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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初 5
國中的印象就是考試,考試,然後還是考試。
我總是喜歡趁著下課那短短十分鐘走到教室旁邊的一個半圓型小陽臺。不論下堂還要不要考,我一定都會到這個小陽臺。下巴頂在冰冷的鐵欄杆上面,然後就這樣呆望著中庭。
也許那十分鐘可以多背一兩條重點,但是我寧可少考那幾分,也堅持著要來這裡透口氣。班上男生流汗,加上悶熱的空氣,總會有股讓人想撞牆的感覺。
“喂,你在看什麼啊?”阿桃捧著課本,晃著晃到我旁邊。
“發呆啊,有什麼好看的?”我蹲下,突發奇想地試著想把自己的腦袋卡過那鐵欄杆之間的縫。
“是喔,”阿桃壓低聲音,也跟著我蹲下,然後突然很大力推了我一下,“我還以為你在看他咧。”
被她這麼一推,腦袋差點卡進去,“阿桃你不要亂推我,差點出人命好不好?”
“你在做什麼啊!他就站在那邊,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做一些破壞形象的事情,受不了你耶。”阿桃用課本敲了我的腦袋
“誰就站在那裡啦?”我揉了揉撞疼的腦杓,順著阿桃指的方向,我看上了正對著我們的二樓。
午後的陽光是西曬的,強的讓人睜不開眼睛,我只能勉強看到兩個男生的身影站在那裡。雖然無法看清楚他們是誰,我想至少我知道阿桃說的是哪個人了。
“不就孫力揚?”我一點興趣都沒有,“你是沒看過他喔,等等我去叫他下來給你看個夠。”
“張愷君!”阿桃抓狂了,一張臉氣得紅通通,“你到底有沒有一點女生該有的樣子啊?你都不會稍微高興一下,還是臉紅心跳一下嗎?孫力揚好歹也對你這麼好,人又長的帥,你究竟是沒神經,還是腦袋有問題?”她指著我氣呼呼念著。而阿桃就是阿桃,即使生氣,聲音還是甜甜的,一點都不難聽。
“呃……”我伸手擋住陽光,對於阿桃的問題,完全無言。
“愷君跟你說喔,雖然說我們還小,可是啊,我覺得愛情這種東西是不分年齡的喔。我想孫力揚一定很喜歡很喜歡你,不然你想想嘛,哪個男生會這麼注意這麼關心一個女生?我覺得啊,你如果不好好珍惜他,以後一定會很後悔很後悔的。”
那個下午,直到上課鐘響前,阿桃甜甜小小的聲音就這樣一直在我耳邊念著,灌輸著。
我想,我那個年紀,如果說第一次對男女關係之間有什麼除了友誼以外的思考,就是阿桃的功勞吧。
我印象之中,男生就是臭了一點,講話粗了一點,比我高比我壯,蠻了一點。其他的,幾乎沒有什麼感覺。從小,我雖然稱不上男人婆,但是總是跟男同學們特別玩的起來。
國小畢業旅行,到遊樂園時,當其他女生縮在一旁計算著那裡可以擋太陽,我總是一馬當先嘗試最恐怖的雲霄飛車;每年校慶,女生美美的打扮,做起漂亮的海報時,我喜歡在大太陽底下跟著班上男生搬椅子,扛桌子,在人來人往的園遊會不讓鬚眉的跟著大聲吆喝。
甚至到了國中,據說是男女最容易起衝突的階段,我還是能頂著班長的頭銜,然後就聽見我的吼聲在早自習,午休,交替的下課休息間源源不絕。什麼被男孩子欺負到哭出來的事情,還沒發生在我身上過。
也不是沒看過班上同學曖昧的樣子。只是還沒有誰像孫力揚一樣,也不知道是跟我一樣少根神經,還是怎樣的,總是大大方方來我教室給我愛的,啊,我是說友誼巧克力,然後又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他這種落落大方的態度,連導師都不敢像教訓其他同學一樣,對我說:“小花同學,請三班的男生不要老是來找你喔,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樣子。”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子吧。每次阿桃帶著夢幻似的笑容,跟我說著我少一條神經,跟我說著要珍惜孫先生這一類的話時,我只覺她瓊瑤看太多了。
不過以上這些,只是偶而在給阿桃念到耳根生繭的時候才會冒出來的念頭。大部分的時候,我還是神經大條地繼續接收孫兄的巧克力贈送,偶而跟他們班上對打躲避球時就來個西施捧心,他老兄就會手軟地把球扔到不知道東西南北的哪一方。這樣的迴圈,也造成了我們一年一班與一年四班直到都升二年級了還是分不出上下的慘劇。
然後夏天就這樣過去了,八卦不能再八卦,我跟孫力揚先生還是這樣說不上太認識的認識,反而是阿桃,終於踏出她一直憧憬少女愛戀的第一步。
人之初 6
?
