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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煙青色 -【丹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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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4 18:45:08 |只看該作者
第220章 定親

  「還有,你去安排下,過幾日我要去瞧瞧暮華。」

  「啊?二少爺?咱們不是說好了嗎,現在不打草驚蛇。」李樂苦著臉道。

  李濂臉色頓時黑沉,「別廢話,我說過要與你們二奶奶見面了嗎!」他只是想要偷偷看上一眼,瞧瞧她怎樣了而已。懷著他們的孩子一定很辛苦吧!

  李樂撅了撅嘴,二少爺說話陰陽怪氣的,他這麼笨哪裡聽得懂。

  而清秋閣裡,曹國公夫人卻氣的不輕,到底是哪個殺千刀的這樣傳李濂的壞話,以後還有哪家的千金肯嫁給自己的兒子。

  顧嬤嬤在一邊給她順氣,「夫人,您別多想,現在正是多事之秋,恐京中會有一番變動,二奶奶才去了不久,宜寧郡主也死的蹊蹺,這個時候哪能再給二少爺尋一門親事。還是再等等,等到盛京局勢穩定下來再說。夫人您都等了這麼多年了,還在乎這點日子嗎?」

  曹國公夫人捏著拳頭,「要是讓我知道誰在背後壞了濂兒的名聲,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其實,曹國公夫人懷疑的對象是韓國公府,老夫人那麼疼愛韓暮華,怕是不想再看到李濂另娶。

  盛京落了幾場秋雨,天氣越發的涼了起來。

  這個時候從西北傳來消息,說是沈玉珩與魯驍騎帶著大軍反了!

  鎮南大將軍府立即被聖上的禁衛軍圍了個水泄不通。

  一番搜查之下,鎮南大將軍與其夫人卻不在府中,只剩下幾個庶子和早年成了癡兒的大少爺。

  鎮南大將軍演了一場空城計,讓聖上大怒,據傳,聖上在早朝時被氣的嘔血。

  然後聖上頒佈皇令,命在西北的二皇子親自領兵去鎮壓這場叛亂。

  西北由一場百年大旱真正淪為廝殺的戰場。

  林雁山坐鎮軍師,二皇子麾下有聖上親遣來的多位名將。

  可不久,西北傳來消息,韓國公府二少爺韓霖被沈玉珩劫走。生死未卜!

  韓國公府瞬間炸開了鍋,二夫人哭的昏天暗地,二老爺韓善也有意無意的怪罪老父為自己的兒子請命。

  魯氏剛出了月子,聽到這個消息也是震驚不已。

  一夜之後,魯氏便做了決定,她來到懿祥閣懇請老夫人,允許她去西北救夫。

  二夫人哪裡會允許,畢竟魯氏的父親是鎮南大將軍那邊的人,若是她去投靠了他的父親怎麼辦?其實,從鎮南大將軍反了後。二夫人就整日提心吊膽。生怕聖上會來追究韓國公府的責任。若不是看在她兩個大胖孫子的面子上。二夫人說不定已經做主要給韓霖休妻了!

  老夫人與韓老國公商量了一晚,第二日決定同意魯氏的請求。

  魯氏嫁到韓國公府一年多,老夫人相信她不會看走眼。

  魯氏臨走前在二夫人面前立下軍令狀,若是不將夫君救出。她便與韓霖一起死在西北,二夫人這才勉強同意。

  林云鶴收到西北父親寄來的急報,讓他速速回山西支援。

  這個時候實在是十萬火急,林云鶴無法,只得將安豐留在盛京,然後親自安排好韓暮華在盛京農莊的一切事宜。

  他是秘密回京的,所以就連韓從蓉他都未去見過,在去山西的前一晚,他決定回府中看看母親。第二日一早便出發。

  北定門林府,韓從蓉剛從山西節度使夫人查氏的府邸回來不久。

  外面就下起了淅淅瀝瀝的秋雨,一場秋雨一場寒,盛京沒多久就要進入冬季了。

  韓從蓉站在半開的窗戶面前,思念著遠在西北的丈夫和兒子。

  突然她貼身伺候的嬤嬤急匆匆進來。臉上滿是笑容,「夫人,您瞧瞧是誰回來了!」

  韓從蓉一回頭,就看到繫著佛頭青披風的兒子風塵僕僕地站在面前。

  她驚訝地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喃喃喚了一聲:「鶴兒?」

  林云鶴快走幾步抱住母親,「娘親。」

  「孩子,娘不是在做夢吧!你真的回來了?」韓從蓉摸著他略顯憔悴的臉,眼瞳裡滿是驚喜,她沒想到在這個時候還能見到日思夜想的兒子。

  林云鶴將下人們都譴了出去,然後拉著母親坐到炕上。

  「娘親不要亂想,兒子不是好好在您面前嗎。」

  韓從蓉用帕子抹了抹溢出眼眶的淚水,「什麼時候回京的?怎麼也不通知娘一聲,你父親還好嗎?」

  「娘親,妳都放心,父親他是軍師,萬不會親自上戰場的,這次我回來的匆忙,只是奉命安排些事,明日一早就走。」

  林云鶴沒有對韓從蓉說實話,他很瞭解自己的母親,若是將實情告訴她,說不定她會對韓暮華不利。

  韓從蓉見到兒子變得成熟的臉龐,心酸不已。

  別人家公子弱冠前還在父母親的庇佑下,而自家的孩子就要去山西那虎狼之地鎮壓私鹽販子,現在還要回西北動亂之地。他可是連婚都未成呢!

  想到這些日子與山西節度使夫人聊的那些,韓從蓉腦中突然有了個主意。

  「鶴兒,你可能預估這次西北戰事要多久?」

  見到母親嚴肅的問,林云鶴苦笑著搖搖頭,上一世,這個時候他已經患病,整日臥病在床,根本就不知道外面的情況。

  韓從蓉心中瞬間就有了決斷,「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也弱冠了,盛京城裡像你這麼大的少爺好些都有了孩子,娘也不是逼迫你成親,但是刀劍無眼,若是你在西北有個三長兩短,你叫娘怎麼活?」

  林云鶴瞪眼瞧著母親,母親竟然想要給他定親!

  想到還在農莊中的韓暮華,林云鶴皺眉抿了抿嘴,眼睛閃了閃,「娘親,您也知道戰場無常,這個時候給我定親,不是耽誤人家姑娘?」

  韓從蓉瞧著他這時候還為別人著想,是又心疼又著急,如果不在林云鶴出征前定下姻親,假若他有個三長兩短,哪家的貴女還願意嫁來。

  「這事由不得你,為娘已經做了決定。」韓從蓉有些賭氣道。

  林云鶴嘆了口氣,想要再勸,韓從蓉卻拉著他,在櫃子中取出了一副畫卷。示意他展開。

  將畫卷慢慢地展開,上面畫著的是一位女子,飄飄裙袂,盈盈水目,是個美人。

  「娘,這是?」

  韓從蓉見他詢問,臉上這才露出點笑容來,「山西節度使夫人的千金。」

  林云鶴氣的將畫扔在桌上,恰好撞倒了茶盞,一盞冷茶瞬間浸濕了畫卷,上面的美人被水浸濕,毀的慘不忍睹。

  「娘,我現在不想成親!說句不好聽的,若是我死在戰場上,您難道要這姑娘給我守一輩子的寡?」林云鶴臉上終於帶了怒氣。

  韓從蓉沒想到兒子會對著自己發火,怔了一下後胸口突然竄起了滔天的怒意。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還記著韓暮華!她都死了,你再念著她有什麼用!」

  林云鶴被母親一吼,總算找回了些理智,他明日就要去西北,今夜只是來瞧瞧母親是否安好的,並不是來與母親吵架的。

  「娘親,妳別亂想。」

  韓從蓉盯著兒子明顯消瘦的臉,長嘆了口氣,「鶴兒,你要知道,娘不管做什麼都是為了你好,娘只有一個兒子,不盼著你還能盼著誰。」

  林云鶴以為母親妥協,便不再提這件事,與母親話了會兒家常,連夜離了府。

  韓從蓉躺在床上久久都未入睡,她聽著雨水打在窗戶上的輕微聲響,就像是敲在她的心弦上。想了許久,她還是決定先給林云鶴定下這門親事。

  西北戰事越發的吃緊,但是盛京城天高地遠,該過的日子還是得過。

  聖上突然又下了命令,讓大皇子領兵去西北支援。

  皇后在乾清宮前跪了一天一夜,都沒能讓聖上收回成命。

  原以為鎮南大將軍造反,德妃娘娘定會被打入冷宮,但是事實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沈思仍然住在悅仙宮中,仍是聖上最寵愛的妃子,聖上龍體已經大不如前了,基本不招幸,但是唯有德妃例外。

  沈思每次從乾清宮出來時,沒有快樂,甚至整個人越來越陰沉,在她眼裡,高高在上的天子只不過是個進入了愛情魔障的瘋子。

  幾場秋雨過後,盛京城就迎來了寒冬。

  凜冽的風刮著,繁華的街道上行人都少了許多。

  李濂披著黑色貂皮披風,鑽進馬車,然後李樂也跟著鑽了進來。

  李濂靠在馬車內的軟墊上,瞥了李樂一眼,「可都安排好了?」

  李樂狗腿的笑笑:「小的做事,二少爺放心。」

  算算時日,他都快半年未見到韓暮華,不知道她現在樣子變了沒,是胖了還是瘦了。應該是胖了吧,懷著身子哪裡會像以前一樣。

  他們在府上時,每次他抱著她,都覺得輕飄飄的,好像稍微用點勁,都會捏碎。

  現在她肚子裡還有他們的孩子,抱在手裡會不會沉甸甸的?

  這樣想著,李濂的心裡溫暖一片。

  馬車駛的很快,一個時辰後就到了京郊的農莊,李樂讓駕車的護衛將「道具」從車內搬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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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4 18:45:23 |只看該作者
第221章 探望

  李濂也脫去了身上的披風。

  立在馬車前,若不是他身材修長,背脊挺的筆直,怕是李樂也要被他身上的易容術騙過。

  為了見著韓暮華一面,二少爺竟然不惜將自己易容成一個老叟,李樂再低頭瞧自己身上的這身裝扮,更是汗顏。

  他幹嘛要來陪襯,還被逼迫易容成老嫗的模樣,他一點也不想和二少爺湊成一對,他還是比較喜歡妙函姐姐。

  李濂想快些見到韓暮華,心裡似被千百隻貓爪撓一樣,見到李樂磨磨蹭蹭的火就上來了,「屬烏龜的?給我利索點。」

  李樂只好將竹籃跨在胳膊上,快步走到李濂身邊。

  李濂見到他慘不忍睹的裝扮,這才舒坦些,他冷著聲警告:「一會兒演不好,讓我沒見到你們二奶奶,就回去領罰吧!」

  李樂被訓的嘴角一抽。

  遠遠瞧去,刺骨的寒風中,一對老人穿著破舊,相互依偎著在走在京郊的田間小路上,時不時還傳出低低的話語聲,瞧著真是可憐。

  但若是聽到他們說什麼,定然所有人都會抽搐倒地。

  「你幹什麼?」

  「二少爺,人家冷!」李樂凍的鼻涕都要流出來了,李濂自己裡面裹著皮毛內襯不覺得,但他是真的冷啊!他身上這件破衣服可是貨真價實的。

  「你信不信我一腳把你踹開。」

  「人家現在是您的老妻,您怎麼能這樣狠心。」

  李濂覺得自己的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他怎麼到現在才發現這小子這麼噁心。

  「行,回頭賞你幾個小倌,妙函你也別想了。」

  「……二少爺,我錯了。」

  北風呼呼的吹著,冰寒刺骨。

  韓暮華正在裡間歇著,屋裡燒了火龍,還有炭盆,倒是溫暖如春。

  可是韓暮華的心情卻久久不能平靜。

  她捏著杯盞。裡面是女醫特地調製的蜂蜜水。

  自從那日林云鶴走了後,她腦中便一直在想著這個問題。

  雖然這已經是林云鶴重生的一世,但是許多事都在按照他記憶中發展。

  那這樣的話,她肚子裡的孩子會不會也像上一世一樣保不住!

  這種念頭一出現,就瘋狂的佔據了她的思想,讓她每日都寢食難安。女醫來給她請脈時,都皺了眉,叮囑她萬不要心情鬱塞愁悶。

  可她就是無法控制,一想到孩子要離她而去,她的心都揪了起來。

  忍冬端著新出爐的糕點進來。恰看到她皺眉發呆盯著桌面。

  走到她身邊。將已經涼掉的蜂蜜水放在小几上。把糕點放到她面前,「五小姐,這是嫂嫂剛做好的蘇式四色糕,您嚐嚐可合胃口?」

  韓暮華收回神思。朝著小几上瞥了一眼,奶白色印著團花圖案的方糕放在雕花玉盤中,很是養眼,糕點散發著糯米特有的清甜氣味,讓人聞起來就有食欲。

  這盤四色糕是前些日子她教給俞氏的,但是現在她卻沒什麼胃口。

  「妳吃吧!我不餓。」韓暮華隨手拿來一本書翻看。

  忍冬擔憂道:「五小姐,您不吃東西怎麼行,這兩日,您都瘦了。就算您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肚子裡的寶寶考慮啊!」

  韓暮華有些淒然,她還不知道孩子能不能生下來呢!

