她掖著被角,“難受就再睡會,午飯好了我過來叫你,”

  這樣鄭麼妹讓喬小麥想起了她家太后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老娘當年也是十裡八村的一枝花。

  喬小麥上世對小時候的記憶很模糊,對她家皇后娘娘的話曾抱有懷疑,此時此刻,深信不疑。

  “媽媽,你真美,”喬小麥也曾被迫誇過她家老太太,不過,這次卻是發自內心不帶半點半星的恭維。

  “你這孩子,說什麼胡話呢?”鄭麼妹這時候臉皮還很薄,聽了喬小麥的話,臉色緋紅,燦若桃花,讓原本就絕色的容顏嬌豔萬分。
  
  “我沒說胡話,媽媽,你是我見過最美的女人,小姨說我長的最隨你,爸爸,你說是吧,”喬小麥橫過鄭麼妹看向倚靠在門上的喬建國,眨巴著眼睛,故作天真無暇地問。

  “是!”喬建國點頭附和,嘿嘿傻樂地望向自己媳婦,紅紅的大棉襖襯著她粉粉的臉頰,怎麼看也看不夠。

  “你們爺倆,今個是拿我逗趣的吧!”鄭麼妹被兩人誇的有些掛不住,轉身拿起桌上的碗出去了。

  喬小麥哀呼,我冤枉啊!
  
  她這次是真心實意誇她老娘,不過,也是存了些私心,上一世,因為嫁人的事,她老娘沒少埋怨她爹,說他基因太差,導致她在複製喬小麥時托了後腿,以至於喬小麥沒有完全繼承她的優良基因,若不然哪能等到三十歲還找不到婆家,她可是在十九歲就生下了老大喬棟。

  喬小麥煩死了她老娘明裡怨懟她老爹暗裡埋汰她是殘次品的論調,所以,這世,她打算改變自己的命運。

  從現在開始將兩人掛在一起,我像你,我要是殘次品,你也不能是上等品。
  
  喬建國收了眼對喬小麥說:“你媽臉皮薄,今天的話你別當外人面講!”

  說完就追了出去,留喬小麥一人在床上嘿嘿直樂。

  鄭麼妹居然會臉紅,還真純情。

  喬大款的臉皮倒是跟上世的一樣厚。
  
  那邊喬建國跟著她媳婦出了西屋進了廚房,又跟著她出了廚房進了東屋,見她打開櫃子將給娘家買的年貨拿出來打成包裹,目光又癡癡迷迷起來。

  就覺得他媳婦是真美,他沒啥文化,也想不起用啥優美語言去形容,就覺得她真的好看,眉毛好看,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巴好看,牙齒好看,和在一起就是兩字:好看!

  身上的紅棉襖還是結婚時的,因為平日裡比較珍惜,所以還不算舊,穿在她身上,依然非常好看,出塵脫俗,就像,就像畫裡的仙子,怎麼看都看不夠。

  都是三個孩子的媽了,可身材一點都沒變,胸是胸、腰是腰,衣服裡的皮膚更是白嫩嫩、滑溜溜,柔軟如絲、滑膩粘手----

  想著想著,就起了反應。
  
  鄭麼妹一回頭就看見喬建國正癡癡傻傻地看著自己,順著他的視線看向自己的胸,便知他打的什麼主意,紅臉淬罵道:“流氓,看什麼看?要不過來幫忙,要不滾出去!”

  “媳婦,你真好看,”喬建國嘴裡說著恭維話,反手將門關上,腳也沒閑著,三兩步人就竄了過去,摟著他媳婦的腰,就要親。

  “大白天地你發什麼瘋,”鄭麼妹的臉更紅了,這個不要臉的東西,昨晚就鬧騰了半宿,也不怕把孩子驚醒。

  “誰規定親自個媳婦只能在晚上,”喬建國環著鄭麼妹的腰就往床上壓,手也沒停著,解扣子,扯腰帶,忙的不亦樂乎。

  “喬建國,你快放手,麥麥還在家呢?”鄭麼妹被這土霸王弄的又氣又惱,整個人從臉頰到脖子都緋紅起來,水潤的紅唇半張著……

  這個樣子看的喬建國心跳如擂鼓,精/蟲上腦,哪顧得上別的,只是加快了脫衣服的速度。

  孩子什麼的,都是浮雲……
  
  喬小麥上著紅色碎花棉襖、下穿藍色碎花背帶棉褲,腳踏紅點點的棉鞋站在門外,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初來咋到不知道穿在棉褲棉襖外的衣褲在哪,想請鄭麼妹幫忙而已……

  哪裡想她這對上世不著調的父母這世依舊這般不著調。

  喬小麥轉身默默地離開,要是換做別人,她還能聽聽牆角,然後當笑話講給孟小溪聽,可現在……

  人生最大的痛苦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愛你,而是滿肚子的八卦卻無法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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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3 10:27:16
第一卷

正文003拜年

  這時的冬衣是買棉花用針線一針針縫出來的,只求保暖,不講樣式,又因為要穿上個幾年,所以多是肥肥大大的那種,裡面穿上內襯、毛衣、絨衣還能加件小薄棉坎肩。
  
  棉褲也一樣,很厚實,很分量,很鄉土!
  
  棉衣不能洗,洗了之後裡面的棉花會凝成一團,暖和度也會減少,所以棉衣棉褲外面還是要穿套褂、套褲的。
  
  喬小麥尋思著要不要扮無知去打攪東屋那間男女的好事,想想,還是沒膽量,喬大款之所以能成為大款,是因為他有著一顆對敵人像嚴冬一樣殘酷無情的心,自己初來咋到的還是不要輕易挑刺頭,得罪金主。
  
  於是,秉著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原則,她翻箱倒櫃地從大衣櫃裡拎出一件粉紅色繡黃色小鴨子的套掛和一條黑色的呢絨褲穿上。
  
  對著鏡子,梳理著自己半長的頭髮,因為穿的太厚,使不上力氣,試了幾個髮型都沒成功,最後煩了,將頭髮理順,用了一條粉色手帕繞過頭頂回到耳下紮成單翅蝴蝶。
  
  看著鏡中的小美女,喬小麥非常滿意,從她粉紅色的成長相冊裡可以看出她打小就是個美人坯子,現在能親眼見證自己從小美女蛻變成大美女的成長過程,她還是很開心的。
  
  反正這會她那雙不著調的父母也顧不上她,於是便想著自個出去逛逛,呼吸呼吸新鮮空氣,看看那未經開發質樸的美麗小山村。
  
  出了西屋隔著一個大堂屋還能聽見對面東屋裡低低淺淺的說話聲。
  
  隔音設施不行啊,喬小麥壞壞地笑著,沒做多留,輕手輕腳地出門了。
  
  裡屋,鄭麼妹細細地喘著氣兒,推搡著身上正在忙活的男人,“建國,我好像聽見了開門聲,是不是麥麥起來了,”
  
  “有嗎?我沒聽見,是你聽錯了!米酒後勁兒大,剛才我見她喝了醒酒湯睡著後才出來的,這會怕是做小夢呢?”喬大款生得身長八尺,濃眉大眼,闊面重頤,威風凜凜,也算是風度翩翩、氣宇不凡,加之忠誠仁義,憨厚重義在商場上的口碑很好,一向是說話算話、言而有信、以誠待人、有著商場豪俠之稱。
  
  可你別以為俠者不欺人,俠者欺負起人來不是一般人。
  
  連說謊都不帶打草稿的。
  
  “真的?”鄭麼妹有點懷疑。
  
  “真的,你別瞎操心了,麥麥要是醒來會叫你的,那個專心點,”以防鄭麼妹再提出啥子疑問,喬建國的動作又猛烈又熱情,手繼續揉搓著內襯裡那柔軟滑膩的山峰,聽到身下媳婦隱忍的嬌喘聲,他發誓一定要賺大錢,蓋個大房子,孩子們一人一間,離他們的房間遠遠的。
  
  走出房門,喬小麥被撲面而來的冷氣打個正著,冷不丁地打了個大大的寒顫,縮著脖子,打量著眼前的大院子。
  
  春節前下了幾場大雪,整個村子都籠罩在白茫茫的雪底下,用四個字可以形容——銀裝素裹,說不出來的清冷,院子被一大早起來的喬建國掃出幾條一米寬的小路,橫七豎八地將白色的雪地劃分為幾小塊,露出青磚石鋪成的走道。
  
  農村的房子很破,但院子很大,房間也多,有點像老北京的四合院,但因為地方夠大,一點都不覺得擁擠。
  
  這時候喬家還沒分家,喬家幾兄弟還都住在這個大院裡。
  
  院子是兩進門的,最裡面正北方向一排起六間房,喬小麥大伯家住靠東的三間,喬小麥家住靠西的三間,正西方起了三間房,是小叔和奶奶住的。東面的空地圍成了菜地,種了白菜、蘿蔔等冬天生長的菜蔬,上面罩著白色的塑膠矮棚。
  
  菜地頭上有口人力壓水井,旁邊不遠處還有口手搖式壓力井,院子裡種了一棵棗樹,至少有二十年的樹齡。
  
  往外走,是一個大走廊,廊子左右各起了兩間房,左面兩間都是做米倉用的,右面一間是廚房,另外一間是放雜物和木材的。
  
  過了走廊,又是一個院子,院子南面堆著稻草和玉米桔梗,西牆角也是圍起的菜園子,裡面一樣種著白菜、蘿蔔塑膠矮棚。
  
  再過來就是大門了,門朝東開,農村人講究門面,所以即使房子很破,大門還是很壯觀的,朱漆的木門,很厚重,有種古代大宅門的感覺。
  
  喬小麥精神抖擻地打量起老房子來,跟做夢似的,恍恍惚惚,不太真實!
  
  老房子的照片家裡也是有的,但都是黑白照,沒有此刻來的真切和震撼。
  
  青磚灰瓦,木梁燕尾,寧靜、祥和、愜意、安然----有種小橋流水人家的感覺。
  
  走出大門,門口的路還是水泥地,水一和,路就泥濘的水泥地。
  
  夏天下大雨要穿膠鞋,冬天下大雪要換上用葦子編成的高幫子,鞋底是類似於滿族人穿的盆底鞋,不過,人盆底鞋是中間高兩頭窪,而這個則是兩頭高中間窪,當地人稱毛窩子。
  
  毛窩子裡墊上棉墊子比棉鞋還暖和,但樣式太笨拙,穿在腳上也顯沉,跑不動,走不快,除了雪天,其餘時候也沒人穿。
  
  喬小麥看著自己的棉鞋,又看看踏不出腳的路面,只能站在家門口宏觀瞭望一下小村子的景象。
  
  雖然房子矮了些,但格局都沒變。
  
  正對王大娘、趙小嫂、右鄰李大娘、杜大嬸,左鄰村大路,正對大路的是項大嫂和吳嬸嬸,再過去就是村小學。
  
  小學門口有個小賣部,如果她沒記錯的話。
  
  “小麥麥,怎麼一個人站門口?”
  
  “我看看雪景啊,真美,”
  
  喬小麥認出來了,這是對面因肝癌去世的王大娘,身後陪著的是她如花似玉的二女兒王清。
  
  “這孩子,這段時間都下雪,你還沒看膩啊,”劉桂榮被喬小麥的話逗樂了。
  
  “麥麥,過來,清姐給你拿糖吃,”王清沖喬小麥擺擺手,從兜裡掏出幾個花花綠綠的硬糖。
  
  “清姐,我沒穿毛窩子,過不去,吃過中飯,我換了毛窩子再去找你玩,”
  
  “小清,幫我舀點水來,”劉桂榮正在和麵包餃子,面硬了,王清應了聲,“來了,”沖喬小麥說,“麥麥,我忙去了,糖我給你留著,別忘了下午來拿哦,”
  
  “知道了,清姐,“
  
  喬小麥對這個清姐的印象蠻好,人長得漂亮不說,脾氣也好,大眼睛、白皮膚,見誰都一個笑臉,鄰居們不管大人小孩都喜歡她,上一世,她沒少幫喬小麥指導過英語和語文。
  
  只可惜人好命賤,高考時發揮失常,家裡人不願意拿錢讓她複讀,而是將她嫁給了王村開磚窯的杜老虎。
  
  杜老虎早年就是個流氓,吃喝膘賭抽、坑蒙拐騙偷,無一不沾,無一不幹,後來依仗著他當大隊書記的舅舅得了開磚廠的批條建了個磚窯廠子,那些年蓋房子的人多,磚窯的生意紅的跟門廊上的辣椒串一樣,他也一夜間從人人喊打的臭流氓變成了人人眼紅的土大款。
  
  王清嫁過去當了少奶奶,衣食倒是無憂了,但因為性子軟弱可欺,被彪悍的婆婆和小姑子壓迫的當不了半毛錢的家。
  
  杜老虎是個喜新厭舊的主,未等她人老珠黃就在外麵包了二奶、養了小妾。
  
  王家將王清嫁過去圖的就是杜家的錢,現在見杜老虎寧願拿錢給外面的女人,也不給自己的正經老丈人,氣不過,跑上門以幫女兒出頭的名義鬧了幾回,結果反被杜老虎請來的哥們胖揍了頓,之後便不了了之。
  
  這些事喬小麥都是聽別人那道聼塗説聽來的。
  
  在那之後,她也見過王清幾次,當事人表現的很淡定,隨你們怎麼吵、怎麼鬧、怎麼說、怎麼罵,那是你們的事,她只管安安靜靜地當她的幼稚園老師。
  
  喬小麥歪頭,她有點不明白這個清姐了,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這時的王清15歲,上初三,離她嫁人還有四年,她希望自己的到來能阻止悲劇重演。
  
  “麥麥,站在這傻愣什麼呢?不冷啊,”
  
  拉喬小麥的是個穿藍色大毛掛的婦人,喬小麥怔了一下,認出這是她的大伯母張桂華,“大伯母,你這是剛從外面回來,還是打算出去啊,”
  
  “去了趟你二奶奶家,她讓我端了些酸湯汁回來,”張桂華揚了揚手中的盆,“一會大伯母給你做酸菜豆腐吃,”
  
  張桂華是個心眼實在的農村婦女,沒啥文化,除了有些囉嗦外,為人敦厚、善良、熱情,是個很好很稱職的長輩。
  
  喬小麥在上一世裡就最親這個大伯母,每次回鄉下看望奶奶,張桂華總會給她弄上一桌子好吃的,這會兒聽她說話也覺得格外親切,嘴皮子也倍兒甜膩。
  
  “大伯母,新年好,麥麥在這兒祝您新年快樂、心想事成、萬事如意,恭喜發財、紅包拿來,”雙手抱拳學古人作了三個九十度的揖,起身時,手順勢伸出攤開,要錢。
  
  今天是大年初一,是小的給長輩拜年索取壓歲錢的日子,所以大年初一的早上,孩子們會早早起床,穿上新衣,結伴挨家挨戶地給長輩拜年。
  
  農村還有個順口溜:
  
  三星在南,家家拜年;
  
  小輩兒的磕頭,老輩兒的給錢。
  
  要錢沒有,扭臉兒就走。
  
  她因為醉酒沒趕上跟大部隊一起去討錢,這會子兜裡半毛錢都沒有,想著兜裡有錢腰杆子也硬朗,便腆著嫩顏裝稚嫩,要起了錢。
  
  農村習俗,只要是未許人出閣的閨女都得要給老輩兒拜年拿壓歲錢,即使到了二十一世紀,這樣的風俗也沒被取締。
  
  當然那時候農村的女娃都結婚的比較早,最多不過十七八歲,就出嫁了,喬小麥的同學除了跟她一樣上大學的沒在二十歲之前結婚外,其餘的都有主了,最早的一個孩子都十二歲了。
  
  喬小麥上一世因為一直都沒有結婚,所以每年都有壓歲錢拿,所以這會子做起這事來,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小嘴兒巴巴的,這都跟誰學的,一套套的,”
  
  張桂華有兩個兒子,沒有閨女,雖然侄女和外甥女也有好幾個,但對漂亮的喬小麥卻最是喜歡。
  
  現在又見她一身打扮乖巧可人,再加上這小嘴嘚吧嘚吧,尤為喜人,一時高興,從兜裡掏了兩塊錢放到她手上,“給你,裝兜裡買糖吃,千萬別弄丟了,藏嚴實點,別被你哥哥姐姐們看到給你哄了去,”
  
  “知道了,大伯母,我會裝好的,絕對不會弄丟。要是哥哥們打我錢的主意,我就哭給他們看,讓大伯母和媽媽都過來收拾他們,”
  
  喬小麥捏著兩塊錢,有些沮喪,兩塊錢能幹啥?買碗小餛飩不加雞蛋還要五塊錢呢!
  
