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62727|回覆: 671

[都市言情] [希行]嬌娘醫經(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6-13 19:11:13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火影鳴人 於 2017-6-27 11:27 編輯

嬌娘醫經 作者:希行

內容簡介】:

  程嬌娘的癡傻兒病好了

  但她總覺得自己是又不是程嬌娘

  她的腦子裡多了一些奇怪的記憶

  作為被程家遺棄的女兒

  她還是要回程家

  不過,她是來找回記憶的

  可不是來受白眼欺負的
已有 1 人評分SOGO幣 收起 理由
火影鳴人 + 50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

總評分: SOGO幣 + 50   查看全部評分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6-13 19:12:06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卷 初來

第一章 詭夜

  梆子敲了三下時,靈堂前的人更少了。

  兩個丫頭往火盆裡扔了一把燒料,打了哈欠。

  “姐姐,我們也去眯一會兒吧。”其中一個說道。

  “這不好,咱們也走了,就沒人給少夫人守靈了。”另一個帶著幾分遲疑說道。

  先前那一個丫頭撇了撇嘴。

  “誰讓少夫人早亡,生的姐兒這麼小,能哭兩聲就不錯了,更別提孝子孝女伺候了。”她說道,一面再次拉那個丫頭,“走啦走啦,一會兒就回來了,連大少爺他們都不管,咱們怕什麼。”

  那丫頭便也起身了,二人說著話走出去了。

  “所以說什麼好都不如自己身子好,早早死了,掙了什麼也是給別人的….”

  夜風吹進來,林立的喪棒紙紮垂花刷刷響,雪白的靈堂裡更加的空寂。

  還未上漆的棺材前的火盆裡最後一張燒料跳躍幾下化作一片灰燼,三炷香也就要燒沒了。

  一個小小的身影從門外閃進來,小的還沒有桌子腿高,看著眼前的棺材得仰著頭。

  這是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有著大大的眼睛,粉嫩的臉蛋,只是身上的襖子穿的歪歪扭扭的,頭髮也散著。

  她怔怔的看著那還沒有封口的棺材,慢慢的走過去,扶住架著棺材的條凳,兩三次失敗後終於站了上去,她的手扒住了棺材板,慢慢的站起來看向棺材內。

  靈堂裡明亮的白燭照耀下,一個年輕的婦人安靜的躺在棺材裡。

  銀盤臉擦了鉛粉,越發的白淨細膩,高鼻櫻脣,闊額長眉,烏發雲鬢,上簪九翅銜珠金釵,深藍的精美刺繡雲錦壽衣,項上掛著的彩珍珠足足繞了三圈,在白燭跳躍的光下,發出耀眼的光芒。

  小女孩伸出手。

  “母親,母親,起來,抱抱。”她喃喃說道。

  小小的胳膊勉強架在棺材上,別說拉到那裡面的人,就是伸進去都困難。

  她踮起腳,一次又一次。

  一聲尖叫劃破了靈堂的肅靜。

  小女孩轉過頭,看到兩個丫頭站在靈堂口,慘白的臉,驚恐的看著自己。

  “母親叫我呢。”她說道,伸手指了指棺材,特意給兩個丫頭解釋。

  這句話終於擊碎了兩個丫頭的神經,發出一聲慘叫癱軟在地上暈死過去。

  占據了整條街的王家大院的喧鬧瞬時蔓延開來,讓初夏朦朧的月光都變得搖曳零碎。

  王家大宅的最西邊,有兩三個小院落不屬於王家所有,城中河從這邊蜿蜒而過,讓這裡一年到頭都是水漬陰暗,苔蘚遍布。

  急促的腳步聲在街道上響起,打碎了這裡的寧靜。

  腳步聲聲停在了一個小院落,窄窄的門庭掛著兩盞燈,夜色裡投下一片柔黃的燈影,照著門前停下的人。

  這是一行四人,兩男子兩婦人,其中一個婦人懷裡抱著一個錦繡包被。

  似乎是走的太急,他們停下喘息一刻後,才有一個男子上前敲門。

  燈下的木門越發顯得舊的蒼白,男子的手才扶到門上,吱吱呀呀一聲響,門自己開了。

  夜半裡這聲響這突然的開門,讓原本就緊張的四人同時嚇得哆嗦一下,兩個婦人還忍不住後退一步,帶著幾分驚恐看著開了半扇的門。

  燈光灑進一半,越發襯得餘下的黑暗更加的滲人。

  “程家…娘子…”男人牙關微微打纏說道,“晚上…也不關門麼…”

  說話的聲音緩解了大家的恐懼,抱著包被的婦人深吸一口氣,邁步上前。

  “程家娘子..”她看向門裡輕聲喊道,“程家娘子…程啊..”

  伴著話音陡然變成低呼,大家看到門裡的黑暗處飄來一盞燈籠,同時細碎的腳步聲響起。

  “你們是來求醫的麼?”一個嬌滴滴的女聲問道。

  燈籠走近,大家便看到其後是一個鵝黃衣衫的豆蔻少女,鳳眼高鼻紅脣,脣下一點美人痣,靈動鮮活可人。

  陰森恐懼一瞬間散去,門外的四人一顆心落地。

  “是啊是啊,這麼晚叨擾娘子了,我家小娘子有些不好…”抱著包被的婦人忙上前,掀開包被。

  一個女童露了出來,趴在婦人的肩頭,睡得沉沉。

  鵝黃衫少女探身看了眼,點點頭。

  “好的,請隨我來。”她說道。

  四人便忙都進門,鵝黃衫少女回頭伸手阻止。

  “只她一個人帶孩子進來就是了。”她說道。

  兩男人一個婦人便站住腳,看著那婦人抱著孩子進去了,燈籠遠去,二人也消失在黑暗裡,如同被什麼猛獸一口吞噬一般。

  昨日下過一場雨,碎石路上有些濕滑,又是臨河陰暗位置的宅院,空氣裡濕潮的氣息格外的濃厚。

  小小的宅院,也不掛燈籠,兩人就靠著那少女手裡拎著的燈籠行走,四周的黑暗越發壓人。

  “叨擾你家娘子這麼晚…”抱著孩子的婦人忍不住開口,似乎只有說話這種壓抑的感覺才能舒緩。

  “無妨。”黃衫少女清脆的答道,帶著她穿過穿堂,將燈籠往後移了移,“小心台階。”