  忍冬見她無動於衷,更是憂急,五小姐不知道是怎麼了,突然吃什麼都沒胃口。許多以前喜歡吃的菜式,現在吃了一口就覺得膩味,甚至遇到點兒肉腥味就要吐,女醫也瞧不出來她是什麼毛病。

  於是,她只能讓嫂嫂變著法子做點心給她吃,今日連點心也不想嚐了。

  明日五小姐若還是這樣,她只能派人去通知安豐。

  韓暮華也知道自己這樣對自家身子對孩子都不好,可就是吃不下,吃了也是吐,或許她是得了什麼心理疾病。

  突然,外面有個小丫鬟進來稟告,說是有一對老夫妻暈在了院門口。

  韓暮華只當是當初逃難來的西北災民,便讓忍冬過去施他們一碗熱粥喝,帶他們進院子裡來暖暖。

  不多時,忍冬就回來了。

  「如何,兩位老人家身子凍的厲害嗎?」韓暮華輕聲問道。

  忍冬抬頭看了她一眼,韓暮華孕期三個月後好不容易養豐腴些的身子,這些日子急速的瘦了下去,下巴都瘦尖了,她很憂心,若是五小姐一直這樣下去,肚子裡的孩子就危險了。

  「在前院歇息會兒喝了熱粥已經好多了,這對老夫妻為了聽說五小姐有孕吃不下東西,所以想要給五小姐做些吃的,不知五小姐可允得?」

  廚房是俞氏在管,她不好拒絕這對老夫妻的好意,反正讓他們說了做法,叫俞氏做便是,材料也都是自家廚房裡的,也不怕他們動手腳。

  這樣想後,韓暮華便點頭答應了。

  「你帶他們去吧,菜都讓俞大嫂做。」韓暮華還是很小心謹慎的。

  「奴婢醒得。」忍冬應了急急下去了。

  她也實在是沒法子了,全當是死馬當活馬醫。

  半個時辰後,忍冬就帶著兩個小丫鬟提著食盒進來。

  韓暮華放下手中的書冊,瞧著忍冬將食盒裡的菜式一樣樣端出來。

  頓時房間裡就充滿了辣菜特有的鮮香。

  瞧見是什麼菜後,韓暮華一怔。

  這些菜都是辣菜,好幾道還是李濂最愛吃的。

  她的口味清淡,以前這些紅通通的川菜她聞著就覺得嗆鼻,更別說嚐一口了。

  她與李濂剛成婚時,夫妻二人用膳,桌上還會是「半壁紅江山」。

  可是後來桌上的辣菜越來越少,最後竟然都換成了她愛吃的清淡菜肴,李濂雖然什麼都沒說,她卻知道那都是他吩咐人做的。

  其實,當初不是沒有感動的,只是她不信任,這一切的意義就變了。

  以前從來不吃辣菜的韓暮華,鬼使神差的拿起筷子伸向了面前的那盤紅燒牛肉。

  忍冬瞧了暗暗稱奇,五小姐竟然真的吃了。

  她可是知道五小姐從來不吃辣菜的,原來她提著食盒來還覺得很喪氣,沒想到瞎貓碰見了死耗子,倒是準了。她也聽說過孕婦在懷孕的時候口味會變得獨特,也沒想到韓暮華胃口會發生這麼大的改變。

  這些菜看起來辣的很,實際上也就是微辣,俞氏怕五小姐一個不吃辣的突然吃純正的辣菜會不習慣,所以就做了微辣的。

  忍冬給她添了飯,韓暮華破天荒的用了一碗飯,而且還喝了小半碗酸辣湯。

  實在她以前胃口太清淡了,一點辣菜吃的她眼淚都掉了出來。

  她邊吃邊擦,誰也想不到她吃這些菜的時候,心裡一直想著李濂。

  她有些唾棄自己,都這個時候了,她還想他做什麼,真是沒有出息。

  可是有時候許多感情都是理智控制不了的,孩子的父親是李濂,這是永遠改變不了的事實。

  用帕子擦了眼淚,韓暮華自嘲道,自己原來是這麼懦弱。

  忍冬在一邊瞧著卻是很高興,她指揮著小丫鬟將碗筷收了,「老人家閱歷深,就是有辦法,今兒奴婢可得好好謝謝這對老夫妻,五小姐您好久沒吃這麼多了。」

  韓暮華心裡突然升起了個很奇怪的想法,她想要見見這對老夫妻。

  「妳把兩位老人家請來,我親自謝謝他們。」

  忍冬琢磨著兩個老人也沒什麼武力值,她又在五小姐身邊,不會有什麼危險,便爽快的答應了。

  這對老夫妻還等在廚房裡,聽到主家的夫人傳喚,笑的滿臉皺褶。

  李濂跟在忍冬身後,心口噗通噗通跳的飛快。

  若不是他忍耐力超強,面上早就破功了。

  進了後院,穿過一條長廊,就到了主屋。

  有兩個青衣小丫鬟打了氈簾讓他們進去。

  忍冬還禮貌地攙扶了兩人一下,怕他們年紀大,跨門檻摔著,忍冬笑著道:「我們夫人就在裡間,兩位老人家慢些。」

  李濂低著頭,實則在小心觀察著屋子裡的佈置,他發現,雖然這處農莊外表瞧起來很普通,但是裡面一切的傢俱物什卻都是難得的上品,看來林云鶴花了不少心思。

  想到這,他心裡便堵著一口氣。

  轉過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繡屏風,就到了一個小花廳,屋內燃著沉水香,有安神的效果。

  累絲鑲紅石香爐中青煙襲襲。

  李濂心跳的很快,他垂首時見到上首坐著的女子,露出一雙繡白蓮花的軟緞繡花鞋和淺綠色的裙擺。

  韓暮華見兩位老人家衣著破舊,特別是那老嫗,衣裳層層補丁,竟然沒有一處好布,有些同情。

  兩人要給她行禮,她連忙道:「老人家不用多禮了,忍冬,端兩個繡墩來給老人家坐。」

  忍冬急忙叫小丫鬟端來,放在兩位老人的身邊。

  「今日多謝兩位老人家,我有好些日子吃不下東西了。」

  韓暮華誠懇的感謝道。

  李樂低著頭不敢說話,他雖然妝化的惟妙惟肖,可是嗓音還是男子的,若是別人小心些定會露陷。

  李濂這時候,才抬頭看了久違的心愛妻子一眼,只一眼,他的心口就被撞的生疼。

  他還以為她懷孕變胖了呢,卻沒想到比以前更消瘦,以前臉頰兩邊還有一些沒褪去的嬰兒肥,現在就只有尖尖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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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4 18:45:43 |只看該作者
第222章 如何也逃不過輪迴

  李濂微微抬頭,看到了他日思夜想的妻子。

  韓暮華這幾日心神不寧,臉色不是很好,又消瘦的厲害,瞧起來更加憔悴。

  他抖了抖嘴唇還是壓下了內心的激動和思念。

  「莫不是夫人有什麼想念的人?」

  眼前粗啞的老叟問道。

  醫病醫心,韓暮華在聽到這句話後,渾身一顫,良久,才平靜下來。

  忍冬見老頭一句話就讓韓暮華的心情低落下來,有些不開心,她上前一步打亂靜謐的氣氛,道:「夫人,到了午休的時候了。」

  韓暮華也沒心思再與兩位老人說話,寒暄了幾句,讓忍冬拿了銀兩和一些吃食給兩位老人,送他們離開。

  忍冬攙扶著她進了內室,韓暮華躺在溫軟的床上,一直都沒有睡意。

  直到兩個老人走了很久後,她才覺出一絲奇怪來。

  為什麼這兩個老人做的事,說的話句句都能直擊她內心中最脆弱的部分,要說是誤打誤撞,那運氣也太好了。難道會是別有用心的人?

  這麼想著,韓暮華也覺出一絲警惕來。

  她雖然在盛京京郊,但是目前朝堂上的局勢,她也能大致瞭解,她深深記得祖母以前教給她的話,朝堂就是動向。

  目前林云鶴並不在盛京,而聖上對她虎視眈眈,既然連李濂都知道了她沒死,那聖上也極有可能知道,不管是李濂的人還是聖上的人,如今在她的眼裡,都是對她的威脅。

  今日的兩位老人,太奇怪,她不能失了防人之心。

  想到這裡,韓暮華快速的在心中謀劃起對策來。

  李濂與李樂上了來時的輕便馬車。

  馬車的氈簾放下,隔絕了凜冽寒風。

  但是李濂的心卻熱乎不起來。

  韓暮華孕期蒼白的臉色還在他的腦中徘徊,那時候,他多想要將她摟在懷中安慰。告訴她,她懷著他們的孩子辛苦了。

  可是他不能,為了她和孩子的安危,他現在必須隱忍,甚至瞧見了她傷心的神色也不能安慰一句,相見不相識,沒想到有一天,他也會落得這步田地。

  李樂瞧著黯然失色的主子有些不忍,「二少爺,放心吧。再過些日子。二奶奶就能回府了。」

  李濂寒氣四溢的眸子瞟了他一眼。然後閃過一抹陰嗜,誰害他到這般境況的,連妻子孩子都不能相認,他定要那人千倍百倍的還回來!

  「快些回府。我還有事要安排。」

  李樂苦哈哈的皺著臉,點頭吩咐外面的車夫將馬車趕快些,心裡為惹了二少爺的那位默哀。

    ※※※

  安泰十七年十二月。

  風雪隆冬。

  二皇子在西北力抗原鎮南大將軍所率領的反軍。直至十二月中旬,才獲得首戰大捷!

  連續奪得西北三縣兩郡。

  但是軍師林雁山之子林云鶴卻在戰中中了流箭,受了重傷。

  營帳中。

  床邊坐著安豐,正將軍醫剛剛熬的藥餵到他嘴邊。

  林云鶴昏迷了兩日,昨日傍晚才剛剛醒轉,可是傷情卻不容樂觀。

  醒來後,也是清醒時少。昏睡時多。

  他原來俊美的鳳儀早就蕩然無存,昏迷時只能靠些湯藥維持性命,現在已然瘦的脫了骨,嘴唇起皮泛白,眼神也黯然無光。呼吸更是微弱短促。

  安豐見到自家少爺這個樣子,也忍不住落下了眼淚。

  「少爺,您張張嘴,喝一口吧,軍醫說,您只要能喝下去藥,傷勢就能痊癒。」安豐喉嚨嘶啞道,從今早開始,林云鶴已經喝不下去湯藥了。勉強就尖嘴壺餵一點進去,但這樣又怎麼夠!

  林云鶴艱難地扯扯嘴角,向著安豐搖搖頭,示意他不用做無用功了,他喝不下去。這一箭傷到了內臟,根本就不會好了。再加上以前在山西受的傷,他的情況不容樂觀。

  即使自己不願意相信,他也不得不面對現實。

  他明白,這次想要安然活下來怕是不可能了……

  林云鶴內心苦澀,到底還是逃不過命運的捉弄嗎?

  上一世,他是得了絕症而亡,本以為這一世逃過了,但卻是另外一種死法……

  當初他若是不急著去山西狠拼,不受傷,今日中了流箭也不至於要了他的性命,是不是什麼事早就在冥冥中決定了。

  他努力了兩世都無法與韓暮華在一起,到底終是要錯過了。

  他慶倖在盛京的時候,韓暮華沒有答應他,沒有接受他的感情,否則,等到後來,也只會是他的一堆白骨了。

  「安豐,把我扶起來。」林云鶴艱難道。

  安豐放下手中的藥碗,小夥子臉色都是哀容,「少爺,您放心,吳軍醫醫術很是高明,您一定會好的。」

  林云鶴聽到他的安慰,只是釋然的笑了笑。

  「拿紙筆來,我有些話要交代,你記下來。」

  安豐心口一震,但還是聽從他的安排去拿了紙筆,回到他的床邊。

  他揩了眼角的淚水,笑著道:「少爺,您要寫家書嗎,也是,您都有一個多月沒給盛京送信了呢!」

  林云鶴也不說破他,他現在心神只能保持少許時間的清醒,他必須在這個時候,將他還記掛在心上的事情交代好,不然哪一次,他一睡便醒不過來,就再也沒了機會。

  「我有些渴。」林云鶴的眼皮聳拉著,明顯這樣輕微的動作就已讓他負累不堪。

  「好,少爺,小的這就給您倒水。」安豐站起來,在背對著林云鶴的時候,深深吸了口氣,壓下內心翻湧的悲傷,去將小几上的茶水端了過來。

  林云鶴其實什麼也喝不下去了,他只能用小勺給他乾燥的唇上抹了點水漬。

  「好了,現在你把我說的都記下了。」

  安豐用力地點點頭,他抿了抿唇,拼勁全力才壓下翻湧到咽喉的哽咽。

  北風打著呼哨猛力的吹著,少將軍的營帳裡,燈火亮了一夜。

  二皇子、林軍師還有二皇子麾下多位猛將都留守在營帳裡一整夜。

  直到東方微微露出魚肚白。裡面終於傳出了隱隱壓抑的哀嚎。

  這不是女子的哭聲,而是男子悲痛欲絕的哽咽,那個這些年,在身邊堅強的長大,用稚嫩的肩膀挑起一切的年輕男子,竟然就這麼離世了。

  這一天,所有將士的兵器上都綁了一條白色的布條,用來祭奠死去的少將軍。

  營帳中,默然坐在床邊的中年男子,一夜之間。好似白髮蒼蒼。老了十歲。

  當朝的國手、名臣在這個時候卻僅僅只是一個失去愛子的悲痛父親。這麼多年的謀劃。眼看就要位極人臣,在林云鶴死去的一瞬間,所有一切的嚮往和報復都化為青煙。沒有了兒子,他不知道他謀得這樣的地位還有什麼用。

  這一瞬。他竟然希望自己僅僅是個邊城的太守,安於一角,若是可以再次選擇,他一定不會選擇回盛京!

  李頤披著栗色貂皮披風站在不遠處,他臉色蒼白的看著眼前的情景,枯井無波的眼眸深處卻是深深的羨慕。

  他羨慕林雁山與林云鶴之間的父子之情,這樣的情感,他一輩子也不會得到。

  不管是在曹國公身上,還是在那個人身上。他從沒有體會過。

  那人知道了他是他的子嗣後,第一時間不是來探望自己,也不是向自己噓寒問暖,而是一心想要為他謀得這天下間唯一人的高位。

  他可曾問過他,他想要這個位子嗎。他願意接受他強加給他的一切嗎?

  他想要獲得的其實很簡單,只是一個親生父親的關懷和愛護,甚至真誠的訓斥而已。

  李頤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苦笑,還有別人從未在他臉上看到過的一抹恨意!