  不過臉上依然保持甜死人的笑容。
  
  她人是重生了,可錢的意識還在過去,標準也沒等價過來。
  
  後來當她得知,這時的餛飩兩毛錢一碗,一毛錢可以買十二塊硬糖時,才知道她大伯母真的很疼她。
  
  “不能哭,大過年的可不興流眼淚的,”農村人講究,過年是不准哭的,一來是怕把一年的好運都哭沒了;二是,大年初一是新的一年第一天,要是第一天哭的話,就代表以後一年的日子都不好過。
  
  所以大年初一,大人們都會提醒小孩子不准哭,也叮囑哥哥姐姐們不能在大年初一欺負弟弟妹妹們。
  
  至於過了初一,就隨他們打鬧了。
  
  “我不真哭,我假哭嚇唬他們,”喬小麥邊說邊小心地將兩張嶄新的一元錢好好疊起,放到上衣口袋裡。
  
  “鬼丫頭,就你小心眼兒多,”
  
  “對了,大伯母,哥哥姐姐他們都去哪了?”
  
  “他們吃過早飯就結伴去東街了,一同去的還有老李家的圓圓、坤坤,王家的芳芳、明明,吳家的豔豔、秋秋,西頭陳家的二小子,富家的大小子,”
  
  喬小麥嘴角抽搐,這大伯母記憶力還真好。
  
  村裡哪家都是三四個孩子,因為村子也不算大,各家都有來往,孩子們都在一塊玩,喬小麥生怕累著自己的耳朵,趕緊打斷道,“人還真多,”
  
  看來村上大半的孩子都上街了。
  
  “是啊,呼啦啦的一大片,熱鬧死個人,心癢癢了吧,”張桂華故意逗她玩道,“誰叫你貪嘴睡到現在的,這次得教訓了吧,看下次還喝酒不,”
  
  “我才不心癢呢?大下雪的,路又滑又粘,我才不要去呢?而且我又不是故意睡到現在的,誰知那甜酒醉人哪,”
  
  張桂華知道小孩子愛熱鬧,雖然她嘴上說不在乎,可心裡鐵定很難受,遂也不敢再逗她,“就是,咱們才不去呢?大年初一的,街上連個人影都沒有,有什麼好玩的,走,去奶奶屋,伯母給你拿糖糕子吃,”
  
  “嗯,”喬小麥點點頭,乖乖地跟在她身後,她本來也是想給奶奶拜年來著。
  
  農村有大年三十守夜的習俗,所以大年初一大人們起來放完鞭炮,吃完餃子後會上床睡個回籠覺,小孩子拜完年後,則會拿著壓歲錢去街上買炮仗玩。
  
  年初一,要休息,大街上其實很冷清,門面是不開的,只有個別商販會擺攤買些爆竹和雜貨,但過了中午就不幹了,回家休息,打牌、嗑瓜子,閒扯嘮嗑、家境好的,便在家裡看電視。
  
  喬家莊這時候富裕的不多,整個莊子能買得起電視的沒幾戶。
  
  喬家幾兄弟湊了錢買了一台放在喬夏氏的房裡。
  
  這時候的喬夏氏耳不聾、眼不花,身體硬朗,腿腳麻利,在喬家是絕對的權威人物,她四十歲守寡,靠一個人的能力將七個孩子拉巴扯大,幾個孩子都很孝敬她。
  
  喬小麥推門進去,屋裡熱熱鬧鬧的,二伯、二伯母、小叔、小嬸嬸、左鄰右舍的七嬸八娘都在呢,將十幾平方米的小屋堵得只留一人過的走道。
  
  電視裡正放著重播的春節晚會,滿地的瓜子皮、花生皮、糖果皮、彼此起伏的大笑聲中摻雜著聲聲清脆的嗑瓜子聲。
  
  人還真多,喬小麥大致掃了一圈,給錢的大爺們都在這,也省得她一家家地去拜訪了。
  
  她像只掉進米缸裡的老鼠,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線,十足的小狐狸樣兒。
  
  “奶奶,春節快樂,孫女兒給您拜年來了,祝您身體健康、萬事如意、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向老輩拜年是要行磕頭禮的,可滿地的瓜子皮和雪水爛泥,她跪不下去,索性人多,根本讓不出足夠的地方給她行跪拜禮。
  
  她依舊像剛才一樣像喬夏氏作了三個九十度的揖,又像周圍的各位叔伯嬸娘作了揖,“向各位奶奶、大娘、二伯、二伯母、小叔、小嬸----拜年了,祝大家身體倍棒,吃嘛嘛香,新的一年開開心心快快樂樂,”
  
  老實說這裡面很多老人家她都不認識,所以拜年時也不能一一稱呼,好在她年齡小,大家也不跟她計較。
  
  “小乖乖,快點到奶奶這邊來,”喬夏氏朝她招手,“咋你一人來了?你媽呢?”
  
  被你兒子拉上床暖被窩去了,這是實話,可喬小麥不敢說。
  
  “不知道他們去哪了,起來就沒見著,”喬小麥樂呵呵地走過去,偎依在她奶奶懷裡,
  
  “大概是看你一時半會醒不來,出去串門去了吧,”喬夏氏自發自覺地幫兩人找了藉口,摸著喬小麥的小臉說,“你媽說你貪嘴喝醉了,我還以為你會睡上一天呢?”
  
  “哪能啊,我還惦記著給奶奶您拜年呢?”喬小麥嘴貧慣了,說這些溜鬚拍馬的話,一點負擔都沒有。
  
  “哦,是真惦記給我拜年,還是惦記那壓歲錢呢,”喬夏氏點著她的鼻子,調笑地問。
  
  喬小麥歪著腦子,嘟著小嘴,愣了一會,說道,“自然是拜年啊,拜了年才可以領錢嘛,”
  
  喬小麥活了三十年,別的沒學會,賣乖討巧倒是一賣一個准。
  
  一番話說完,一屋子的人都笑了,她原本就比幾個堂姐妹漂亮,這會又因為穿新衣服的緣故,喜人的緊。
  
  “瞧瞧這張小嘴哦,跟吃了蜜似的,巴巴的,說出來的話真好聽,跟電視裡演的一樣,”
  
  “她就是學人家的,她媽說學幾句吉祥話,留作今個拜年用的,原先我還擔心她小小年齡說吉祥話磕巴呢?沒想到學的這好,也不知這孩子隨了誰,我那兒子兒媳都屬於嘴笨的人,她兩個哥哥也不是嘴利索的主,倒是這孩子,打小嘴就會說,”
  
  隨誰,當然是那兩個沒羞沒臊,大白天滾床單的兒子媳婦唄,喬小麥在心裡嘀咕道。
  
  “大姐,你真有福,兒子媳婦都孝順,孫子孫女又可愛,您老有福哦,”
  
  “老姐妹,你別這麼說,你幾個兒子兒媳對你不也是極好嘛,咱們苦了一輩子,老了老了也該享享福嘍,”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可著勁兒地誇喬小麥。
  
  還不忘掏錢給她,有的直接朝她兜裡塞。
  
  喬小麥大致看了一下,除了喬夏氏給了她兩元外,其他人都是一元,有兩個年齡大的奶奶只給了五角,現在看來,大伯母那2元錢還是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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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3 10:27:37
正文004解圍

  喬小麥歪靠在喬夏氏的懷裡,吃著大伯母幫她拿的糯米糖糕,跟著大夥一起看滾動播放的春節聯歡晚會,人家笑她也跟著樂,也不管可樂不可樂。

  電視是十四寸的黑白電視,牌子是熊貓的,畫質跟52寸的超薄液晶彩電沒法比,可氣氛卻是真的很溫馨很愜意。
  
  這時候大家的日子都不算富裕,但過節的氣氛卻是很濃,歡聲笑語,鞭炮聲聲……最高興的就屬孩子們,不用上學,家裡也沒有什麼農活,走親戚、放鞭炮、吃糖果……不僅能從頭到腳添新衣,還可以揣著鈔票滿村跑,這日子別提多美了,雖然壓歲錢到了晚上就得上交,可還是感謝菩薩給他們一個大口吃肉、大顆嚼糖的節日。
  
  吃完糖糕,喬小麥又從喬夏氏抓給她的糖塊裡掏出一塊橘子味的,剝了皮,塞進嘴裡,砸吧著,甜,真甜。

  這時的糖都是硬糖,圓溜溜硬邦邦的,味道也多是水果口味的。
  
  喬小麥嗜甜如命,是那種沒甜點時連冰糖都會嚼兩塊的人,雖然她很久都不吃這種嚼起來嘎吱嘎吱脆的廉價硬糖了,但現在這種環境,聊勝於無啊。

  上世就是因為她愛吃糖導致她在換牙時她的門牙們沒有按照她預料的軌道長,以至於為了擁有一口璀璨整齊的白牙她當了三年的鋼牙妹,不然以她的外在條件內在修養不該三十歲還待字閨中。

  以上都是喬小麥的怨念。
  
  如今她有機會重來一世,絕不允許自己再入鋼牙一派。

  握緊拳頭,砸吧著嘴裡的硬糖,下定決心:等吃完嘴裡的這顆後,就絕糖。

  一顆砸吧完後,她摸摸整口袋的硬糖,經過一番理智和情感的較量,終於下定決心:吃完了這一口袋,就絕糖。

  再後來,這口袋的糖終於吃完了,可另一邊的袋子又滿了----

  再再後來,空了,滿了,滿了,空了,周而復始,一直到正月十五,喬小麥口袋裡的糖都沒吃完過,於是,喬小麥決定:在糖沒吃完前,她還是先刷牙吧!

  農村像喬小麥這般大的孩子都沒刷牙的習慣,她為了想儘快融入這個社會,不讓身邊人察覺她的與眾不同,也就沒有強烈要求要刷牙,不過,早晚、飯前都用鹽水漱口,這些都是後話。
  
  年初一的中飯還是餃子,鄭麼妹燒火,大伯母掌廚,喬小麥擱一旁烤火,身上披著件舊衣服擋灰。

  這時農村電主要作用是照明,還經常供電不足,電器化的物件不多見,電視機都是稀罕的,電器化的廚具兩字:沒有。

  煤還很貴,村裡人燒飯還都靠木材,燒飯都是用灶台,尺把大的兩個大鍋架在四四方方的灶臺上,一個燒水煮餃子,一個燒紅了炒菜。
  
  好菜講究火候,大火烹飪小火慢燉,煤氣灶上燒出來的菜就是不如灶臺上炒出來的香。

  灶膛裡紅紅的柴火、黑黑的鐵鍋,白生生的熟石灰和著黑乎乎的草木灰攪和成淡青色的灰膏平平實實地軋成了灶台清清爽爽的檯面,伴隨著咕咕嚕嚕的水開聲,刺啦哢嚓的炒菜聲,混合著鄭麼妹和大伯母間家長里短的互動聲,喬小麥這才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農家嘈雜而熱絡的氛圍,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不是做夢,而是真的重生了。
  
  大伯母的手藝很好,無論是下餃子、洗菜、切菜、倒油、炒菜、盛盤、上桌,手法嫺熟,動作麻利,不拖泥不帶水。

  看的喬小麥饑腸轆轆、口水直流,她還沒吃早飯呢,雖然吃了不少糖糕、點心、瓜子,可那些哪當飽。

  “麥麥,餓了?”大伯母終於在喬小麥灼熱而執著的視線中體會到了她不加掩飾的渴求。

  “嗯,”小孩子不撒謊,喬小麥根本不用想就點頭如搗蒜。

  “也怪我,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起床的,也就沒給她弄早飯,”鄭麼妹終於意識到了自己身為母親的職責,添了一根材火棍在灶膛裡,拍了拍手上的灰摸了摸喬小麥的腦袋,“丫頭,餓壞了吧,”

  喬小麥再一次毫不做作地點了頭,用可憐兮兮飽含淚花的雙眸看向她娘,眼裡滿滿的都是無聲的抱怨:身為女人兼母親的你雖然以你的身體滿足了你那欲求不滿身份是你丈夫的男人,但身為你母親身份時女兒的我無法原諒你身為母親而對女兒的忽略。
  
  “餃子好了,我裝一碗你先吃著,”鄭麼妹被她這雙猶如貞子般哀怨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拍拍她的小臉頰柔聲細語地討好她道。

  “我還要那個雞腿,”喬小麥指著菜桌上的一盤地鍋雞見機要脅道,早在那只被分解的雞下鍋時,她就看上了它的腿。

  “好,小饞貓,”大伯母笑著刮了刮她的小鼻樑。

  喬小麥滿意了,家裡孩子多,等上桌了,這腿肯定輪不到她。
  
  院子裡吵吵嚷嚷的,聽著像是喬棟喬梁從街上回來了,正齊刷刷地站在院子中央等著喬建國執行家法。

  喬小麥之所以聽出了這些,是因為喬建國那堪比炸雷般的怒吼聲正以雷霆般速度傳遞到廚房來。
  “你們倆混小子給我站到這來,你說你們平日裡調皮搗蛋也就算了,大過年地你們也不給我安生點,啊,不想過了安生年是不?好,老子成全你們,站好了,腰板挺直了,說說,是打手心還是打屁股,”

  主屋的隔音設施都那樣,就別指望廚房能隔音了,跟現場直播似的,都不帶猜的。

  “怎麼回事,大嫂,你看著點火,我出去瞅瞅,”鄭麼妹往灶裡添了兩根材,跟大伯母交代一聲,便急火火地出去了。
  
  喬小麥向來是哪裡熱鬧哪裡有她的主,這會兒也風風火火地跟了出去,當然看戲不能空嘴看,她一手捧著個白瓷碗兒,兩指捏著雞腿骨,蓮花指高高翹起。

  院子裡人真不少,大人小孩,男人女人圍成個圈,中間站著四個男孩、一個男人一個女人,一臉怒色的是喬建國,手裡還拿著根柳條子,一臉倔強的是喬梁,兩腿併攏,站的跟軍姿似的,筆直筆直,一臉淡然的是喬棟,也是兩腿併攏,但精神放鬆,一派無懼無畏的神情。

  一臉忿然糾結緊張的是富三嬸,旁邊是她的兩個兒子,老大富國泰,老二富安康,前者淡定自若,後者目光躲閃。
  
  “喬建國,你這是幹嘛啊,把棍子先放下,”鄭麼妹上前先把柳條子奪了過來,“到底是怎麼回事,大過年,孩子們再怎麼不對也不能打他們,”

  “你都不問問他們幹了什麼,就先替他們說話,你說說,有你這麼當媽的嗎?要不是平日裡你總護著不讓我打,能有今個這事?”喬建國臉沉黑沉黑的,農村裡男人地位比女人高,平日裡他再怎麼護著、疼著、向著鄭麼妹,那都是私底下,現在當著這麼多鄉親和孩子們面,鄭麼妹落了他的面子,他滿腔的怒火瞬間轉移。

  “孩子有錯,也要問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動不動就使棍子,那是蠻夫行為,”鄭麼妹也氣了,你說大過年的你抽什麼風。
  
  喬小麥也納悶,喬建國的欲•火不是都發洩了嗎?怎麼還有這麼大的火?難道沒泄完?有可能!看他老爹那寬膀子闊腰的,絕對是那種一夜七次郎的人,早上那會功夫也就夠打個牙祭吧!