  婦人微微踉蹌一下,及時的倒步站穩,再抬頭便看到眼前黑濛濛亮著一盞燈,視線適應後,才看到自己站到了一處房屋前,屋裡亮著燈。

  少女快步上前,推開門。

  門內的燈光傾斜而出,婦人有一瞬間的不適應,她微微側頭一刻之後才再次看向門內。

  中廳一盞美人宮燈,其後一張六折雲紗花繪屏風,隱隱透出其後側臥的人影。

  這就是那位程娘子嗎?

  “娘子,有人求醫。”少女已經走進門去,輕聲說道。

  屏風後側臥的人影緩緩抬起身,藉著燈光可以看到烏發如水幕般傾泄而下。

  “讓病人進來吧。”

  柔柔的女聲從屏風後傳來。

  婦人鬆口氣,抱著孩子就要邁步。

  “你站著別動。”鵝黃少女忙說道,自己快步出來,伸出手,“把孩子給我吧。”

  婦人遲疑一刻,把懷裡的女童遞給少女,看著她抱著孩子進去了。

  門並沒有關上,婦人可以看到少女將女童抱著轉到屏風後,燈影映照在屏風,一個女人的側影投在其上,她似乎穿著寬大的袍子,隨著伸手甩出一片陰影。

  短短一眼,少女就彎身抱起孩子走出來。

  婦人忙伸手接過,看著懷裡的孩子依舊如同來時一般面色潮紅的沉睡。

  “陡然受驚風邪侵入所致,已經施針了,無礙,不會再抽搐失禁了。”屏風後女聲柔柔說道。

  婦人大驚大喜,驚的是自己什麼都沒說,這邊就知道病情,喜的是僅此一句就足以證明這位程家娘子果然醫術了得。

  “多謝娘子。”她忙忙的施禮,一面從懷裡拿出一個錢袋,“叨擾娘子了。”

  她的話音未落,屋子裡的女聲打斷了她。

  “這小孩子倒不算病,你們家有病的是躺在棺材裡的那位呢,你們,真不打算給她治一治了麼?”

  什麼?

  婦人驚愕的抬頭,看著屏風後又恢復側臥的人影,因為手拄著頭,身軀呈現出起伏,與暗夜、橘燈、雲紗花影交織在一起,呈現出詭異的美感。

  棺材裡的死人,還能治?

  這程家娘子說胡話了麼?

  五更時分,奶媽小心的掀起帳子,錦被裡睡著的女童似是被驚擾,微微的抖了下手,奶媽頓時屏住呼吸緊張起來,但女童只是抖了下依舊安睡。

  奶媽便伸手到錦被裡摸了摸,女童依舊沒有醒來。

  奶媽鬆口氣,放下帳子,轉過身,看著身後一群花團錦簇的女人們。

  “怎麼樣?”其中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婦急切的低聲問道。

  “回老夫人,媛姐兒沒有尿,也沒有醒,從回來後到現在一直睡著,其間沒有驚搐。”奶媽也壓低聲音說道。

  此話一出,屋子裡的女人們都如釋重負。

  老夫人擺擺手,自己先走出去,其他人忙跟出來。

  外邊天光已經微亮,院子裡掛滿了白燈籠,來回穿梭的都是穿孝的,看的人心沉重。

  “劉道婆來了。”有僕婦疾步而來低聲說道。

  老夫人面色沉吟一刻。

  “讓她先候著吧,看看情況再說。”她低聲說道。

  家裡喪事,這時候請來道婆收驚,外人看了還指不定怎麼傳閒話呢。

  真是頭疼。

  好好的媳婦怎麼突然跌了一腳,跌了一腳偏偏就沒氣了,要命的是,這一腳是在自己屋子裡跌的,更要命的是那時候她們婆媳起了爭執。

  “那程家娘子說..”老夫人想到這裡低聲詢問奶媽。

  話音未落,外邊忽地傳來哭聲,在天要亮未亮的時候,尖銳的女人哭聲格外的滲人。

  在場的人臉色都變了。

  “親家的人來了!”幾個僕婦慌張的跑進來說道。

  站在靈堂外,親家大舅爺幾乎肝膽欲裂。

  突然接到妹妹的死訊,一家子差點驚的炸了鍋,老父親聽到消息直接暈了過去,看這架勢,說什麼也不敢告訴母親了,雞飛狗跳人仰馬翻的安撫了家人,大舅爺帶著兄弟三個並妯娌家院殺了過來。

  滿目的縞素讓他們最後一絲希望破滅,待進了門一眼看到空盪蕩的靈堂,悲傷的親家等人幾乎氣暈過去。

  什麼意思?什麼意思?別說哭靈的人,靈堂前的香火都斷了!

  死了都被欺負成這樣,生前還不知道如何艱難呢!

  慌張迎接出來的妹夫頓時被小舅子們圍住,劈頭蓋臉的打了下去。

  “親家老爺,不是不守著,是鬧鬼..”有僕婦們抖著腿喊道,試圖解釋。

  “呸,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們害死我家妹妹,現在又裝什麼鬼!”親家的女人們也扔了往日貴人做派,哭罵著,又指著自己帶了的僕婦家丁亂哄哄的趕著這家的下人們打。

  靈堂外亂成一鍋粥。

  看到這一番情形,從後邊過來的老夫人等婦人們嚇得不敢出來。

  但這躲著也不是辦法啊。

  “老夫人,天就要亮了。”僕婦焦急的提醒道。

  家裡這般鬧騰,街上肯定都聽到了,等天亮引來更多圍觀!

