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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hanslin

[玄幻奇幻] [二目] 放開那個女巫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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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6 23:46:02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千三百零八章 大公島大撤退

  大撤退的命令在飛行信使的振翅下,很快以籠山為中心擴散開來。

  可以說只要有灰堡勢力存在的地方,這則指示都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執行。沒有推諉,也沒有糊弄,大半年的時間已足夠讓那些投效貴族明白羅蘭.溫布頓的行事風格。

  甚至連他們自己都為自身展現出來的「力量」而感到驚訝——過去那些看似不可能的要求,在如今全力以赴的情況下都被一個個攻破,遇到難題、思考難題、解決難題,同樣的一群人,在不同體系下卻產生出了截然不同的效果。

  讓.貝特男爵便是其中之一。

  望著自己府邸裡一片忙碌的氣氛,心裡百味雜陳。他原以為自家只是個能力和野心都欠缺的小家族,正因為對狼王、亦或是獠牙和紅石門不構成威脅,他們才會允許自己始終管理著沉池灣,以維持大世家之間微妙的平衡。

  但現在,他的學士和部下們正在統籌港口數萬人的周轉,以及上千艘船隻的調度——儘管其中有一大部分都是漁船,不過再小的船也需要靠岸才能裝卸。前者已相當於一座內陸大城的總人口,而後者甚至比以往整個狼心沿岸的商船數量還要多。

  若是平時,男爵決計不會認為,他的家族有能力掌控這麼大的局面,如果有人提起,他只會覺得對方要嘛是在開玩笑,要嘛是根本不清楚管理中的學問有多複雜。

  然而讓.貝特發現自己不僅低估了自己的水平,也低估了族人的能力。

  只要狠狠逼迫一番,再輔以正確的領導手段與規章制度,原來人是能被壓榨出如此驚人的潛力的。

  一開始他為灰堡效力更多是出於無奈的選擇,畢竟身家命運都被人家一手掌控,不幹也不成。但漸漸的,他發現自己竟喜歡上了這種感覺。一道命令下去,就會有數千人協同行動起來,高效而精準地解決該任務,彷彿這才是權力的真諦。

  哪怕比起以前,他現在頭上多了好幾個「上位者」,但手握權力的概念卻比過去更加清晰——他相信,自己的部下也有著相似的感覺,這點從他們忙碌卻精神抖擻的面容上就能看出來。

  領導一萬個傻瓜不如領導一百個聰明人,恐怕便是男爵最深刻的體驗了。

  靠著這些和「貴族作派」大相逕庭的制度,就能將以前不怎麼樣的人變成聰明人,那真正的聰明人又能為他發揮多大的力量?

  讓.貝特如今對羅蘭.溫布頓最終將成為四國共主已沒有任何疑問。

  ——只要人類能在神意之戰中倖存的話。

  ……

  除開上層管理者忙成一團外,民間行動也同樣一片火熱。

  這得益過去灰堡在疏散行動中有諾必應、有債必償的表現,使得其公告擁有了極高的威信。聽聞第一軍開出高價獎勵那些為灰堡轉移士兵和武器的消息,有能力分一杯羹的人全都行動起來。

  最先響應的便是那群靠海而生的人——之前還四處租借馬車、專業幹起了陸地運輸的水手,現在又統統回到了主業上。

  接著是漁民。由於第一軍開出的條件是按人數和物資重量計價,加上大公島與陸地間相隔的海峽不寬,別說單桅帆船了,不少人把祖傳的舢板都搬了出來。沒有帆還有槳能用,只要能在海峽間劃一個來回,就是好幾枚金龍的收入,這筆帳誰都會算。

  因此為了能一次多載些人和物資,還出現了不少多體舢板、串聯舢板的改裝,哪怕出一兩次海就報廢也是十分劃得來的事。

  而第一軍除開要求「每艘船都必須設有棚罩遮擋落雪」外,對其它折騰皆照單全收。一時間大海上佈滿了來來往往的大小船隻,遠遠望去宛如搬家的螞蟻一般。

  當然,女巫聯盟也沒閒著。

  海鷗號一天內幾乎要往返兩地近五十次,也是所有載具中運輸效率最高的一個。閃電和麥茜則配合空騎士巡弋與大公島西邊面一帶,共同驅逐偶然出現的零星恐獸。莫麗爾與蜂鳥這對絕佳搭檔更是使得原本耗時最大的裝卸工作變得簡單而輕鬆,可以說沒有她倆的協助,單靠幾個港口城市的碼頭吞吐量,根本無力承擔如此浩大的遷移任務。

  人員、武器、工程設備……花費好幾週時間才運至大公島的物資在短短幾天內就被搬得七七八八,按照常識,如此倉促的撤離幾乎十有八九會變成一場潰散,能把人帶回來就算不錯了,物資丟個大半是難以避免的事。可事實表明,那些東西是如何運去大公島的,就基本是怎樣運回來的。拋去捨棄的建築材料與一些無足輕重的工具,武器彈藥等物資的最終損失率尚不到一成,這般驚人的管控效率讓眾人再一次領略到了灰堡的整體實力。

  而就在撤離接近尾聲時,希爾維向指揮部發出了最高級別的警告!

  紅霧區中出現了大量魔鬼的蹤跡!

  ……

  幾乎是同時,海克佐德通過寄生眼衛「看見」了那名觀察者,她就像忽然出現在腦海中一般,一舉一動都清晰無比。

  一名有著綠色長髮的雌性覺醒者,也是厄斯魯克在報告中提到的重點清除目標——她擁有著極為廣闊的視野,在戰略上對魔鬼的威脅極大,唯有神石方可阻隔。

  它默默記住對方的模樣,隨後偏開了視線。

  此人待在守衛嚴密的城市中央,除掉她是個好建議,但不應該由它來做。它是王最重要的干將,是王的左膀右臂,如果有所損傷,將是族群無法挽回的遺憾,因此絕無親自冒險的道理。

  何況海克佐德還有更重要的目標。

  據哨兵報導,人類最近在狼心沿海一帶活動十分頻繁,特別是大公島,近期似乎有大量船隻進出,顯然對手看中了這處海峽天險,並不打算把它拱手相讓。

  毫無疑問,他們將為這個錯誤付出慘重的代價。

  從永冬貴族那兒得到的情報可知,灰堡軍隊不過數萬,若能一口氣吞掉大公島上的守軍,必能大幅削弱人類的實力。

  它要向夢魘和其他大君證明,它天穹之主,也是能主導西線走向勝利的大君!

  想到這裡,海克佐德拉開了第一道扭曲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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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7 23:58:28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千三百零九章 驚雷

  自從西線戰事爆發至今,天穹之主的想法已和戰前有了極大的改變。

  它過去對人類的瞭解基本來自各種戰事匯報和聖座會議,除開那些明顯帶有輕蔑含義的蟲子言論,人類缺乏足夠多的戰士型覺醒者基本是所有大君的共識。她們的晉陞難度和族人不相上下,能力卻無法預先確定,這使得人類的總體實力極不穩定。

  至於那些毫無魔力的雄性,則純屬戰場上的添頭,相當於族群中的劣等體。而後者在第一次神意之戰後就被徹底摒棄,連參戰的資格都沒有,頂多只能作為苦工使用,從這點也可以看出兩族間巨大的實力差距。

  而天海界則進化得更為徹底,無論是那些吞噬大陸的海船還是最基礎的戰士,都有著高度相似的魔力,簡直就像是專門為戰爭設計出來的一樣。就連受到它們侵蝕並控制的邪獸,都有不少會成長為擁魔體,無疑是四族中實力最強的一位。

  正因為如此,第二次神意之戰結束後,人類的傳承碎片已被高層視作囊中之物。

  這也是厄斯魯克的遺言在主宰聖座上引起軒然大波的原因。

  但現在,海克佐德已經越發感受到,那未必就是誇大之言。

  如果說人類對火焰超出預想的運用,尚不足以引起王警惕的話,兩週前族人發現的敵方新武器,則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人類雄性——這種被視作添頭的個體,在沒有女巫的協助下,靠著一架造型古怪的鐵鳥,飛上了天空!

  最初聽到這個消息時,它第一個反應便是絕無可能。

  自古以來,除開鳥獸,天空一直是擁魔者主宰的領域,加上神明來自天空之外的說法,更使得頭頂的蒼穹披上了一層神聖的意味。那些連魔力都沒有的族類,又怎麼可能涉及這片聖潔的領域!?