  林云鶴隕歿的消息被送回盛京後,無論是韓國公府還是林府,都震驚不已。

  這場爭權奪利的大戰,幾乎奪去了韓從蓉的所有生命力。

  聽到這個噩耗後,韓從蓉一病不起,韓老國公和老夫人也是滿臉不敢置信。

  出乎所有人意料,韓暮欣卻很平靜,她現在老實多了,只是每日留在自己的院中,做些針線,有時念念佛,過的生活根本就不像一個未出嫁的貴女,反而像是心死之人。

  只要她不鬧騰,老夫人根本沒心情管她。

  自從女兒去世後,和煦長公主很少回韓國公府,有大半日子都是在長公主府中住的,不但如此,她也不讓韓凜回府。

  還將三房的幾房妾室都接到了長公主府中,好似想要與韓國公府斷絕來往一般。

  林云鶴身死的消息,韓暮華並不知道。

  自從那次懷疑兩個老人的身份後,韓暮華親自決定離開盛京京郊。

  彼時,安豐已不在盛京,而是回了西北幫助林云鶴,身邊只有忍冬和林云鶴留下的一些人手。

  韓暮華做事謹慎,這一搬離,竟然連李濂的人都未發現,等到再次查探時,農莊中早已人去樓空。

  李濂在得知這個消息後,大發雷霆,領罰的人連李樂也在內。

  李樂也著實愧疚,他們竟然連一個懷著孕的大肚子孕婦都沒能看住。

  其實,這件事也不能太怪李樂。盛京暗流湧動,隨時都有可能爆發,李濂的許多手下都在注意著動向,負責二奶奶這邊的人手就少了下來。韓暮華的肚子越來越大,到了十二月,便六個月了,誰能想到六個月、大腹便便的孕婦會突然消失!

  李濂原先懷疑是林云鶴動的手腳,可是他在盛京中的手下並沒有查到林云鶴的異動,緊接著便傳來林云鶴身隕的消息,李濂吃驚之餘更加肯定韓暮華突然消失與林云鶴無關。

  他深邃的雙眸瞇了起來,若這件事不是聖上派人做的,那便是韓暮華自己的謀劃!難道被她看出些什麼來了嗎?

  一直知道他的妻子也是個會算計的,但是卻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她會突然逃走!

  李濂捏了捏拳頭,磨著後槽牙,韓暮華懷著他的骨肉,這輩子還想要逃脫他的手掌心,簡直就是想的美!

  現在林云鶴也死了,誰還敢跟他搶老婆!

    ※※※

  盛京臨城通州。

  城西一條小巷中。忍冬拎著籃子推開了一戶小院半新的院門。

  溫暖的陽光照耀下,院中的天井旁坐著一個挺著肚子的清麗女子,手上拿著本話本在看,還時不時皺眉。

  忍冬連忙放下竹籃,一把將韓暮華手中的書抽走,惱怒道:「五小姐,書不許看了,小心自家身子!」

  韓暮華苦笑著搖頭,她那日將自己的計畫說了,忍冬想了一夜才答應她。

  林云鶴在西北這個時候根本就分不出其他的心思來照應。就連安豐都走了。又聽韓暮華說盛京城用不了多久就要變天。更覺得即便是待在郊外也不安全,這才小心安排下來,帶著幾個信任的護衛,偷偷來到了臨城通州。

  這一住就是大半個月了。

  她什麼事都不讓韓暮華做。將韓暮華憋得要死,她又不能出去轉悠,只能沒事的時候偷偷看兩本話本子,如今,忍冬書也不讓她多看了,真是要悶出病來。

  「忍冬,等我將孩子生下來,開兩個鋪子玩可好?」

  忍冬就坐在院子裡與俞嫂收拾起來籃子裡買回的蔬菜肉類,聞聲頭也不抬道:「五小姐手上還有少爺給的銀樓呢。要是想做生意,將銀樓從陶管事手裡接過來便是。」

  韓暮華僵硬地扯扯嘴角,「直接從別人手裡接過來現成的生意多沒意思。」

  「奴婢看五小姐是吃多了,力氣沒處使吧!」

  忍冬與她時間相處長了,膽子越發的大。若不是這是林云鶴特意安排在她身邊的丫頭,她都要以為她要造反了。

  韓暮華擺弄著自己的手指,漫不經心道:「妳若是不稀罕,我便與俞大嫂一起開店,這些日子,我們可是研究了不少新點心。」

  在一旁俞氏聽雙眼一亮,「五小姐說的是真的?」

  「那是當然,我什麼時候說過假話。」

  忍冬被噎,她瞧了一眼嫂嫂眼中的嚮往,閉了嘴。

  嫂嫂一直不願再嫁,不管她怎麼勸都不行,忍冬知道她是捨不得自己孤身一人,要陪著她。但是她也不能就這麼瞧著嫂嫂這樣一直浪費年華。

  或許給嫂嫂開個店,讓她做她喜歡的事,會讓她的生活除了她自己也多一分光彩。

  韓暮華知道她已經說動了忍冬,溫暖的陽光鋪在她身上,她摸著肚子,吃了大半月的辣菜,她既然完全變了口味,現在是無辣不歡了。

  想起來以前在曹國公府裡,每日再忙還要回來陪她用膳的男子,韓暮華的笑容漸漸消失在嘴角。

  已近除夕夜,盛京城中卻沒有一點喜慶的氣氛。

  空曠的街道上沒有一個人,就連平日裡的打更人也不見了。

  大皇子一黨在二十九這晚叛變逼宮。

  因為前幾日,二皇子殺退鎮南大將軍的部隊,將其重新整編,正要班師回朝!

  皇后窮途末路,這是被逼急了。

  二皇子這次鎮壓西北動亂,又斬除了叛黨,這樣的偉功,即便是他流落在外多年,也不會被人詬病了,他完全與大皇子有了一奪之力。

  而聖上又是那般偏心,可想而知,等二皇子順利回朝,定然是人生贏家了,還有大皇子和皇后什麼事兒!

  所以皇后義無反顧的反了,並且聯合賢妃,將整個盛京城控制在了手中。

  太后和和煦長公主都被軟禁了起來。

  韓國公被逼上梁山,本就孱弱的聖上已經危在旦夕,若是二皇子不儘快回京,那江山以後就沒他什麼事兒了。

  李濂站在帝王的床邊。

  聖上已經油盡燈枯,若不是蔘湯吊著一口氣,這個年也是過不去了。

  明黃的帳幔被掀開,聖上見到李濂時,臉上激動的直抽抽。

  他眼瞳渾濁,顯然時日無多。

  李濂瞧著這個一生殺伐果決,又疑心病重的帝王,皺起了眉頭。

  聖上嘶啞著嗓子道:「你來了……」然後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出的血順著嘴角滴落在繡著金龍的錦被上,分外的豔麗。

  李濂瞧了一刻,還是將帳幔掛起,朝著床邊走了一步。在一邊拿了明黃的帕子給他抹去了嘴角的血跡。

  聖上輕笑了一聲,「這麼多年,你還是對朕有心了。」

  他一句話出來,李濂立即捏緊了手中的帕子,冷笑。

  聖上看向帳頂,長長的出了口氣,彷彿要將肺腑之中的濁氣全部吐出一樣:「朕這輩子只後悔兩件事,第一件就是不該太過疑心,讓身邊一個可用之人都無,第二件便是對不起樂瑤母子。希望朕崩後。到了地府。樂瑤不要怨朕。」

  李濂對聖上的懺悔嗤之以鼻。

  「你一定是極瞧不起朕吧,朕也瞧不起自己,只希望,朕在最後這些日子的補償能夠彌補頤兒。這樣,朕到了地下也能給樂瑤一個交代了。」

  越是強大的人越是自以為是,李濂這才發現面前這個男人的可悲。

  但這都是別人的人生,再後悔,又與他何干,他本就自私,只要自己所愛的人平安順遂便好。

  「我不想聽你這些話,我只問你一件事。」李濂冷聲道。

  聖上狠厲地看了他一眼,只是他現在纏綿病榻。往日裡的犀利的眼神現在早已失去了那股震懾力。

  他不太高興李濂打攪了他的回憶,可是除了瞪人他已經不能奈何眼前的男子了。

  「也罷,如今朕有事要求你,還能擺什麼譜呢?有什麼儘管問吧,只要是朕知道的。便告訴你。」

  見床上的男子識趣了,李濂才開口,「韓暮華在哪裡,是不是你派人劫走的?」

  聽到他問這個問題,聖上臉色一僵,然後心中數百個念頭劃過,渾濁的眼中才閃過一抹算計,「想知道,朕可是有要求的。」

  「我便保你性命三日,三日後,二皇子不能趕回宮中,也於我無關了!」李濂陰冷著臉色瞧著他。

  聖上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但是這回臉色卻帶了絲笑,「不是,朕都自顧不暇,哪裡還有時間管你的妻子。」

  李濂審視著他的神色,可是聖上喜怒不形於色那麼多年,他也看不出什麼破綻。

  他臉色一沉,留下一句「好自為之」便離開了皇宮。

  李濂走後,聖上的臉色這才沉下來,隨即又嘔出了一口血,他哆嗦著用袖口將血跡抹掉,陰冷的笑了一聲。

  再強大又能如何,還不是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找不著,還不是與他一樣,真是痛快啊!

  他祝他們有情人終陰陽兩隔,就像他與樂瑤一樣,哈哈哈哈哈!

  聖上一陣癲狂的大笑後,抑制不住咳嗽,他衣襟上全沾了血跡,然後他顫抖著手,從瓷枕裡抽出一封聖旨,滿意的看了一遍,最後又將聖旨收了起來。

  平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平緩著胸腔內翻騰的氣血。

  除夕夜,大雪紛飛。

  韓國公府中,絲毫沒有過年的氛圍。

  韓老國公和世子爺清早就被招入宮中,直到天黑也沒有回來,整個盛京城全部戒嚴,到處都是大皇子的軍隊。

  賢妃娘娘的寢宮中,皇后坐在主位,身旁是賢妃娘娘。

  皇后再一次看了韓老國公一眼,這才憤憤甩袖離開。

  賢妃滿臉難堪,她盯著下首的祖父,滿面悲戚,再也忍不住,道:「祖父,您知道那時候是誰害了我的孩兒嗎?這麼多年在宮中,若是我還沒看懂,我便枉活了這麼多年。那個人根本就沒有情,他連自己親生的皇兒都能殺死,您到這個時候還要維護他嗎!」

  賢妃滿面的淚痕,她期待了那麼多年的孩子,本以為可以承歡膝下,卻還未出生就被扼殺,叫她怎麼能不心痛。

  韓老國公又何嘗不知那件事的真正的後手是誰,可是這新帝踐祚之事,哪裡是憑著恩怨來選擇站位的。

  他們身後不僅僅是韓國公府,而是韓氏整個家族!一旦這步走錯,那將是整個家族的覆滅,上百年的基業毀為一旦。那麼他就是整個家族的罪人。

  韓老國公還沒那麼傻,他哀嘆一聲,「琳兒,祖父知道妳苦,但是事關家族,祖父不得不謹慎考慮。」

  賢妃娘娘站起來,突然在韓老國公面前跪了下來:「琳兒保證,等到事成之後,大皇子定會封賞我族!」

  「琳兒,妳這是幹什麼!妳可知道,妳這一句話,就是我族幾百來口的人命啊!」

  韓老國公想要扶她起來,但是賢妃娘娘執意不肯,「祖父若是不答應我,我就不起來!」

  身邊一直沉默的世子爺韓慈怒道:「琳兒,妳怎麼能這麼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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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4 18:46:02 |只看該作者
第223章 終曲

  賢妃娘娘不敢置信地看著父親,然後哀聲道:「父親,您居然說我自私,我若是自私便不會同意你和母親來這樣的深宮之中了,為了家族,我放棄了我的感情,掩藏了本性,現在,你居然說我自私!哈哈!」

  世子爺韓慈聽她這麼一說,心中一苦,反駁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當初確實是為了家族,他們才將早有了心上人的韓暮琳送入宮中固寵的。

  即便是斷情絕愛了,韓暮琳也一直沒有一句怨言,因為她知道,這是她作為世家嫡女對家族的責任。

  從來都是無法逃避的。

  她並沒有錯。

  韓老國公也是長長的嘆息了一聲,本就白髮蒼蒼的老者,在搖晃的燈影下,更覺得老態龍鍾。

  許久之後,韓老國公才道:「琳兒,讓祖父和妳父親想想可成,明日就給妳回覆。」

  賢妃娘娘遲疑了一刻,道:「那祖父和父親今夜也不要回府了,這麼晚了,這幾日城中戒嚴,不安全,便由晚輩給你們安排一處歇下吧!」

  韓老國公心中澀澀,看來她這個孫女還是不相信他們。

  罷了,罷了,誰叫家族欠著她的呢!

  不一會兒,賢妃娘娘的貼身女官就進來,賢妃娘娘在她的耳邊吩咐了幾句,然後女官就帶著韓老國公和世子爺去了一處宮殿歇息。

  正月初一,盛京城整個籠罩在一片雪光之中。

  銀裝素裹內,卻是死氣沉沉。

  沒有往年喜氣的鞭炮,也沒有熱鬧的市集,就連家家戶戶的院門都是緊閉的。

  韓老國公一直到初二都未回府。

  初三這日,世子爺韓慈乘著宮中的馬車回轉。

  匆匆入府,什麼地方都沒去,直奔了懿祥閣。

  暖閣的窗戶開了條縫兒,老夫人正坐在暖烘烘的炕上朝著窗外看,院中的那棵老桂樹被白雪壓著。白雪中透出點點枯黃。

  桂樹是四季常青的樹木,但從今年秋季以來,這棵百年老桂就越顯頹勢,如今竟然有瀕死的徵兆。

  老夫人右眼皮一陣跳動,心裡也咯噔了一下。

  難道說韓國公府的氣運真的要到頭了嗎?

  桂嬤嬤掀了氈簾急匆匆進來,「老夫人,世子爺回來了。」

  老夫人眼睛一亮,「快些叫他來懿祥閣,老身有話要問他。」

  「老夫人別急,已經朝著這邊過來了。」

  老夫人聽後頷首。便安心坐在炕上等著大兒。

  桂嬤嬤瞧她面上抹不去的憂色。知曉她正在擔憂韓老國公。在心裡嘆口氣安慰道:「老夫人,有賢妃娘娘在宮中,您還怕國公爺有什麼不測嗎?」

  這句話不但沒有撫慰到老夫人,反而更加讓她憂心。她沒有說,正是因為賢妃娘娘,韓老國公才會有危險吶!