  老夫人手腳發顫,耳邊聽得外邊親家們已經鬧著要報官了,這要真是鬧到官府,他們家世代的清名可就毀了!

  幾輩子的清名毀在自己手裡,那她死了還怎麼見列祖列宗!

  作孽啊!

  “老夫人,怎麼辦啊。”媳婦僕婦們紛紛催問。

  怎麼辦?這時候怎麼辦都沒法辦!除非人沒死!

  人沒死?

  老夫人一個激靈。

  “奶媽奶媽!”她轉身喊道,“快去請程家娘子!”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6-13 19:12:27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章 請醫

  “親家老爺,你莫要鬧!”

  老夫人拄著拐站立在院門外,看著雞飛狗跳的靈堂,在她身後是一群神情戰戰強作鎮定的婦人們。

  這個時候也就別說什麼男女迴避了,再迴避,連給老夫人撐場面的都沒了。

  “親家母,你敢出來了?”親家大舅爺喊道,“來的好,咱們這就去見官!”

  “親家侄子,你誤會了!”老夫人一頓拐杖沉聲說道。

  “誤會?”親家大嫂站出來了,用方才一番哭鬧而沙啞的聲音冷笑,“老夫人,人都死了,這誤會不誤會的,不是你說了算?誰知道你是為了要給我們姑爺納妾還是換個新夫人啊?”

  老夫人的臉色變了變,她就知道這事瞞不住。

  兒媳之所以會躺在棺材裡,是因為在她屋子裡摔了一跤,摔一跤是因為二人起了爭執,兒媳負氣轉身疾走,負氣轉身疾走是因為自己與她說給兒子納妾的事。

  這有什麼錯?兒子是家中長子,成親這麼多年,至今一個兒子沒生出來,女兒倒是一個接一個,難得這不是家裡女人不行,她這個當娘的難道不能為了家裡的香火再給兒子納個妾嗎?

  這香火大事天經地義!

  她有什麼錯!

  唯一的錯,就是兒媳死在她屋子裡了!

  老夫人攥緊了手裡的拐杖,手心密密麻麻的都是汗。

  “雲娘沒有死!”她一字一頓說道。

  此言一出,滿場的人都愣住了。

  先是站的最近的人愣住了,緊接著一個傳一個的都愣住了。

  晨光要亮的這一刻,院子裡的燈籠也失去了光芒,青濛濛的一片,對面站著的人似乎都看不清對方。

  此時的老夫人在眾人眼裡就好像雲裡霧裡一般。

  “你說什麼?”親家大老爺喊道。

  “我說雲娘沒有死!”老夫人開頭說出來,接下來的話就順暢了。

  不順暢也不行了,此時此刻,也只有硬著頭皮上了。

  這次大家聽清了,不僅親家的人驚愕,連自己家的人都嚇呆了。

  老夫人受刺激瘋了?

  被揍的狼狽不堪的姑爺護母心切,從地上跳起來,一把就揪住親家大老爺。

  “我母親有個好歹,我和你們沒完!”他喊道。

  現在換自己占理了,一瞬間他心裡竟然有一絲狂喜,我不用怕他們了!

  眼瞅兩邊又要打起來,老夫人頓著拐杖提高聲音。

  “都給我住手!沒聽到我的話嗎?雲娘沒有死!她是病了!這是在給她治病!”

  屋子裡兩邊的人都坐下,丫頭們上了茶就忙忙的退出去了,以免主子們有什麼不妥的言談舉動被看到。

  人多口雜,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還是關起門來解決的好。

  “你說擺這大的陣仗,是為了治病?”親家大老爺問道,目光掃過對面的人。

  “是,這件事除了我和那位大夫外,沒人知道。”老夫人整容說道。

  外間有僕婦腳步匆匆進來,在親家大嫂耳邊低聲說了句話。

  親家大嫂把手上的茶杯立刻就扔桌上了。

  “親家母,你莫不是當我們都是傻子麼?”她冷笑道,“人都看了,氣都沒了,身子都僵了,還什麼治病!你沒病吧?”

  “程家娘子說是病,那就是病!”老夫人氣勢也不退讓,肅容說道。

  看著老夫人的神態,不是瘋了,就是確有此事。

  親家大老爺一眾人不由對視一眼。

  “程家娘子是誰?”有人問道。

  程家娘子是誰,這話問出來,一時沒人回答。

  不是他們不想回答,而是不知道怎麼回答。

  就在兩個月前,空了許久的隔壁臨河宅子租出去了,人似乎是半夜搬進去的,街坊們都沒看到是什麼人,後來第二日才看到有一個小丫頭出來采買,和和氣氣說話柔柔軟軟,是南邊江淮的口音。

  “是大夫?”親家大老爺插話問道。

  站在屋子裡回話的門上僕婦遲疑的點點頭。

  “原本也不知道,前一段東街啞巴家的小兒子高熱不退還滿口的胡話,找了劉道婆看了只說不行了,啞巴一家哭天搶地要死要活的時候,那程娘子的丫頭正好路過,說這病她家娘子能治,啞巴一家只要聽到能治兩字什麼都不顧了,抱著孩子就送去了,果然上午送去,下午就醒了還吃了一大碗飯,第二日便好的下床跑好像什麼事都沒有一般了。”她說道。