  然而目睹者不止一人,好不容易才接受這點的海克佐德意識到,人類的升格恐怕不止跟火有關。

  沒錯,它已經開始漸漸傾向於沉默之災語出驚人的「升格說」——恐怕夢魘比它更早察覺到這一可能,才會決意進入意識界深層探尋答案。

  畢竟人類表現出來的進化速度實在太快了。

  要知道在厄斯魯克的報告裡並沒有任何關於鐵鳥的消息,如果他們那時候就擁有了這種武器,沒理由藏到現在才用出來。唯一的解釋是,在一年不到的時間裡,人類的變化就已接近從地面擴展到了天空。

  如此巨大的突變,只有升格才能解釋。

  一旦雄性也能成為戰爭的主力,人類的戰爭潛力無疑便會大幅增長,這或許亦是厄斯魯克最後留言裡所蘊含的真正警示。

  好在相比火焰,海克佐德對天空要熟悉得多,而對方造出來的鐵鳥並不比恐獸強大多少,只要有它在此,天空就不容其餘人染指!

  這次進攻必然不會遭受像上次那樣的挫敗。

  此份自信絕非輕視——到了這個程度,再輕視敵人無疑是愚蠢之舉。

  它的信心來自於自己的名號。

  因為它即是天穹的主宰!

  ——穿過門後,天穹之主赫然已出現在島嶼邊緣。

  一同過來的,還有寸步不離身的寄生眼衛——如果說眼衛是稀有種之一,那麼寄生眼衛更是少之又少的寶貴資源。這一技術正是來自地底文明的啟發,它需要犧牲掉一個晉陞者來與眼衛融合,一旦成功,前者將成為一個承載靈魂的空殼,而後者將獲得自由移動的能力。

  儘管代價高昂,海克佐德還是毫不猶豫的把它投入到了前線,並跟隨自己一同行動。唯有這樣,才能克制住厄斯魯克提到的另一個重點目標:一名能進行超長距離打擊的女巫。

  直到降臨海島,此名女巫的形象都沒有出現在它的腦海中,這意味著人類唯一能威脅到它的對手並不在島上。

  同時,它也沒有發現任何望向這邊的視線。

  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時機了。

  海克佐德不再遲疑,果斷展開了扭曲之門的完全形態!

  黑色的大洞在他背後張開,很快蔓延到了數十步的寬度——任何天險在這道門面前都將變得毫無意義!

  紅霧噴湧而出,高階晉陞者西亞西斯第一個出現在他面前,「大人,您的部隊已經準備好了。」

  「傳我命令,奪下這座島嶼,殺光所有看到的反抗者!」

  「如您所願!」西亞西斯發出一聲尖嘯,作為一名經歷過三次晉陞儀式的心靈術士,這聲嘯音足以讓沒有佩戴神石的人類當場崩潰,即使有,也會因精神衝擊而陷入恍惚。同時它亦是進攻的號令,當嘯音過後,大量原生體和共生體從扭曲之門中蜂擁而出,朝著島中央撲去!

  人類的火弩強就強在射程極遠,只要能拉近距離,這些新型的共生體絕對可以一舉衝破對手的防線。

  很快先鋒部隊就越過海島外圍,逼近了人類的城鎮。

  然而交火聲遲遲沒有響起。

  這令海克佐德感到了一絲訝異。

  好不容易才將對手擺到和族群同等層次的位置,這樣的疏漏又是怎麼回事?莫非他們到現在還沒察覺自己的陣地已經被入侵了麼!

  「大人……」一刻鐘之後,西亞西斯匆忙趕了回來,「內城區已被我方佔領,不過……沒有發現任何人類的蹤跡,這裡已經是座空城了!」

  「你說什麼?」海克佐德瞪眼道。

  「城裡還有許多未完工的建築,看成色似乎剛剛豎立不久,他們恐怕是一兩天前才遺棄大公島的。」

  所以說……哨兵觀察到的那些船隻,並不是在往島上輸送兵力,而是加緊撤離的隊伍?

  但——這怎麼可能?

  人類的這番舉動簡直就像是知道它即將進攻大公島一樣!問題是它特意讓大軍避開了所有城鎮,每條行進路線都由眼衛排查過。最容易洩密的那些人類勞工,它更是讓部下集中看管,隔絕了所有和外界交流的可能。就算對方察覺到異樣,也不應該撤得這麼快才對!

  消息到底是從哪裡走露出去的?

  還沒等它好好思考下這個問題,突然一聲震耳欲聾的爆鳴在島中央綻開,剎那間,整個地面都猛得震顫起來。

  一團極為明亮的火球點亮了朦朧的白晝,夾雜著滾滾黑煙衝天而起,接著劇烈的氣浪瞬間橫掃了整個內城,洶湧的煙塵眨眼便吞沒了城內的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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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9 15:56:54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千三百一十章 困獸

  海克佐德面色鐵青的關閉了扭曲之門。

  再愚鈍的人至此都不會再有任何疑問,它們完完全全被人類算計了!

  「這群蟲子——!」西亞西斯憤怒的咆哮起來,臉頰上瘋狂扭動的短鬚將它內心的殺意洩露無疑。

  「住嘴!」然而海克佐德聲打斷了它,「如果他們是蟲子,那被蟲子算計的我們又是什麼?從今天開始,我不想再聽到『蟲子』這個稱呼!」

  接著它縱身而起,朝大公島另一頭飛去。

  黑色的濃煙仍在不斷向高處翻騰,形成了一道極為粗壯的煙柱,下方隱隱有火光閃現,猶如從地底噴湧而出的岩漿;而城內則一片狼藉,哪怕是沒有被火球波及到的地方,也能看到不少橫七豎八的原生體,不知是死是活。

  不過這並不是它關注的重點——事實已經發生,停留於此也無法減少損失,只會徒增憤怒,有這功夫,不如讓敵人多付出些代價。

  在海島南面,天穹之主果然看到了一些仍未走遠的船隻,儘管它們掛上了滿帆,但在自己的能力面前基本和靜止無異。

  就在它準備一步跨過這段距離時,下方閃起的一道亮光吸引了它的注意。

  只見有人影從大公島外圍飛出,朝著南邊快速遠去。

  原來如此,它以為引爆烈焰之人已同前鋒軍一起葬身火海,沒想到人類打的竟是全身而退的主意!

  讓女巫來執行引爆任務,之後再從戰場上輕鬆撤離?

  哪有這麼簡單的事情!

  天穹之主立刻改變了目標,開啟扭曲之門瞬間來到了女巫面前。

  那是一名有著淺金色短髮的雌性,臉上剎那間露出了驚訝的神情,似乎沒料到它會突然到來。而海克佐德根本不想多言,直接伸手朝她抓去——

  但一抓卻沒有碰到任何東西。

  眼前的雌性突然爆發出了難以置信的速度,幾乎眨眼間便竄至了百丈外,同時她激起的氣浪如同一道牆般狠狠拍在海克佐德和寄生眼衛的身上,一時間魔力障壁綻放出粼粼波光,盪開的波紋好一會兒才平息下來。

  而女巫在飛出一段距離後放緩下來,像是耗費了大量體力一般。

  它冷哼一聲,再次追了上去!

  又是一步之遙——這次當它剛走出扭曲之門,對方已經拖著一連串白霧飛出去了老遠。

  海克佐德大怒,第三次用出了能力,此次它乾脆直接將門定位在對方前面百丈外,想看看這回她到底往哪裡跑。

  然而就在跨出門的那一刻,它忽然感受到大量視線匯聚於它身上,就彷彿陡然從空無一人之境來到了城市中央一樣。

  天穹之主怔了怔,將目光望向這些視線源頭——只見海天線和陸地方向都有黑影朝著這個位置圍攏而來,其中既有鐵鳥,也有女巫。

  這是……預謀好的伏擊?

  所以那傢伙是故意走走停停,讓自己以為她受到魔力的限制,只能施展出這種短時間的加速飛行?

  「呵……人類……哈哈哈……」

  海克佐德怒極反笑!

  他們不僅算計了它的軍隊,甚至還準備進一步算計它?

  如果這時候回撤,不過是一念之間的事。

  可它卻沒有這麼做。

  沒錯,它並不是斬魔者,這也一直是它耿耿於懷的一點,但那不代表雄性戴上神罰之石,就能凌駕於一名大君之上!

  它要讓對方知道,誰才是天空的主宰者!

  轉眼前,八隻鐵鳥已經衝到面前,頭部噴出了一連串火光——

  海克佐德單手一揮,直接在身前張開扭曲之門,吞沒對方射來的鐵弩,同時將門的另一側開在鐵鳥身側。那些致命的弩失穿過門後,徑直掃進了它們來時的位置。剎那間,有好幾隻鐵鳥被擊中,陣型頓時大亂。

  不過讓它略感意外的是,那些原本具有致命效果的鐵弩卻並沒有讓鐵鳥當場散架,而僅僅在身上留下了幾個窟窿。

  天穹之主很快將這點意外拋至腦後,它一步邁向高處,將整個戰場踩在腳下,而那些鐵鳥顯然無法跟上它的身影,儘管開始仰頭爬升,但那笨拙的姿態比蠕蟲還遲緩。

  就在它打算將其一個個撕碎時,一隻路過的飛鳥突然化作恐獸,張嘴便朝它咬去!