起先,我真的以為阿桃這個文藝到不行的女孩子突然奮發圖強想強身報國。但是我沒來得及問清楚,就被她半拖半哀求拉到操場。
下午的太陽依然毒辣到可以吃人,人家體育隊跟牛一樣在跑操場,他們是要為學校爭光,可以任勞任怨的。我就不知道我是倒了哪國的黴,必須這樣跟著阿桃站在樹下癡癡地看著那群牛兒喘噓噓的被操。
“啊,他們中場休息了。”阿桃歡喜叫著,拖著我離開樹蔭。我怨念地看著也往我們這邊走過來的兩個人,不忘記一邊用墊板扇風。
“啊,你們怎麼會在這?”孫力揚一邊走一邊不怎麼雅觀地掀著上衣透氣,露出一小節腹部,看到我們的時候才不好意思趕快把衣服拉好。然後他靦腆對著我說。
“不是‘我們’喔,”我更大力扇著墊板,“是阿桃,我是無辜的。”
阿桃依然笑得甜甜的,卻我捏了一下我手臂。“愷君都這樣,她說你們都有在練習,叫我一起過來看的呀。”
騙人!明明是你……啊,阿桃又捏我。我只好閉嘴。
孫力揚依然淺淺笑著,我卻覺得有點頭皮發麻。阿桃的話,好像有點曖昧過頭了。
“太陽這麼大,很熱耶,不怕曬嗎?”
又不是感覺神經有問題,當然怕……我在心理嘀咕著。
“不會啊,我覺得你們才比較辛苦耶,有時候看你們中午也在練習,好可憐喔。”不過我沒來得及說話,阿桃就又搶著說,內容有夠天使的。
“習慣就好了,欸,你說對不對?吳孟鴻?”孫力揚拐了站在他旁邊,也一樣黑黑黝黝的大男孩。
“對啊,習慣就好,誰叫我們拍命。別人的性命是框金又包銀,阮欸性命不值錢……”他邊說邊做出很可憐的樣子,然後哼哼唉唉的。我只覺得油腔滑調,有點嫌惡。
“嘻嘻……”在我還來不及轉頭用眼神跟阿桃取得我對這個吳孟鴻印象的同意感時,我就聽見阿桃的笑聲。轉頭看她,她笑得眼睛彎彎的,兩頰不知道是曬太陽還是怎樣紅噗噗的,邊笑邊咬咬下唇。
老實說,阿桃是個很愛笑的女孩子,總是笑盈盈的。但是我從來沒看過她這樣,好像還有一點……羞怯?
突然之間我好像明白了什麼,看看孫力揚,看看散亂在操場各地的體育隊牛兒,最後視線又看看我不太喜歡的吳孟鴻。
我想,阿桃絕對不是想強身報國還是什麼的,她是……
瞬間,我不喜歡這個念頭。即使我沒有弄清楚那‘還是什麼’是什麼,但是我卻一點都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啊,休息時間快到了,我得去買瓶水。那個……張愷君,林筱桃,我們先走了喔。”孫力揚看了一眼表,拉拉身邊的吳孟鴻,跟我們說掰掰。
我只是沒什麼誠意喔了一聲,也跟著回身拿我的書包,一邊佛祖保佑終於可以回家吹電風扇。
阿桃倒是很熱切在跟他們十八相送。
“那個吳孟鴻很好玩對不對?”她走回我身邊,笑著這樣問我。
“會嗎?”我聳聳肩,沒贊同也不想反對,只是隨便敷衍一下。
“我跟他們約好我們明天也來喔。”阿桃快樂地拿起書包,跑在我前面。
“等等等,誰是我們?”我馬上想撇清關係。
阿逃跑到我身邊繞來繞去,“我們就是你跟我呀。”她說得理所當然,跑在我前面。
誰、誰你跟我了?