  門上的都是粗使婆子,最喜聽風傳雨說東道西,這種神奇街坊事是最愛不過的,說到興起不由指手畫腳口水四濺。

  老夫人重重的咳嗽一聲,那僕婦才醒過神,想到自己面對的是什麼人,忙縮頭住口。

  哪有女人是正經大夫的,不過是得了某個應症的偏方罷了。

  親家大老爺不屑。

  “不是的不是的。”僕婦覺得這是有損自己消息靈通的面子,忙大著膽子擺手說道,“不止這一個,後來還有東市殺豬匠家的老娘,貪嘴多吃了桃兒,瀉肚瀉的人都沒氣了,是程家的丫頭買肉時聽夥計說了,便又請了她家娘子,下午抬去看,晚上送出來就沒事了,第二日還能拄著拐看孫子呢。”

  親家大老爺皺眉。

  門上的僕婦說起話來跟刮大風似的,講究的是搶話頭,練出一身的好本事,此時見那親家大老爺皺眉,便做個喘息,立刻又開口了。

  “自這以後,程家娘子可出名了,好多人要來求醫呢,不過程家丫頭說了,她家的不關門,來求醫的只管進來便是了,只是有一條,非不治之症不治。”她說道。

  這話讓屋子裡的人都好奇起來。

  僕婦在這時候喘口氣。

  “什麼叫非不治之症不治?”親家大老爺那邊一個婦人忍不住問道。

  現在的話頭由她做主了,僕婦稍微鬆口氣,看來門裡還是門外的人,其實都一樣。

  “也就是說,那些頭疼發熱咳嗽什麼的礙不著性命的病她不看,自讓去找醫館,只是那些被醫館判為不治之症待死之人她才醫治。”她說道。

  此話一出滿屋子裡都驚訝。

  “這話說的真狂氣。”夫人們紛紛說道。

  “那不是狂氣。”僕婦忙又說道,“程家娘子說了她婦道人家,不便行醫之事,不過是看不得眾生生老病死之苦,不得已而妄為。”

  聽她如此說,便有幾個婦人忍不住念聲佛說慈悲。

  也只有這些婦人們信這種慈悲之言,親家大老爺以及姑爺都微微撇嘴。

  好一個不便行醫,好一個以退為進,欲絕還迎。

  “這些日子去求那程家娘子的人,果然都是病重之人,且都好了。”僕婦最後收了話頭。

  屋子裡一陣低聲交談。

  這世上奇人異事很多,看似荒誕不經,也不可一概論否。

  “那我妹妹這時算是怎麼回事?既然如此了,為什麼還不快救治,弄這些做什麼?”親家大老爺沉聲喝道。

  “衝一衝。”老夫人臉不紅心不跳說道,看親家大老爺眉頭跳,忙又補充一句,“是那程家娘子說的,而且還要真的不能再真,要不然起不到作用。”

  “那她到底是巫還是醫啊?還衝一衝!”親家大老爺說道,面上青筋直暴。

  衝一衝,差點衝死他爹娘!有這樣衝的嗎?

  “我不是大夫,我不知道。”老夫人神情淡然的說道,“我只想救我兒媳的命,別說用喪事衝一衝,就是要我跟著躺棺材裡也使得。”

  看著老夫人肅穆端正的神情,親家來的婦人們心裡竟忍不住一絲慚愧。

  這樣對兒媳連最忌諱的事都敢做的婆婆,世上能有幾個?

  親家大老爺咳了聲。

  “話說的漂亮沒用。”他冷笑說道,但神情已經不似剛來那般不可遏制非要拆了人家的家。

  在場的人都鬆口氣,但旋即又提起一口氣,看向老夫人。

  是啊,話說的漂亮可不管用,關鍵還是。。。。

  “怎麼程家娘子還沒請來?”老夫人豎眉喝問道,“天已經亮了!”

  門外腳步聲響,媛姐兒的奶媽跑進來。

  “程家娘子來了?”老夫人忍不住站起來問道。

  那程家娘子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在場的人都忙向外看去。

  門外薄霧漸退,晨光初現,空空無人。

  “程家丫頭說,她家娘子因為病體未愈不出門,所以讓咱們把人送過去。”奶媽結結巴巴說道。

  門上的僕婦還在,聞言不待吩咐就忙湊熱鬧。

  “對的對的,程家娘子從來不出門,都是把人送進去,還每次只能留一個家人陪同在場。”她忙點頭說道。

  “那快把人送去。”老夫人忙說道。

  如此更合她意,免得親家的人問東問西問出馬腳來。

  下人應聲是就要走。

  “等一等。”親家大老爺又說話了,站起來,看著奶媽,眉頭擰在一起,“你方才說什麼?那程家娘子病體未愈?”

  奶媽點點頭。

  那家丫頭是這樣說的。

  “她自己都病體未愈,還治什麼不治之症!”親家大老爺冷聲說道。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6-13 19:12:49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章 復生

  “我家娘子有病沒病管你什麼事?再說了,醫者不自治你沒聽過嗎?”

  丫頭站在門內,看著門口氣勢洶洶的男人,面對質問,氣勢並不示弱。

  “你們要治病又不是我們要治病,難不成我們還欠你們的不成?愛看不看!”丫頭哼聲說道,伸手指了指門外,“把門讓開,別堵著我們家的門!”

  親家大老爺長這麼大除了自己爹還沒人這樣訓過他,氣的吹鬍子瞪眼。

  “親家侄子,你可別再鬧了,耽誤了雲娘救治,這,這算誰的錯?”老夫人在一旁說道。

  親家大老爺更是一口氣憋住。

  什麼叫誰的錯?他妹妹這般竟然成了他的錯?