  她啃著雞腿在心裡瞎琢磨著。

  上一世因為喬棟喬梁嫌她是拖油瓶不帶她玩,她嫉恨他們,沒少幹那種喬建國打人她送棍棒的缺德事,而且專揀粗的找,她沒挨過打,不知道打人棍子越細越疼。

  現在想想都覺得臊的慌,太沒兄弟(妹)團結意識了。

  “我野蠻,你問問你兩個寶貝兒子都幹了什麼?”喬建國不敢真拿自個媳婦撒火,也不敢真打孩子,畢竟這大過年的,只好借機退居二線。

  鄭麼妹取代其審判長的職位,向四位當事人以及其他小當事人瞭解情況。

  雖然孩子們七嘴八舌的交待不夠慎密、細緻、完整和清楚,但是喬小麥和在座大人們還是聽明白了。
  
  事情是這樣的:

  孩子們一起結伴到街上玩,女孩們用錢買了頭花、糖果和小玩意,男孩們則都買了火柴炮,回來的時候路長長則人寂寞,女孩們三人一紮堆、五人一小夥地欣賞起了買來的玩意,男孩們則邊走邊放炮。

  喬梁、富二以及其他孩子的炮都放完了,便向有炮的喬棟和富大買,兩人將手中兩角錢一盒的火柴炮以每盒三角錢的價格賣給了其他孩子。

  孩子們有了炮以後繼續一路放回家,富二不知手不穩還是故意的將炮扔到了喬梁的腦袋上,雖然喬梁反應很快,但還是聞到了頭發燒焦的味道,然後喬梁為了報復將炮扔向了富二的身上,富二也是反應敏捷地跳開了,但他沒有喬梁的好運,在躲開火柴炮的時候,滑了一跤,變成了泥娃娃。

  其實責任雙方都有,但是富二有喬梁的罪證在手,而彪悍的富三嬸也只看到了自家孩子身上的髒衣服,以為兩孩子打架造成的,這便不顧老大的阻攔找上門來尋求說法。
  
  “喬梁,你沒腦子啊,火柴炮能朝人身上扔嗎?著了怎麼辦?”事情弄明白了,鄭麼妹心裡清楚,這事自家兒子不是最過錯一方,可農村人的習慣是兩家孩子起衝突,不管錯在誰,都會先罵自家的。

  “誰讓他先扔我的,我那是來而不往非禮也,”

  “行啊,喬梁都會用典故了,你能耐啊,”鄭麼妹哭笑不得,將棍子塞給喬建國,“事情弄清楚了,你打吧,我不攔著,”

  “小兔崽子,你要---”過年不能說死,富三嬸及時閉嘴,惡狠狠地扭著富二的耳朵,大吼道,“把火柴炮往人頭上扔,萬一出啥事,看你爸不打斷你的狗腿,”

  “我又不是故意朝他頭上丟的,誰知道他成了移動的打靶,我朝哪扔,他就跟哪杵著,”

  “閉嘴,做錯事了,還強嘴,該打,”
  
  兩家大人從這件事故裡找到了自己孩子的不足,可喬小麥卻從這件事故裡發現了她家大哥的商人天賦,才十歲居然懂的將火柴炮以百分之五十的盈利賣出,果真是商業奇才。

  想想上世自己的生意也是在大哥的接手後發展的更為紅火。

  為了能早點睡上席夢思大床,喬小麥決定從今天開始跟大哥打好關係,然後開發他的商業大腦,讓他早點為喬家的致富獻上自己的青蔥年華。

  那個富老大也不錯,她記得富家也是很有錢的,而且比她們家還早,是喬家村第一個蓋起兩層小樓的有錢人家。

  一起拉攏?
  
  喬小麥扔掉手中雞骨頭,從口袋裡掏出手絹擦擦自己油乎乎的小肉手和油汪汪的小粉唇,將白瓷碗遞給一旁前來拉架的大伯母,從從容容地走到心裡早就沒氣可臉上依舊裝作氣哄哄的喬建國身邊,拉著他的胳膊,脆生生地說,“爸爸,我不許你打哥哥,”

  “麥麥,乖,你站一邊去,爸爸打哥哥,是因為他們做錯了事,做錯了事就得受懲罰,你不用替他們求情,他們該打,”喬建國雖然嘴上叫囂著,可手上卻沒有要打的動作。

  “爸爸,這不是哥哥們的錯,小姨說人都是由猴子變來的,我看哥哥他們只是沒變好而已,等變好了,就不這麼皮了,”

  喬小麥站出來勸架時,周圍人就靜了下來,這會聽她此番話倒都笑了。

  “哈哈----怪不得都叫猴孩子,因為沒變化好啊,”

  “哈哈----”

  人群裡還有孩子指著喬梁富二兩人喊,“猴子,猴子,沒變好的猴子,”
  
  “他三叔,三嬸,你看我也沒問清情況就來找你家喬梁的麻煩,真是太過意不去了,”

  “嫂子,你別這麼說,孩子們在一塊玩閃失總是避免不了的,索性沒出啥大事,你消消氣,回去後別沖孩子嚷,”

  “唉,他三叔,大過年的可不興打孩子的,這事就這麼算了,”拍拍喬小麥的腦袋,富三嬸笑的花枝招展,“這丫頭長的真俊,長大了也跟你媽一樣是個大美人,”

  一院子的人笑完後,這事也就揭過去了,大過年的誰都不想打孩子,讓他一年過不好,都等著對方給自己鋪臺階下呢?

  現在臺階喬小麥給鋪好了,自然大家都順著梯子滑了下來。

  喬小麥被記大功一個,賞了一個大雞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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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3 10:27:57
正文005回門

  天才麻麻亮的時候,鄭麼妹就醒了,看了看身邊打呼如雷鳴的男人,輕手輕腳地從被窩裡摸出秋襯穿上。

  “媳婦,”喬建國迷迷糊糊地聽見耳邊細細簌簌的聲音,睜眼看見自個媳婦正摸黑穿衣服,扭頭看了眼窗外,“天還沒亮呢?你做啥起這早,就是想你媽了,也不用這麼積極吧!”

  “今天咱不回去了,娘昨晚說大姐他們今個都要來,二嫂開春就要添了,四弟妹還不足兩月,大嫂一人忙不過來,我得留下來幫忙招呼,呆會你起床後先到村委會給我媽打個電話,別讓他們等咱們了,”穿好秋襯、秋褲,鄭麼妹朝裡面挪了挪,幫自己男人把掀起的被子整平掖好。

  “知道了!天亮我就去……”喬建國轉回身子欲摟媳婦睡覺,卻發現她沒有睡下來的打算,“既然不回去了,你怎麼還起這麼早,”手從被窩裡探出,摸索著燈線將燈打開,看向牆上的石英鐘,喬建國皺了下眉頭,“還不到五點,你起來幹嘛,大過年的,好好睡個懶覺才是正經,過了正月,你就是想睡懶覺也沒得睡了,”

  “家裡這麼亂,我得去拾掇拾掇,別讓大姐他們看了笑話,咦,建國,你見我毛衣沒?怎麼找不著了,”

  農村習俗,大年初一不能打掃房間,以防將家裡財氣掃走,鄭麼妹是個愛乾淨見不得家裡一點髒亂的人,若非顧著喬夏氏的忌諱,她也不會讓滿地的瓜子皮、糖果紙留到今天。

  “就你愛乾淨,天都沒亮你拾掇啥啊,也不怕把家裡人都吵醒!就咱家現在這樣都趕上鎮上賓館了,你在收拾,還讓村裡大姑娘小媳婦們見人不,”喬建國嘴上說著,手下不動聲色地將自己昨晚強行扒下來的毛衣掖到枕頭下。

  “你睡你的,不用管我,我都習慣了,一到這點兒就醒,躺在床上也睡不著,不如起來幹點活來的舒坦••••”話未說完就被一粗壯的胳膊勾著細脖給押回了被窩,“瞧瞧我媳婦多賢慧啊,都趕上城裡的保姆了,”

  “滾,你才保姆呢!”鄭麼妹怒了,腿抬起就要踹喬建國,被喬建國敏捷地用雙腿夾住,摟在懷中,溫溫軟軟的,不願放手,“是,你不是保姆,誰家要是請了你當保姆,女主人啥也不用幹了,就擱一旁守著你了,”

  “守我幹嘛,我又不偷她家東西,”鄭麼妹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放手,我要起床,”

  喬建國嘿嘿淫/笑兩聲,“怕男主人像我這樣唄,”翻身將她壓在身下,三下五除二將她穿好的秋襯又給扒了下來。

  “喬建國,你吃臭豆腐了,胡咧咧什麼呢?”鄭麼妹惱羞成怒,在喬建國身下又踢又掐,低聲嬌罵道,“你下去,給我滾下去,大清早你又發哪門子的瘋,”

  “媳婦,注意素質,你堂堂人民教師,培養祖國花朵的園丁,怎麼能說髒話罵人呢?這要是被你學生聽到了,得多失望啊,”

  “滾,”

  灰黃的燈光照在鄭麼妹怒紅的臉頰上,灼灼生輝,倒顯得她越發的嫵媚動人、豔若桃李,一時間讓喬建國看呆了,就覺得自己媳婦怎麼這麼美呢?似乎古今中外所有絕色大美人的優點都集中在了她的臉上,只是外表,就讓人‘怦'然心動,這種美就算麻布穿衣裳也掩蓋不了••••

  什麼沉魚落雁、閉月羞花,那都是浮雲••••

  “不,”回過神來的喬建國朗聲拒絕道,“你要是真睡不著,我陪你做點別的運動,寒冬臘月的,再也沒有比被窩更舒服的地方了,”

  “你•••你•••還要臉不,”鄭麼妹身為文化人裡的美女代表,罵出來的話都跟比別人的情話來的動聽。

  “那玩意早在見你的第一面就扔臭水溝裡了,”鼻端聞到一股似蘭非蘭的香氣,喬建國捏著鄭麼妹的下巴,溫熱的唇不失溫柔地壓上她的,熱情地碾壓、吮吸、舔舐、探索,滑膩有力的舌頭滑入她的口腔,同她的舌尖糾纏,“媳婦,打第一次見你,我就告訴自己,這人是我媳婦,我喬建國的媳婦,媳婦,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總有一天會讓你過上住大房子有保姆伺候的日子,”

  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建國,”鄭麼妹呼吸不暢,整個人都在顫抖,情/欲被點燃,手臂竟然不自覺地吊上丈夫的脖子,呼喚他的聲音也顯的銷魂纏綿起來。

  寒冬臘月,屋內春光無限。

  喬小麥一覺醒來,天已經大亮,透過碎花窗簾看到清晨的陽光投射在窗格子上,將上面的雕花格子印在地上,灰白的水泥地面被刷洗的有些發毛,屋子的傢俱也已老舊,但被收拾的很齊整,擦拭的也很乾淨。

  她躺在床上發現屋裡靜悄悄的,二哥喬梁的被子已經被疊成條形壓在她的腳那頭。

  農村家家孩子多房間少被褥不夠用,孩子們在十歲前,不管男孩女孩都擠一炕上的,這時的床都是請木工打的大板床,很寬很大,齊齊躺上七八個也不嫌擠。

  鄭麼妹怕她蹬被子著了涼,特意讓她跟喬大一個被窩,方便照顧。

  她一人睡習慣了,對跟別人還是男人同床很是抗拒,待被喬建國硬塞進喬大用身體暖的熱乎乎的被窩裡時,便不再抗拒,漸漸開始享受,暖和,真暖和,怪不得大人總說小孩身上火氣旺。

  想想江北的早上寒,起床時腿腳都伸不開,便把脫下來的棉衣棉褲塞進喬梁的被窩裡暖著。

  喬梁倒沒給她扔出去,只是恨恨地捏了下她的臉頰,凶巴巴地說:讓沒變好的猴子幫你暖衣服,不怕掉你一身猴毛。

  小氣鬼,愛記仇,喬小麥在心裡腹誹道,嘴上卻笑著巴結道:你就是只猴子,你也是我最親最親的二哥。

  喬梁回了句:你才是猴子!

  便抱著她冰涼的棉衣暖了起來。

  喬小麥擁著被子坐了起來,扯著嗓子喊:媽媽,媽媽••••

  棉衣棉褲都擱二哥被窩裡,現在連人帶衣服都不見了,她穿什麼?