  不一會兒,韓慈就到了懿祥閣。

  桂嬤嬤將伺候的丫鬟們都遣了出去,自己親自守門。

  韓慈茶水也顧不得喝一口,「咕咚」就在老夫人面前跪了下來。

  眼眶瞬間就紅了,「母親,都是孩兒的過錯,養了這個不孝女!」

  老夫人心裡也一陣的往下墜。「你們未勸動琳兒?」

  韓慈艱難的點點頭,賢妃娘娘和瘋了一樣要為自己死去的孩子報仇,心裡哪裡還有韓氏幾百口人!為了報仇,她都把主意打到了母家!

  老夫人也很寒心,「你父親已經有了決定?」

  韓慈擦了把老淚。聞言說話更是艱澀,「是的。」

  手中端著的茶盞晃了兩下,溫熱的茶水潑在手上,老夫人也沒有感覺,「他可是要那樣做?」

  「是。」韓慈哽咽道。

  老夫人臉上突然現出了一抹釋然,「你也莫要難過了,這是你父親早就想好的決定。去準備吧!」

  韓慈震驚地盯著自己的母親,「母親,難道您也沒有辦法嗎?」他的母親謀略從來都不輸於男子的啊!

  「你父親都無法,被強逼著走到了這一步,我又有何法子。」老夫人的聲音裡帶著深深的無奈和傷痛。

  「是兒子沒用,連累了韓國公府。」韓慈低頭。

  「不關你的事,去做事吧!莫要來不及了。」

  「兒子告退。」

  儘管知道結局,但是韓慈在踏出這個門時已抹去了淚水,恢復了往日的神色,往後這個府門,便要靠著他來扛了,這個時候,他不能倒下。

  他要為了妻子、老母、兒女撐起一片天來。

  夜,黑沉靜謐,彷彿蟄伏著的一隻凶獸。

  盛京的京郊,大批的部隊隱蔽在黑暗中,然後在所有人都沉寂在夢鄉的時候,盛京城瞬間像是炸開了鍋。

  火光、軍隊、殺戮聲還有兵器碰撞的錚錚聲響。

  到底只是一些雜牌軍,就算是盛京中的守軍被大皇子控制在手中,也敵不過西北抗戰的十來萬精兵良將。

  盛京城一破,二皇子的軍隊勢如破竹,半個時辰就挺近了皇宮。

  京城被無數個火把照亮,見證著這場叛亂的洗禮。

  大皇子和皇后慌忙從皇宮中逃走,林雁山親自帶兵追擊。

  乾清宮中,裹著寶藍色灰鼠皮襖的李頤頂著寒風站在殿外,瞧著裡面的明明滅滅的燈光,卻始終沒有勇氣進去。

  「二皇子,皇宮中所有叛黨皆已經斬除,韓國公已在朝陽宮自刎謝罪。」

  身邊有副將向他彙報著宮中的情況。

  李頤擺了擺手,示意他知道了。

  守在門口的內監見他身形單薄,臉色蒼白,巴結的上來討好道:「二皇子,聖上還在裡頭呢,這外頭冷,去裡面坐坐吧!聖上肯定非常思念您。」

  李頤沒說話,甚至是臉上的表情也未變。

  那內監尷尬的僵硬在原地,過了許久之後,這才灰溜溜地退了下去。

  也不知道他在殿外站了多久,只是覺得身體沒有一絲溫度,好似呼出口的氣息都是冰冷的。

  耳邊突然響起一個男子的聲音。

  「你不進去看看嗎?他可是在等著見你最後一面。」李濂從他身後走出來道。

  李頤皺著淡眉看了他一眼。「你怎麼在這裡?」

  「你以為不是我,在皇后和大皇子的手中,他能活到現在嗎?」李濂淡淡笑道。

  那笑容看似溫和,深處卻透著嗜血和恨意。

  「你會這麼好心?」

  「畢竟做了多年人臣,也算是給他的回報吧!」李濂面不改色的說。

  「你若是再不進去,我可不敢保證,他還能撐得住。」

  李濂這一句話一出口,李頤看了他一眼,這才堅定的邁出了步伐。

  盯著年輕男子瘦弱的背影,李濂嘴角揚起了一個詭異的弧度。敢算計他的妻兒。那他便讓他直到死時也是痛苦的!

  這麼想著。再也懶得看這殿門一眼,消失在風雪中。

  乾清宮內殿,即使味道濃重的龍涎香也遮蓋不了腐臭的血腥味。

  李頤病體多年,對這種血腥味很是敏感。

  他尋著這種味道來到明黃的床前。

  眼睛一掃。見繡著金龍的錦被上都是血跡時,他的臉色變也未變。

  許是聽到了輕微的腳步聲,床上的人艱難地撇頭朝著外面看來。

  在看到那個與印象中女子有五分相似的年輕男子時,本來黯淡的眼瞳中一抹華彩閃現,「頤兒?!」

  聽到床上的男子呼喚自己,李頤冷著臉朝著床邊走近了一步。

  枯朽的帝王近乎於貪婪的看著這張臉,然後乾涸的眼中變得潮熱,最後竟然流下了淚水,「頤兒。都是父皇不好,讓你受苦了!」

  李頤仍然沒說話,只是冷冰冰地看著他。

  「如今父皇將屬於你的東西都給你,你娘親泉下有知,定然會開心非常的!」

  聖上像個邀功的孩子一樣看著他最心愛的女人給他生的孩子。

  李頤的眸光閃了閃。終於開口問出了第一個問題,「你——可是真心喜歡娘親?」

  聖上被愛子的這個問題問的眼瞳一縮,然後猛烈的咳嗽起來,血順著他的嘴角流到脖頸裡,李頤卻好似未見到一般,擦也不幫擦一下。聖上眼裡有些失落。

  「朕怎會不喜歡你的娘親,朕愛她就像愛惜自己的生命一樣。」

  「你那為何當初還要拋棄她!」李頤幾乎是惡狠狠的吼道。

  他在曹國公府過的日子,二十年沒有人關注,連懷念娘親都只能對著一個上了鎖的院子。

  「朕……朕當初有難言之隱……」

  那時候他內憂外患,登位沒多久,根基不穩,就算是再喜歡冷樂瑤,也不敢將一個煙花女子帶回宮中冊封封號,冷樂瑤又極度的高傲,如此兩人才會形同陌路。他卻不知道,那時候,冷樂瑤已經有了他的骨肉!

  「什麼狗屁難言之隱,你要是真心喜歡娘親,就不會在乎這些,想要權勢又想要美人,世上哪裡有這麼好的事,說來說去,你根本就不是真的愛我娘!」

  李頤歇斯底里道,幾乎是要將憋悶在心裡二十年來的鬱氣全部發洩出來,一口氣說完,他身體搖晃了兩下,扶住了床柱才穩定了身形。

  怒火讓他急喘,他險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聖上沒想到自己最期盼的這個兒子竟然這麼看待他,當即一口血嘔出來,將枕頭染紅。

  寢宮中,靜的嚇人,李頤控制住情緒後,才再次抬眼瞧著他這個親生父親。

  聖上已經進氣多出氣少了,他眼瞳中迴光返照的泛著一絲亮光,在生命將要終結時,再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

  他困難的朝著床裡扭了扭頭,嘶啞道:「枕下有朕留下的遺旨,這份遺旨太傅已經看過了。」說著說著,聖上又咳嗽了兩聲。更多的血從他的口中溢出,滿室都是枯萎的血腥味兒。

  他這個帝王現在唯一能給兒子留下的,就只有他這一生最為寶貴的基業,也就是這個江山。

  李頤卻是淒涼的冷笑,怎麼,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怕他換了聖旨嗎?何必將太傅也看過告訴他。這是在威脅他?真是個好父親啊!

  聖上眼中的光芒漸漸暗淡,他緊緊盯著兒子,有些期待的喃喃道:「頤兒,在朕最後的時間裡,你能不能叫朕一聲父皇?」

  突然,臉色蒼白如紙的李頤哈哈大笑起來,「聖上,你不配!你真的不配!」

  「頤兒,你……」聖上眼睛突然大睜,不敢置信地盯著李頤。

  李頤笑著。卻滿身透著冰冷。他再次上前一步。然後坐在了聖上的床邊,慢慢地俯下身子,好像怕聖上聽不見他說話一樣,輕柔地與他的眼對視道:「聖上。你太自以為是了,我真是後悔,真是後悔怎麼會是你的骨肉,如果能選擇,我一點兒也不想和你有關係。你知道嗎,我恨透了你,你覺得這江山在你眼中是最寶貴的,但是在我眼裡,它什麼都不是。你將它強壓在我的肩上。可問過我願意了嗎?你知不知道,你根本就不配做為一個父親,你連你兒子想要的是什麼都不知道!我替我娘感到噁心!」

  李頤說話的語速非常慢,甚至語調也是平緩的,但是這席話就像一個個冰刀戳中床上男子的心窩。他眼睛越瞪越大,眼瞳裡的光芒正在渙散,臉上滿是驚愕。

  李頤根本就不為他的神色所動,他彎了彎嘴角,「你為我做的,我從來都不稀罕,也永遠不會原諒你!你不配做我的父親,即便你死了,我也不會叫你一聲!」

  終於,床上的人在絕望、悔恨和驚詫中生命的最後一絲氣息也流逝掉,這位自以為是的帝王到死都沒有閉眼,他從未料到,他生命中最為寶貴的權勢在別人眼裡卻什麼也不是,甚至換不來自己親生兒子的一聲呼喚。

  他這一生,作為父親和丈夫註定都是失敗的。

  盯著床上沒了聲息的人,李頤心弦整個一鬆,然後跌倒在床上,無力的大笑起來。

  朝綱整肅,聖上駕崩後,二皇子即位,改國號為錦泰。

  那封聖上留下的遺詔,最後被太傅當朝宣讀。

  遺詔中竟然要讓德妃娘娘跟著殉葬!

  二皇子登位後,和煦長公主和太后被放出。

  不過太后卻被架空了實權,和煦長公主也被撤除了封號。新帝雷霆手段,誰也不敢有異議,再加上和煦長公主本就招人嫌,對她,盛京中各大名門早就有了微詞,現在這麼處置沒人反對。

  賢妃娘娘與皇后勾結逼宮,但是念在韓老國公寧死自刎敬國的份上,韓國公府才逃了一難,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韓國公府被褫奪封號。

  這次韓霖在西北之戰中表現突出,又有魯氏大義救夫,在盛京中成為了一樁美談。

  韓霖獲封了從三品一等護衛,且因為魯氏真情,一趟西北之行卻讓他性情大變,也算得是因禍得福。讓韓國公府二房有了些盼頭。

  因為賢妃娘娘的緣故,和煦長公主逼迫韓凜與韓國公府斷絕來往,新帝踐祚後,韓國公府被赦免,但是老夫人卻再不願認韓凜這個兒子,將他逐出家門!

  新帝要封林雁山為新任太傅,林雁山竟然當朝拒官,並且要求回西涼。

  在滿朝官員的挽留下,誰也不想到,新帝卻准了他的請求。

  林雁山帶著妻子告別了韓國公府眾人,匆匆踏上了歸途,夫妻兩人懷中抱著的是兒子的骨灰,若是能有下一世,他們發誓再也不踏進盛京城一步。

  曹國公也辭了官職,自從知道李頤是二皇子後,李宇又被聖上所傷,他便對朝堂失去了興趣。

  曹國公是武將出生,李宇也醉心軍營,朝廷中的鬥爭本就不適合他們,何不激流勇退,做一個安樂侯。

  這麼些年,他在朝堂上失去的東西還少嗎?何況現在是李頤掌權,曹國公府對他到底還是虧欠的。

  乾清宮中,那身龍袍早換了人,李濂立在殿下,看了一眼這個滿面病容的新帝,嘴角勾了勾。

  「怎麼也沒想到,這個位子會是你來坐。」

  李頤古井無波的眼神瞥了他一眼,「二哥可要留下來幫朕?」

  「那怎麼敢,錯誤怎麼能犯兩次。」已經有了先帝的前車之鑒。李濂才不想再被算計利用一回。

  「那些事臣都交接好了,以後臣便與這個朝廷無關了。」

  「你倒是走的乾脆,嫂子可有尋到?」李頤翻閱奏摺的手一頓,平靜無波的眼裡閃過一絲少見的溫柔,那個第一個關懷自己的女子,他到現在都記憶猶新!

  那日在淑景軒院門前,她笑的那樣溫暖明媚,就這麼毫無預兆的在他灰暗的生命力撒下了一縷亮光。

  李頤深吸了一口氣,暗示著自己不能想,也不應想。可是那股迫切的希望好似要衝破土壤生根發芽一般。

  這樣美好的女子要是在自己身邊該多好!

  這個念頭一出現。李頤內心就一震。他不敢想像自己會生出這樣的想法。

  可是他就是克制不住,一旦這個想法形成就如一個魔鬼瘋狂席捲著他。

  好不容易才壓下心中難耐的渴望。

  儘量平靜的對李濂道:「二哥可要朕借些人手給你?」

  李濂幽深的眸子裡一道厲光閃過,婉拒了新帝的好意,「聖上方登基。還有許多事等著您處理,臣哪裡還能麻煩您,左右臣無事,便慢慢找吧,總有一日能找到的。」

  「那朕便祝二哥和二嫂早日團聚。」

  「多謝聖上,臣告退。」

  李濂在轉身的瞬間,臉色已經黑沉,在這一刻,他決定這輩子也不踏入朝堂。韓暮華只能是他的,即便是帝王覬覦他的妻子,也不行!