  “我要跟著進去。”他咬牙說道。

  “這不好吧,還是讓辰郎跟著去。”老夫人說道。

  身後的兒子立刻站出來,催著四個男人抬著用黑布罩著的棺材往裡走。

  “不行,你們親娘兒子外姓人,我的妹妹自然要我陪著去才好。”親家大老爺冷笑說道。

  那邊程家娘子的丫頭轉身先進去。

  “只能進來一個相陪的,把人抬到堂屋來就退下。”她說道。

  雖然是夏日,但走在這間院子裡,陰冷潮氣彌散,親家大老爺穿的屐鞋走的小心翼翼,只怕鵝卵石鋪就小路上的青苔滑到自己。

  棺材抬進堂屋,丫頭立刻趕著人退出去了,又攔住要進屋的親家大老爺。

  “你在外邊等著,我家娘子治病不見外人。”丫頭說道。

  這什麼規矩!親家大老爺瞪眼。

  他才瞪眼,那丫頭也仰頭叉腰一瞪眼,抬腳進去啪的關上門。

  親家大老爺到底是個君子,還做不到非請而入,更何況還是女人居所。

  屋子裡傳來悉悉索索走動的聲音,卻並無人說話。

  神神叨叨的,巫啊還是醫啊。

  親家大老爺負手在院子裡踱步。

  這叫什麼事!

  而門外老夫人等人也沒走。

  “母親,你說的是真的啊?”兒子低聲問道。

  老夫人鼻子裡舒了口氣,沒理會他。

  “老夫人。”奶媽忐忑不安的湊過來,接著打扇子低聲說道,“這成不成啊?要是不成。。。”

  “不成?”老夫人看著小小的木門,一間影壁擋住了視線,看不清內裡的景致,她攥緊了拐杖,從牙縫裡擠出話,“不成的話就去告她庸醫殺人!”

  外地人,一主一僕,人生地不熟的,還能對付不了嗎?再說,這也怪不得她,是她們自己非要跳出來攬禍的。

  親家大老爺在院子裡跺了才兩圈,門就被打開了。

  “去叫人抬走吧。”丫頭出來說道。

  “怎麼樣?”親家大老爺急問道,一面向屋子裡看去。

  棺材還原樣擺在堂屋中,並不見其他人。

  這屋子裡真的有那位程娘子嗎?該不會自始至終只有這丫頭一個人裝樣子吧?

  似乎是為了回答他的猜疑,念頭才閃過,屋內響起木屐走動的聲音,緊接著一個人影出現在屏風後,這是一個女子的身影,因為穿著寬大袍子的緣故,一時間看不出胖瘦長幼,只站了一刻,女子便坐下來,丫頭擋住了他的視線。

  “喂,叫人來啊。”丫頭不悅的說道,似乎對於窺視自家娘子很不高興。

  親家大老爺收回視線。

  “治好了嗎?”他問道。

  “基本上好了,就差一個藥引子了。”丫頭說道。

  四個粗使婆子將人抬到床上退了出去。

  老夫人以及親家的男女都圍過來,看著床上的女人。

  女人還穿著斂衣,手腳扎著草繩,安靜的閉著眼,跟在棺材裡沒什麼兩樣。

  屋子裡的人忍不住打個寒戰。

  “衣裳..換嗎?”有人忍不住說道。

  換什麼,萬一沒活,豈不是還要再裝殮一回!

  老夫人沒回答而是轉身看親家大老爺。

  “說要什麼藥引子?”她問道。

  “雲娘常用的梳頭鏡子。”親家大老爺皺眉說道,都不知道該做出什麼神情。

  老夫人才不管這藥引子多麼稀奇古怪,連死人都敢說能治的稀奇事都說了,還有什麼能驚訝到她的。

  立刻有僕婦取了夫人常用的鏡子來,這是一個圓月形的黃銅鏡,蓮花雕紋,點翠鑲邊。

  “說壓胸口上。”親家大老爺說道,語氣有些焦躁又無奈。

  兩個僕婦便忙小心的將銅鏡抬到夫人的胸口。

  “鏡面向下。”親家大老爺又想到什麼補充一句。

  兩個僕婦忙掉個頭,將銅鏡面向下壓在夫人的胸口上,便忙站開了。

  守著這個死人,可真是覺得渾身陰寒。

  屋子裡一片靜謐。

  “然後呢?”有人忍不住問道。

  “等著。”親家大老爺沒好氣說道。

  屋子裡便又安靜下來,幾乎連呼吸都不可聞,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那床上的女人身上。

  一刻鐘過去了,屏息的人們再熬不住,集體吐口氣。

  床上的女人還是那樣躺著,一動未曾動。

  “去看看有氣了沒?”親家大老爺說道。

  一個僕婦遲疑一刻,帶著幾分畏懼慢慢的站到床邊,小心的顫抖著伸出手在女人鼻息下一探。

  “沒..”僕婦收回手,面色白白的搖頭顫聲說道。

  屋內眾人各自變色。

  “親家老夫人!這件事鬧夠了!”親家大老爺喊道,積攢的怒氣再次爆發出來,抓起茶杯就要砸地上。

  就在此時,屋子裡響起一聲女人的喘息。

  這喘息又重又長,就好像一人憋氣許久一般。

  “哎呀,壓死我了!什麼東西啊,快挪開!壓的我喘不過氣來!”吐氣的之後,沙啞的女聲說道。

  站在床邊的僕婦在喘息聲起的時候人就僵了,一瞬間雞皮疙瘩遍布,待聽了這話,她連回頭看都不看,嗷的一聲慘叫,連滾帶爬的向外撲去。

  “詐屍啦!”