  眼衛根本沒有將海上常見的鳥兒當做威脅,海克佐德猛地閃身才堪堪避開這記偷襲,它惱火地張開手掌,一道黑光頓時立於兩人之間——這同樣是一道扭曲之門,只不過它的寬度僅為一指,穿過的那部分身體顯然不會和其他部位留在一塊。

  似乎是意識到大難臨頭,恐獸轉眼又縮小回了海鳥,但想要在如此短的距離內剎住身形顯然難以實現,她的半截翅膀仍然與黑線擦過,被斬斷的翼尖和羽毛剎那間如雪花般綻開。

  但還未等它補上最後一擊,隆隆的轟鳴聲再次響起。

  那名金髮女巫化作一道耀眼的金光,徑直朝它撞來!來不及故技重施的海克佐德只能鼓動起全身的魔力,將起化作一道包裹全身的堅盾!

  「嘭——————!」

  兩者轟然撞在一起,巨大的衝擊力令對方身上的金光炸成無數碎片,也令海克佐德胸口湧起了一股悶氣。只是對方明顯傷得更重,不僅嘴角溢血,一隻手臂更是折成了數截。然而女巫全然不顧自己的傷勢,另一隻尚存的手已從腰間拔出了一把短火枝。

  該死!

  它無奈之下只好重新打開了一道扭曲之門,若對方射擊的話,鐵弩只會擊中她的夥伴。

  可令海克佐德氣急的是,這一擊僅僅只是個幌子,女巫並沒有朝它開火,而是加速朝下方飛去,一把抱住了下墜的海鳥。

  「我要把你們都碾成粉末!」戰鬥到現在,它第一次發出了吼叫。

  可偏偏就在這時,天穹之主腦海裡響起了最尖銳的警告——它來自從雲層中落下的一架大型鐵鳥中,在眼衛的視野裡,源頭正是那名被厄斯魯克重點提及的女巫。

  它感到自己被什麼東西鎖住了——

  危機感劇增的海克佐德將扭曲之門展開至最大,將對方的攻擊範圍悉數覆蓋在內!

  寄生眼衛卻猛地推了它一把。

  接著火光乍現。彷彿過了許久,又彷彿是短短一瞬,只見一團黑影如電光般閃過,扭曲之門上迸裂出了無數裂紋,然後像玻璃一樣轟然碎裂!

  隨後是推開它的寄生眼衛——它身上的藍光亮起又熄滅,血肉和內臟朝後噴出,在悠悠雪花中揚起了一陣藍霧。兩者幾乎是同時發生,快得讓海克佐德根本做不出任何反應。

  最後輪到了它自己。

  儘管來襲神石已經粉碎,但仍削去了它的半截手掌,並在盔甲上留下了點點凹痕。魔力的紊亂讓它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徑直朝大海墜去。

  而那些鐵鳥此刻已紛紛完成轉向,朝著它直撲而來。

  脫離禁魔區域後,海克佐德用出最後的力氣,在身下打開了新的大門。

  接著它像掉進無底深淵一般,消失在大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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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0 08:39:22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千三百一十一章 失去

  「大人……」當西亞西斯再次看到天穹之主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它渾身濕漉漉的,彷彿剛從水裡撈出來一般,精神顯得極為疲憊,身上還帶著傷口,盔甲半邊更是粘上了大片藍色的血跡,簡直就好像剛經歷了一場惡戰。

  而跟隨大君的寄生眼衛也不知所蹤,作為反應最敏銳的警戒者,它只有在大君身邊時才能發揮應有的作用,如今的狀況只能說明眼衛十有八九遭遇了不測。

  如果對方是天海界,這樣的一幕還能理解,但對手明明只是那些蟲——人類而已。

  海克佐德根本沒心情向它解釋,一把抓住部下,將它拖進了扭曲之門。

  下一刻,它們已回到了蜉蝣區。

  「天穹之主大人,島上的那些戰士——」西亞西斯很快反應過來,面色不由得一變,雖說城中突如其來的爆炸讓先鋒隊損失慘重,但好歹還有一部分倖免於難,這一走就等於把它們全部丟棄在大公島上了。

  而部隊攜帶的生命蜉蝣有限,恐怕撐不了幾天。

  「我已沒法再打開新的大門。」海克佐德的一句話就讓高階心靈術士閉上了嘴,任何時候,原生體的價值都遠不如一名大君,兩害相權之下要如何選擇根本不用多想。

  「我這就護送您回天穹城。」

  「先通知托托洛克,讓人類用帆船把島上的先鋒隊接回來,能接多少是多少。至於那些共生體,讓它們就地潛伏好了。」天穹之主咬牙道,「等到蜉蝣覆蓋大公島後,大部隊就立刻向沉池灣等地發起進攻,戰事由你們倆負責!」

  「大人……這樣做會不會太急了點?」西亞西斯驚訝道,「等您養完傷再進攻也不遲啊——」

  「這是我的命令,你無需多言!」

  「是,我踰越了,」它連忙低下頭,「如您所願!」

  望著部下離開的背影,海克佐德狠狠握住了那隻僅存的手。

  它何嘗不知道這樣做略顯倉促,不過總比讓人類拖下去要好——天穹之主第一次意識到,時間恐怕並不站在它們這邊,人類的傳承吸收速度比它想像得還要快,一年的時間裡,對方就能靠著幾個女巫和無魔雄性威脅到一名大君,再過幾年又會怎樣?

  絕對不能再給人類留任何喘息之機了!

  西線必須回到正軌上來!

  數天之後,海克佐德終於回到了大裂谷的底部。如今這裡已被濃郁的蜉蝣所填滿,光是待在這兒就能感覺到精神的好轉,手掌傳來的刺痛都舒緩了許多。

  它徑直來到了誕生之塔最下方的蜉蝣池。

  望著依舊一動不動的夢魘大君,天穹之主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如果不是它一直沉浸於意識界中,自己哪會如此狼狽?

  一切本不該是這樣!

  如果自己專注於轉移部隊,前線推進的速度根本不至於如此緩慢,而由對方去帶隊作戰,那些接應逃亡者的灰堡人一個都跑不出北地!然後趁著人類惶恐不安時發起正面進攻,同時它帶隊從西面進行包夾,直取赫爾梅斯高原,這才是西線戰略的計畫!

  惱怒歸惱怒,但真到要將夢魘拉離意識界時,海克佐德卻露出了猶豫之色。

  對方終究是那個它過去只能仰望的存在。

  甚至……它曾以為,夢魘會成為族群的王。

  不不不……海克佐德搖搖頭,它對王忠心耿耿,這不過是參加晉陞儀式時的無知想法,以層級而論,夢魘如今從本質上和它並沒有什麼不同。

  最多……就是對意識界的瞭解更深入一點。

  它下定了決心。

  這或許會傷到夢魘的記憶,也有可能讓它大發雷霆,甚至令人類升格之謎的線索中斷,但那都比不上西線的戰事重要。

  大不了在聖座會議上,它也站到沉默之災那邊,承認升格說就行了。至於那塊傳承碎片來自哪裡,完全可以放到勝利後去研究。只要能夠吞下人類的傳承碎片,那麼他們現在所掌握的一切,都會化為族群更進一步的階梯!

  考慮到這點,海克佐德深吸口氣,猛地向夢魘推去。

  掌中的魔力會打斷它與意識界的連接,將它從魔力之源中拉扯出來——

  理論上是如此。

  然而夢魘並沒有睜開雙眼,它的身體向一側傾瀉,就像是空殼一般倒在蜉蝣池中。

  海克佐德瞬間感到被恐懼扼住了咽喉!

  就連它在晉陞儀式中險些被失控的魔力摧毀意識,或是遭天海界伏擊時都沒有如此驚懼過!

  它上前一步,將對方扶起,嘗試著捕捉它的意識,但所得到的只有一片空蕩……

  生機沒有斷絕,卻永遠長眠,這正是迷失於意識界的特徵——而一旦深陷那片沒有盡頭的紅色大海,就沒有再回來的可能。就算能保持一時的清醒,也遲早會被紛湧而雜亂的意識所侵蝕,直至化為它的一部分。

  天穹之主的心頓時跌到了底。

  這意味著它們已經失去了夢魘大君!

  為什麼會這樣?

  以夢魘的能力而言,只要謹慎行事,不犯下冒進錯誤,怎麼也不至於被意識界所困才是!

  它到底在探尋時遇到了什麼?