  聞聲趕來的鄭麼妹望著靠坐在床頭睡眼惺忪的懶丫頭,忍不住打趣她道,“小懶豬,太陽都曬屁股了,哥哥姐姐們都圍村裡跑一圈回來了,”

  “你不說他們都是猴托生的嗎?跑跑跳跳是他們本能,我又不是,”喬小麥對自己九點還躺床上的行為一點都不覺得羞恥。

  “是啊,你不是猴托生的,你是豬托生的,”鄭麼妹點了下喬小麥粉嘟嘟的小嘴,笑駡著從她身上的夾被裡抽出棉衣棉褲就往她身上套。

  “不用你幫忙,我自個穿,”喬小麥躲閃著,笑話,自己三十歲的人還讓別人幫忙穿衣服,說出去,笑掉孟小溪的大牙。

  “好好,你自己穿,”鄭麼妹將衣服丟給她,杵在一邊等著看她洋相。

  小孩子不都這樣,越是不會的越想幹,真會了反而不願幹了。

  見喬小麥有條不紊地將絨衣、棉衣、絨褲、棉褲穿上,驚奇的同時也不免覺得自豪,自家閨女雖然懶點,但聰明啊!誰家孩子四歲能自個穿冬天的衣服?有的連夏裝還穿不齊整。

  院子裡鬧哄哄的,好似家裡來親戚了,鄭麼妹正在幫喬小麥疊被子,就聽見喬大跑了進來,“媽,大姑、二姑、小姑來了,爸讓我來跟你說一聲,”

  “跟你爸說我知道了,把你妹妹侍弄好了我就過去,”鄭麼妹將四條被子疊成條狀,齊整整地靠牆碼著。

  喬小麥正蹲在地上系鞋帶,聽了她大哥的話後,對她媽說,“媽媽,你去吧,我這邊沒啥讓你幫忙的了,”

  鄭麼妹將被單撫平,想想便對喬棟說,“那我先過去,你留這幫妹妹打水洗臉,回頭我幫她梳辮子,”

  喬棟身為家裡老大,早已被他爹媽灌輸要好好照顧弟妹、不准欺負弟妹的思想,這會雖然不太情願,卻也沒有拒絕。

  點點頭,去找臉盆倒熱水去了。

  喬小麥洗了臉,擦了她小姨特意給她買的兒童霜後被喬棟牽著去見小姑了。

  頭髮還是像昨天一樣用手絹繞頭頂一周在耳邊打成單翼蝴蝶結,衣服也是昨天那套,因為沒出過大門,所以還很乾淨。

  剛出門就碰見了被過繼在二房小爺爺名下的喬振辛和大肚婆沈蘭香,兩人走上前,叫了聲,“二伯、二伯母,”

  喬振辛回道,“乖,”

  沈蘭香則過來拉著喬小麥的手,指著自己圓鼓鼓的肚子,笑著說,“麥麥,弟弟跟你道春節快樂呢!”

  喬小麥知道這是農村習俗,懷孕期間若懵懂孩童指著你的肚子叫弟弟,則寓意生男,叫妹妹,則寓意生女,當然誰都知道這個沒有半點科學道理,無非是一些急於求男者的心理安慰而已。

  農村重男輕女思想很嚴重,哪家媳婦若沒為夫家生個兒子,則被夫家人看不起,在鄰里妯娌間也抬不起頭。

  沈蘭香嫁入喬家十三年了,頭胎生了個女兒,沒出月子就夭折了。

  後連續著又生了兩個女兒,現在一個八歲,一個六歲。

  她一心想要兒子,對兩個女兒並不關心,老大丟在喬夏氏身邊養,老二本欲送人,後來被小姑子喬尙香要去當女兒養了。

  喬小麥對這二伯母極不喜歡,為人吝嗇、小氣、計較、葛朗台不說,還嘴碎、愛貪小便吃不得一點虧。

  自己家連半顆米都不捨得拿出,還總妄想要人家的豬蹄子,女兒小時候不願意養,女兒長大了工作了、嫁人了,工資和嫁妝卻都要上繳。

  兩個堂姐也繼承了她的吝嗇、小氣、計較、葛朗台、嘴碎、愛貪小便吃不得一點虧,還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地多了個忘恩負義、不孝敬老人的罪名。

  喬夏氏和喬尙香算是將兩人養大的,結果別說是孝敬,連她們塊餅乾都沒吃到,結婚後回門也只去自己媽家,真真是兩個喂不熟的白眼狼。

  喬夏氏老年癡呆加半身癱瘓在床上躺了兩年,她們以自家已被過繼出服拒絕贍養和照看老人,每次前來探望病人,都是一兜廉價水果,走時還要順走幾箱高級營養品。

  喬小麥知道二伯母的心思,想著現在也沒必要跟她結怨,再說她這一胎也確實是個帶把的,便順著她的意說,“我也跟弟弟道聲新年快樂了,”

  沈蘭香樂壞了,破天荒地從口袋裡掏出兩塊糖塞到喬小麥手中,惹得身後的喬秀蘭和喬玉梅拿眼直瞪她。

  喬小麥本也沒看上她這兩塊糖,可看見兩個堂姐那恨不得將摁倒撕碎的眼神,起了逗弄之心,慢騰騰地剝開糖紙,又慢騰騰地放進嘴裡,砸吧了兩下,沖沈蘭香甜甜地一笑,“甜,真甜,謝謝,二伯母,”

  又故意賣乖地摸了摸那圓鼓鼓的肚子,舉了舉手中還剩下的一顆糖,溫柔而深情地說,“弟弟,你快點出來,出來後,姐姐給你糖吃,”

  樂的沈蘭香又塞了幾塊糖到她手中,耳尖的喬小麥都能聽見身後陣陣的磨牙聲。

  喬小麥知道這二伯母除了逢年過節,平日裡一般不來前院,她怕兄弟妯娌們向她借錢。

  大年初一拜大年時,也會把門從外面鎖上,假裝自己不在家,這樣不用給壓歲錢,倒是不忘一大早讓自己女兒們挨家挨戶地拜年。

  很多次小嬸嬸都向媽媽和大伯母抱怨,說若她不願給自己孩子壓歲錢,她們也不給她家孩子壓歲錢。

  媽媽和大伯母都不同意,覺得孩子來磕頭拜年不給壓歲錢不合適。

  喬小麥還知道,她今天之所以來,是因為姑姑們都來了,尤其大姑夫是市里人,家境比較富裕,給孩子們發壓歲錢也比較大方。

  再來她開春就要生孩子了,得讓孩子的姑姑們知道,她馬上就是喬家的功臣了,離揚眉吐氣、指手畫腳的日子不短了。

  鄭麼妹將人領到喬夏氏的房裡落座,帶來的節禮擺在老四喬振中的堂屋,喬小麥跟著二伯母進去時,屋裡已經被擠得滿當當的了,竟比大年初一的人還多。

  看著一屋子熟悉又陌生的腦袋,喬小麥只覺頭暈,條件反射地跟著兩位堂姐後頭叫人:大姑、大姑父、二姑、二姑夫、小姑、小姑父••••

  喬尚琴問候了一下沈蘭香的肚子,囑咐了幾句注意事項,便沖擠在鄭麼妹懷裡的喬小麥招手道,“這是麥麥吧,長的可真俊,”一旁的喬尙玲和喬尙香也跟著看了過來。

  “到底是鎮上長大的孩子,一點都不像村裡娃,瞅著就歡喜,”

  “三弟妹,你爹娘沒少在這孩子身上放心思吧,瞧瞧把這孩子養的多水靈,”

  喬小麥大大方方地走過去,脆生生甜膩膩地又將三個姑姑叫了個遍。

  生她時喬家村正趕上村裡大力執行國家人物大搞計劃生育,家裡為了逃罰款,將她送到鄭麼妹娘家養著,一直到去年九月她小姨上高三這才接回來,交了500塊錢的罰款把戶口安了上去。

  大姑喬尙琴這兩年都在城裡幫女兒帶孩子,一年都來不了喬家村兩回,倒是常叫人捎帶吃食和衣服給喬夏氏,所以在此之前她並沒有見過喬小麥,這會見了,倒覺得她比城裡的好多女娃兒都漂亮,看了一眼她那同樣比城裡媳婦水靈扎眼的三弟妹,笑道,“長的可真像你媽,長大了只定又是個讓人移不開眼的大美人,不過,可別學你媽找個不知心疼人的蠻夫,”

  說完,一屋子的人除了喬建國夫婦都哄笑起來。

  喬尚琴是家中老大,比三十一歲的喬建國大了整整十九歲,當年她爹去世時,喬振中和喬建國一個兩歲一個三歲,比她大女子還小上兩歲,為了減輕喬夏氏的負擔,她時常將兩個小弟弟接到身邊照顧,長姐如母,她也算是喬建國、喬振中的半個娘,兩人對她的感情比喬夏氏只多不少。

  這會拿兩人開玩笑,也沒人敢說不合適。

  對喬建國能娶到鄭麼妹這個仙女般的媳婦,喬尙琴起初是又高興又是擔心,高興是因為這弟媳婦真的沒話說,無論從外在還是內在都讓人挑不出理;擔心是因為是這弟媳婦長的太漂亮,怕她遭旁人垂涎覬覦,更怕她受不了誘惑跟別的男人跑了讓喬家丟臉,讓弟弟傷心。

  當時她沒少勸過喬建國,甚至還罵他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可一向聽她話的三弟,像是被鬼迷了心竅,只一心認定了鄭麼妹,還說若娶不到她當老婆,寧願一輩子不娶。

  結果人還真被他娶了回來,村裡人沒少在人前人後說鄭麼妹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可事實證明,這朵插在牛糞上的鮮花開的很豔。

  喬小麥也納悶,鄭麼妹到底是哪根筋不對,怎麼會看上這個腦袋不大脖子不粗但確實是伙夫的喬建國呢?

  以她二十多年來對喬建國的瞭解,說他是重情重義、敢作敢當、敢愛敢恨的硬漢子,這是往好的誇,其實本質就像大姑說的,他是個蠻夫,霸道、蠻橫、執拗、牛性,擱戰爭年代,他就是那土匪山大王,給他管槍就敢跟一連鬼子拼的莽夫。

  也不知鄭麼妹怎麼看上他的,估摸著沒少使死纏爛打外加地痞流氓的無賴混招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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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3 10:28:17
正文006爭執

  三個翁婿給喬夏氏拜了年問了好,便隨著喬家兄弟到老大喬榮誠那話兄弟友情了。
  喬棟喬梁帶著大姑的大孫子、二姑的小兒子、小姑的大兒子去院裡放炮了。

  留一干女眷在屋裡西家長、東家短。

  喬秀蘭和喬玉梅見大人們都誇喬小麥,心裡很是妒忌,都是喬家孩子,憑什麼姑姑們只說她長的好看?她們比她差哪了!

  就連平日裡最疼她們的奶奶和小姑也沒有像往常一樣招她們過去。

  兩人撅著嘴巴,望向喬小麥的眼神帶著屬於小孩子的恨意。

  仇視了一番後,齊步上前分別走到喬尙香和喬夏氏身邊,纏著胳膊撒嬌道。

  “奶奶,我晚上想跟你睡,”家裡被子不暖和,晚上睡覺冷死了。

  “小姑,我想跟你回去過幾天,”媽媽把好吃的東西都鎖了起來,不給我和姐姐吃,說要留給小弟弟吃。

  不能多夾菜,肉每人只能分到幾塊。

  兩個女孩對自己的親娘很是怨念。

  當然,沈蘭香並非只對兩個女兒吝嗇,對自己也不打方,平日裡炒菜連油星都看不見,炒出來的菜跟水煮似的,一年到頭只逢大節日的時候才會秤上二斤肉,還要分幾頓吃,大過年的連只雞都不捨得殺,現在燒菜粗鹽和細鹽還摻和著用,其他調料也只放少許。

  喬尙香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只是讓她們問沈蘭香,若她點頭,她也不好說什麼。

  沈蘭香自然沒意見,她最好兩個賠錢貨都不在家,省得浪費糧食。

  對自己的哥哥嫂嫂,喬尙香是非常瞭解的,他們不是一般的摳門,無論對己還是對人。

  就目前來說,二哥是幾家裡條件最好的,被過繼到了小叔名下,老人家一生未娶,無兒無女,手上有生產隊分的幾畝良田和一個祖宅,加上結婚後生產隊另分的幾畝良田,別說在兄弟裡,就是在村裡也是數的著的有錢有糧人家。

  而且他本身是個瓦匠工,在外面幹了幾年,手底下下帶著幾個泥瓦匠人,打小也算是個小包工頭了,可還是像以前一樣,一分錢掰成四瓣用,只能說人小氣跟錢的多少沒關係。

  喬尙香也不喜這個二嫂,可兩個孩子也的確讓人心疼,大過年的連件新衣服都沒捨得給買一件,穿的還是自己去年扯布給做的格子套褂,褲子有點短,露出洗的發白的紅棉襪。

  兩人頭髮都剪成了短短的男孩頭,露出紅紅的耳朵和黑黑的脖子。

  小臉也春了,紅通通的臉頰依稀可見上面黑黑的唇裂痕跡,手就更不用說了,一個個腫的跟地窖裡的辣蘿蔔似的。

  看得她心有不忍,“二嫂,秀蘭和玉梅的手都腫成這樣了,你怎麼也不給塗點凍傷膏,要是落下凍根,以後年年都會凍傷的,”語氣裡不免帶著責怪。

  喬玉梅是她帶大的,她一直都把她當半個閨女疼,孩子在她那時,哪是這摸樣。

  “塗了,怎麼沒塗,一天都抹好幾回,可兩死孩子淘的很,剛抹完就不知在哪給擦掉了,”沈蘭香摸摸自己圓鼓鼓的肚子,很是無奈地說,“她小姑,你是不知道,我懷這胎有多辛苦,眼看這就要添了,我還聞不得一點腥氣,身子沉,拿件東西都能喘上半天,腳腫的連鞋子都擠不進去了,現在我啊,連自己都顧不上了,哪管得了她們,再說農村的孩子哪個不春臉、不凍手,總不能為了不春臉和不動手,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吧,”

  沈蘭香是典型的農村婦女,自己重男輕女都人盡皆知了,可還想在別人面前落個好名聲。

  你說她自欺欺人吧,可她又覺得自己沒錯。

  “你不能只一門心思地想著肚裡的小的,好歹也分點精神顧顧兩個大的,都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怎麼能這麼糟踐她們呢,”

  按理這話不該由她這個嫁出去的女兒口中說出,可她真的很生氣,原先她只覺得沈蘭香重男輕女,但還不至於虐待自己親生骨肉,如今三個侄女往她面前這麼一站一比,結果就出來了,同是喬家閨女,一個是公主,另外兩個則是廚房裡地幫廚丫頭。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後媽呢!

  “她小姑,你這話怎麼說的,我怎麼糟踐她們了,我是缺她們吃了,還是少她們穿了,我這不是有身子不方便嘛,我這麼受罪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給喬家開枝散葉。她小姑,你為老閆生了兩個大胖小子,是老閆家的功臣,你現在是有米不知無糠的窮,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當初我連生三胎女娃,娘嫌我生的是賠錢貨,現在我一門心思地想給喬家想給娘添個大胖孫子吧,你們又說我虐待女兒,當你們喬家的媳婦怎麼那麼難呢?”說著說著,眼淚就委屈地流了下來。

  喬小麥納悶了,好好的回門怎麼成了竇娥冤了呢?

  喬尙香被氣的臉都嗆白了,剛張嘴想回上兩句,就被一旁的喬尙琴給拉住了。

  “秀蘭她娘,小妹不是那個意思,你看大過年的,你別跟她一般見識,平白氣壞了身子,”喬尙玲聽她話裡帶話,指責小妹一嫁出去的女兒仗著婆家的寵愛居然敢挑她這個嫂子的刺。

  出嫁的女兒回門當天將娘家嫂子氣哭,這說出去人家不定怎麼笑話喬家笑話她們姐妹呢?