  丫頭腳步輕快的邁進屋內,絲履在木板上並沒有發出太大的響動。

  “娘子,人果然醒了。”她喊道,聲音裡難掩驚喜。

  她說著話轉過屏風,看到正倚在矮幾上望著屏風出神的女子,在看到這女子神情的那一刻,丫頭臉上的歡悅頓時消去。

  女子只能說是少女,年紀十四五歲,穿著素色襦裙,外罩墨色寬大布袍,幾乎將她整個人都裝進去,越發顯得瘦小,膚色白皙如玉,青絲烏黑如墨,一眼看去美不可言表。

  只是她的雙眼卻黑瞳極少,白仁過多,再加上此時呆望屏風,整個人看上去如同沒有靈魂的布偶娃。

  “娘子!”丫頭頓時跪坐在地上,抓住女子的鋪在地上的衣袍,伏頭在地嗚咽哭泣,“娘子,醒來啊,娘子,你莫要嚇半芹!”

  伴著她的哭喊,那少女眼珠漸漸轉動,呆滯的眼多了一絲生息。

  “我…是誰啊?”她喃喃說道。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6-13 19:13:04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章 嬌娘

  雖然還沒到江南,但夏日裡這裡的雨也很多,昨夜的疾風驟雨已經變成了淅淅瀝瀝,本就陰潮的院子一夜見又多出了一層青苔。

  咯吱門響,舉著油紙傘挎著籃子的丫頭急匆匆的進來,腳上的木屐在石頭路上發出急促的脆響,她將油紙傘放在廊下,輕輕的對著門裡喊了聲娘子。

  門裡無人回應,但可以看到屏風後側臥的人影。

  丫頭嬌俏的臉上早沒有了在外人前的意氣風發,愁苦的嘆口氣,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拎起籃子進了旁邊的廚房,不多時端了一湯碗小心的快步邁進屋內。

  繞過屏風,便看到原本躺著的少女已經坐起來,丫頭心中一喜,再看卻又失望。

  那少女的雙眼依舊白仁遍布,如果不是嘴角已經不再流涎,完全就是痴傻兒一個。

  “娘子…”丫頭跪坐下墊席上,將湯碗放在矮幾上,顫聲流淚,“娘子。”

  少女並無反應。

  “嬌娘,嬌娘,外婆喂你吃飯。”丫頭伸手拭淚,換個稱呼說道。

  少女的身形微動,眼中漸漸回轉。

  丫頭大喜,端著碗小心的用湯勺送過來。

  湯勺在少女的脣邊略停一刻,張開口吃了下去。

  丫頭又啪嗒啪嗒的掉眼淚,但手下並不停頓,又舀了一勺送過去。

  一連吃了四口,再送去時少女不張口了。

  這已經不錯了,丫頭放下飯碗用袖子擦淚。

  “你說我叫嬌娘…”

  忽的少女的聲音傳來,丫頭驚喜的抬起頭,才看到不知什麼時候少女的眼已經恢復了常人一般,雖然較之常人依舊白多黑少,定睛直視時會讓人心生寒意。

  “娘子!你醒了!”丫頭一把抓住她的寬袍衣袖,喜極而泣。

  少女幽幽吐口氣,目光轉動,雖然有些呆滯,但其內靈動漸生,她環視了一眼四周,似乎對於自己的所在很是陌生。

  “半芹,這是這個月我第幾次犯病啊?”她問道。

  聲音柔柔軟軟,似是無力。

  “回娘子的話,第三次。”丫頭半芹忙答道。

  少女哦了聲。

  “上個月,多少次?”她又問道,“你說過的,但我記不住。”

  “娘子不用記娘子不用記,奴婢記得奴婢記得的。”半芹歡喜切切說道,“五次。”

  少女再次哦了聲,抬手在矮幾上拄住頭,望著屏風若有所思,但因為眼睛的異樣,看起來更像是呆滯。

  丫頭頓時又有些緊張,小心的審視她。

  “這麼說來,我病還是漸漸在好。”少女說道。

  半芹鬆口氣,忙忙的點頭。

  “是,是,娘子好了,娘子好了。”她說道。

  少女抿嘴,似乎要一笑,但又似乎面容僵硬做不來。

  “半芹,我又有些記不清我是誰,以前的事,你再和我說一說。”她說道。

  “是,是。”半芹忙點頭應聲,一面在少女面前跪好。

  現如今是大周乾元五年,娘子姓程,閨名嬌娘,是江州西河程氏一族,父親任並州刺史,原本閤家居住在並州,半年前,任滿舉家回江州,程嬌娘因為病延歸獨居在城外道觀。

  “事實上,娘子自六歲起就一直養在道觀。”半芹低頭說道。

  “因為我生來便是個痴傻兒的緣故?”少女問道,似乎在重複加強記憶,又似乎在疑問思索。

  半芹低下頭。

  “是。”她說道,又想到什麼忙抬起頭,“不是,不是,娘子只是病了,病了,看,娘子現在不是好了嗎?”

  少女面上的疑問思索更濃。

  “那為什麼,我幾乎不記得這些事呢?”她喃喃說道。

  “娘子病了十幾年,那些事自然不記得,可是,可是娘子你不是記得老夫人嗎?”半芹說道,帶著幾分急切。

  老夫人…

  少女的腦子裡浮現一個白髮老婦的身影,對自己露出笑臉。

  我的嬌嬌乖乖..