  天穹之主不敢再想下去,它起身奔向塔頂,連自己的傷勢都一時拋至了腦後。

  它必須將這一消息立刻告訴王。

  西線的局勢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

  「大家的恢復情況如何?」

  籠山指揮所中,鐵斧望向愛葛莎,關切地問道。

  「有娜娜瓦在,能有什麼問題。」後者收起聆聽符印,笑著搖了搖頭。看得出來她心情頗為不錯,「按溫蒂的說法,麥茜當天就恢復到了活蹦亂跳的程度,閃電則等到第二天才康復,兩人如今都已恢復了前線巡邏。唯一的遺憾是,我沒有參與到這次伏擊中去。」

  「我們畢竟是在冒險……何況為了裝下那把巨型火槍,海鷗號上連座位都被拆了個一乾二淨,更別提多帶一個人了。」鐵斧也露出了笑容,「我還以為你的遺憾會是沒能一舉幹掉那個高階魔鬼。」

  「能以這樣的陣容戰勝一名大君,就已經是個了不起的勝利了。」愛葛莎轉頭朝北地珍珠撫胸道,「我以前小瞧了你們,事實證明這確實是一個錯誤——除開羅蘭陛下外,無魔者中還有許多不應被輕視的傑出者。」

  而伊蒂絲坦然地受下了這一禮,作為整個伏擊計畫的制定者,她無需在此時表示出任何謙虛。

  「儘管最後讓那個叫海克佐德的傢伙逃出生天有些可惜,但此戰的收穫依舊匪淺,」她拍了拍手中的文書,「至少我們如今不再是對敵人一無所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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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1 08:51:20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千三百一十二章 應對之策

  作為魔鬼大君,天穹之主的能力確實稱得上驚人,利用魔力打開的空間通道既能進行快速機動,也能當成盾牌或武器使用,不過只要細細分析,就會發現它並非毫無破綻。

  「首先可以確認的是,這名高階魔鬼一次只能打開一個通道,而且入口側就在它伸手可及的範圍內。」伊蒂絲說道,「另一側的極限距離不好斷定,但至少能達到兩公里以上。」

  「聽起來就像是軌跡能力的強化版。」

  和羅蘭相處久了以後,愛葛莎也從對方那裡學會了不少常念叨的怪異詞語,比如「強化版」,「特別強化版」、「強化加強版」等等……

  「單看距離的確如此,」北地珍珠點點頭,「不過軌跡創造的通道數量取決於魔力多寡,而天穹之主則必須在關閉上一個通道後才能打開新的通道。當時的情況對它來說緊迫萬分,不大可能還掩藏一手。這一點非常重要,它決定了我們的基本應對方案——如果對方能同時使用多個通道,那麼局勢將複雜百倍。」

  等兩人消化完後,她接著說道,「另一個關鍵點便是,儘管通道的出入口能自由縮放,但海克佐德必須立於門的附近才能維持其存在。據希爾維小姐的觀察,在大公島爆炸發生時,它先花了數秒關閉大門,才動身飛向島嶼南面。」

  「這說明……門開得越大,關閉起來也越慢?」鐵斧若有所思道。

  「很可能如此。」伊蒂絲攤手道,「而最後一點便是它的致命傷了——海克佐德並非斬魔者,既無法扼制住女巫的行動,也難以對佩戴有神罰之石的人造成足夠威脅。儘管它的本體不弱於超凡者,可近身廝殺也會讓自己身陷禁魔領域中。我想它絕不會願意用自己的性命,去交換區區兩三個人類。」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總結起來,天穹之主的主要能力就是展開一個以它為中心,數公里為半徑的雙向通道,並且一次只允許一條通道存在。不管是頭是尾,只要門兩側受到神石的影響,通道就會瓦解。」

  「所以如果它再出現,我們的應對方案是……」

  「若它位於陣地外緣,且門的出口側不朝向陣地的情況下,直接讓希爾維小姐引導炮火覆蓋即可。」伊蒂絲有條不紊道,「要是門的出口側在陣地內,又或是它直接利用小門快速衝入第一軍陣地,那麼士兵什麼都不要做,交給專業人士來處理就好。」

  「什麼都不做?」鐵斧先是微微一愣,隨後恍然道,「……原來如此。」

  「沒錯,」伊蒂絲露出笑容,「事實上天穹之主最有效的進攻方式,就是反過來利用我們的火器殺傷我們自己。一旦士兵們能收住手,它對陣地的威脅反而有限——正如我之前所說,這個能力用在戰略調遣上幾乎無可取代,但拿來進攻卻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面對無視它的第一軍陣線,魔鬼大君總不可能衝進壕溝和士兵近身廝殺,那樣等到專業人士——披著重甲的神罰女巫到場,它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如果對方利用炮擊的間隙來反擊呢?」愛葛莎沉吟片刻後問道,「比如它先打開一道連接外側的通道,讓我們誤認為是輸送兵力,卻在開炮後開啟新的大門,將出口側對準陣地,這樣我們就可能遭受到來自己方的炮火打擊。」

  能想到這一點,就足以證明冰女巫在灰堡的新武器上下了不少功夫。

  「這的確是理論上可行的方法,但我覺得天穹之主並不會那麼做。」伊蒂絲解釋道,「供單人通行的門只需眨眼便可完成,但想要擴大到能把自己完全保護在內的巨型門卻需要時間。這兩者的時間差極為有限,而一旦失敗,下場就是被落在身後的炮彈炸成碎末。對於大君而言,此舉實在太過冒險。」

  「總而言之,我可以理解為天穹之主對前線陣地的威脅並沒有之前預想的那麼大,對吧?」鐵斧摸著下巴道。

  「參謀部目前的結論便是如此。」伊蒂絲給予了肯定的回答,「當然,這僅僅是在海克佐德單獨領軍作戰的情況下。如果有其他大君配合,那麼它的危險程度會瞬間提升好幾倍。」

  ——比如帶著厄斯魯克直接突入陣地中央。

  鐵斧和愛葛莎不由自主的鬆了口氣,還好後者已經死在了沃土平原上。

  「但不排除有新的斬魔者出現,所以如果可以的話,最好還是找個機會解決掉這個麻煩。」北地珍珠的語調裡帶上了一絲殺氣,「只有徹底消失,才能真正算是沒有威脅。」

  聽到這裡,愛葛莎不禁有些感慨,一名「凡人」不僅對魔鬼毫無懼怕之情,反而在謀劃如何殺掉一位魔鬼大君,放到過去聽起來絕對是妄想天開之事,如今卻沒人會覺得奇怪,彷彿這是理所當然的事一般。

  四百年來,人類確實改變了許多。

  不管是人還是物。

  也許聯合會的沉寂並不全是壞處。

  至少他們沒有把那個時代對強敵的畏懼延續到這個時代。

  現在想來,聯合會時期說不定也有不少普通人擁有著像伊蒂絲.康德這樣的潛力,只是蔓延在族群中的悲觀與懼意束縛住了他們的思想和意志,加上上層刻意製造的隔閡,使得那個時代整體顯得黯淡無光。

  而這一次在人類品嚐到真正的絕望之前,羅蘭.溫布頓阻止了它的蔓延。

  心緒湧動間,她又回想起了從冰棺長眠中醒來,與羅蘭初見時的那一幕。

  所有的一切,正是從那句「凡人也能戰勝魔鬼」開始的……

  「同樣的圈套海克佐德應該不會踩上兩次,你有什麼好辦法嗎?」鐵斧問。

  「只要第一軍的行動足夠靈活,即使不用設圈套,也能找到幹掉對方的機會——例如在天火號上裝備能發射神石的大口徑武器。」

  「也是。」總指揮沉吟道,「但那需要不少神石彈頭,莫非你已經想出加工神石的方法了?」

  「怎麼可能。」

  「啊?」

  伊蒂絲聳聳肩,「我只是參謀部長,又不是神明。提提意見還行,至於如何實現,自然是丟給羅蘭陛下去折騰啊。放心,這些東西我都寫在戰報裡了,為了前線能夠取得勝利,他也應該竭盡全力才對呢。」

  其餘兩人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看來陛下的白頭髮……又要多上幾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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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3 08:14:47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千三百一十三章 「信息時代」

  灰堡,無冬城。

  有關大公島戰事以及狼心局勢的報告,在兩天後送到了羅蘭手中。

  相比以前從北境永夜城寄往無冬的信件就得花上一週的時間,這樣的傳訊速度不能不說進步巨大。無論是飛行信使的短途速遞,還是蒸汽船日夜不歇的長途奔行,如今都被整合成了消息傳遞系統的一部分,每一封重要消息都會配備上專人專船、甚至動用上飛機——而這一次的報告則正是提莉送來的。

  「辛苦你了。」羅蘭噓寒問暖地遞上混沌飲料,「那邊的情況還好吧?」

  「看報告不就知道了?」提莉接過杯子,瞟了他一眼,「表現得這麼慇勤,你在心虛些什麼?是不是我的專用機還沒有一點頭緒?」

  「噗……」背後傳來了夜鶯的憋笑聲。

  「怎麼會,我已從好幾個方案中選出了最合適的一種,只要安娜那邊抽出空來,立刻就可以開始試制。」羅蘭連忙道,「你也知道,最近好幾個項目都到了最關鍵的一步,她實在有些忙不過來。」