  李頤抬頭盯著李濂筆直的背影,腦海中是那個女子笑顏如花的影像,最後。他放下了手中的朱筆,長長的嘆了口氣,無奈的自言自語:「罷了,何必又要讓世上多一個冷樂瑤呢!」

    ※※※

  二月的通州,春已歸。

  韓暮華挺著八個月的大肚子站在院內,翹首盼著院門。

  今日忍冬一大早就出去買菜了,已近中午,竟然還沒有回來。

  俞氏在她身邊攙扶著她,滿臉的擔憂,「五小姐,進去歇著吧,外頭涼!」

  韓暮華皺眉,新皇登基,普天同慶,但是她遲遲沒有林云鶴的消息,今日一早她便讓忍冬去打聽打聽,誰知道,打聽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再等等,我沒事,大夫也叫我無事時多走走的。」

  俞氏沒法,只好讓小丫頭進裡屋取一件白狐裘披在她身上。

  突然院門處傳來叩門聲,韓暮華一喜,忙叫小丫鬟去開門。

  等到瞧見踏進來的是男子的靴子時,韓暮華眉頭一皺,然後就見到披著鴉青色錦緞披風的李濂立在門口。

  韓暮華怔怔地站在原地,然後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扭頭就朝屋裡走。

  「暮華!」

  再次見到妻子,李濂心跳的飛快,他的視線就像是黏在了她身上,不能移開,他恨不得立即跑到她身邊,將她攬進懷裡。

  韓暮華心裡慌亂無比,匆忙開口,「俞大嫂,這個人我不認識,快叫護衛將他趕走。」

  她沒有發現,再次見到李濂,她心底早就沒有了害怕,而是滿滿的酸澀和莫名的心安。

  李樂向著身後的人使了個眼色,頃刻,就有一小隊人進了小院,俞氏想要阻攔李濂進屋,但卻被他一個陰冷的眼神盯的愣住。

  韓暮華掩耳盜鈴般的坐在床邊,李濂快步走進去。

  在她跟前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住了腳步,韓暮華低著頭,只能看到他的鹿皮靴子。

  她聽到李濂低沉磁性的聲音,「暮華,跟為夫回家吧!」

  韓暮華抬了抬頭,見他將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她惱怒地瞪他,此地無銀三百兩的道:「這個孩子不是你的!」

  她一句話逗的李濂輕笑起來,他突然地坐在她身側,無視她的掙扎,然後輕而易舉的將她抱進了懷裡,寵溺道:「是,不是我的,是我們的孩子!」

  沒想到這個人這麼無恥,韓暮華氣鼓鼓地盯著她,忽然,她眼角一澀,淚水就流了下來,眼前的男子還是像記憶中一樣,只不過瘦了許多,兩頰都有些凹陷。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撫摸著李濂的俊臉,委屈道:「你怎麼到現在才找到我,才來接我!」

  原來她是這麼渴望他啊!

  即使在心裡一遍遍的欺騙自己,可是再發現自己換了口味的時候,她知道,不管怎樣,她還是放不下他,一直以來,都是她自欺欺人而已。

  韓暮華在心裡說服自己,那就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

  李濂小心地調整了一下她的姿勢,讓她在他的腿上坐的更舒服一些,然後輕柔地摸了摸她的肚子,給她擦去眼淚。

  「誰說為夫沒來找妳,妳可記得妳見的那兩個老人?」李濂低頭在她的髮上落下一吻。

  韓暮華訝異地看著他!那個老叟竟然是他扮的!

  李濂頗為無奈的嘆息一聲,「因為害怕聖上會對妳下手,為夫得知了妳的消息後,一直按捺著,可又實在思念,便與李樂假扮成老夫妻,去農莊中看妳。」

  聽到這裡,韓暮華臉上閃過一絲羞赧,那他不是連她吃辣菜都知道了。

  李濂見到她低垂的頭,臉頰上一片緋紅,抱著她悶悶的笑出聲。

  「那宜寧郡主的婚事是怎麼回事?」韓暮華終究還是最在乎這個。

  提到這件事,李濂也嘆口氣,「我當初與先帝約定,送二皇子去西北,他便答應攔住太后強加給我和宜寧郡主的婚事,但是我沒想到聖上言而無信,不但加害於妳,還任由太后下了賜婚懿旨。」

  韓暮華聽到這,也都反應過來,當初曹國公夫人怕也是沒辦法,被太后和和煦長公主逼迫的。和煦長公主和宜寧郡主那對極品母女,仗著太后的聲威,到處欺壓。

  「這麼說宜寧郡主是你怕人暗殺的?」

  李濂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算妳聰明!為夫有妳就夠折騰了,哪裡還敢娶什麼旁人!」

  其實,冷靜了這麼久,當初的許多事情她都已經想開,只不過就差李濂的一個解釋而已。

  她輕輕地將後背靠在李濂堅實的胸膛上,然後喃喃道:「逸之,是不是三表哥已經死了。」

  新帝都登基了,而忍冬是林云鶴的人,卻一直沒有他的消息,只有一個可能,那便是林云鶴永遠也回不來了。

  李濂沒想到她竟早就猜到了這件事,他點點頭,「林云鶴在戰場中了流箭,不治身亡。」

  韓暮華眼中流淌著悲哀,到底三表哥還是沒走出命運,若是還能有一世,她願意將她一半的壽元給他,換來他一世的安穩。

  「暮華?」

  「嗯?」

  「我們回家吧!」

  「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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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4 18:46:15 |只看該作者
番外1 林云鶴——往生殿

  金鼓鳴響,戰場上的浩蕩殺氣,密密麻麻的箭雨,疼痛,血,昏迷……

  這一世,最終還是走向了那個結局。

  他不知道他什麼地方做錯了,他也不知道為何他這般的努力仍然還是逃不了。

  到底他應該怎麼做!明明許多的事情都變了,明明也有許多人的命運也改變了,可他就跳不開這個輪迴。

  如果再有一世,不管如何他也不會放手!不會這樣將心底的渴望壓抑!

  只是,再也沒有機會了……

  這樣悲哀的想著,林云鶴慢慢閉上了眼睛,一滴滾燙的淚水從眼角滑了下來,生命的最後一絲氣息也在空氣中消散。

  沉悶、滿世界都是這種感覺,身後好像有怪物在追逐,然後,他猛地一驚,睜開眼來。

  頭頂是鴉青色的錦帳,身邊哽咽帶著嘶啞的女聲傳來,「鶴兒,你終於沒事了,你把娘親嚇壞了。」

  一隻溫暖的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林云鶴心裡咯噔一下,緩緩地僵硬地轉過了頭,看到了韓從蓉一張蒼白擔憂的臉,他的眼瞳中瞬間炸開了無數的情感,瞪了瞪眼,有些不敢相信,顫抖著聲音遲疑的喚了一聲:「娘?」

  韓從蓉壓在心口的焦慮這刻終於消散,大夫說了,只要孩子能醒過來就沒事了,她欣喜的答應了一聲,「鶴兒你等著,娘去給你端吃的來。」

  林云鶴呆呆地看著帳頂,恍然如夢,他真的又回來了,真的再一次重新開始!

  突然,他眉宇間緊緊一皺,眸子裡滲出堅定不移的光芒來,這一世,他再也不會錯過!

  天朝西涼,這一年,林云鶴十歲。

  原本稚氣未脫的少年。在這場大難後,性格陡然轉變,頃刻間變得成熟穩重,若不是那份血脈相連的真實,韓從蓉幾乎覺得自己的兒子換了一個人。

  堪堪兩三年,林云鶴在西涼已經有了自己的商業帝國。

  韓從蓉在一邊瞧著,她不明白兒子突然這麼努力是為了什麼,儘管如此,她太溺愛兒子了,從來未想過阻止。

  錦泰十四年。林云鶴十三歲。韓從蓉帶著兒子回盛京省親。

  重生以來。這是林云鶴第一次有機會見到韓暮華。

  韓國公府還是像前世那般繁華,春歸處,紅花綠柳,美景橫生。

  但是進了韓國公府。見了外祖母,林云鶴還是被這一世的設定險些驚掉了下巴。

  韓暮華不再是被「狸貓換太子」的庶女,而是正正經經出生三房的嫡女,她自小在韓國公府就頗受寵愛,有三夫人的維護,老夫人憐惜,成為了盛京世家名正言順的貴女。

  此時,她穿著一身丁香色十樣錦妝花褙子,頭上戴了幾多赤金鑲青金石珠花。亭亭立在老夫人的身邊,笑著看向這個她第一次見到的三表哥,眉眼裡都是喜悅與溫柔。他多想上去輕輕敲一下她的頭,然後看著她縮著脖子討饒的可愛樣子,但是在長輩面前。他還是忍住了。

  林云鶴聽到外祖母笑著對他道:「云鶴,這是你五表妹暮華,這丫頭從小在我身邊長大,調皮了些。」

  緊接著林云鶴就聽到一聲帶著笑意的「三表哥」。

  他望了她一眼,到口的「暮華」兩個字就變成了「五表妹」。

  韓暮華奇怪地瞧著他,她總覺得這個小少年看她的眼神很奇怪,彷彿裡面透著很多她看不懂的感情。

  林云鶴帶了好些西涼的好東西送給韓暮華,不過這一世的天之驕女只是含笑謝過,並不看重他帶來的禮物。

  而林云鶴只是將這一切盡收在眼裡,可是他很快就發現了韓暮華的小秘密。

  她時常往鎮南大將軍府跑,很早便與鎮南大將軍府的七小姐沈思交好。

  盛京的宴會,時常能見到她與沈思一起的身影,更重要的是,她愛慕上了沈思的五哥沈玉珩。

  前世,老夫人也屬意過那個男子,那時候如果不是和煦長公主作梗,說不定韓暮華就嫁入了鎮南大將軍府。

  後來鎮南大將軍被逼造反,二皇子平叛成功,到最後都沒有搜查到鎮南大將軍以及沈玉珩的屍身,別人可能覺得這是意外,但他卻知道其中的真相。

  聖上一心想要流落在外多年的二皇子繼承大統,可先不說前有名正言順的大皇子阻攔,後有朝廷言官,怎麼輪也輪不到在民間長大的二皇子。

  聖上精於謀略,用整個沈氏一族的命運與鎮南大將軍做了一場交易。

  西北大旱只是個契機,不然一向治民有方的聖上在大旱爆發後會置之不理?而是故意拖延數月引起民暴才做恍然大悟狀?

  借助鎮南大將軍之手讓二皇子立下偉功,堵住眾臣悠悠之口,使得這次傳承變得順應民意。聖上這般的苦心積慮,卻是建立在數百萬的百姓和兵士的性命上的,不知道他午夜夢迴可有後悔過……想到那麼多無辜的百姓和死在戰場上的士兵和將領,有沒有過恐懼。

  不得不說,聖上寡情薄意,鎮南大將軍也同樣。

  戰亂結束,想必那時候鎮南大將軍也帶著家人「功成身退」了吧!

  記憶飄的太遠,林云鶴甩了甩頭讓自己清醒。

  他的目光追隨著韓暮華,卻不知道,在一個角落,有一個怯怯的少女在看著他。

  時光飛梭,又是三年。

  這次再回到盛京,林云鶴卻是要常住了下來。

  韓暮華十四歲,眼瞧著就要到了議親的年紀了。

  老夫人是極中意沈玉珩的,鎮南大將軍夫人也很喜歡韓暮華。

  林云鶴感到很懊惱,不管他如何的努力,這世,這個小小的少女看他的眼裡只有親情。

  他有些難以忍受,經歷過兩世,他再也不會考慮什麼放棄了!他知道,什麼東西唯有緊緊抓在手裡才是自己的。

  他將沈玉珩約了出來,用盡手段,終於叫他放棄了這段婚姻。

  韓暮華知道了這個消息後痛徹心扉,他耐心的留在她的身邊撫慰安撫。直到把沈玉珩留在她內心裡的傷痛抹去。

  朱首輔造反,朱晏偷溜進韓國公府劫持了韓暮華。

  他義無反顧的挺身相救,這一次,林云鶴受了重傷,直養了小半年才有所好轉。

  他愛戀了三世的少女在這一世終於為她回頭,她瞧著他的眼神慢慢變化,最後眼裡是滿滿的依戀和喜歡。

  在和煦長公主未回盛京之前,他就求得外祖母為他們定下了婚事,儘管三夫人不太願意,但也被老夫人壓了下來。

  後來和煦長公主進門。三夫人偶然聽到長公主想要將女兒嫁給盛京曹國公府那個紈絝二公子李濂。這才慶倖韓暮華早一步定下了婚約。

  韓暮華及笄後。兩人舉辦了盛大的婚禮。

  可是,婚後兩個月,聖上就親下聖旨指派林云鶴去山西緝辦私鹽。

  韓暮華不顧韓從蓉的反對,一心要與林云鶴同去。

  林云鶴也不想韓暮華離開他的身邊。韓從蓉無法,只得同意。

  誰也不知道,韓暮欣也偷偷跟來,在路上的驛站中給林云鶴下了藥,想要促成自己與表哥的好事,被林云鶴發現,派安豐將她趕走。

  本以為這件事就這麼解決,韓暮欣卻在途中逃跑時遇到了李濂,然後這件事就像是長了腿兒一樣瘋傳了整個盛京城。

  為了顧及韓國公府的顏面。老夫人尋到韓暮欣後,將她許配給了林云鶴做妾。

  山西公辦時,林云鶴為了護住韓暮華受了重傷,致使韓從蓉對這個兒媳不滿。

  還好林云鶴命大,活了下來。同時,韓暮華也有了身孕。

  韓從蓉本來心中的芥蒂因為這個孫輩的到來,消彌了不少。

  漸漸地山西私鹽這塊有了成果,聖上很是滿意,朝中眼瞧著這塊肥肉外面的一層泥被掰開了,紛紛要去分一杯羹。

  林云鶴卻在這個時候上表卸了這門差事,帶著妻子回京。

  回京第一件事,他便是用雷霆手段處理了韓暮欣,將所有的隱患扼殺在萌芽當中,韓暮欣這輩子只是一個不受寵的庶女,黃姨娘過世後,除了老夫人根本就沒人管她,即便是死了也就是一口薄棺的事。林云鶴這次處理起來頗為輕鬆。

  與林雁山商量後,出人意料的林云鶴想要帶著妻子先回西涼。

  這個兒子從小就有主見,林雁山被朝廷綁著走不了,卻不想為難兒子,於是與韓從蓉同意了林云鶴的決定。

  回到西涼後,韓暮華安心養胎,五個月後終於產下一名男嬰。

  林云鶴欣喜若狂,他抱著兒子,坐在妻子的床邊,那上兩世的不甘,這一刻都得到了圓滿。

  身邊是她愛的女子,懷中是他們的孩子!

  沒有哪一刻能有現在幸福!

  自鎮南大將軍反叛後,林云鶴一直平靜的等待著那一刻的來臨,他把他與韓暮華的每一天當做最後一天來過。

  二皇子登位後,林雁山也辭官帶著韓從蓉回了西涼,一家團聚!