“喂──我絕對不來!不來,聽到沒!阿桃!”我喊著,阿桃沒理我,只是繼續往前跑。
真不知道她哪來的體力,我像頭老牛一樣跟著她後面。總覺得一切都很怪異,非常怪異。可是又說不太出來。
當然,那個‘絕對不來’只是說出來好聽的。從那一天開始,阿桃總是拉著很沒志氣的我,幾乎天天放學都在操場替跟孫力揚還吳孟鴻搖旗呐喊。不過呐喊的部分都是阿桃在做,搖旗嘛,如果拿個墊板遮遮掩掩覺得很不好意思的我算數的話。
其實情況也沒這麼糟哪。我跟阿桃都會躲在樹蔭下,拿著課本互考單字,重點。其實還有點經濟效應的,並不只是花癡,啊,我是說虛度青春。
“我們去買飲料喔。”阿桃趁著體育隊的休息時間,拉著剛走過來的吳孟鴻,一溜煙兩人就跑掉。
隨便喔一聲,我低頭繼續看著自己的英文課本。
“你要不要喝什麼?我去買。”孫力揚有點局促地看著我,很明顯想找話題。
“被操得半死的人是你吧?”我抬頭看他,“怎麼會變成我想喝東西?”
“呃……我……”他果然馬上臉紅。唉,被我虧著麼久了,臉皮還是一點都沒長進。
“好啦,不鬧你了。喂喂,你不覺得林阿桃跟吳孟達有點詭異?”我拉他坐下,神秘兮兮地問。
“誰是……吳孟達?”
“就是他啊!你好朋友啊。”
“他、他叫吳孟鴻,不是吳孟達。”
“都一樣啦。我總覺得,阿桃喔,不知道在想什麼。”我伸了一個懶腰,“每天拉我來這裡,八成就是要看吳孟達的吧。”
“你……你不喜歡來看我們練習嗎?”孫力揚小心翼翼地問。
“我又不是神經病,”我回頭瞪他,“這種鬼天氣,誰喜歡出來被當鹹魚曬?”
孫力揚表情有點尷尬。低下頭,眼觀鼻,鼻觀心的。我這時候也發現了一點點不對勁,氣氛有點點僵硬。不行,一個聲音在我心裡大吼出來。這種氣氛是不可以出現的。
“其實,其實也沒這麼糟啦。看你們跑很快的時候還慢羨幕的。我跑步慢死了。”我趕忙轉移話題。
“會嗎?”孫力揚也很快的被我轉移了情緒,“其實我看過你跑步的姿勢,有些地方有錯誤,調整一下應該就可以跑的更快了喔。像這個樣子……”他站起來,慢動作的示範著我的跑步樣子,然後又示範了正確的樣子。
你看過我跑步的姿勢?我揚眉,覺得有點怪異,卻沒問下去。只是楞楞地看著他一人兩角,很認真解說著。
隨口一句話而已,他幹嘛這麼認真啊……
後來我也才知道,我說出來的話,不知道為什麼,孫力揚總是不把他們當隨口。或許也是因為這樣子,我們之間的決裂才會也因為我一句話而那麼徹底。不過,這也是以後的事情了。
那個下午,我看孫力揚一人飾兩角賣力示範著正確與錯誤的跑步姿勢。第一次這麼專注去看他。
專注到我們兩個人,絲毫沒有發現,阿桃跟吳孟鴻兩人已經不見蹤跡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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