  「看在安娜的份上,這次我就不跟你計較了,哥哥。」提莉將飲料一口喝下,抹了抹嘴朝辦公室外走去,「海鷗號馬上就要返程,我先回空騎士學院了。」

  「一天都不留嗎?」他略有些訝異道。

  「沒辦法,現在前線能威脅到天穹之主的只有海鷗號和安德莉亞,而且……我也不想錯失任何一次復仇良機。」提莉背對著他揮揮手,「那麼我走了,哥哥。」

  望著重新掩上的房門,夜鶯輕輕感嘆了一句,「大家……都有在努力啊。」

  如果可以的話,我更希望她們努力在其他方面,而非戰爭。羅蘭心底浮起了這樣的念頭,但並沒有說出口——因為在神意之戰結束前,在人類命運被決定前,沒人能歇下這個重擔。現在說這個除開逃避責任外,沒有任何意義。

  他沉默片刻後,拆開了報告封條。

  看完所有報告,羅蘭總算明白了提莉那句話的含義。能及時下達撤退命令,並在茫茫大海上成功伏擊一個來無影去無蹤的魔鬼大君,伊蒂絲.康德和安德莉亞無疑是這場戰鬥的最大功臣。但同樣,那則關鍵情報的寄送者也不可忽視——沒有此人的拚死一舉,就不會後面的這場勝利。

  「你打算怎麼辦?」此事顯然也吸引了夜鶯的注意。

  「不管他送出這封密信的初衷是什麼,此人的名字和功績都不應該被遺忘。」羅蘭沉聲道。倘若是前世,等到漫長戰爭結束後想要再找回一個身份不明的眼線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墓碑上恐怕也只能留下類似「你的名字無人知曉,你的功績永世長存」的銘文。不過女巫卻能改變這一不得已的情況,讓每一個為人類命運做出貢獻的戰士都能留名於歷史長河中。「等到永冬王國重歸第一軍的控制下,讓「黑錢」配合阿夏確認他的身份和來歷吧。」

  如果那時候殺害他的凶手還活著,也必然逃不脫律法的嚴懲。

  夜鶯點點頭,「要是你說的那種能跨越千里進行通訊的設備早點製造出來就好了。」

  「可惜那並非我所長。」羅蘭不禁揉了揉額頭,一想到強行記憶下來的電路圖,他就覺得頭疼無比。

  「現在你終於能理解到我考試時的感受了。」夜鶯掩嘴道。

  「但就算再難,我也不會像某人一樣趴在桌上睡著,最後只能交上來一張白卷,」羅蘭瞪了她一眼,「事實上我已經快完成原理樣機的製造了。」

  沒錯,儘管進展極為緩慢,但無線電項目一直沒有停下來過。

  和活塞機一樣,考慮過灰堡設計局的眾多方案後,他決定選取其中兩個同時進行。

  而這兩者便是火花發報機和調幅發射機。

  前者是無線電通訊的鼻祖,結構極其簡單,沒有任何電子原件,僅僅是利用變壓線圈來升高電壓來為電容充電,直至電容加載在火花間隙間的電壓高到足以擊穿空氣,進而放出電火花。這一部分頗有些像是打火機,只不過火花傳遞過去的電流並沒有浪費掉,而是在電容和電感之間反覆震盪,使之產生電磁波,最後再通過天線,將這些電磁波發射出去。

  換句話說,只要控制電源的開合,便能發出斷斷續續的電磁破——接聽者根據鳴音的長短,即可將它轉譯為對應的信號。所謂的長長短短的電報碼,便是由此而來。

  儘管聽起來仍有些迷糊,但羅蘭採用了最取巧的辦法,那就是先讓灰堡設計局的無線電項目組用隨手可得的材料,造出一台堪用的實物,再把實物照搬過來。

  比如將兩塊錫箔上下夾在一疊油紙上,再用蠟封好,即是一個簡易的高壓電容。

  而電感則更加簡單,無非是在絕緣管上纏上一圈又一圈的導線。

  這些設備在不考慮量產,也不考慮規格的情況下,羅蘭單靠自己就能完成。雖然跟那些封裝後只有指甲大小的工業品相比,它們顯得既粗大又簡陋,不過效果卻基本一致。等到發射塔建好,他就能嘗試進行這個時代的第一次無線發報試驗了。

  不過火花發報機的缺點也很明顯。

  即使它通過了測試,想要投入正式使用還得設計一套與王國文字相匹配的代碼,發報員和接收人的訓練也需要不少時間。另外火花發報機的頻譜極寬,同一範圍內只能有一台發報機工作,並不適合供前線情報人員使用。

  因此他的最終目標依舊是使用電子管放大信號的調幅發射機。

  而後者最大的優點是——能直接傳播語音信號。

  單從原理來說,無線電通訊和電話本質上極為相似,都是將聲音的震盪轉化為電流或電磁波的變化,經過遠距離傳輸抵達另一端後再重新轉變為聲音。只是人的嗓音頻率太低,使得信號波的波長過長,而波長越長,所需天線的尺寸也越大——如果直接發射語音信號,天線長度恐怕得達到一百公里以上,這在工程上是一件無法實現的事情。

  所以想要將語音傳遞出去,就必須搭乘上頻率更高的載波。

  這正是所謂的調製。

  而兩者混合在一起的新波形在被接受後,收聽方也必須通過一系列解調手段將高頻波濾去,只留下有意義的低頻波,才能轉化為最終的語音。

  調幅發射機一旦成功的話,無論是第一軍還是情報機構,都將真正意義上具備實時通訊的能力。

  對於戰爭而言,它的意義可謂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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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3 23:59:20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千三百一十四章 破局

  當然,兩種無線電通訊設備的難度也不在一個層次上,至少後者的核心器件電子管,工程部仍在試制中。

  而失敗的作品,已經在實驗室外堆成了小山包。

  至於伊蒂絲在報告中提到的天火號改造提議,則讓羅蘭頗為心動。在技術層面上,將35毫米狙擊炮移植到雙翼機上並不難,只要將整個炮身埋設在機腹正下方,並取消射手座位即可。若攜彈數量控制在十發之內,從重量上來說可以做到大致平衡,其他地方連改都不用改。

  問題只在於,想要得到大尺寸的神石彈頭,就必須用女巫或魔鬼的血液去消融、分離神石礦脈,直至得到體積和形狀都適中的神罰之石,才能進行進一步加工。大了,現有的刀具和車床對其幾乎無可奈何,小了,神石又會顯得過脆,而篩選底料的過程需要消耗不少魔力之血,哪怕女巫聯盟和沉睡魔咒都支持他的做法,那點量也無法滿足戰爭的需要。

  想要真正解決這個難題,還得從魔鬼身上想辦法。

  要嘛弄清楚它們能加工大型神石柱的原因。

  要嘛就用它們的血來製造。

  如今天火號已能在一天內從前線返回無冬城,再輔以愛葛莎冷藏能力的話,直接從戰場上運送新鮮的魔鬼血液,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羅蘭默默將該提議記上了議程。

  ……

  入夜後,他按慣例進入了夢境世界。

  為了加快灰堡設計局的項目推進,羅蘭近一個月以來大幅增加了入夢的次數,這使得原本時間要落後於現實世界的夢境追上來不少,之前還處於夏末初秋的城市,現在已然飄起了雪花,彷彿這裡和外面只不過是同一世界的不同區域而已。

  筒子樓小區的清晨依舊繁忙,侵蝕的擴大以及棱鏡城的滅頂之災並沒有給居民帶來任何影響,街巷兩邊仍是吆喝聲不休的早餐攤鋪,人們匆匆穿行於此,一晚上積起的白雪上已佈滿腳印。

  儘管嵐稱這個世界也面臨著一場神意之戰,但相比於紅霧瀰漫的狼心戰場,此處無疑要平和得多。

  另外,長時間的入夢帶來的不僅是季節交替,魔鬼穿越者心態顯然也發生了變化。

  經過一段時間的監視與觀察,羅蘭基本已能確認,那名自稱為瓦基里絲的魔鬼並不是來自卡嘉德半島的原住民,雖然通過武道家協會修復後的登記資料查證,從半島來的訪問團中確實有這麼一個人,可她的行為舉止卻很難用常理來解釋。

  對於這種身份屬實、內在卻發生改變的現象,羅蘭毫不陌生,因為他自己便是一個例子。用「穿越者」來形容對方,無疑是最貼切的說法。

  一開始瓦基里絲還能保持偽裝,或者說儘量以一個普通武道家的方式行事,比如翻看各類書籍,能不說話就不說話,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她漸漸顯得急躁起來。