  “二姐,看你說的,我沒生小姑的氣,我只是氣我自己不爭氣,把孩子照顧成這樣,我知道她小姑心疼孩子,可我也是沒法啊,他爸在外面幹活,一個月都回不來一次,家裡就我和兩個孩子,我這個樣子能把自己和兩個孩子的肚子填飽就不錯了,哪還顧得了她們穿衣打扮啊,”沈蘭香用袖子擦著眼角,從眼尾處偷偷看向床榻上的喬夏氏,見她一臉肅色,便也沒敢鬧出啥子大動靜。

  喬尙玲知道她的意思,是想借此機會讓她們這三個當姑姑的開口將孩子接過去照看一段時間。

  可現在誰家負擔都不輕,小妹上有公婆身體不好、下有兩個兒子嗷嗷待哺,中間還有個未成家的小叔,喬玉梅生下便養在她家,直到前年二小子出生,她婆婆發話了,問:丫頭是姓喬還是姓閆,若姓閆,他們便當親孫女疼,不然哪家的回哪去。

  喬夏氏不知打哪聽來了親家母的原話,氣的把自己喬老二叫到跟前,狠狠地罵了一通,又以婆婆的身份命令沈蘭香將孩子接回來,並讓她拿出一百塊錢給自己的小外孫當見面禮。

  一百塊錢相當於喬老二一個月的工資,沈蘭香疼的幾天幾夜都沒睡好覺,卻又不敢違背喬夏氏的命令,最終拿出了錢,可仇也結下了。

  喬尙玲知道這事不怪小妹婆婆,誰樂意拿自家糧食給別人養孩子,更何況孩子父母並不領情。

  如今小妹家是不能去了,只是自己能接得起這爛攤子?

  “行了,大過年的一人都少說一句,”喬夏氏發威了,拿起床邊的龍頭拐杖大力地擊打著腳下的木階,“尙香啊,孩子是你二嫂的,她想怎麼管教那是她的事,你們做姑子的勿要多嘴多舌、多管閒事,老二家媳婦,我也知你的難處,可各家都不只一個孩子,負擔也都不輕,別指望別人能幫你一世,有困難自己想法克服,誰都是從這個時候過來的,”

  喬小麥覺得老太太挺厲害了,有點大家族裡老太君的范兒,一番話明裡是在斥責小姑,暗地裡卻是幫女兒們將二伯母踢過來的皮球又不動聲色地給踢了回去。

  厲害!

  這事就算過去了。

  晚上喬小麥躺在被窩裡將整件事情總結了一下: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對別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年初三,天微微亮的時候,鄭麼妹就過來叫起了。

  喬棟喬梁昨晚就被告知今天要去姥爺家,興奮了一宿,這會兒不等鄭麼妹催,一個個便跟訓練有速的兵哥哥般,以飛快的速度穿起了衣服,只喬小麥一個怕冷賴在床上不肯起。

  過年走親戚是孩子們最期待的事,可以吃到很多好吃的,最重要的是收壓歲錢。

  而且姥爺家住鎮上,出門就是市集,那可比村街繁華好玩多了。

  “小懶豬,再不起,就把你一人撂家裡嘍,”鄭麼妹捏了下她肉嘟嘟的粉臉頰,威脅她道。

  喬小麥扭著身子躲開喬梁欲捏她鼻子的手,嘟囔著,“不去就不去,我才不稀罕呢,”哼哼兩聲,繼續呼呼。

  “好妹妹,快起床,一會我們到了姥爺家,二哥帶你去市集玩好不好,還給你買好看的頭花和手帕,”喬梁知道自己老媽是不會將小妹一人丟家裡的,為了不讓她拖‘大部隊’後腿,便跟著鄭麼妹一同哄她起床。

  喬小麥不吭聲,她也知道自己今天是一定要去姥爺家的,也沒想睡懶覺,就是想賴會床。

  喬棟穿好衣服後,看著縮在被窩裡裝小豬的小妹,二話不說,卡著胳肢窩給提溜了起來,又怕凍著她遭家裡大人罵,便箍在懷裡用被子包著,指揮著一旁的喬梁幫忙遞衣服。

  喬小麥對自己三十歲還被人抱在懷中穿衣服的行徑很是不恥,掙扎著想要自個穿,而這副不配合不情願的小樣落在別人眼中便是丫在鬧性子。

  “給我老實點,在鬧騰晚上就不跟你一被窩,丟你一人睡,凍死你,”喬棟箍著她的腦袋,讓鄭麼妹給穿套頭毛衣。

  “麥麥不鬧了,乖乖穿衣服,你不想去姥姥家嗎?姥姥姥爺都想你了,還說給你買了新衣服,等你過去穿呢?”

  “妹妹,別鬧騰,你看衣服二哥都幫你暖的熱呼呼的,一點都不涼,你摸摸,”喬梁從被窩裡拿出自己用身體暖熱的棉衣,拽著喬小麥的胳膊就往袖子裡伸。

  此情此景,喬小麥就覺得自己投生的不是人,而是豬,寵物豬,被人摁在懷裡五花大綁。

  再堅持自己穿衣就矯情了,索性任他們服侍,讓伸胳膊伸胳膊,讓伸腿兒伸腿。

  “媽媽,天還黑著呢,起這麼早幹嘛啊?”

  “今天你西頭富嬸家也去鎮上走親戚,你爸跟人家說好了要塔他們家的機動三輪一起去,八點走,咱們不能讓人等咱,”

  這年月機動三輪在農村不多見,平常人家還在開拖拉機。

  堂屋,喬建國正在點去丈母娘家帶的年貨,他現在已是礦廠的大廚了,下面帶了三個徒弟,工資也從原先的80元,漲到了現在的120元,加上獎金,在村上也算是數得著的富裕戶。

  礦上福利好,今年過年像他這種級別的員工只單位發的就夠過上一個豐年了,10斤重的豆油2桶,牛、羊、豬肉各10斤,肘子4個,肉雞2只,鯉魚6條,蘋果、梨子、罐頭、白酒各兩箱,用腳踏三輪車拉回來時,老婆孩子的臉上都樂開了花。

  喬夏氏更是高興地合不攏嘴,逢人就說自己三兒出息了。

  鄭麼妹因為要照顧三個孩子,並沒有正式工作,只是靠喬建國的關係在村小學謀了個代課老師的工作,教的是一二年級的語文課,離家近,出門左拐走五分鐘的路就到,不耽誤家裡忙活。

  連校長在內師資才十二人的村小學工資和福利自然比不上喬建國所在的省級國家礦,肉、魚、油、糖等年貨倒都發了,只不過每人象徵性地發了兩三斤,兩隻手便拎了回來。

  不過,兩人加起來,今年年貨只需買些供給孩子們零嘴和招待客人們的糖果、小吃即可,瓜子、花生、糖糕子都是自家動手炒的,不花錢。

  鄭麼妹抱喬小麥出來洗漱時,喬建國已經清點完畢,又另外割了些牛羊肉裝了個肘子包成一包。

  農村送節禮講究個六六大順、八八大發。

  所謂六六大順、八八大發就是指六樣八斤,八斤的豬肉一塊、八斤重的鯉魚兩條、八斤重的肉雞兩隻,白酒、罐頭各八瓶、水果八斤,返家時,丈母娘家各樣會回一半。

  “我娘家人少,不用裝這麼多,”鄭麼妹知道喬建國是真心待自家爹媽好,對他這樣的做法心裡也是高興和滿意的,可又怕家婆知道心裡不暢快。

  喬家雖然沒分家,但採取的是一家兩制。

  田地是一起種,一起收,收成按人口攤分,買化肥、農藥、種子的錢也按人口起,遇到節氣便一大家子人一起吃,平時則是各吃各的,方便。

  除去公攤用來招待來往親戚朋友和回門的年貨,丈夫的年終福利也就剩下這幾斤散牛羊肉了,如今又都拿去,只怕瞞不了喬夏氏。

  “沒多裝,劍峰二年沒在家過年了,我拿些下酒菜去好好跟他喝幾盅!”喬建國從東屋床底拉出礦裡採買用的鐵框,將年貨一一擺進去。

  “嗯,呆會你跟他好好嘮嘮,問問他這兩年在外面都幹了啥?若是聽出啥不對勁的地方,你就勸勸他,他聽你的,”鄭麼妹對這個弟弟也是搞不懂,復原回來,放著好好的工職不幹,跟人家南下做買賣,這一去就是二年,也不知現在是啥情況。

  “唉,”喬建國洗了手坐到飯桌上吃早飯,見喬小麥皺著眉頭一臉倦倦的小摸樣,樂了,戳著她肉嘟嘟的小臉打趣她,“怎麼,不樂意去姥爺家?”

  喬小麥一向都有起床氣,剛又被人那樣折騰,心裡煩著呢?誰也不想搭理,頭一歪躲她媽懷裡去了。

  “我瞅著這丫頭心情不好啊,”

  “被人硬拽起來,心情好才怪呢?你家閨女賴著呢?要不是喬棟喬梁幫忙,我還真治不起她,”鄭麼妹笑著,只當喬小麥是在鬧性子,輕輕拍著她的背,順毛捋著。

  被人當小孩子哄著的感覺真好的,喬小麥打著哈欠心安理得地享受著。

  心裡自我催眠道:我才四歲,四歲,四歲••••

  “這可奇了怪了,以往一聽要去姥爺家,她可是爬的最快的一個,”

  “天冷,不願意出被窩,她哥哥們嚇唬她,再不起就不帶她去了,你猜她說啥,不去就不去,在家睡覺多舒服!我說的沒錯吧,孩子忘性大,不過半年,就把從小將她養大的姥姥、姥爺給忘了,真真個沒良心的小東西哦,”

  “真不想她姥姥、姥爺了?到時別哭著鬧著不願回來才好,”喬建國跟大部分中國男人一樣,喜歡兒子,因為兒子能傳宗接代,而女兒則是賠錢貨,可三個孩子裡,老大長相隨他小舅鄭劍鋒,老二隨他,只這小女兒像足了她媽,他又是個老婆奴,自然愛屋及烏,將這丫頭當寶貝疙瘩疼。

  喬小麥不在她們跟前長大,跟他們不親,剛來時,天天哭鬧著要姥爺、要姥姥、要小姨,就是不要他們,這要擱兩大的身上,早就一鞋底子抽過去了,只這小嬌嬌女兒,別說打就是大聲說話都不敢,就怕孩子嫉恨上他、不理他。

  “真不願意回來,就讓她在那過幾天,反正離開學還有一些日子呢?我爹媽弟妹都想她了,年前就捎話說要讓她在那過幾天,”

  喬建國低頭喝粥,沒搭腔。

  他不想讓喬小麥留丈母娘家,孩子剛跟他有點親,這要是再去住上一段時間,回頭又生疏了。

  鄭麼妹知道他心裡咋想的,她也不是沒顧慮,只是孩子在娘家養到三歲半,被自個父母當心肝寶貝肉疙瘩似的疼著,小妹也說了,媽想外孫女,想的都哭了好幾回。

  這一頭是親媽,一頭是丈夫的,她也難啊。

  屋子裡一時間靜了下來,只聽見喬建國呼嚕呼嚕的喝粥聲、喬棟喬梁吧唧吧唧的嘴巴聲,喬小麥只覺自己肚子咕嚕嚕地直叫喚,摸著肚子,扮嫩道,“媽媽,我餓了,”

  “我家小豬崽子餓了,那洗完臉吃飯好不好,”

  “嗯,”喬小麥點頭,賣乖道。

  鄭麼妹將她放在地上,打了熱水給她洗臉、梳頭,喬小麥吸取了教訓,這會老實地站在鏡子前任她媽捯飭,反正家裡就這情況,她就是想發揮下她的藝術天分,也是設計師難為無布之裳。

  索性鄭麼妹在搭配服裝和頭髮造型上一如後世般水準頗高,讓她同樣大紅上衣配深黑下褲的造型在一群小村姑中愣是穿出了小模特的效果、小公主的風采。

  因為走親戚,還特意穿上了紅色高幫小皮鞋!

  “不錯,挺好看的,”喬小麥對著鏡子點頭表示滿意,惹來屋裡其他四人的大笑。

  “愛哭鬼,”“最臭美,”喬棟喬梁一搭一合地糗她道。

  “小不點,就知道講俊,”鄭麼妹點著她的鼻尖眉目含笑地拉著她向飯桌走去,喬建國探身一把將她撈起,抱在懷中,‘吧唧’兩下,樂淘淘地贊道,“那是,也不看是誰的閨女,我家丫頭跟她媽一樣,穿什麼都漂亮,”

  喬小麥雖然知道喬建國醉翁之意不在她,可還是笑納了他的誇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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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007富家

  喬家村離鎮上騎自行車大約四十分鐘的路程,開機動三輪要省一半的時間。

  江北的冬天冷,尤其是早上,那迎面而來的風跟刀子似的,刮在人臉上生疼生疼的,機動三輪沒有車棚,出門的時候喬建國和鄭麼妹拎著年貨,讓喬大喬二抱了兩床舊被子擋風用。
  
  喬家在東,富家在西,再加上天冷路滑,幾人徒步走約十分鐘才能到。

  這是重生以來,喬小麥第一次完整地看到這個莊落,還真是房矮路爛,她的記憶只到上世的六歲,那時她家已經修起了一層樓房(平頂,可以加層的那種),村裡很多人家都住上了石、磚搭建的瓦房,哪裡像現在,入眼都是矮塔塔好似牛棚的土房子。
  
  路過村小學時,破爛的教舍和土坯牆垣讓喬小麥想到了前世5.12大地震後汶川中學校的教學樓,唯一不同的是村小學的破舊是時間磨礪下的產物,而汶川中學是自然災害下的產物。

  很難想像,這樣的房子是如何能經得住風雨的吹打和澆灌而至今屹立不倒。

  甚至在如此艱苦的學習環境下,竟還孕育出了不少人才。

  比如金融鉅子喬大、富大,比如特種部隊的喬二,比如提前一個月也不見得能排到的名醫生富二,比如建築高材生富三,比如碩博連讀的喬小麥----等等。

  可謂是人才輩出。

  後來教舍重修後,再也沒出過像他們這等優秀的人才了。

  所以古人說的話很有歷史依據,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喬小麥對回去不抱任何希望,只迫切地希望致富的大門快點敞開。

  她對五歲前的記憶很模糊,只依稀記得,家裡第一次蓋房應該是在88年,她二伯母家的大堂弟和小嬸嬸家的小堂弟都是這年生的,一個三月,一個八月,他們家蓋房子就在這之後。

  之所以記得這麼清楚,也是因為她老娘常跟她念叨這段往事。
  
  當年家裡蓋房,她被安排在二伯母家跟喬玉梅擠一床,晚上,兩人玩耍時為搶一個塑膠袋,被喬玉梅推倒在地,頭碰到桌角,額頭上縫了三針,長大後只能用劉海遮住疤痕。

  鄭麼妹固執地認為若不是喬玉梅將她推倒,讓她破相,她也不至於到三十歲還沒嫁出去。

  喬小麥不敢苟同,她認為如果鄭麼妹的擇婿標準能夠降低一點,她應該早就嫁出去了。

  畢竟額角上那小小的疤痕不足以影響她傾國傾城勝莫愁的容貌。(自封的!)
  
  正回憶往事中,被鄭麼妹輕拍後腦勺喚醒,認真叮囑她道,“麥麥,前面就是富三叔家了,到了那,要叫人,知道嗎?”