  在這樣的圓滿面前,林云鶴忍不住流下了淚水,這是他兩世盼的結局,這一刻終於實現!他的身邊有他的愛妻,還有兒子,更有父母……

  只是他仍然希望他能活的長一些,能陪伴在他愛的人身邊久一些。

  不過,在林云鶴的忐忑和珍惜每一日的生活中,最後的結局並沒有來臨。

  彷彿是上天特意在眷顧他。

  三十年後,二皇子早已崩逝。

  這年的春日裡,西涼太守府中哭聲一片。

  東跨院的正院中彌漫著哀傷。

  子女都被遣出了房間,兩個老人並頭躺在床上,林云鶴與韓暮華已不再年輕,甚至兩鬢都有些斑白。

  年邁的林云鶴轉頭看了身邊的妻子一眼,嘴角揚著的笑意一直沒有消散:「暮華,沒想到我可以陪著妳這麼久,我很知足。」

  韓暮華回望他,也笑了笑,眼裡都是溫情,「三表哥,我昨夜做了個夢,我夢見我上輩子說,這輩子要將一半的壽元給你。」

  林云鶴眼裡閃過一抹驚愕,隨即化成感動和愛憐,他想要伸手摸一摸身邊心愛女子的髮,卻早已沒了力氣。

  三世輪迴,他終於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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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4 18:46:52 |只看該作者
番外2 沈思——真相

  沈思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她漂浮在半空,腳下是一名容顏美麗歡快活潑的少女,那樣熟悉的臉,那樣熟悉的府邸,那名少女,是她自己!

  她將頭枕在母親的懷抱中,嘴角彎彎,兩頰邊有兩個格外可愛的酒窩。

  母親撫摸著她的頭,溫柔的看著她,她當時躺著,並沒有注意母親的眼神。

  那樣的眼神裡露著愛憐和寵溺,可卻也覺得空洞,就好像……好像是通過她的臉懷念著別人。

  然後她聽見母親低低喃喃的說:「思兒,其實妳還有一個小姨母,她叫樂瑤。」

  沈思全身一顫,當時她昏昏欲睡,母親的話她根本就沒放在心上,現在卻像是一盆涼水從頭澆下。

  樂瑤,樂瑤!

  呵呵!那不是聖上在她身上迷亂之時經常會喚的名字嗎!

  原來,原來自己與那個女人還有這番機緣。

  聯想到母親剛才的眼神,一個真相慢慢的浮現在沈思的腦海。怪不得母親的眼神奇怪,想必她真的與那位素未蒙面的姨母很像吧!不然怎會叫聖上這般沉淪她的身體。

  沈思心臟疼的揪緊,她盯著現在還什麼反應都沒有,舒服地躺在母親腿上的少女,憤怒的飛了過去,揚起手,想要把當時糊裡糊塗的自己給打醒。

  可是,手臂從少女的身體穿了過去,她驚愕地瞧著眼前一幕,簡直不敢相信!

  她不死心的在少女的耳邊大吼,但是不管做什麼,身邊的人都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她頹然的靠在牆邊,無助地蹲了下來,抱著膝蓋大哭。

  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眼前的景色的像是一陣青煙忽然被吹散,她陷入了黑暗中。

  身周陰冷,周圍的黑暗好像要吞噬她。她害怕的四處張望,就在她要崩潰時,眼前恢復了光亮。

  身邊是婉轉的樂音和到處穿梭的丫鬟婆子。

  呼吸中甚至能聞到清新的梅香,眼前的亭子叫暗香亭,亭中少女鶯燕嬌聲,然後一陣吵鬧後,一個明豔端方的少女坐到了古琴前,那個與她一樣的少女手執玉簫站到了旁邊。

  沈思清楚的記得,這是她與韓暮華的第一次相遇。

  韓暮華當時第一個撥弦出來時,她便知道她於此曲不熟。當時她簫聲嘹亮。存著要壓她一頭、在李濂面前贏得關注的心思。可誰知韓暮華不時就換了曲風,後來倒叫她停了合奏,訝然地瞧著她演奏。

  一曲畢後,韓暮華不但謙虛推辭。還誇讚她簫音柔和典雅,轉承有度,給她留了深刻的印象,自此她才存了與她相交的心思。

  那時候的自己好似尋到了知音,只是現在想起來,沈思卻是冷笑了一聲。

  若是早就知道韓暮華是那樣會搶奪朋友心上人的惡毒女子,她寧願沒有遇見過她。

  接著許多畫面真實的展現在眼前,她就像在觀看一部自己人生的電影一般。

  她與韓暮華在鎮南大將軍府中合奏,五哥贈她畫卷。

  韓暮華被朱府餘孽威脅。她去韓國公府中探望,到後來,和煦長公主與韓凜大婚時,韓暮華在府中被人謀害,她擔憂的陪伴在她身邊。

  她就像是在瞧旁人的人生。可自己也會跟著忍不住落淚和心傷。

  她想不明白,為什麼她待韓暮華這麼好,而即便是再次經歷,韓暮華對她的感情也不像假的,為何她單單要搶走她的姻緣,搶走她愛的男子。

  她是那麼希望韓暮華做她的嫂子,她的五哥天資卓絕,又師出名門,母親當初也喜愛她,根本就不計較她庶女的身份,她還有什麼挑剔!

  到這裡,沈思以為會瞧見她自己的黯然神傷,但是畫面一轉,面前是一處低調奢華的院落,她記得這裡,這是韓國公府老夫人的院落懿祥閣。

  此時,院中充斥著女子的哭聲和吵鬧聲,她慢慢地走進聲源的東廂房中,見到了韓國公府的幾乎所有的主母。

  房中站著搖搖欲墜的蒼白女子正是韓暮華。

  老夫人的憤怒,三夫人震驚,黃姨娘的報復,還有韓暮華的神傷。

  連沈思自己都被驚在當場,她捂著嘴,瞪大眼睛,韓暮華竟然是韓國公府正經的嫡女!

  然後接二連三的場景,場景中的主人公只有韓暮華。

  當她與自己的三表哥兩情相悅時,被林云鶴當面拒絕,然後母親來韓國公府提親時,老夫人的首肯。連她也沒想到,那時,韓暮華與五哥的婚事還是有些眉目的,至少兩個家族的長輩都是滿意的,也就只差些明面兒上的程式而已。

  沈思心臟跳的很快,她只覺得她快要摸到某些真相的一角了,這時候,她突然閉上了眼睛,她莫名的心虛和害怕。可是,就算是閉上了眼,捂住了耳朵,景象還是一樣在她的腦海中出現,她根本就回避不了。

  和煦長公主求聖上給韓暮華與李濂賜婚,韓國公府所有人接旨時悲憤的眼神,韓暮華的無奈,老夫人的憤怒,可這一切的一切也抵不過一封賜婚聖旨。

  她腦中都是和煦長公主陰毒的心思,她與太后商量,要將韓凜的嫡女儘快支出去,然後太后便想到了盛京之中有名的紈絝李濂,韓暮華若是能嫁給這個人,還會有好日子過?和煦長公主當然是欣然同意。

  原來……原來一切的真相是這樣!

  是她,一直誤會了韓暮華,並非她奪走了她愛慕的男子,罪魁禍首根本就是和煦長公主歹毒的心思!

  畫面回轉,眼前的自己聽到這個消息後失落的去詢問母親,然後上元宴中對韓暮華的冷淡。

  那時候,她是要向她要一個解釋的,可是什麼事突然奪走了韓暮華的所有注意力,韓暮華匆忙的告辭,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瞧著韓暮華漸漸遠離的背影,失望的笑出聲來。

  她以為韓暮華是害怕她的質問,落荒而逃。而到今時她站在旁觀者的角度才知道。韓暮華是看到了她早年歿了的三姐!

  可就是這次,她們便徹底擦肩而過了。

  再也沒有解開心結的機會。

  她開始憎恨韓暮華,再也不想聽她的說辭。

  韓暮華與李濂成婚後,她便徹底失去了本心,滿心滿眼裡只有嫉妒和被背叛後的仇恨。

  既然她心愛的男子與她最好的朋友都在一起了,她還去追求什麼幸福呢,何不用她殘破的人生去毀了他們,反正她也沒有生活下去的意願了,那就一起毀滅吧!

  眼前的少女這麼想時,臉上浮現了一絲痛快的表情。

  她不顧父母和哥哥的反對。執意要進宮。

  母親痛苦和擔憂的眼神她不在乎。哥哥的阻攔她也不在乎。她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一心只想要報復。

  父親的壽宴上,她陰狠的設計韓暮華,然後將她扔到她那呆傻大哥的床上。她要看看,一個失去清白給傻子的女子,哪個世家還敢要!即便是李濂,也會對這樣的女人棄之如履吧!她會叫他後悔沒有娶她!

  可是,她看到了李濂親手將韓暮華解救出來,心疼的抱在懷中,用狠毒的眼神盯著為自己善後的五哥。

  這個時刻,誰還能想到眼前的兩個男子以前是無話不說的好友呢!

  他們出於同一師門,雖然聲名有別。可她知道,他們是考亭先生最得意的兩個弟子,到此時,更像是陌路人,那時候。沈思是更恨韓暮華的,她以為是她破壞了李濂與沈玉珩之間的友情,畢竟自己的五哥當初也是真心實意的喜歡韓暮華。

  她進宮了,母親為此與她斷絕了關係,父親到底還存有一絲不忍,將向彩給了她。

  讓她沒有想到的是,聖上竟一眼看中了她,沒幾天,便召她侍寢。

  本該美好的初次,卻是一盆冰,貫穿了她的心臟,之後的在宮中的日子就是噩夢!

  聖上彷彿是迷戀上了她的這具身體,但是時間一長,她也明白這並不是因為她本人。

  誰能想到高高在上的帝王,在床第間最喜歡的姿勢是後入式呢!

  一開始,她只是覺得,每次聖上在這個姿勢時,是特別的持久和賣力,讓她痛並快樂著。可某一次,在他沉浸在高潮的餘韻中,迷亂的叫出那個名字後,她就徹底陷入了黑暗。

  再之後,她每次侍寢便不讓露出面容了……

  呵呵,龍座上的第一人還真是一位情聖呢!卻原來,她真愛的女子是她的小姨母啊!

  於是,沈思在聖上身上受到折辱後,越發的憎恨韓暮華,她覺得這一切都是因為韓暮華,不是她,她也不會逼著自己走到這一步,無法回頭!

  不過,正是因為這樣,她也獲得了權勢,她在韓暮華進宮的時候,盡情的嘲笑她,放下狠話!

  可是後來,韓暮華卻死了……死在了大火裡……

  得知這個消息,她竟然失落了許久,竟然會覺得此生了無生趣了……最後的支撐也消失不見。

  她每日活在聖上的陰影裡,她將仇恨都轉嫁到聖上身上。

  所有的人都認為聖上身體日漸衰弱是因為陳年的舊傷復發,其實裡面也有她的一份功勞,他迷戀她的身體,用她的身體來懷念他愛的女子,她便在她的身體裡下毒!

  即便是這樣對她的危害更大,她也不在乎,其實早就知道,即便聖上死了也會拖著她的,可她不在乎,韓暮華死了,她的人生毀了,活在這個世界上又有什麼意思呢!

  所以最後太傅在宣讀遺詔時,聖旨上指明讓她殉葬,她也只是冷笑一聲,連哭一哭也懶得。

  沈思瞧著躺在墓室中自己早已冰冷的屍身,蒼白的笑了笑。

  原來……原來這一切都是她錯了,一切的憎恨和背叛都是她自以為是而已。

  她是這麼的失敗啊!

  兩行淚水從眼前透明的人臉上劃過,那昔日的好友再也回不來了。

  那……那她就來找她如何,即使在地獄,她也要求得韓暮華的原諒!

  這麼想著,沈思眼前的景象卻是又一變。

  一處精緻的院落中,含笑的女子懷中抱著嬰兒在一株紫藤下曬著太陽,然後一個英俊挺拔的男子走進院中,笑著將女子和孩子一同擁進懷裡。女子臉上是滿滿的幸福。

  沈思身體僵硬地瞧著眼前的畫面,隨即,她緊繃的心弦卻是鬆開了,臉上露出一抹釋然。

  原來,暮華沒有死……

  真好,原來妳沒有死。

  只願我對妳的傷害都變成妳以後生活中的幸福!

  對不起,韓暮華!

  對不起,我這一生誤會的唯一好友!

  沈思的嘴角終於有了淺淺的笑意,頰邊的兩個酒窩也開始深陷,但是她懸浮在空中的身體卻慢慢消散,最後隱沒在虛無中……

  韓暮華正在逗著兒子說話,突然眉頭一皺,轉頭問身邊的夫君:「逸之,我剛剛好像聽到沈思的聲音了。」

  李濂臉上一抹陰沉閃過,將妻子抱的更緊了些,「別胡思亂想,有這精神,晚上床上隨便妳怎麼使。」

  韓暮華無語的朝他翻了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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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4 18:47:05 |只看該作者
番外3 眷屬(1)

  又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

  康泰二年。

  盛京曹國公府中,張燈結綵,喜氣一片。

  今日是李濂之子李晗昱的周歲宴。

  這小子自去年出生就備受闔府上下的寵愛,十月就能說話,極是聰慧可愛。

  此時陶然院正房中,妙函正準備將一支赤金累絲垂紅寶石的步搖往韓暮華的頭上戴,卻被她阻止。

  妙函嘟著嘴不開心道:「今日二奶奶可是主角兒呢,賓客來,可都是為了瞧您和小少爺的,哪兒能像著平日裡那樣裝扮。」

  韓暮華無語的翻了個白眼,望著那支墜手的步搖,到底還是任由妙函給她簪入了鬢髮間。

  當初她隨著李濂回府時,陶然院已然重建,也不知是不是他刻意,陶然院中的建築與景色竟然與大火之前一般無二,確實讓她感動了一把。

  徐嬤嬤她們也回到她身邊服侍。

  只是有一樣一直叫韓暮華愧疚,那便是瑞雪因為挨了宜寧郡主那頓鞭子,竟是再也不能生育了,請了太醫院中的「婦科聖手」看了也說希望渺茫。

  今年開春,李濂和韓暮華做主將妙函許配給了李樂,小倆口正是蜜裡調油的時候,李樂辦事整天笑的合不攏嘴,連韓暮華遇到他都要嘲笑幾句。

  不過忍冬卻沒有留下來,跟著安豐一起回了西涼。

  韓暮華將他們送走那日,將韓從蓉給她的林云鶴的玉佩讓他們帶著,到時候埋在他的墳前。

  而韓國公府如今的聲望大不如前,韓老國公去世後,闔府又因賢妃娘娘被褫奪了封位和官職。如今在朝為官的竟然只有當初的廢柴二少爺韓霖。

  老夫人現今還在,念在老母的份上,還沒有分家,等到哪日老夫人眼一閉,韓國公府也就真正的散了。

  三房如今也就堪堪剩下兩房吧。

  和煦長公主與韓凜被新帝幽禁在長天別院,日子過的還不如普通的富庶之家。一生傲慢的和煦長公主這次卻是打錯了算盤。本以為二皇子登位後,會延續先帝在位時給予她的風光,等到的卻是落魄的下場。