  特別是在傷勢癒合後,她曾偷偷潛入封禁的棱鏡城深處,站在侵蝕裂口面前凝神不語。根據潼恩的報告,當時瓦基里絲的臉上露出了明顯的焦急神情,就好像在渴求著什麼似的。她甚至好幾次都以為對方要跳進侵蝕中,不過最終還是忍耐下來。

  如果說此舉是為了悼念逝去的夥伴,未免太過牽強,因為瓦基里絲壓根就沒有在訪問團遇難的地點停留半步——她一開始就是衝著侵蝕來的。

  若是換位思考的話,則不難理解她心態的改變。

  從魔鬼之城來到這座完全陌生的現代都市,最初或許還能沉得住氣,想要弄清楚這兒究竟是哪裡,可時間拖得越來越長,而回去的希望依舊渺茫的情況下,焦慮可謂在所難免。恐怕瓦基里絲潛入棱鏡城的真正原因,是想看看能否從來時的裂口處返回她所熟悉的世界。

  可惜,記憶碎片並沒有如她所願。

  無論如何,能偽裝到這一步已是極為不易,畢竟瓦基里絲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落在了潼恩眼中。如果不是這些私底下透露出來的細節,單看她和其他武道家的交際,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毫無破綻。

  羅蘭自問若換作自己,決計做不到這一點。

  既然身份已經確定,那麼接下來就是如何處理了。

  此時,手機傳來了短訊。

  是菲麗絲發來的。

  「陛下,大家都準備好了。」

  羅蘭將手機放入口袋,起身走進客廳。

  潔蘿正忙著將雞蛋麵條端上餐桌,見到羅蘭出現,她雙手叉腰道,「叔叔,你應該沒有忘記答應過我的話吧?」

  「怎麼,你起這麼早是怕我偷偷溜掉?」

  「你又不是第一次這麼幹了。」她撅著嘴道。

  「放心,這次絕對不會。」羅蘭笑著走過去摸了摸她的頭,「先吃早餐吧,吃完我們就去隔壁叫上嘉西亞姐姐,然後一道出發。」

  這個冬季最受人矚目的活動除了過年外,便是四年一次的武道大會了。對於全城的初高中學生而言,如果有誰能去現場觀看,那麼一定會成為話題的中心。原本對這類比賽興趣不大的潔蘿也沒能免俗,在百般央求下,羅蘭只好答應學校放寒假後,帶她去現場近距離體驗一番。

  考慮到今天的比賽有執守坐鎮,而且屬於循環賽階段,墮魔者出現的可能性並不大。再說每逢長假期間潔蘿都得返回老家,作為小姑娘「唯一的請求」,他實在不好拒絕。何況有她拖著嘉西亞的話,自己行動起來也會更方便。

  羅蘭決定直面那名魔鬼穿越者。

  *******************

  這已經是第四個月了。

  瓦基里絲看似目不轉睛地望著人聲鼎沸的擂台,心緒卻全然沒在上面。

  四個月讓它對這個世界有了一個基本的瞭解,也讓它知曉了有關人類傳承的種種,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自身也成為了接受傳承的一分子。只要能回到現實,它必然能令族群受益良多——然而最致命的問題是,它始終沒能找到離開意識界的方法。

  瓦基里絲空有著一大堆重要情報,卻苦於無人能傳達,就彷彿它好不容易在沙漠中找到了一瓶泉水,結果發現瓶口被封死了一樣。

  無論是向海克佐德發出求救,還是潛心感知王的痕跡,它都無法得到任何回音。哪怕是站在該領域的潰口處冥想,意識界也沒有回應它的呼喚——這樣的情況它還是頭一回遇見。

  瓦基里絲不禁有些憎恨起天穹之主來。

  為什麼到了這種時候,它還不嘗試把自己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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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5 09:29:12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千三百一十五章 第一次正面接觸

  倘若西線方案一切順利,生命蜉蝣應該已經漫過大陸之脊邊緣,滲入了人類領地才是。

  這意味著大裂谷中的誕生之塔已不再是秘密,就算對手再遲鈍,也應該反應過來。可為何海克佐德依舊無動於衷?難道人類過於弱小,它一個人就能對付?

  瓦基里絲怎麼想都覺得不太可能,如果對方羸弱到這個程度,厄斯魯克也不至於戰敗在沃土平原上。

  它心裡清楚,過長的隔離令它失去了對局勢的判斷能力。

  這種體驗讓夢魘感受到了極大的不安。

  還有那名人類……

  它望向擂台另一端,只見羅蘭正陪在兩名雌性身旁,饒有興趣地觀看著比賽。

  該死的!他就沒有正事要做嗎?

  如果他有辦法脫離這裡,那麼說不定也是自己唯一的機會——人類的傳承與學識無疑正是由他帶出這個世界的,他必然有著某種和外界溝通的渠道。

  只要對方離開意識界,自己就有機會捕捉到那一絲契機,畢竟之前在王的主宰聖座中,它就曾多次感知到王與領域的聯繫。也正是有著這樣的能力,它才敢循著傳承碎片的波動,去意識界深處找尋羅蘭的蹤跡。

  然而對方一直活躍在這個世界領域中,完全沒有給它任何可趁之機。

  難道人類的君王可以閒到這種地步,幾個月都不理政事的?寧可把時間浪費在毫無意義的武道大會上,也不去多看幾本書,唯一的解釋就是前線的壓力給得太少了。

  所以這仍是海克佐德的錯!

  就在心緒起伏間,瓦基里絲忽然絲注意到羅蘭離開了那兩人,獨自走到了一個角落。而那裡站著一名頭戴兜帽的雌性,似乎像故意在那等他一樣。

  它裝出漫不經心的模樣走出人群,目光卻一直放在羅蘭身上。

  只見他們簡單交談幾句後,雌性便指了指出口方向。羅蘭似乎有些猶豫,不過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是協會發現了什麼情況麼?

  瓦基里絲本打算就此為止,但不知為何,它總覺得那名雌性身上有它熟悉的氣息。正是這股異樣感,讓它多走了幾步,在更近的位置撇了一眼。

  也就是這一撇,令瓦基里絲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在昏暗的燈光下,它看到了一張近似西絲塔利斯的臉,或者說……武道家協會的「嵐」!

  難不成千形一直都隱藏在這個世界中?

  而羅蘭能以人類雄性之身進出此地,也是因為它的緣故?

  這個消息實在太過驚人,瓦基里絲再也無法按捺住心底的衝動,快步跟了上去。

  羅蘭和疑似千形者穿過安全通道後並沒有朝比武館外走去,而是轉身進入了地下車庫,夢魘儘量放輕腳步,遠遠跟在兩人後方,直到他們進入了一條人防避難通道。

  當瓦基里絲跟過去時,卻發現通道不過十餘米長,裡面沒有任何岔道,盡頭處則是一堵封閉的水泥牆,上面還掛著「尚未完工,禁止進入」的警示字樣。明明是條死路,兩人卻不翼而飛。

  糟糕,是陷阱!

  瓦基里絲瞬間反應過來,然而為時已晚。

  還沒等它轉身急退,羅蘭已好整以暇地出現在它背後,擋住了唯一的通路。而他身邊還佇立著好幾名雌性——看到那些和武道家截然不同的能力使用方式,瓦基里絲連最後一絲僥倖也沒有剩下。

  毫無疑問,站在他身邊的全是女巫。

  它總算明白之前的那股熟悉感從何而來,那正是魔力波動和自然之力間的細微差別。如果女巫也能來到這個意識領域,並且擁有著原本的力量,那麼它的暴露只不過是早晚的問題。

  畢竟對方能悄無聲息的隱藏住這麼多人來設伏,潛入到它的身邊進行監視也不過是輕而易舉之事——這個道理只要稍稍想想就能明白。它的一切偽裝都是針對明面上的接觸,面對能力詭異的女巫則只是個笑話,恐怕在這四個月裡,它的行跡早就被女巫摸了個透。

  「我們又見面了,瓦基里絲小姐。」羅蘭平靜地說道。

  瓦基里絲沒有開口。

  這種時候說任何話都只會是自取其辱。

  儘管它始終想不明白,為什麼對方能讓女巫也來到這個領域,但那已不再重要。

  對方故意在這個僻靜的地方設伏,其目的不言而喻。

  現在它的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在戰鬥中死去。

  夢魘大君鼓動起全身的魔力,身子微微前傾——至於沒有魔石能力和斬魔之術,在一群戰鬥女巫面前有幾成勝算,根本不在它的考慮範圍內。無論任何情況,它都不可能向敵人投降!