  喬小麥點頭,極不耐煩道,“知道了,媽媽,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你一直提醒,”

  鄭麼妹笑著幫她理了理額前的劉海,用哄小孩子的語氣含著寵溺地說,“是,我們家麥麥長大了,昨個都會自己穿衣服了,”

  喬小麥嘴角抽抽,沒有再說話。

  不過,現在的鄭麼妹還真溫柔,她心裡嘀咕。

  到底經歷怎樣的巨變,讓溫柔似水仙花般的鄭麼妹變成了二十年後的毒舌彪悍媽。

  只感歎,時間啊,它是最高端的魔法師。
  
  不知是富姓帶富了富家,還是富家為了配上這富姓而使勁渾身解數地發家致富,遠遠地,喬小麥就看到了重生以來第一幢樓房,在土房當道的喬家村,富家的兩層小樓房是那麼的鶴立雞群。
  
  喬家村前身叫喬家莊,民國時期,喬家先祖喬萬財是江北地區有名的大戶大富之家,喬家莊是他名下一個不大不小的莊園,喬建國的爺爺喬鑫誠是二房庶子,因性子溫良,不善爭權奪勢,又因為嘴笨口拙,不善於逢迎拍馬、巴結討巧,不得老爺子寵愛,分家時,只得了這個最不打眼的莊園和附近百餘畝田地。

  他好文不好商,而文人又講究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對錢財之物雖不至於厭惡,但也不那麼看重,自是不屑跟那些為了家財而鬥得你死我活的兄弟們為伍,對於自己沒分到喬家名下之前產業也不在意。

  後來大房長子當家,他連同妻妾孩子被發配到這個小莊園做了名靠收租子過活的地主爺。

  他為人寬厚、大度,待人和善、親切,耳根子也很軟,見不得佃戶為了交不起租子跪在他面前哭訴,便經常減免租稅,並常常接濟周邊窮農,落得個仁義、好善之名。
  
  名是落下來了,但同時家裡的財政也開始吃緊起來,那時佃戶們大多誠實、純樸,但也不乏有利用他的善心裝窮不交糧不交租子的佃戶,他平日只一心鑽研學問,對經營管家之事,十竅通了九竅,待人處世也只講究‘仁’‘義’二字,漸漸的,到了喬建國爺爺喬博文這代,空有地主爺的名銜,而沒了地主爺的腰纏萬貫。

  喬鑫誠有兩個老婆,大老婆李氏為他育有三女一男,小老婆劉氏生有一子養在李氏名下,她比喬鑫誠小了近二十歲,兒子不親,膝下無女,丈夫倒是寵她,只是太過迂腐、刻板、沒啥情趣,眼見家道中落,覺得這日子也沒啥盼頭了,便裹了自己的私己,跟後山一養蜂的外鄉人跑了。

  喬鑫誠知道後,惱羞成怒,怒極攻心,一時間想不開,在哀嚎一聲家門不幸中與世長辭。
  
  喬博文接管掌家,本欲勵精圖治、百廢待興、重振家業、振興喬家時,中國解放了。

  1950年,中國開始了全國範圍的農村階級成分的劃分。即根據當時中國的土改現狀和需要,將農村階級劃分成了“地主、富農、中農、貧農、工人”。土改、文革期間,地主們被紛紛打倒,土地也被沒收,喬家因為先前的‘廣結善緣’,沒有被老百姓揭發、檢舉,歸為地主、鄉紳一流,因此躲過了被批鬥的厄運,改革開放後,地主們平反,但土地已經全面收歸國有,喬家也不例外。
  
  喬家莊自此改名為喬家村,喬家的祖產百畝良田也成了生產隊的公有田,所以喬家村並不大,整個喬家村加上後來遷居過來的也不過五六十戶人家,隨便站在誰家牆頭上都能看見富家這漂亮、高聳的兩層小樓。
  
  樓房門口,富三嬸正往車上鋪稻草,見他們過去,大老遠地便迎了過來,“咋過來了,昨個不是告訴你們在家裡等著就行,”

  “不礙事,路不好走,去接我們還得回頭,太麻煩了,”

  “有啥麻煩的,又不是騎自行車,加上油門,不過兩分鐘的路,”見鄭麼妹拎著籃子一路走來,臉都紅了,額頭都冒了一層細細的汗,她知道她娘家在鎮上,不像農村人有的是力氣,雖說嫁給喬建國十餘年了,可一直都被喬建國像對女兒般嬌養著,又因為連為喬家生了兩個大胖孫子,喬夏氏對她也還算好,再加上,她在村小學裡做教師,教過的孩子基本知識都挺踏實,村裡人大多不識字,對像她這種的文化人都敬上三分。

  “大老遠的拎這重的東西,累著了吧,”

  說著就要接過鄭麼妹手中的籃子,兩個兒子都被她教過,成績不錯,她高興,打心裡想拍拍她的馬屁。
  
  鄭麼妹忙避開,“別,三嫂,你忙你的,我自己能拎得動,”

  年貨大部分在喬建國那兒,她的裡面只有一些點心、熟食、乾貨、糖果和一塊扯給她娘的布料,就這點東西,這點路愣是讓人看出了她的累,還真是沒用。

  臉越發紅了,配上額上的汗珠,就像沐浴在晨霧裡露珠下的玫瑰,嬌豔欲滴。

  看的一旁的喬建國心裡癢癢的,恨不能將她摟在懷中,藏進口袋裡。
  
  眼看就要到家了,富三嬸也不再堅持,卻一個跨步,將落在後面包裹嚴實的喬小麥一把抱起,想起前天她的‘猴子’論,笑呵呵地逗她道,“哎呦呦,這不是咱們那從猴成功變成人樣的小麥麥嗎,這小臉凍的可快成了猴子屁股嘍,”

  又轉身對鄭麼妹說,“叫你們在家等著吧,偏偏早早地過來了,這大冷的天,也不怕把孩子凍著了,”

  “早起走走暖和,呼吸呼吸新鮮空氣對身體也好,”鄭麼妹解釋道。
  
  “三嬸,我不冷,真的,”喬小麥一向嘴甜,又經過她媽多番叮嚀,這會子小嘴更是甜死個人,“你摸摸,我的手都流汗了,”說著,手就覆上了富三嬸的臉頰,“倒是嬸嬸臉被風吹的有點涼,我給你暖暖,”

  一番貼心暖胃的話,把富三嬸疼的心肝寶貝的亂叫,“哎呦呦,這麼個可人兒,怎麼就沒投生在我們家,可憐我為富家連生三個兒子,卻沒一個讓我省心的,”

  左右開弓,‘吧唧吧唧’把喬小麥小嫩臉親的跟西瓜瓤子般,紅彤彤、水汪汪。

  喬小麥不動聲色地將口水擦在了她的身上。
  
  到了富家,富三嬸先張羅著喬建國將年貨放到車上,又叫大兒子搬了凳子給他們坐,喬建國也不跟她客氣 ,他挎著百十斤的年貨走了十多分鐘,這會兒有點喘,拉著鄭麼妹就坐了下來,“師兄呢?怎麼沒見著,”

  富老大的爹行老三,人稱富老三,大名富建國,村裡跟喬建國一般大的人有一半都叫建國,這些叫建國的人裡有一半都學了廚子,另外一半則做了瓦匠泥水工人,少數幾人通過關係進了部隊,都是窮人家的孩子,沒怎麼上過學,初中畢業都是高學歷。

  富老三和喬建國拜同一個師傅學廚,師兄弟一共五個,除了喬建國在省煤礦廠裡做大廚,其他三個師兄弟都在事業單位裡做大廚,只富老三一人突然半道改行從他大哥手中接了活做起了包工頭,看他家就知道,他這包工頭做的很成功。

  這時的人都特別的尊師重道,友愛同門師兄,雖然富老三不做廚子了,可一日為兄,終身為兄,兩家的關係還是很好的,平日來往也頻繁,逢節慶日也是要相互送節禮的。

  再來兩家孩子差不多大,又都在一起上學,兩家關係自是親厚的很,只比親兄弟差一層血緣而已。
  
  “去後院叫人了,有一會了,這會子該是在路上了,你們先坐坐等會,”富三嬸邊說便從堂屋的茶几上端過一個裝有糖果、瓜子的塑膠花盤,先把喬小麥身上的所有口袋都裝滿了,這才招呼其他人吃。

  鄭麼妹見富三嬸這般熱情,忙在一旁勸道,“三嫂,別這麼慣孩子,她年齡小,不經慣,”

  “弟妹,你別攔著,慣著就慣著,這麼個寶貝,誰見著不歡喜,咱們農村,女兒就得嬌著養,沒事,慣不壞的,”

  將花盤放在喬大喬二面前的凳子上,親自幫喬小麥剝了顆糖塞進她嘴裡,“這是軟糖,比硬糖好吃,”

  “謝謝,三嬸,”喬小麥嘴裡包著軟糖,含糊不清地說著,嘴角勾著,眼睛也因為糖塊的甜味眯了起來,這摸樣像極了貪嘴的貓咪,太可愛了。

  連一旁陪喬大喬二玩的富大也覺得這個小喬妹妹很可愛。

  粉嫩嫩一張小臉,鼓起的腮幫因室內室外的溫差微微暈紅,小嘴唇嘟著,像個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眼眸彎彎,一臉的滿足和甜膩,富大心想,若她是我的妹妹,我就把糖都留下來給她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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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3 17:16:57
正文008乾妹

 富老三回來了,見喬建國一家在堂上坐著,過來招呼道,“怎麼來了,不是讓你嫂子告訴你在家等著的嗎?”

  喬建國起身上前迎了兩步,“也沒多少路,讓孩子們走走,全當鍛煉身體了,”從口袋裡掏出一盒香煙,抽出一根遞給富老三。

  富老三接過煙塞到耳根處,“大冷的天,瞎折騰啥,也不怕孩子們吹了冷風著涼了,”將屋裡的喬小蘿蔔挨個地溜了一圈,指了指被糖塊撐的小臉鼓囔囔的喬小麥,“你女兒?”

  他沒見過喬小麥,只知道這個師弟有個女兒一直養在丈母娘家。

  “嗯,今年秋天剛從丈母娘家接回來,有點認生,”忙招手將三個孩子叫了過來,“孩子們,都過來給三叔拜個早年。”

  富老三入師門比喬建國早了兩個月,依師門規矩,孩子們應該稱他為師伯或者伯伯,但兩人是同村,喬建國又長他半歲,於是中和了一下叫法,兩家孩子都管大人叫叔叔、嬸嬸,這樣方便管理。
  
  喬小麥打頭站在富老三面前,將嘴裡的糖塊嚼碎吞下,雙手抱拳,沖著富老三童音軟語地喊道:“三叔、三嬸,春節快樂,侄女喬小麥這廂給兩位長輩拜年了,祝三叔新年鴻運到,路路迎財神,祝三嬸福星高照、青春永駐、容顏不老,祝三位哥哥學業有成、身體健康、吃嘛嘛香,”

  上世喬建國疼她入肝,沒少帶她出席酒會、盛宴,喬小麥見慣了大場面、大人物,對溜鬚拍馬、阿諛奉承的場面話那是張嘴即來,都不帶想的。

  一溜的吉祥話把富家兩口子逗得合不攏嘴。

  “哎喲呦,我的小乖乖哦,真是太招人疼了,”富三嬸一把抱起喬小麥,眼眸帶笑,恨不得這孩子是從自己肚裡出來的,太喜人了。

  “建國,這真的是你女兒?真沒看出來,笨嘴笨舌的你居然教出個甜嘴娃娃來,”

  富老三膝下三個兒子,一個個皮猴似的,恨不能一天照三回的打,早念叨著要個丫頭承歡膝下,奈何他們富家陽盛陰衰,兄弟幾個都是清一水的男娃娃,都盼著要個女兒,可都沒如願。

  這會見到洋娃娃似的喬小麥,心癢的不行。
  
  喬建國心虛,他一初中沒畢業的小伙夫,哪裡會教孩子,平日忙著上班,有點休息時間也忙著跟媳婦磨嘰了,哪得空教孩子說吉祥話,最多陪著耍耍罷了。

  倍驕傲地看向鄭麼妹,嘴上謙虛,心下爽歪歪道,“這孩子隨她媽,”人美嘴甜。

  富老三點頭附和,“看樣子長大也是個文化人,”

  文化人在農村是比較高的讚譽了。

  “小麥摸樣隨我,性子比較隨我小妹,跳脫的很,”

  鄭麼妹也不敢將功勞攔在自己身上,孩子才領回來半年不到,她就是得空的時候教她認認字、背背詩----年底忙,吉祥話啥的,也只教了新年快樂、萬事如意一句。

  不過,這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倒像足了自家小妹鄭昕語。

  對喬小麥能一口氣說出這麼一大串吉祥話也沒有懷疑,她知道這丫頭記憶力好,模仿能力強,學什麼都快,只當她是看電視學的。
  
  富老三捏了捏喬小麥肉嘟嘟的小臉頰,一改平日的嚴肅刻板,笑的很是慈祥,“丫頭,三叔沒女兒,你給三叔當幹閨女成不成,”

  認乾親,是舊時鄉間比較流行的一種民間禮俗。認乾親之後的交往,大都比較頻繁,而且都仿照親情的交往方式,形成比較固定的親戚關係。   

  認乾親,在鄉間雖然沒有固定的程式,大致都是認乾爹、乾媽、乾哥、乾姐之類的乾親。形成認乾親的原因,大致是這樣,兩家是朋友,交往甚好,為把這種交往相對固定,就採用讓下一輩認乾親的辦法使交往加深。諸如認義父、義母之類。有些是因為一方對另一方家中有大恩大德,一方圖報對方的恩情,就以認乾親、當義子的辦法,以相對固定的程式形成長期交往關係,以達到知恩圖報的目的。

  還有的,是由於孩子嬌貴,怕中途夭亡,便採用認乾親的辦法,讓乾爹、乾哥、乾姐保住孩子,使其能避免不幸,長大成人。也有些人家,是為了攀高結貴,讓孩子認有錢人為乾爹,或能將來從中得到好處。
  
  富老三發達後,村裡多的是想跟他結乾親的人家,隔壁的王三、後院的紀老四、北院的劉二----都知道他家沒女兒,都想讓自家女兒給他們當幹閨女。

  可又怕富老三覺得他們是貪圖富貴、上杆子巴結,都不願主動提出結乾親,只是常將自家女兒朝富家趕,期許能得富老三青眼和喜愛,主動提出結乾親。

  可富老三長年在外,一年也回不來幾趟,自家娃兒還親不過來呢,哪顧得上看別人家孩子。

  而富三嬸則是看多了,審美疲勞了,覺得都差不多,也沒有認她們做幹閨女的欲望。

  喬小麥冷不丁地出現他們面前,小摸樣俊俏不說,小嘴還特能掰扯,不禁讓兩人眼前一亮,一時間收幹閨女的念頭就冒了出來。
  
  “對,給我們當幹閨女,”富三嬸附和著,望向鄭麼妹,樂呵呵地問,“麼妹,你看呢?咱們兩家關係原就不錯,這再做了乾親,就是親上加親了,”