  “外婆..”少女喃喃喚道。

  伴著這一聲喃喃,她原本混沌的腦子裡陡然變的激盪,似乎有很多情緒很多影像,但卻又都看不清抓不住,只鑽的她頭疼的要炸開。

  “娘子,娘子。”半芹看到她臉上的痛苦,嚇得跪直身子扶住她,驚慌的喊道,一面拍撫少女的肩頭。

  記憶裡,似乎有一雙手常常這樣安撫她,伴著半芹這樣的動作,少女的情緒漸漸的安靜下來,那種疼痛也消退了,只剩下腦子裡亂糟糟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我是程嬌娘,得了傻兒病,母親早亡,父親再娶,我便不討喜,說是求了仙人指點將我送去道觀靜養,後來還拋下我走了。”她說道。

  隨著情緒的恢復,她的聲音也有了力氣,但卻失去了幾分柔和,似乎口音有些僵硬,聽上去呆直刻板。

  半芹低下頭。

  說是因為病體不能遠行,也說等過一段派人來接她回家,事實上,真相是什麼,他們都知道。

  這個傻兒自從出生的那一刻,就是他們程家的恥辱,如果不是程嬌娘母親堅持,在一周歲被大夫確診為痴傻兒時,就要被溺死了。

  因為照顧痴傻兒又備受夫家冷落嘲諷,程嬌娘的母親在嬌娘六歲的時候病故了,程家更有藉口將這個孩子趕出家門送到道觀。

  多虧了外祖母照顧,嬌娘在道觀裡平安活下來,只是一年前,外祖母也去世了,舅舅舅母可不會為了外人家的孩子花費大筆的錢財,道觀斷了香火錢,偏這時程刺史也離開並州,獨留這個孩子在道觀,雖然說要來接,可是隔著千里之地,哪有那麼容易。

  很明顯這是拋棄程嬌娘了,程嬌娘日子頓時艱難起來。

  事實上,程家早就拋棄這個孩子了。

  屋子裡一陣沉默。

  “半芹,難為你伺候我這麼多年了。”少女慢慢說道。

  半芹搖頭。

  “半芹的命是老夫人救的,半芹答應過老夫人,一輩子都伺候娘子。”她說道。

  自從程嬌娘的母親死了後,外祖母知道程家的人靠不住,主子靠不住,下人哪有盡心的,於是特意給了兩個僕婦,一個年長的,一個年幼的,一直隨侍程嬌娘身邊,年長的婦人一年前病故了,如今只剩下半芹一個人。

  少女看著她動了動嘴角,半芹已經熟悉她的神情了,知道這是在對自己微笑,她忙咧著嘴笑起來,眼裡還掛著淚,看上去很是滑稽。

  連笑一下都這麼難啊,少女伸手摸自己的臉,就好像這個身子不是她的一般,不過好歹如今走路能走穩了,話也能說了,只是偶爾還會犯傻病失去意識,不喜陽光喜陰潮,但總的來說她的身子是越來越好了。

  程嬌娘..

  她的手慢慢的摩挲著臉,柔滑的肌膚..

  自己會對自己產生這種陌生感真是奇怪,不過,腦子裡還是會浮現一些記憶,支離破碎的程嬌娘的記憶,以及,一些更奇怪的記憶,比如會看病。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6-13 19:13:20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章 去往

  為什麼會看病?

  “半芹,你不是說這大夫都是從小學習才能夠給人看病的嗎?”程嬌娘說道,坐直身子,儘管是這個簡單的動作,比起常人來,她還是顯得遲緩,“我既然是痴傻兒,自然不會學這個。”

  半芹看著她神情也是茫然。

  想起三個月前的雷雨夜,閃雷劈了半座道觀,虧的是她和娘子住的是道觀最破的房子,茅草土坯還讓她們有機會逃出來,但一個炸雷劈開了她們屋前的大樹,雷火就在她們的腳下炸開,娘子發出了人生中第一聲尖叫,然後便昏迷了過去。

  再醒來就變了,不是,就好了。

  眼睛能動了,不流口水了,也竟然能說話了。

  “娘子,看來當初那道士說的對,要讓你離家避親住在道觀是大吉啊。”半芹說道,帶著幾分激動。

  這樣嗎?

  程嬌娘思索,但因為肌肉僵硬,面部並沒有什麼神情。

  “可是,就算是因此我才好了,那也不該我就會憑空會治病了啊?”她慢慢說道。

  是啊,半芹蹙眉思索,真是奇怪啊。

  “啊。”她忽的又撫掌想到什麼,“不奇怪啊。”

  程嬌娘將視線看向她,因為反應遲緩,看上去還是幾分呆意。

  “娘子,仙人既然讓你好了,那你會治病能起死回生也不是什麼大事啊。”半芹說道,眼睛亮亮。

  啊?程嬌娘呆滯一下,那,難不成這是仙人給的仙術?

  “娘子,這不稀奇啊,你知道建州的楊大年嗎?”半芹說道,說完又一拍頭,娘子是個痴傻兒,自然不知道,她還是聽老夫人在世是來探望她們的婆子說閒話時聽到的,道觀生活枯燥無趣,這個小小的世外閑聞便讓她牢記於心,“數歲不能言,突然就能做詩了,還有還有,金溪有個農家子,才五歲,突然就能吟詩作對了。”

  啊?程嬌娘再次呆滯,不過這次的呆滯是因為驚嘆。

  這麼厲害啊!

  “是啊是啊,娘子,大人們都說了,這是仙人給開竅了。”半芹歡喜說道,看著程嬌娘,握住雙手,“娘子,你這也是開竅了,你原本三魂缺一魂,七魄缺兩魄,如今仙人總算是還你魂魄了。”

  啊!是這樣嗎,程嬌娘目光直直。

  “娘子,那道士原來真的不是騙子呢!也許老爺也不是故意丟下你的!”半芹因為自己說的話也恍然,忍不住驚喜出聲,“娘子,要不我們還是回道觀去吧,老爺一定回來接你的。”

  啊?會嗎?程嬌娘心裡搖頭,只不過她的動作跟不上她的思維,一個念頭的表情還沒做出來就已經冒出下一個念頭,所以到最後乾脆什麼表情都沒有了。

  “我們已經走出這麼遠了,再回去也不好,不如就自往家去,倒也省卻麻煩。”她最終緩緩說道。

  半芹點點頭,自從這個以前處處受她照顧的娘子好了後,她竟然好像有了主心骨,雖然這個娘子偶爾還犯病,但她卻是覺得無比安心!