  太后權勢被奪,仍安頓在壽康宮中,與隱世也無分別了,想要再插手外界的事是不可能的。

  韓凜恐是註定一生無子了……這個驚才絕豔的男子,即使一生高傲,到頭來無後的一生終歸是他的報應。在長天別院,手無傅雞之力的他竟然還被長公主欺壓,回頭想想。最後他最不能忘懷的還是自己的髮妻。雖然她有著世家貴女的傲慢無知。可對他是一心一意的。造成現在這個結果是他自己而已,不能怪罪任何人。

  是他,後悔的太晚,早已無法彌補。

  新帝還是留有一念之慈的。到底還是將韓國公府上所有的產業留下了。

  若是後代子孫不敗家,偌大的產業撐上幾代倒是沒什麼問題。

  到時候府上的孩子爭氣,能掙得個爵位也不是不能再次屹立盛京。

  老夫人到底還是做主把韓暮欣嫁了出去,是當初杜國公夫人來介紹的康家,即杜國公夫人的娘家,只是不是以前說好的族中嫡子了,而是同宗的庶子。可即使是這樣,韓暮欣還是算高攀了。

  出乎意料的,這次韓暮欣沒有任何的反對。成婚前一日,三夫人還來看望她,讓老夫人很是吃驚,瞧著三夫人平靜的臉,老夫人長長的哀嘆了一聲。走到三夫人的身邊,哀婉道:「老三媳婦,到底還是我們府上對不起妳!」

  三夫人彷彿早已看開,她笑了笑,讓老夫人覺得她好似比以前在國公府的時候更年輕了,「老夫人哪裡的話,我現在過的很好。」

  其實那些她本就不該奢求的,丈夫的疼惜,韓凜根本沒有,她若能早些看開,何至於過了那麼多難熬的日子,最後還自取其辱呢!

  老夫人張了張口,終究沒了話說,佝僂著背,由桂嬤嬤扶著離開。

  三夫人自與韓凜分道揚鑣後,毅勇侯夫人便要接她回去,她婉拒了母親的要求,只在母親的安排下,在盛京尋了一處小院安身。

  後來韓暮華回來,將她接到了曹國公府的西街去住,這樣她日日都能通過角門去看女兒女婿和小外孫,有時與曹國公夫人聊天,在清秋閣一待就是一天。

  日子過的快樂又平和。

  說到曹國公府,就不得不說說曹國公府大房。

  新帝登位後,為補償李宇,封他為永樂候,因他左腿殘疾,走路也跛了,不擅任軍營中的職位,便讓他掛了個閒職,白拿一份朝中俸祿。

  一門不能容兩個爵位,何況金氏早就想要獨立門戶,在曹國公府,她即便是管家,那也有二房的一份,等過個十來年,曹國公夫妻要是去世,她手中的產業就要分一份出去,便是給別人作嫁衣裳,她哪裡肯。

  曹國公夫人自她耍手段流掉了付書蕾肚子裡的孩子,便開始對她心灰意冷了,她一提另辟府門,她與曹國公商量後就立即同意。

  老夫妻兩一房也不偏,將原本韓國公府的產業一分為二,給了大房一份,讓他們搬進了新帝賞賜的府邸中去,以後兩房各自關起門來過日子。

  李宇自傷了腿後,性情大變,加上以前他便不怎麼回盛京,與這個成親了十來年的妻子其實感情並不好,後來又被付書蕾吹了耳邊風,對金氏更加憎惡。

  搬出了曹國公府後,他竟然三日有兩日還是在曹國公府歇下的,曹國公夫人自然不好趕自己的兒子走,金氏來尋他,經常要挨曹國公夫人的一頓罵,如此,她便不經常來了。

  正好合了李宇的算計,後來李宇更是在曹國公府他原來住的院落,安頓了一房妾室,每日宿在妾室房中。曹國公夫人也擔心大房無後,又知道金氏嫉妒心強,為了孫子,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如此金氏更加的火冒三丈,卻無處可發。夫妻之間就與仇家沒什麼兩樣,倒也是報應。

  而二房這邊,韓暮華四月臨盆,生了個大胖小子,總算是了了曹國公夫人一樁心願。等到一滿月,曹國公夫人便將闔府事宜都丟給了韓暮華,自家在清秋閣含飴弄孫了。

  曹國公也辭了官,老兩口有了孫子,也算是有了事情做。

  金氏聽到韓暮華竟然誕下了男嬰,氣的險些吐血,更加怨恨自己的丈夫不給她寵愛。

  孩子生下來韓暮華還沒抱幾下,就被長輩搶走了,害得她整日抱怨李濂,讓他將孩子要回來,這小子要是被曹國公夫婦和三夫人三個長輩寵下去,指不定要長成了紈絝。

  李濂每次面對她的嘮叨就是笑,要是把他嘮叨煩了,壓在床上就直接辦了。

  腹黑的李逸之循循善誘,「男孩子多調皮啊,整日讓人頭疼,竟然父親母親他們願意被晗昱折騰,我們何樂而不為呢,還是女孩子乖巧懂事,妳帶著也省心,不如咱們生一個女兒吧!」

  韓暮華想想好像是這樣啊,韓風那小子十來個月拽著她脖子上的玉牌就不放手,差點把她勒死,還是女兒乖巧,那要不生個女兒?

  「二奶奶,二奶奶?」赤芍輕輕推了她一下,韓暮華這才回神,赤芍瞧著她臉色莫名其妙紅紅,有些奇怪。

  韓暮華連忙拍了拍臉,恢復了正常的神色,「怎麼了?」

  赤芍這才一笑,「三姑奶奶到前院花廳了,韓府老夫人,大老爺,二老爺也都來了,二少爺正在前頭接待,讓李樂喊妳快些過去呢!」

  三姑奶奶便是李惜畫,去年秋出嫁的,今年春就有了身子,當時陸姨娘聽到這個消息,高興的眼淚都掉了下來。

  只可惜了四小姐李惜春,先帝駕崩後,一干有名分的後宮妃嬪都被趕到了帝陵去守靈了。李惜畫反而要感謝李芙,若不是當初她與金氏聯手使計替了她的位置,現在在帝陵的就是她了。

  這李芙也算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吧。

  雖然現今的曹國公府沒有了先帝時的地位和權勢,但根基還在那。

  又有新帝新賜的爵位,自然也是有些份量的,加上不插手朝堂之事,成了安樂侯,反倒不忌諱盛京中的形勢,倒使得盛京中各派的簪纓世家趕著交好了。

  所以這次小傢夥的周歲宴,來了許多世家的大人物,反叫曹國公有些不自在。

  另還來了些奇怪的人,韓暮華一個都不認識,但這些人衣著華貴,舉止風度都不一般,料想也不是普通人。

  韓暮華只能一一記下,等著晚上問李濂。

  好不容易這一日鬧騰過去了,韓暮華也累個半死,現在闔府上下都要她打理,即便曹國公夫人讓顧嬤嬤和曹國公的兩位姨娘幫襯著她,她也有些忙不過來。

  吩咐徐嬤嬤和顧嬤嬤盯著丫鬟婆子們收拾,由著妙珍扶著她回陶然院休息,今日曹國公夫婦就顧著抱著晗昱那小子到處招搖了,女賓這邊都是她招呼,金氏嫉恨她,當然不會搭把手,多虧了兩個小姑子,不然她再多出兩雙手也照顧不過來。

  現在她只想要回屋中,好好泡個澡,然後美美的睡一覺,實在是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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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4 眷屬(2)

  妙珍服侍著她換了家常舒適的粉紅緞圓領褙子,卸了頭上的釵寰。

  韓暮華端了一碗銀耳湯小啜了一口,就放在一旁。

  妙函從淨房裡出來道:「二奶奶,香湯準備好了。」

  妙珍攙扶著她進去。

  全身都被暖洋洋的水包圍,讓韓暮華舒服不少,便靠在桶壁上假寐。

  蒸汽的熏騰,再加上身體的放鬆,她竟然睡了過去。

  兩刻鐘後,李濂回來,瞧著內室無人,冷著臉問旁邊的妙函:「妳們奶奶呢?」

  妙函臉色一紅,支支吾吾道:「奶奶在淨房。」

  李濂瞧她神色不對,又在外面守著,知道淨房裡現在恐怕只有韓暮華一人,他右手抵著唇微微咳嗽了一聲,朝著妙函揮了揮手,「妳們先下去吧!」

  妙函如今有了丈夫,哪裡能不知道男人想什麼,一張臉幾乎紅到了脖子根,行禮後飛快的退出去,還將守在外間的小丫鬟都遣走。

  李濂瞧著妙函很是識趣,滿意地點點頭,準備過幾日好好賞賞李樂那廝。

  韓暮華迷迷糊糊中,突然感覺到浴桶中一擠,水也嘩嘩的流了出來。

  嚇的猛然睜開眼睛,就瞧見李濂瞇著眼睛含笑看著她。

  霎時,她連脖子都紅透了,雖然兩人成婚一年多,可這樣毫無顧忌的鴛鴦浴還是頭一次。韓暮華說出的話結結巴巴的,「李逸之,你……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李濂根本就喜歡瞧她這樣滿臉羞憤的樣子,輕笑了一聲,兜手就把她攬了過來,靠在自己的懷裡。

  一接近,韓暮華就聞到他身上滿身的酒味兒,她有些心疼,也不在意水中那隻手到處動來動去了。

  李濂低頭吻了一下她的臉頰,韓暮華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雖然臉色正常,但是深邃的眸底深處已經有些迷離,明白他確實有些醉了。

  「可有不舒服之處?」韓暮華心疼的問,說著就把小手放在他的胃部輕輕地撫摸著。

  其實李濂是個工作狂,生下晗昱她才知道當初李濂給聖上做的是什麼事。

  他掌管著聖上暗處所有的皇家產業,並且在各道收集消息,這其實是暗衛幹的活計,瞭解太多的皇家秘辛不是好事,正因為如此,先帝才對他有了忌憚。等到新帝登位。李濂才一心想要將手上的權力交出去。

  可是因早年太過拼命。他也落下了胃病。若不是應酬無法,韓暮華不會允許他沾酒。

  今日是兒子的周歲,曹國公又不問事,來的男賓都是他來照料。險些被灌死。若不是李樂替他擋了些,估計他都要被抬回房中。

  李濂將下巴壓在她的頭頂,雙手收緊,「這麼點酒還要不了妳夫君的命!」

  韓暮華翻了個白眼,故意用力在他的胃部一按。

  李濂皺眉痛哼出聲。

  「疼死你算了!」韓暮華賭氣道。

  過了一會兒,聽李濂沒反應,她又嚇的轉過身,見他靠在桶壁上額頭上冒冷汗,直吸氣。又後悔的不行。

  討好的貼上去,一手圈著他,一手給他輕揉著胃部,「是不是很難受?」

  李濂「虛弱」的點點頭,他本就俊美。現在故作這種可憐之態,反倒有了一種特殊的媚態。

  「那我馬上給你熬碗糯米麥粥。」他今日在宴上定是沒吃東西就喝了酒,這會子吃些暖胃的粥品會好許多。

  李濂見她要起身出了浴桶,哪裡肯,這根本就不是他的目的好嗎?

  他手臂一用力,韓暮華又跌回水裡,她手忙腳亂才沒有撞到他的胃部,倒是將整個淨房裡炸的都是水,她懊惱地看著他。

  「暮華,我不餓,多陪為夫會兒,妳多給為夫揉揉,為夫就不痛了。」

  韓暮華懷疑地看了他一眼,想著他累了一日了,壓下心中的奇怪,認命的幫他揉著。

  李濂舒服的哼哼。

  將嬌妻抱在懷中,時不時揩個油什麼的,真真和美。

  韓暮華想起白日裡來的那些人,轉頭才要問,就被李濂低下的唇吻的喘不過氣來,好不容易推開了,才酡紅著臉道:「今日那些衣著華貴的是什麼人?」

  李濂貼著她,在她的耳邊吹了口熱氣,笑道:「生意上的朋友。」

  韓暮華奇怪,「你不是將生意都還給皇家了嗎,怎麼還與這些人來往?」

  「難道妳夫君就不能有自己的生意?」李濂挑了挑眉道,瞧著她杏眸睜的大大的樣子,格外的可愛嬌媚,順勢一個吻落了下去。

  韓暮華這才想通,不敢置信地瞪著他,「你竟然昧下先帝的生意?」膽子也太大了!

  「有何不可,這是我應得了,妳夫君總不能替他白跑腿兒吧!」何況他留的也不多,只是半數而已。當初先帝將皇家暗處的生意都交給他,本就是些暗黑的活計,白紙黑字的就那些,後來他經營十來年,產業越來越大,到最後,先帝也不知道總數。幹這行的,總該給自己留個退路。

  於是,最後李濂交出來的也就半數而已,新帝登位後,各種焦頭爛額的事情要處理,對這些生意就更加不清楚了,這賬根本就沒法對。

  韓暮華無語的翻白眼,怪不得這個傢夥這些日子這麼忙,她還奇怪,他將手上的勢力交出去了,為什麼還整日不著府,她還以為他在外頭有了別的女人呢!