  喬夏氏前些日子還說喬小麥在姥姥家養嬌了,給她認個乾親鎮鎮她的嬌氣,鄭麼妹也算是半個文化人,對這些鄉俗不太講究,過過耳就算了,也沒在意,這會聽到富老三提出要認麥麥做幹閨女,有點心動。

  富家現在算是村裡首富,又和喬建國是同門師兄,兩人平日關係就不錯,做麥麥的乾爹最合適不過。

  可她一個婦道人家又不好直接應下來,只得望向喬建國,看他怎麼說。

  喬建國比她乾脆多了,拍了拍喬小麥的後腦勺,讓她叫乾爹。
  
  喬小麥得令,也不扭捏作態,落落大方地沖富老三叫了聲,“乾爹,”又扭身對富三嬸叫道,“乾媽,”聲音清脆、恬美,把富老三樂的褶子都出來了。

  富三嬸更是誇張地直接將她抱起,又是心肝、寶貝、乖乖、蛋蛋地叫了一通。

  從兜裡掏出二十塊錢塞到喬小麥手中,被鄭麼妹攔住,“三嫂,使不得,”

  兩家孩子之間也互給壓歲錢,可一般都是2元。

  這二十塊錢都趕她半個月工資了。

  “啥使不得,這錢我給我幹閨女買糖吃的,”富三嬸力氣大,一把將鄭麼妹推開,將錢裝進了喬小麥貼身的夾袋裡。

  喬小麥也不客氣,笑眯眯地沖富三嬸甜膩膩地說了聲,“謝謝,乾媽,”

  又‘吧唧’一聲給她一個響亮的香吻。
  
  富老三對喬小麥來說並不陌生,老爸的同門師兄,喬家村第一個擺起來的大款,有名的房產公司大老闆,二十歲生日時,他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是一套三居室的房子。

  出手很大方,上世自己不過是他師弟的女兒,這世是乾女兒,想必以後出手會更大方。

  環顧了下眼前的二層小樓房,她看見了她的粉紅色席夢思再向她招手。

  樂的眼睛都眯了起來。

  這副摸樣落在富三嬸眼中,就是喬小麥喜歡他們,非常樂意做他們家的幹閨女,更覺得這個幹閨女沒認錯。
  
  “打見孩子第一面起,我就覺得丫頭面善,就很想親近親近,今個再見,更是喜歡的不想放手,現在想想,老天爺不往我肚子裡塞個女兒,是早就給我準備好了個現成的,我倒是撿了個大便宜,”樂呵呵地望著這個新收的乾女兒,越看越歡喜。

  將自家調皮小子叫過來,指著喬小麥對三人說:“以後,麥麥就是你們的妹妹了,你們這些做哥哥的,不許欺負妹妹,要好好疼她、待她,若是看到別人欺負她,就給我揍回去,知道嗎?”

  “知道了,”

  三小子看看嬌滴滴的新妹妹,齊聲聲地回答道。

  喬小麥:這個乾媽很彪悍!
  
  最後兩家商定擇一個吉日舉行‘拜乾親’儀式,在農村這是極隆重極講究的。

  屆時,喬家除了要準備豐盛的酒席外,還要替喬小麥預備孝敬乾爹、乾媽的禮物。這份禮物中,最重要的是送給乾爹的帽子和送給乾媽的鞋子,另外,還要配上衣料之類的物品。當然,乾爹、乾媽並不是只進不出。乾爹、乾媽送給乾兒子、乾女兒的東西一定要有飯碗、筷子和一把長命鎖,有錢人家一般都到首飾店去訂做銀碗銀筷,或者到周邊寺廟裡買木碗,以免小孩因失手而打碎。如果萬一打碎碗的話,就被認為是很不吉利的事情。

  另外,還要有衣服,鞋襪、帽子等。

  所以,認乾親也是極麻煩的。
  
  眼看時候不短了,富老三讓六個孩子到一邊玩兒,跟喬建國一起去小倉庫拎油了。

  為了防止機油上凍,各家都會將車裡的機油控到一個塑膠油箱內,待用的時候才會拎出來倒進車裡。

  路過車子的時候,瞄了眼車廂裡鋪的稻草,“薄了,再鋪厚點,路孬,別把孩子們顛出個好歹來,”

  “好,”富三嬸走向院子裡的稻草垛,掀開擋霧氣用的塑膠厚膜,用柳條編的挎籃裝了滿滿一挎子的稻草。

  鄭麼妹跟孩子們交待了一聲別打架,也跟過去幫忙了。
  
  紀老四和王三拎著年貨走進來,沒進門就扯著嗓子對富老三說:“我聽王三說你開車去鎮上,正巧我也要去,就想著能不能搭個順風車,”

  話是說的能不能,可動作上卻是不能也得能。

  富老三正在加油,沒空搭理他。

  他將年貨放在地上,見喬建國一家也在,走過來笑著打招呼道,“建國來啦,帶著孩子去丈母家走親戚?”

  喬建國點頭,迎上前來,“嗯,昨天家裡事多,沒抽出空回去,怎麼你今個也去鎮上?”從兜裡掏出一包香煙,抽出兩根遞了出去。

  “唉,”紀老四接過煙銜在嘴上,掏出火柴點燃煙,抽了一口,語氣難掩得意和炫耀地說,“我小舅子在鎮上紗廠上班,去年剛升職做了後勤管事,在鎮上買了房子,我帶孩子去認認門。”

  指了指被妻子一左一右牽在手中的一雙兒女——八歲的紀大寶和他六歲的妹妹紀曉雲。

  又假惺惺地問道,“聽說你小舅子從南方做買賣回來了,只定賺了不少錢吧!”吐了口煙圈,歎息道,“我們家成德可沒他能耐,只能在小小紗廠賺點小錢糊口養家,”

  語氣裡掩不住的譏嘲和諷刺。
  
  紀老四的爹紀全曾是喬家的一名長工,因為愛上了喬博文的二姐被李氏給攆出了喬家莊,後來喬博文的二姐嫁去了西安周家,他在外流蕩了幾年後也死了心,在隔壁杜莊找了個媳婦做了上門女婿,土改、文革期間,他以被迫害者的身份站出來伸冤、哭訴,讓喬家還他一個公道。

  那時罪魁禍首喬鑫誠和李氏已經不在了,革命軍人講究冤有頭、債有主、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禍不及家人,再說喬家也沒做啥傷天害理不可原諒的罪孽,無非封建主義思想太重,棒打鴛鴦而已,況且,人二小姐根本對他沒感情,也就是新中國成立初期,人民翻身把主人做,什麼都講究一個平等對待,組織才覺得他委屈,放在過去,他就是一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蛤蟆。

  最後喬博文自然沒獲罪。

  不過,紀全卻在組織的特別照顧下攜妻兒回到了喬家村,又因為他的貧下中農成分和做過長工的經歷,被組織編入了新編制的生產大隊裡。
  
  在農村,生產隊是勞動群眾集體所有制的合作經濟,實行獨立核算、自負盈虧。生產隊的土地等生產資料,歸生產隊集體所有。生產隊在國家計畫指導下,有權根據本隊的實際情況因地制宜地編制生產計畫,制定增產措施,指定經營管理方法;有權分配自己的產品和現金;在完成向國家交售任務的條件下,有權按國家的政策規定,處理和出多餘的農副產品。
  
  報酬以“工分”形式體現,生產隊根據當年社員所獲工分多少進行分配。“工分”標準的制定各地大同小異,“工分”報酬為兩種形式,即針對“普通農業勞動”的標準工作日報酬和針對農忙時節或特殊勞動專案的“定額報酬”。具體到每個勞動者(社員)的工分檔次由生產隊負責人會議核定,對負責人會議的核定出現異議則通過生產隊組織的“社員大會”審定。
  
  “普通勞動”指勞動強度不高,一般事務性的農業勞動。記分基準以每個“標準工作日”一個男壯年勞動力為最高,多定為10~12分,即有的生產隊男壯年勞動力報酬定為10分,有的定為12分。以男壯年勞動力每標準工作日12分為例:
  
  成年男性,男壯年勞動力12分;一般男性勞動力則定為9分~11分;成年女性,女性壯年勞動力為7~9分;一般女性勞動力(中年家庭婦女)為6~7分;學生,指高中或以下,利用週末或寒暑假參加生產隊的集體勞動 。

  高年級男性,健壯體力素質好,9~11分;其他6~9分;   

  高年級女性,健壯體力素質好,6~8分;其他為4~6分;   

  兒童,3分。
  
  喬夏氏一共有四兒三女,加上喬博文和小弟喬林輝,喬家一共九口人,除去已嫁人的喬尙琴,喬家的真正能記入工分的勞動力只有五人。

  喬建國正處壯年,卻被紀全評為一般男性勞動力,工分也只給打10分,喬夏氏為一般女性勞動力,工分為7分,喬二、喬三一個十八、一個十六,工分只給6分,喬林輝雙手算盤打的方圓百里無人能敵,被社員選為喬家村的會計,後又被紀全尋了個錯從位置上給擄了下來,之後未婚妻退婚,他和他爹一樣,是個博學多才卻迂腐固執的讀書人,被人這麼冤枉,甚覺屈辱,一時想不開,鬱積在身,病倒在床,一躺就是一年。
  
  這點工分換來的糧食哪夠一家八口吃喝的,還要省些下來給喬林輝治病,一時間愁死了喬博文,那時候挨窮挨餓的也不只他家一戶,村裡很多人受不了都出去要飯去了,他自小生活富足,雖家道中落,但家教和尊嚴都不允許他去做要飯花子,丟不起那人,也怕祖宗們被氣的從墳墓跳出來----

  實在沒法,只能一家人勒緊褲腰帶節衣縮食,喬夏氏帶著孩子上山采野菜,那時候大家都很窮,野菜不夠用,很多時候嫩芽剛冒就被摘走了,那餓勁趕得上長征二萬五千里了。

  一日,喬夏日病了,起不了床,喬博文沒法只得帶著老二老三上山摘野菜,跑了整個山頭,就摘了一小把野菜,還不夠喬尙香一人的嚼頭呢!
  
  那時正逢春令,後山的小樹都抽芽了,綠油油、水嫩嫩的,喬博文想,反正都是野生的,野菜能吃,野樹芽自然也能吃,便帶著兩孩子挨個樹地擄芽子,扒嫩樹皮----

  下山時,被紀全撞見了,拉到大隊裡,當著一干社員的面給安了個扒社會主義樹皮的罪名,面壁思過、寫了檢討,這才放了出來。

  回到家後,喬博文越想越冤,越想越氣,再加上長期的挨餓受凍,剛進家門就昏了過去,人說病來如山倒,當夜發起了高燒,沒撐過天亮就去了。

  喬夏氏不滿四十便守了寡,抱著喬博文好生地哭了一場,帶著孩子們在鄰居的幫忙下將丈夫葬了,頭七過後,便將三小崽交給了小叔子照看,帶著老二老三出去要飯了。
  
  所以,這喬家跟王家算是世仇,如今紀全雖然去了,但他的兒孫們還尙在,現在的喬家村已經分割為四對,紀全的四兒子紀老四當了是四隊的隊長,喬榮誠被選為一隊的隊長,兩人承繼了上一代的恩怨,在村裡相互比較,一隊搞創收、四隊就引進新品種,總之就是比著幹,有競爭就有動力,倒真讓他們拼出了點成績,至少這兩隊的人均收入比另外兩隊高。

  今年所屬四隊的富家蓋樓房,紀老四吆喝著整個四隊的精壯勞動力過來幫忙,好似蓋的是自家房子般,上大樑那天,他特意秤了五斤糖塊買了兩串爆仗幫忙添彩。

  今天故意當著喬建國的面拿說小舅子事,一來是為了炫耀,二來就是嘴欠想奚落挖苦一下喬建國那不務正業的小舅子。
  
  喬建國吸了一口煙,淡笑著說,“也沒賺啥大錢,就是給家裡帶回了台21寸的大彩電,還說要借錢給我蓋房子,我拒絕了,跟他說有錢先把媳婦娶進門,餘下的再幫我這個窮姐夫,”

  紀老四怔了怔,不敢再張狂,假笑恭維道,“都買彩電了,看來真是賺大錢了,他去南方都做的啥買賣,怎麼能賺這多錢,”

  這時的農村,有黑白電視的都沒幾家,更何況彩電了,就連富家也只有一台十七寸的。
  
  喬建國丟下手中的煙蒂,用腳尖碾了幾下,不甚熱絡地笑了笑,“這我還真不清楚,”

  “怎麼,他還對你這個姐夫藏私?”紀老四有些緊張,連連吸了幾口煙,明年大隊書記選舉,他和喬榮誠都在備選名單裡,他今天去找小舅子,也是想看他有沒有認識的人幫忙走走後門。

  若發了財的鄭劍鋒去幫喬榮誠,自己豈不是更沒勝算。

  “這倒沒有,只是他單身一人,沒妻沒子的,在外闖,幹啥都不用顧慮擔憂,自然能放開膀子的幹,我拖家帶口有牽有掛的,他幹的事不適合我,若真有一天他闖出了頭,也不會拉下我這窮姐夫的,我沒必要知道太多,傷腦筋,”

  說完這話,便借著給富老三上煙的功夫閉開了。
  
  喬小麥在一旁從頭聽到尾,咬著嘴唇嘀咕道:這紀老四還真討厭,跟他女兒一樣,一肚子壞心眼。

  也不知上世自己是哪根筋不對,居然把她當好朋友看,還把她介紹給賀修遠,以至於讓自己陷入那麼難堪的境界。

  這時的紀曉雲還只是個普通的六歲女孩,因為有個當隊長的老爸,所以她比別的孩子穿的光鮮亮麗,皮膚養的不錯,白淨水嫩,五官算不上出色,雙眼皮不大,耷鼻子大嘴巴,許是還沒有長開的原因,很難跟後世的大眼睛、高鼻樑、豐胸翹臀的紀曉雲重疊起來。

  重生再見‘小三’,喬小麥只覺滿心的憤怒無從釋放,她居然輸給這樣的女人,真是夠窩囊的。
  
  富三嬸和鄭麼妹鋪好稻草,又在上面鋪了兩床舊棉褥子,除了鄭麼妹抱來的兩床舊棉被又抱了兩床,留作蓋被。

  四家年貨都堆在車的一角,然後張羅著四家十個孩子七個大人上車坐好。

  人太多,車子空間不夠寬裕,軟席坐不開,七個大人只能每人一個小凳子擠在一塊,而十個孩子則像疊羅漢般疊成五排。

  王三家兩孩子姐姐抱弟弟坐一起。

  富二跟喬二是哥們,兩人一上車便粘到了一塊。

  富三早上被富大照屁股踢了一腳,到現在還不願意搭理他,粘著喬大要坐他懷裡。
  
  趙桂榮推了推紀曉雲,對富大說:國泰,你抱著曉雲妹妹,好不好。

  富大很是乾脆地拒絕道:不好!我要抱幹妹妹。

  越過紀曉雲將粉嘟嘟的喬小麥抱起,一同鑽進被窩,抱在懷中。

  看著撅著嘴巴很不高興的紀曉雲和一臉尷尬又詭異的趙桂榮,喬小麥雙眼冒紅心:這個乾哥沒白認,有事真上啊!
  