  「我請你喝卡嘉德半島的咖啡如何?」羅蘭再次說道。

  「——」瓦基里絲已經邁出去的步子差點沒崴到,它僵在原地,上半身仍保持著傾斜姿勢,看上去止步得頗為生硬。「你——說什麼?」

  「請你喝咖啡。」羅蘭又重複了遍,「雖說那並不能算真正的咖啡,而是某種相似的特殊飲品。」

  瓦基里絲瞪了他好久,才將心中的疑問說出口,「……為什麼?」

  它完全無法猜透這個雄性到底在想什麼——現實和此地不同,族群和人類的共存不過是虛幻的假象,既然對方已確認了它的真實來歷,理應不可能放過自己才是。如果迎接它的不是死亡,那麼只會是比死亡更糟糕的下場。

  「因為有些事情攤開來說比瞞著要好。」羅蘭緩緩道,「特別是在神意之戰並非終焉之戰的情況下。」

  神意之戰……並非終焉之戰……

  瓦基里絲不由得一愣。

  它沒想到會從一名人類口中聽到這個說法。

  沉默許久後,它才恢復到戒備姿勢,「你想去哪裡談?」

  「離這兒不遠,幾分鐘就到。」羅蘭打了個響指,背後響起了汽車的引擎聲,「上車吧,我已經訂好座位了。」

  ……

  對方並沒有欺騙它。

  選定的地點是一棟大廈裡的高檔餐廳,坐在落地玻璃窗前能看到銀裝素裹的城市天際線,廳中飄蕩著輕柔的音樂,氣氛顯得優雅而寧靜。

  瓦基里絲清楚,選在這兒交談也是對方誠意的一種表現——如果想要干掉它,人來人往的公共場所絕不是一個合適的處刑地。

  望著一群虎視眈眈的女巫,它坐定後深吸了口氣,「為什麼不直接約我來這裡?」

  「那樣做太浪費時間,我並不認為你會第一時間承認——在沒有被逼到絕境前,人們總容易生出牴觸和逃避之情,這樣反而更簡單。」羅蘭聳聳肩,「既然我們已經有了初步共識,那麼還是快速進入正題吧,坦誠些對彼此來說都有好處。我是羅蘭.溫布頓,灰堡國王,也是夢境世界的創造者之一。你的身份是?」

  創造者……之一?雖然已經猜到對方不是單純的訪客,但這個身份仍讓瓦基里絲大為吃驚,它第一次聽說意識界領域可以由多個人開創。不過這或許也是他沒法向王那樣徹底掌控該領域的原因。壓下詢問其他人是誰的衝動,夢魘緩緩回道,「瓦基里絲,這就是我的名字。」

  「頭銜和層級呢?比如像「天穹之主」那樣的……你可以說得更詳細一點。」

  它停頓了片刻,「夢魘大君,這就是我的稱號。」

  「噗——」

  這回輪到羅蘭驚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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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7 14:18:29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千三百一十七章 傳承之戰

  「因為你們人類既短壽,又健忘啊……」瓦基里絲似乎找回了一絲優越感,不自覺又端起了咖啡,「只要過個幾十年,歷史就能被謊言取代,這樣的事情對於擁有漫長壽命的我族而言幾乎無法想像。你們好像全然忘了,不管謊言多麼令人欣慰,那也是謊言。」

  「彼此彼此。」羅蘭針鋒相對道,「你們不也把西絲塔利斯的警告刻意忽略了麼?除了當年的親歷者,恐怕新生代的魔鬼沒有一個知曉此事的吧?」

  瓦基里絲張了張嘴,卻沒能接上話來,最後只能悶頭喝咖啡,這相當於已經默認了。

  「我們不妨做一個推測,」他將話題重新拉到背叛神使上來,「或許「千形」千年前看到的模糊身影,和夢境世界的嵐是同一個人。可惜當時你的導師無法在意識界形成固定領域,所以才沒能得到確切的提示。」

  「你相信神使的話?」

  「我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東西——自稱神明僕從的敵人正在侵蝕這個世界,而現實中也確實發現了過往文明留下的遺蹟。我不知道那些勝利的文明都去了哪裡,但事實是,它們再也沒有回來過,你不覺得這很奇怪嗎?」

  「或許有一個更適合升格種族居住的美好世界——」

  「比如魔力之源?」羅蘭譏諷道,「升格是一條成神之路,然而成神後卻沒辦法自由往返家鄉,這算哪門子的神明?而且在靠近魔力之源——也就是侵蝕裂口的時候,真會讓你感到美好與舒適?如果是那樣的話,你應該早就跳進去了才對。」

  這傢伙……果然派女巫跟蹤了自己一路。瓦基里絲忿忿地想,嘴上卻沒法做出反駁,當時站在猩紅的裂隙前,它只感到了強烈的危險氣息。

  「就算如此,你又能改變什麼?」沉默許久,夢魘才低聲道,「一切都太晚了。倘若你是雲霄學派的一員,這個推測再提早個一千年,也許還有機會扭轉局勢。但當我族得到第三文明的傳承後,戰爭便不可阻擋了。」

  第三文明……指的估計就是地底文明了。羅蘭不由得放慢了語速,「所謂的傳承……到底是怎麼回事?」

  瓦基里絲愣了愣,隨後輕笑起來,「什麼嘛,原來你們根本沒有獲得過傳承碎片啊。」

  「回答陛下的問題!」菲麗絲低喝道。

  「我們並不需要什麼碎片,有陛下的知識就夠了!」

  「只有你們這群野蠻的怪物,才會為了一塊石頭挑起戰爭!」

  就在羅蘭以為對方不會回答這個問題時,夢魘開了口,「我會告訴你的——然後你就會明白,為什麼如今想要扭轉局勢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只要嘗到了傳承的甜頭,文明就不會忘記那份甘美的滋味,只會越發渴求更多。」它頓了頓,望向羅蘭身邊的女巫,「你們現在便是最好的例子——假若讓人類放棄這位灰堡國王帶來的一切改變,你們會願意嗎?」

  「你的意思是……」

  「沒錯,傳承碎片不過是傳承途徑的一種,」對方的話印證了羅蘭一直以來的猜想,「你將此處的新知識傳授給人類,就相當於人類獲得了夢境世界的傳承。不過碎片的效果更為徹底,也更加全面——它不是針對個體,而是針對整個文明。」

  接著瓦基里絲道出了第一次神意之戰結束後一百多年的「融合之路」,那是一場聯合會不曾知曉的終焉之戰。

  「你們應該也知道,第三文明的足跡曾遍佈大半個大陸——如果說我族佔據黑石域、人類佔曙光境、第二文明佔據天海界,那麼第三文明則是地下世界的主人。它們就像蚯蚓一樣,身體極為脆弱,對魔力的運用卻有獨到之處。」

  「可惜這幫傢伙運氣不好,碰到了不該碰的東西。它們在翻山打洞時,遇到了地層裂隙,直接從黑石域穿透到了天海界。你聽不懂也無妨,只需理解為它們無意間打通了自己老巢與天海界的屏障。後者趁勢入侵了黑石域,並殺得那些蚯蚓節節敗退。」

  「如果我們能施以援手,它們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不過對於族群而言,當時也是驗證遺物傳聞的最佳時機。於是當時還是晉陞者的王帶隊從背後夾擊了潰逃中的第二文明,並將其堵在了幽魂谷。」

  「此地位於兩座山峰之間,面積差不多頂得上半個沃土平原,兩側有延綿千里的暗河與錯層,谷底各處落差極大,前一刻還是地底洞穴,下一刻就可能變成露天山丘。就算蚯蚓們再擅長打洞,也難以完全隱蔽行蹤。」

  「這場戰爭持續了近十年,我族葬身於此的原生體比第一次神意之戰死在人類手中的還要多。最終的結果便是王和天海界各得到了一部分傳承碎片。」

  羅蘭不禁屏住了呼吸,儘管他不願露出很想知道的樣子讓對方得意,但這段消息仍令他一時忘記了控制神情。

  「然後呢?」

  「沒了。」

  「哈——?」

  「我是說咖啡。」瓦基里絲舔了舔嘴唇,「是你說要邊吃邊談的,不對麼?」

  羅蘭頓時啞然,明明都到了這個地步,它還在試圖找回言語上的主動權,該說對方是好勝心太強,還是過於驕傲呢?不過腹誹歸腹誹,他立刻叫來服務員,又點了三杯半島咖啡,「你可以繼續說了。」

  「融合併沒有那麼複雜,王將奪來的碎片與我族的傳承碎片擺在了一起,兩者隨後合二為一——那一瞬間,我們接管了對方曾擁有的一部分:語言、學識、魔力技術……甚至是生命。」夢魘緩緩道,「還活著的『蚯蚓』像雜草一般枯萎死去,而族人的力量也有了質的飛躍。魔力彷彿對我們揭開了面紗,各種各樣的知識浮現於腦海,不管願不願意接受,都無法否認這一點——族群已遠比第一次神意之戰時要強大得多。」