  見韓暮華小臉黑沉沉的,李濂順了一下她潮濕的秀髮,在她臉上親了一口,「想什麼呢!」

  「沒有,原本我還想把我手頭上的生意給你打理的,現在不用了。」韓暮華氣鼓鼓的道。

  李濂哈哈笑道:「那幾間鋪子妳留著玩,若是賠本了,趙管事也不用幹了,為夫每月給妳兩萬兩零花怎麼樣?」

  韓暮華奇怪的看他,眼睫上氤氳著水汽,顯得格外的嫵媚,「說!你到底是做什麼買賣的?怎麼會有這麼多銀子?是不是販賣人口?」

  他一本正經的詢問,還咬牙切齒,李濂被她這模樣勾引的險些忍不住。

  他朝著韓暮華勾勾手。示意她貼近些。

  韓暮華看了他一眼,將耳朵湊到他的唇邊。

  李濂笑著在她的耳邊吹了口熱氣,惹來她懊惱的瞪了一眼,這才用低啞磁性的聲音道:「為夫有一座銀礦。」

  這下真把韓暮華驚住了,紅唇驚訝的張開,不敢置信。

  銀礦這種東西都是朝廷管制的,李濂竟然說他有一座……

  「你……」

  「放心,如今已經開採的差不多了。」李濂低沉笑道。

  這貨膽子真大,在聖上眼皮子底下開礦,怪不得會有那麼多銀子。

  韓暮華都無話可說了。

  「你要那麼多銀子做什麼?」

  「以後做女兒的嫁妝。」這麼說著。李濂就攬了她纖細的腰肢。水中的手也不老實起來。他們貌似還沒有在浴桶中試過,這麼一想,他立馬開始興奮起來。

  韓暮華耳根紅的發燙,用力推著他的胸膛。「不行,你不舒服。」

  「生女兒要緊。」

  ……

  紅羅暖帳春紗壁,淺喃低吟又一回。【咳咳,請原諒作者渣渣一樣的詩詞功底】

  ※※※

  七年後,通州城。

  草長鶯飛暖時節。

  寬敞的官道,四通八達,車水馬龍,往來不息。

  一輛輕便的青幃馬車內,韓暮華靠在一個挺拔的男子懷中。昏昏欲睡。

  男子懷裡還抱著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小女孩粉雕玉琢,肉嘟嘟的小臉蛋很是可愛。

  她大眼靈動地轉了一圈,最後落在車內的男子身上,「爹爹。趁娘親睡了,我們溜出去怎麼樣?」

  李濂一手攬著愛妻,一手將女兒固定在兩膝之間,聞言瞥了她一眼,眉峰一皺。

  小女孩覷了父親一眼,嘴巴一癟,委屈道:「知道了,為了不讓娘擔心,凝兒不出去了。」

  李濂臉上這才顯出了滿意的神色。

  小丫頭精神的很,一點也不像她娘一樣萎靡,她爬到了父親的腿上,越看越覺得自己的父親俊美,高興地在父親的臉上吧唧了一口,然後又奇怪的看了她娘一眼。

  小聲的貼在父親的耳邊不解的詢問,「爹爹,為什麼這一路娘親總是喜愛睡覺,都不理凝兒,凝兒好生孤單。」

  一句話說的她父親俊臉一紅,他能告訴他家可愛的女兒,是因為他昨晚「運動過度」了嗎?

  李濂臉色一沉,做出了嚴父的樣子,拍著寶貝的後背,嚴肅道:「妳娘親身子不好,舟車勞頓,這才精神不濟。」

  小女孩聽了這個理由,睜著水汪汪的眼睛看了看「虛弱」的母親,又看了看父親,這才傷心的癟了癟嘴,「都是凝兒不好,都怪凝兒要出來玩,這才害的母親不舒服,爹爹,凝兒是不是很壞。」

  李濂沒想到自家女兒這麼心疼嬌妻,當即心中很是滿意,義正言辭的教育女兒,「妳看,妳娘親為了妳這麼辛苦,凝兒是不是以後要孝順娘親?」

  小女孩重重地點了點頭,然後嘟著軟乎乎的小嘴輕輕地在娘親的臉頰上吧唧了一口。

  「嚴父」李濂很是滿意女兒的舉動,獎勵地摸了摸小女孩的頭。

  馬車在通州會賓樓前停下。

  李濂扶著韓暮華下了車,然後又將女兒抱下來。

  李樂早就派人在門口盯著了,這個時候見到主子,便將他們請到了李樂預定的雅間中。

  雅間靠窗的桌上,端坐著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聽到門口的聲響,回過頭,明明是一張稚氣未脫的肉嘟嘟的小臉,卻擺著冷冰冰的神情,要多不協調就有多不協調。

  小男孩一身石青色湖綢團花直裰,瞧見父母,站起身,恭敬的行禮,「父親,母親。」

  韓暮華看到大兒子就心疼,小傢夥從小在祖父母面前長大,小小年紀不知道為什麼就練得一副面癱的本領,也不知道像誰。

  他們這次只是來通州的別院小住,便讓李樂帶著晗昱打頭陣,李濂與妻女在後。

  小女孩一見到哥哥,掙扎著從父親的懷抱裡下來,跑到了晗昱的身邊,眨著亮晶晶的大眼睛喊道:「哥哥,哥哥,凝兒可想你了。」

  小男孩冷冰冰的小臉這才化開,顯出一絲溫柔來,拉著小女孩的手坐到了桌邊。

  韓暮華滿意的看著這雙兒女,各在兩個孩子的頭上輕柔地摸了摸。

  小男孩先給妹妹的小碗上夾了菜,這才自己吃起來。

  須臾,他放下筷子,朝著正在給母親夾菜的父親看去。

  「父親,方才有個叔叔來,還留下了這個,想必是您的好友,您去會會吧。」

  小男孩少年老成道。

  然後從腰間的荷包中取了一塊玉佩交到李濂的手中。

  李濂接過,一眼便認出了這是沈玉珩的貼身玉佩。

  看了一眼身邊的妻子,李濂笑道:「原來沈五無事。」

  韓暮華也很是吃驚,當初鎮南大將軍反叛被二皇子鎮壓,難道說只是用萬千將士演的一場戲?

  「沒想到他現在在通州。」

  李濂攬著妻子,「我們去瞧瞧吧!」

  韓暮華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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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4 18:47:31 |只看該作者
番外5 韓玨+惡搞無厘頭(慎入,傷亡自理)

  【韓玨】

  芳華在世,歲月枯榮。

  韓國公府老夫人在彌留之際,彷彿看到了最寵愛的麼子韓玨前來接她。

  青年一身傲骨立在懿祥閣的那棵老桂樹下,朝著母親伸出手,微笑著。

  他說,「母親,到底還是我贏了。」

  「當年妳一心維護的宗族聲譽,已在一夕之間毀於一旦,如今想想又有何用呢?」

  老夫人眼眶含淚,她為了國公府奉獻了大半生,後來竟然將自己最愛兒子的命搭了進去,可臨老,改朝換代,韓國公府因為賢妃娘娘,一落千丈。所有的努力都成了笑話……

  「玨兒,是娘對不起你。」老夫人喃喃道。

  可是韓玨卻突然轉了身,在一陣煙霧中消失!

  只留給老夫人一個冷冰冰的背影。

  老夫人一口氣沒喘上來,與世長辭……

  桂嬤嬤悲傷地盯著懿祥閣內那棵老桂樹,春去秋來,桂樹再也沒有開花,甚至許多的枝丫都已經光禿,怕是用不了數月,這棵老桂樹就要枯死。

  她想起了當年的事。

  那時候小少爺韓玨才四五歲,最喜歡在這棵桂樹下玩耍,她時常坐在廊下一邊做著針線一邊看著他。

  韓玨自小就會疼人,又乖巧懂事,在幾個老爺中也最得韓老國公的喜愛。

  等到韓玨十八歲時,文治武功上已經不屬於三老爺,若不是老國公攔阻,不想讓他這麼早出仕,只怕是也會像三老爺一樣考個會元回來光耀門楣。

  整個韓國公府都知道韓玨是老夫人的心頭肉。

  到了議親的年齡,老夫人怕委屈了麼子,竟讓他親自選親。

  可順風順水,被捧在手心十八年的青年第一次拒絕了母親的好意。還稱自己早已有了喜歡的女子,且要一生一世一雙人,與她共度一生!

  韓老夫人驚疑不定下,一問。這才知道愛子口中要白首到老的女人是他自幼的貼身大丫鬟紅菱!

  一個轟然的打擊,老夫人怎可能接受。

  別說賤籍的女子不能為妻,即便是普通的良家女子,老夫人也不會同意。韓國公府什麼身份,正經嫡出的少爺怎麼能娶這種女人為妻,這是在給家族蒙羞!

  在她的心裡,自己才貌雙全的兒子恐怕連公主都能配得上,怎麼可以迎娶一個丫鬟!

  老夫人好說歹說,許諾韓玨在成婚後可以將紅菱納入房中。

  可韓玨自幼在父母恩愛的環境中長大,對納妾這種事根本不恥。說什麼也不答應。

  老夫人以為幼子在與她鬧彆扭。哄兩日也就好了。可沒想到這次韓玨十分強硬,說什麼也不同意母親的作法。

  老夫人一狠心,派人趁著韓玨不在的時候,將紅菱發賣了出去。

  她想。兒子定是著了這丫鬟的道兒,等人沒了,兒子定會認命,也就能乖乖的走她為他安排好的康莊大道。

  可是等到韓玨知道了這個消息,目眥欲裂的與老夫人大吵了一架,然後帶著貼身的小廝,奔出去找人。

  不過,等到他在秦樓楚館中找到紅菱,將自己心愛的女子抱在懷中時。她身下都是血,他們才剛剛有的孩子也沒了,紅菱就這麼死在了他的懷裡。

  老夫人知道這個消息鬆了口氣,以為麼子這下定然心死了,會乖乖成親。

  但是事情遠遠超出了她的預料。

  韓玨回府後。傷心欲絕,接著就生了一場大病。

  國公爺將太醫院的所有御醫都請來,竟然都醫不好,僅僅一個月,韓玨就隨著自己所愛的女子去了。

  所謂情深不壽,慧極必傷!

  老夫人怎麼也沒想到,只是她的一個吩咐,就讓麼子喪了命,從此留下了終生的遺憾。

  桂嬤嬤長長的嘆了口氣。

  若不是老夫人一心要維護韓國公府的聲譽,要求韓玨迎娶簪纓世家之女,何來的愛子早逝,空留遺憾。

  這一切怕都是命啊……

  ※※※

  惡搞【李濂與韓暮華結婚的真正意圖】

  某日韓暮華有事尋李濂,問了來陶然院小書房取東西的李樂,李樂告訴她,今日一天,李濂都會在竹里館中處理公務。

  用完了午膳,韓暮華在妙函的陪伴下去了前院。

  竹里館中伺候的人本就不多,有些又是練家子的,有時候走起路來連聲都沒,更讓人覺得靜謐。

  從院門口到書房門口竟然連一個下人都沒有,韓暮華有些奇怪,以為李濂喜靜,便壓下心中那股毛毛的感覺,走進了大書房。

  書房有兩進,外間是一間小會客室,裡間才是辦公的地方,再加上裡間有一扇巨大的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風,和三進也沒什麼區別。

  韓暮華示意妙函在外間候著,她獨自一人進去。

  才一腳踏進了裡間,那屏風後就傳來奇怪的聲音。

  韓暮華一怔,身體整個僵住,然後突然兩眼放光,身體裡某樣沉寂了很久的愛好忽然浮出水面。

  更豎了耳朵細細聽。

  「潤之,痛嗎?」

  憋悶的清朗男聲嗚嗚兩聲後,壓抑著道:「無礙,我不痛,繼續吧……」

  又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裡面一陣粗喘哀嚎後。

  低沉磁性的聲音道:「潤之,換個姿勢如何?」

  後面是另一個男子低低羞澀的答應聲。

  韓暮華蹲在屏風後聽的兩眼放紅光,心想,這簡直是腐女的福利啊,沒想到李濂好這口,對象還是沈玉珩,妥妥強攻嬌受,她喜歡!

  本來嘛,與這個李濂結婚什麼的也就遵照聖旨,她對這個男人毫無感情,她還以為她以後的「前途無亮」呢,卻在不小心的時候,送給她這個大禮,以後混吃等死,順便瞧瞧強攻弱受神馬的調劑調劑,生活也不太無聊嘛!

  一不小心興奮過了頭,撞到了屏風,「砰」的一聲,韓暮華捂著頭皺眉暗暗詛咒。

  屏風後,那兩個正在書桌上爽的二人同時朝著這邊看來。

  瞬間,一道低沉帶著怒意的聲音響起,「是誰?」

  韓暮華沒想到偷聽被發現了,沒時間愁眉苦臉,立即調整好心態,快速的從屏風後閃了出去,說不定快些還能看到某些香豔的畫面。

  不過現實卻讓她失望了,書桌前李濂和沈玉珩除了衣裳凌亂些,連個胸膛也沒露啊……

  李濂不悅地看著她,將沈玉珩小心地扶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下,問道:「妳怎麼在這裡?」

  韓暮華的心理素質也不是蓋的,當即調整好面部表情答道:「有些事要問你。」

  「沒空。」李濂直接回絕道。

  韓暮華看了看沈玉珩又看了看李濂,嗤笑道:「怎麼與我說話沒空,與老相好就有時間膩歪?」

  李濂眸光一厲:「妳剛才看見什麼了?」

  韓暮華悠閒地翻看著今日剛剛染的指甲,閒閒道:「該看的都看到了,不該看的也都看到了。」

  聽她這麼說,李濂整個人的臉色都變了,怒拍桌道:「既然妳都知道了,那今日我就都告訴妳,省的妳再失了分寸。」

  「別以為我與妳成婚,是因為韓國公府的勢力,其實我對妳毫不在乎,也因為妳恨我,這樣我們婚後就可以互不干涉,也不會有人再因為婚事逼迫於我,使我不能和潤之在一起!」

  韓暮華奇怪的笑了一聲,什麼也沒說。

  沈玉珩聞此也哼了一聲,「就是!妳這個女人別來打擾我和濂哥!」

  「妳還不走!難道還想要看下去?」李濂沉怒道。

  韓暮華一聽還要上演香豔的畫面,哪裡肯走,恨不能有個攝像機,錄下來回去回味呢,沒辦法,這古代這類的資源實在是太少了,她又是個大家閨秀,更是接觸不到,她那顆腐女之心早就饑渴難耐了!

  「你們繼續啊!」韓暮華笑的無害道。

  沒想到她居然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李濂決定用實際行動將她嚇走。

  可是在這個狼女射線一樣的盯視下,他硬不起來啊……淚目……

  (所有番外到此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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