  富大想起早上的誓言,待人都坐穩後,從口袋裡掏出一顆糖,剝了皮喂進喬小麥嘴中,“軟糖,好吃,”

  甜甜的糖果味充斥著整個口腔,喬小麥沖他軟軟地說了聲,“謝謝,大幹哥哥,”

  富大抱著她軟乎乎的小身子,聞著她身上淡淡的甜香味,捏了捏她粉嫩嫩的小臉蛋,堅定一個信念:以後要掙很多很多錢,給她買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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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3 17:23:15
正文009認定

  富大雖然才十歲,但已有憐香惜玉之心,見天冷、風大,怕幹妹妹細皮嫩肉的小臉被吹壞,便用棉被將人從頭到脖子地包裹嚴實,還讓她臉朝裡貼著自己。

  喬小麥枕著一人肉墊子,半點沒覺得占人孩子便宜,還以小賣小地將全身的重量都賴在人身上,路是石子路,車子搖搖晃晃、上顛下簸的像個大搖籃床,把她舒服的直想哼哼叫,眼睛眯耷眯耷地就想睡覺。
  
  旁邊富二身上像長了蛆般自打上車就動來動去地沒個老實樣,被富三嬸呵斥了幾聲,安靜了,左看看這個,右看看那個,目光落在了富老大懷中喬小麥身上,眼睛滴溜溜轉地靠了過去,透過粉紅色毛線圍巾看了過去……

  嘿嘿笑著,小聲說道,“妹妹睡著了,”樣子真好看!

  說著,就伸出食指戳向喬小麥肥嫩嫩的小臉蛋,真軟,跟跟跟……跟前幾天蒸的發麵大白饅頭般,待要戳第二下的時候,被富大給攔住了,低聲呵斥他道,“坐回去,”
  
  富二沒盡興,本想多戳幾下,可又懼怕大哥的拳頭,掙扎了一會,縮了回去,小聲討好道,“大哥,妹妹的臉真的很軟,不信你戳戳看,”

  富大甩給他一個‘想死,還是不想活’的信號,富二老實了!
  
  鄭麼妹坐富大邊上,正跟富三嬸和其他兩位東拉西扯地閒話家常,聽見兩孩子的談話,轉過身來,看著小嘴微張打著淺淺小呼的喬小麥,笑著對喬建國說,“我說你家閨女是小豬托生的,你還不信,這才多大會功夫,就睡著了,”

  喬建國也樂了,“小豬托生的就小豬的,多吃多睡好長個子,不哭不鬧好養活,”

  鄭麼妹嗔了他一眼,“你就不怕她往橫裡長,長成小肥妞,找不到婆家?”

  “我家閨女胖時楊玉環,瘦時張飛燕,無論啥樣,都是等著人伺候的貴妃命,”

  鄭麼妹淬了他一口,不再搭理他,回身對富大說,“我抱吧,這丫頭睡著可比醒著重多了,”

  “不用,嬸,我能抱動,”富大搖頭,將喬小麥往懷裡攬了又攬。

  這溫溫軟軟、熱熱呼呼的小身子,他還沒抱夠呢?
  
  富三嬸也湊頭過來看,“小孩子不都這樣,一上車准睡,別換手了,攏共就這點路,累不著他,換來換去的,醒了不說,別著涼了才是,”手癢地捏了捏喬小麥粉粉的臉頰,笑著說,“我這幹閨女看著就讓人喜歡,醒著吧,兩個大眼睛滴溜溜地瞅著你,一臉的聰明樣,這睡著了,就跟那小人書裡說的睡美人似的,讓人疼進心坎裡,真想狠狠地親上幾口,”

  鄭麼妹也不堅持,幫兩人攏了攏被子,對才十歲卻一臉老誠沉穩的富老大又喜歡上了幾分,想著麥麥多幾個哥哥疼,也挺好的。

  便不著痕跡地將富大、富二這兩個她教過的學生好生地誇了一番。

  誰不喜歡自己孩子被誇,尤其對方還是老師,把富三嬸樂的嘴上直說:哪裡哪裡,應該應該的,都是老師教的好。

  心裡卻美壞了,想著:到底是文化人,說話不多,卻句句在點上。
  
  富大低頭看向懷裡的小傢伙,睡得還真香,白嫩的臉頰染著淡淡紅暈,密長的眼睫安靜地伏著,嘴裡的糖塊還沒吃完,糖水順著嘴角流了下來,打濕淺紅的唇瓣,倒顯的格外水潤、亮澤……

  富大淡定地從口袋裡抽出手帕擦去她嘴角以及自己胸前的糖水混合物,動作溫柔,手指碰上她的臉頰,想起富二的話,嗯,確實很軟!

  又想起他的建議,也覺手有些癢,於是,食指抬起,戳了下去,真的很軟很舒服,連戳了幾下,愛不釋手起來,直到懷裡的小傢伙感覺不舒服,小眉毛皺巴著,哼哼唧唧動了起來,方才罷手,隔著被子輕輕地拍著她的手臂,學著二嬸娘哄小弟弟睡覺的樣子哄著她。
  
  見她吭嘰兩聲又睡沉了,方才長籲一口氣,只是沒一會,手又癢得不行了,輕輕戳了一下,真軟,跟小三、小二的不一樣,是不是女孩的臉都比男孩的軟,抬頭看了看喬二邊上的紀曉雲和王姍姍,嗯,她們都沒有妹妹好看,讓他提不起想戳的欲望。

  低頭,看著喬小麥撅起的小嘴,不知道戳上去是什麼感覺。

  念頭一閃,手上就戳了上去,雖然也很軟,但跟臉上感覺不一樣,再戳一下,還是很軟,還是跟臉上感覺不一樣,再試試……

  只覺手指一陣刺痛,‘啊’的一聲痛叫出聲。
  
  “怎麼了?”鄭麼妹聞聲回頭。

  “妹妹……”咬我,可是他先戳妹妹在先,肯定是力道重了,把人戳疼了,戳醒了。

  “沒……沒什麼,”

  富大心虛地低頭,對上一雙黑漆漆卻蘊滿怒火的大眼睛,牙齒死死地咬著自己的食指,虎視眈眈的,那摸樣就像含著肉骨頭的小狼狗怒視對面欲要搶她肉骨頭的大狼狗的狠摸樣。

  可為什麼看著還是那麼可愛?

  可愛的想抱起來親上幾口。
  
  “麥麥,快鬆口,哥哥抱你睡覺,你怎麼還咬他呢?”鄭麼妹見自家女兒醒了,可嘴裡卻咬著富老大的一截手指,看樣子,還挺使勁的。

  麥麥剛想說,不是她要咬他,是他主動把手伸進自己嘴裡時,富大說話了,用還能活動的中指摸了摸她的小臉頰,小聲說,“我不疼,妹妹喜歡就咬著吧,”

  喬小麥:……

  牙齒鬆開,將他的手指吐出,‘呸呸’兩下,死孩子,誰要咬你的臭手、髒手!

  鄭麼妹一看,手指都青了,這丫頭下口還真狠。
  
  富三嬸看了下自己兒子的手指,見沒出血,也就沒再管,反倒安慰鄭麼妹說,“沒事,這孩子皮實著呢?平日裡都是棍子來凳子去的,這點小牙印算不了什麼,”低頭看向喬小麥,笑得一臉慈愛,“倒是我家麥麥小心肝,有沒有被哥哥的手指鉻傷了牙,”

  喬小麥迅速認清眼下情勢,知道這富三嬸是真的疼自己,便趁機告狀道,“乾媽,是哥哥先戳我的嘴,我才咬他的,”

  又指指自己有些微微疼的臉頰,“這兒也疼,”也不知曉得這兒有沒有被荼毒,但裝委屈准沒錯,不過,看富老大躲閃的目光,她心下了然,怪不得剛才總覺得臉頰癢癢的不舒服,原先真被人摧殘了。
  
  富三嬸一看,白嫩嫩的小臉確實有幾個淺淺的紅手印,心肝肉蛋地叫了一通,沖著監守自盜的富老大惡聲惡氣地問,“是不是你幹的?”

  “是我戳的,我本來只是想試試軟不軟……對不起,妹妹把你戳疼了,我給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顯然富大是個非常誠實的娃,沒做任何辯解,便立刻承擔錯誤,要求組織給予寬大處理,並且自願做出傷害彌補。

  喬小麥想避開他的三度吃豆腐,奈何她人小力薄,很快被壓制住了,仰躺在富老大懷抱裡,下巴被他用兩指捏住,臉湊近,呼呼地吹著小風。

  忽略兩個均是未成年的背景,這副畫面還真的很……煽情?奸•情?旖旎?唯美?
  
  對面的王三和紀老四不淡定了,幹閨女?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他倆都還指著近水樓臺先得月,扒上富老三這顆大搖錢樹好撿金元寶呢!

  紀老四原打算過了初五就豁出這張老臉跟富老三提這事,想著自己一隊之長跟他結個乾親也不算上杆子巴結他,再說年後就要鎮上選舉了,他還指望著富老三能助他一臂之力呢?

  沒想,竟被喬建國給截胡了!
  
  紀老四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斂去臉上的惱意,不動聲色地問道:“她三嬸,啥時候認的幹閨女,咱們左鄰右裡的,怎麼也沒聽你兩口子提起過,”

  農村結乾親,沒有儀式是不算數的。

  “早上剛認的,想著呆會到鎮上找人看看吉利日子,就把認親儀式給辦了,”富三嬸樂呵呵地答道,她越看這丫頭,越是喜歡的不得了,就想著趕緊把日子定下來,免得被別人搶了先。

  “這認乾親雖說不是大事,但也不能這麼草率,總得找人好好合合八字,萬一八字相沖,對兩家人都是不好的,她三嬸,我看你還是找村裡錢瞎子好好給合算合算在定這事,老三在外面是幹大事掙大錢的,別因為一時的不在意……到時候後悔就來不及了,”
  
  他話說的含糊,但話裡的意思卻是再明白不過了。

  農村人或多或少的都有些迷信,尤其這種事還跟錢財、運道聯繫在一起,農村人大多秉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觀念,自然要好好請人看看的。

  這錢瞎子並不是真瞎,聽說曾拜師學過風水、面相等玄學之術,在街上支了個算命攤子以給人看面相、指運道為生,村上誰家修房事先會請他給看看,誰家死人了也讓他給尋個旺子旺孫旺後輩的墳地。

  聽說挺靈的,當初富老三去市里包工程,也請他看過,他說:你乃金龍命,命裡帶金,只管向前沖,大富大貴指日可待。

  結果真被他說中了,不過四五年的時間,他便成了村裡最富有的人。
  
  紀老四尋思著,只要富老三聽了他的勸,去找錢瞎子給合計生辰八字,他就有扭轉乾坤的能力。

  他是一隊之長,四隊分地的權利還在他手上,諒這錢瞎子也不敢不配合他。

  到時候他讓錢瞎子將喬家丫頭的命批成散財敗家敗祖宗的敗星命,即便富老三不全信,也不會貿然認下這幹閨女,然後他再借機說不如將村裡其他差不多女娃的八字拿給錢瞎子合計合計,看有沒有更適合的,然後把他閨女紀曉雲的命朝旺夫旺子旺父旺母旺鄰里地旺星命上批,到時候富家人再喜歡喬家丫頭,也不敢拿自己的命數開玩笑。
  
  王三也不想把這便宜讓給喬建國,雖說他不一定能爭得過紀老四,但也不一定沒希望,那錢瞎子嗜酒如命,他擺攤算命的那點錢還不夠他買酒喝的,就因為喝酒,他的第一個老婆喝農藥死了,第二個老婆跟人跑了,第三個老婆----還沒娶!

  他只需到時候弄幾壇好酒送到他面前,再許諾給他找個老婆子,讓他說瞎話的事他自不會拒絕,於是忙出聲附和道,“是啊,這事得謹慎著去辦,不好大意的,”
  
  鄭麼妹聽這話,心裡不舒服了,眉頭一皺,正想開口駁上兩句,就聽富三嬸開口了,“紀四哥,我知你這話是好意,但麥麥這孩子一臉善樣福相,一看就是旺父旺母旺夫旺子的旺星相,而且這孩子跟我有緣,打一眼見著,我就歡喜的不得了,就想著這要是我閨女該多好了,”

  “他四嬸,話別說的這麼絕對,還是看看的好,”

  “就是,看看心裡也踏實不是,”

  紀老四和王三雖然知道今天這番話是將喬家徹底得罪了,可將到嘴的肥肉送給別人,他們不甘心。

  心想著,這喬建國不過是個掂大勺的,得罪就得罪,若能因此攀上富家這顆大樹,日後即便不跟著大富大貴,在喬家村也是沒人敢將惹的人家。
  
  喬小麥知道,上世的時候富老三就認了紀曉雲為乾女兒,雖然富家並不見得多喜歡她,但確實待她很好,吃穿用度都會想著給她置辦一份,不然憑她一個村書記的女兒如何穿的起名牌,住的起小套房,跟她做了朋友,最後還勾搭上了她的男人?

  為了不讓自己延續上世的悲催,她決定從今天開始改變自己和紀曉雲的命運。

  於是,她張著手臂讓富三嬸抱,“乾媽,紀伯伯的意思是不是說我命不好,不能做你乾女兒,做了你家幹閨女就會帶累紀家是不是?那這樣我就不做你幹閨女了,我不要做帶窮富家的敗家星,不過,在麥麥心裡,富三嬸就是麥麥的乾媽,大幹哥哥也會是麥麥的大幹哥哥,”

  富大箍著她的小軟腰,隨聲附和道,“我只認麥麥做我幹妹妹,”

  在富大淩厲壓迫的眼神中,富二富三朗聲響答,“我們也是,”
  
  “若真不信被四哥您說中,麥麥跟我們家八字不合,那也是我們富家命裡不該有女兒,那樣,我也就認命了,從此消了認乾女兒的心思了,”如果說富三嬸方才還有些猶豫顧慮的話,現在則完全被喬小丫頭的童言童語打消了。

  心想:若這孩子不夠格做我家幹閨女的話,其他人就更沒資格了!

  紀老四和王三急了,你不認幹閨女,那我們女兒怎麼辦?
  
  “她三嬸,你也別洩氣,若喬家真不合適,村裡有女兒家的多的事,你可以從中挑出八字相和的,”

  富三嬸搖搖頭,“這幹閨女跟兒媳婦一樣,得挑有眼緣的,不然認了也沒意思,左右我們富家也不會因為得一個乾親就大富大貴,少一乾親就落魄成乞丐,”

  一番話說的兩人沒了言語。

  低頭悶不吭聲地幹抽煙。
  
  鎮東街到了,因富老三和喬建國的師傅就住在離鄭麼妹娘家不遠的巷子裡,兩人商量著一道去看看師傅,便將車子停在了東街路口,準備去市場買點年貨捎帶著去。

  富二喬二早在車上坐不住,鬧著跟過去打下手。

  富老三也沒攔著,只說讓其他人在這附近四處走走,別走太遠。

  王三的親戚和紀老四的親戚離東街不遠,跟富老三喬建國他們打了聲招呼,就在這下了,約了晚上回去的時間,就各找各親戚去了。

  喬小麥突然想吃糖葫蘆,富大抱著她去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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