  「從那一刻起,沒人再懷疑神明的恩賜,正如我所說的,這種感覺只要嘗試過一次後,就永遠無法忘記。」它端起一杯新的咖啡道,「現在你明白太遲的意思了吧?不管你們從夢境世界得到了什麼,只要拿到人類的傳承碎片,這些全部會歸於勝者所有。你想用背叛神使的警告來阻止這場戰爭?那只會是白費功夫。」

  連導師西絲塔利斯都沒能做到的事情,更遑論一個人類雄性了。

  「確實如此……」羅蘭嘆了口氣,「不過我從未打算過用警告來阻止戰爭。」

  「……你想說什麼?」瓦基里絲皺起眉頭。

  「能阻止戰爭的,唯有戰爭本身而已。」他凝視著夢魘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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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8 08:34:50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千三百一十八章 零成與半成的抉擇

  「你篤定你能贏?」夢魘絲毫沒有迴避他的眼神。

  兩人對視許久,羅蘭才回道,「我當然能贏下這場戰爭——如果再有一百年,就算你們躲在黑石域,也會被人類剿滅。但我等不了那麼長時間,神使的警告表明危機已迫在眉睫,我必須盡快抵達無底之境才行,而這需要你的幫助。」

  「什……麼?」

  「幫助我加速擊敗魔鬼——或者說你們的西線大軍。」羅蘭翹起二郎腿,「比如加工神罰之石的方法、王和大君的能力、蜘蛛魔的弱點等等,這也是我主動找你的原因。只要你能想到的——」

  砰!瓦基里絲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咖啡都從杯中濺出了少許。

  「別太狂妄了,雄性!」她強壓著聲音道,「你可以殺了我,但不要期待我會向你跪地求饒,至於讓我背叛族群更是休想!幫助你擊敗西線軍隊?你別做夢了!」

  「放肆!」

  「不得對陛下無禮!」

  女巫們幾乎是同時喝道,兩邊一時劍拔弩張,氣氛彷彿降到了冰點。

  「那桌人在搞什麼鬼?」

  旁邊也傳來了其他人的交頭接耳聲。

  「情侶吵架?」

  「呃……數量明顯不對吧。」

  「不過話說回來,他身邊的幾個姑娘還真漂亮啊!」

  「那個半島人更不錯好嗎,可惡,這傢伙到底什麼來頭?」

  「我好羨慕啊……」

  羅蘭在心裡默默翻了個白眼,明明兩邊的殺氣都快要溢出了,哪有什麼風花雪月的影子?「行了,都克制下。」他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擺擺手,讓菲麗絲等人先收手,隨後背靠長椅俯視夢魘,「你不覺得,拒絕接受現實才是背叛族群的表現嗎?」

  「現實?」

  「沒錯!」羅蘭的聲音忽然一沉,「如果神使的警告並非虛言,那麼擺在所有文明面前的就只有兩條路,一是將神意之戰進行到底,二是通過意識界徹底結束這輪迴不休的戰爭!而你的選擇會造成什麼結果,難道心裡一點數都沒有麼!」

  不給對方反駁的機會,他將嗓音提高了些許,「在夢境世界裡待了這麼久,你也應該清楚我能將人類的整體實力提高到什麼水平,如果沒有新的傳承碎片,就憑你們現在的實力根本無法與之抗衡!若是打上數十年,你們族群要填進去多少人,付出多大的代價?莫非這就是你希望看到的結果?」

  「那它們也是光榮地死在戰場上——」

  「不,是死在毫無意義的謊言中!」羅蘭糾正道,「而且由於傳承碎片的存在,這場戰爭將永不會有和解之日。仇恨和猜疑會使戰火延綿至黑石域,直到你的族群不復存在!唯一能阻止它發生的只有我一人,一旦我不在了,魔鬼的毀滅不過是遲早的事。比起損失一支先鋒軍,哪種做法對族群有利不是一目瞭然麼?」

  「……」瓦基里絲面色鐵青,一語不發。

  「事實上我們的時間很可能已所剩無幾,如果錯過終止戰爭的時機,那麼這條路將再無其他出口。」他放下單腿,微微前傾身子道,「現在你還堅持自己的看法嗎?」

  沉默了好一陣後,夢魘才冷聲道,「雄性,我憑什麼相信你?按照神使的說法,當你成為神明後,誰又能保證你會放我族一條生路?憑你的口頭之辭嗎?」

  「你沒有更好的選擇,一邊是有可能延續,一邊是注定滅亡,僅此而已。」羅蘭放緩了語氣,「戰爭的目的已經變了,過去不可能的事不代表如今做不到,只要換一個角度去思考,兩族都能活下去。」

  瓦基里絲雙唇緊閉,始終沒有開口。

  羅蘭也沒再一直等下去,「我知道這是個艱難的選擇,所以並沒有期待你立刻給出答覆,你先回去吧。」

  它不敢置信地抬起頭,「……就這樣?」

  「不然呢?把你綁起來百般折磨還是直接殺掉你?我說過……至少現在,你是自由的。」羅蘭掏出手機,「對了,把你的號碼告訴我。這樣我可以第一時間將北邊的戰事告訴你,這或許會有利於你做出決定——別忘了,魔鬼的未來就握在你的掌中。」

  儘管一臉的不情願,但瓦基里絲還是交出了號碼。

  就在它起身準備離開之際,羅蘭叫住了它。

  「我還想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一千年前的「千形」西絲塔利斯做錯了嗎?」

  瓦基里絲的身形微微一頓,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餐廳。

  「陛下,您真要放一隻魔鬼大君在夢境中自由行動?」菲麗絲擔憂道。

  「並非如此,」羅蘭搖搖頭,「你們還沒發現嗎?她已經不是曾經的那個魔鬼大君了。」魔鬼失去了魔石,卻沒有立刻身死,甚至有了一個相符的身份,這只能說明一點——「如今她已和夢境世界融為一體了。」

  羅蘭對人類的勝利堅信不疑,但一百年取勝和十年取勝並不能等同,他需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打痛魔鬼,讓它們徹底失去反抗的意志,從而清理出一條前往無底之境的道路。夢魘不過是其中的一張牌而已,不管她做出什麼選擇,都無法改變這一決策。

  不過同樣的,在這樣的關鍵時刻,沒人會嫌棄手中的牌多,如果能爭取到一名前魔鬼大君的倒戈,那麼第一軍的壓力無疑將會減輕不少。

  畢竟時間是他目前最缺的東西了。

  ……

  「勝利者是——————斐語寒選手!」

  「嘩——!」全場爆發出了熱烈的掌聲。

  她向數萬名觀眾揮揮手,接著在連綿不絕的閃光燈中走下擂台,進入了選手休息室。這是一場結果早已注定的「比賽」,哪怕對手並沒有按照鎮守吩咐刻意相讓,她依然在開場一分鐘內將其打倒在地。

  以往這樣的登台並不會讓她感到任何喜悅,但這一次不同。因為她看到離開許久的瓦基里絲又回到了場內。

  而數個小時之前,對方幾乎是和羅蘭同一時間離開了比武館。

  更換完衣服,斐語寒登上協會大巴,靜靜等待瓦基里絲的到來。

  心中的期待一直沒有平息,她已經沒有體驗過這樣的感覺。

  當對方出現在視野裡時,她甚至聽到了胸口的砰砰聲。

  如斐語寒預想的那般,瓦基里絲坐在了她身邊的位子上。

  「今天的比賽我贏了。」

  「啊……恭喜你了。」瓦基里絲有些心不在焉道,這對於她來說,稱得上是少見的神情。

  「謝謝。可惜你沒有報名參賽,不然我就能好好欣賞下卡嘉德半島優秀武道家的實力了。」

  「會有機會的。」她回道。

  「當然,會有機會的。」斐語寒微微一笑。

  即使不用察言觀色,也能看出瓦基里絲的敷衍。不過既然知道對方來自另一個世界,而且那個世界似乎還頗為古老的情況下,她完全可以採用一些更直接的手段來獲取信息。

  等返回療養院的人員到齊後,大巴發動起來。

  車輛行駛到郊區時,斐語寒悄悄伸出手指,伸向了對方的單肩包——這個包是她買來送給瓦基里絲的出院禮物,而在此之前,她已經將這個包翻看過無數次,對其形狀瞭如指掌。

  城內大道與新修道路之間有一段尚未完工的區域,但並不影響通行,最多有些震顫和揚塵而已。也就是在輪胎碾過凹凸路面彈起的那一瞬間,一道凝聚的自然之力從她指尖乍現,接著輕輕劃下。

  彷彿那只是一次自然的回落而已。

  包上一塊不起眼的裝飾片落入了她的手中。

  而隱藏其中的,是一個微型錄音器。

  「超長續航、小巧玲瓏、過濾雜音、保真保質」——這是她在網上購買錄音器時店家打的廣.告,接下來則是驗證它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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