  程嬌娘神情木然沒有說話。

  半芹這些日子已經多少摸透她的習性,知道這是在思索以及準備說話,便期待的看著她沒有再催問。

  “我們如今攢了多少錢?”程嬌娘問道。

  對於錢半芹每天都要數兩遍,牢記於心。

  “加上這次張家給的錢,便有十兩銀子。”她立刻答道。

  租房子,給人看病以及自己吃的補藥,飯食,都要花錢,每一次她掙到的錢,都會很快花完,不過這沒什麼,沒了就停下腳,再來掙錢,如此循環往復,程家一日一日靠近。

  見到那些親人,回到生身所在的家,就能梳理這些混亂的支離破碎的詭異的記憶了吧。

  “夠我們行一段路了。”程嬌娘說道,“你即刻就去車馬行,我們晚間離開。”

  即刻?今晚?

  半芹有些驚訝,雖然說她們總是在一段呆不了多久,但前幾次行路都是今日說走,明日安排,後日起程,這樣說走就走還是第一次。

  “娘子,你的身子再養養吧。”她不安的說道,“也不用這麼急。”

  程嬌娘緩緩的動了下臉,她本意是想要搖頭,但這個做來真是有些難,於是便放棄了。

  “這一次因為隔壁這位夫人的病,我們已經比往日在一地多停留幾天了..”她說道,她的心裡有很多話要說,但無奈到了嘴邊舌頭卻不太受控制,只得長話短說,最終只一句話,“這樣,怕不好。”

  不好?為什麼不好?半芹有些不解。

  程嬌娘卻不說話了,看著她。

  那一雙眼雖然恢復了幾分生機,但仔細看卻好似一幽潭死水。

  半芹忙低下頭。

  “是,婢子這就去辦。”她說道,忙站起身出去了。

  屋子裡恢復了安靜,屋外的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濕潮的氣息隨著涼風鑽進來,這種感覺讓人很舒服,程嬌娘臥身躺下,精神放空,整個人又處於那種呆滯的神遊天外狀態。

  不是她不想想事,而是她不能想,一旦想要捕捉整理那些記憶,她就會頭疼會混亂,甚至還會變成痴傻兒,反而這樣放空什麼都不想,倒讓她的身體一天一天的好起來,痴傻病也犯的越來越少了。

  半芹辦事很快,出去沒多久就回來了,當然這也主要是因為她們手頭有錢的緣故,想起當初從道觀走出並州府城那麼一小段距離,她們可是花了七天的時間呢。

  “娘子我收拾東西。”她說道,“車馬行的馬車晚上會過來,我們先吃了飯,這樣晚上一路就不用再停了。”

  程嬌娘在臥榻上沒有動,嗯了一聲。

  半芹便歡喜的起身,才起身就聽到門外有人大聲說話。

  “喂,神醫是這家嗎?”

  半芹打開另外半扇還沒被推開的門,看著門外兩男一女,見她看過來,坐在門板上的女人大聲的呻吟。

  “哎呦小娘子快救命吧。”她喊道。

  半芹皺眉,這麼精神的樣子,哪裡像有病,更何況娘子說了,不再接診。

  “你的病我們娘子治不得,去醫館吧。”她說道,就要轉身。

  身後啪的一聲,其中一個男人將手拍在門上。

  “為什麼治不得?別人你們都治的,為何我們的不治?是嫌我們沒錢嗎?”男人喊道。

  半芹看著這男人凶神惡煞的樣子,倒沒什麼害怕。

  她家娘子可是仙人開竅的神人呢。

  “非也,是因為我家娘子只治頻死不治的人,你家的這位娘子並無大….”她說道。

  礙字還沒出口,就見那男子回身抬腳直踢向那婦人的心口。

  半芹和婦人的尖叫同時響起,不同的是那婦人還吐出一口血栽倒在地上不動了。

  “現在,人快死了,能不能治了啊?”那男人回過身,再次伸手重重的拍在門上,看著眼前已經白了臉的丫頭,凶煞煞的說道。

  這不是來看病的,這是來找茬的!

  半芹後退一步,但很快想到內裡的娘子,又站回原地,小臉發白的咬住了下脣。

  這就是娘子方才說的,不好嗎?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6-13 19:13:36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章 相助

  怎麼辦?

  “你們想幹什麼?”半芹喊道,雖然神情驚恐但還是牢牢的堵住門。

  “幹什麼?治病啊!”男人哼聲喊道,惡狠狠的看著她,“你不是說非不死之人不治嗎?現在這人快死了,你們還不快治?要草菅人命嗎?”

  他的話音才落,便有人笑出聲。

  “既然這人快死了,那就快去告官吧。”一個男聲說道。

  這裡屬於同江大族張家的祖宅之地,四周基本上沒有他人閒居,唯一空著的幾件房子因為地勢潮濕久不住人,所以這邊熱鬧起來時並不會引來人圍觀,再加上這張家正舉行喪事,閒雜人等更不會靠近,怎麼突然冒出人來圍觀,還說出嘲諷的話?

  “是哪個不長眼….”兩個男人凶惱的轉身尋聲看去。

  只見不知什麼時候河邊走過三人一騎,馬上是個年輕人,穿著長袖夏袍,帶著竹笠,看上去風塵僕僕似是趕路而來,此時勒馬看過來。

  “大膽竟然敢我家郎君不敬!”聽見這兩個男人喊話,年輕郎君身旁跟隨的兩個青衣立刻豎眉喝道。

  郎君?再看這年輕人的穿著打扮,非是平民百姓,兩個男人面色便有些畏懼。

  “這位郎君不知道原委,不要亂說話。”其中一個說道。

  “我一直看著吶。”年輕郎君說道,一面伸手掀了竹笠,“這朗朗乾坤青天白日的,竟然有這樣訛人,小六,你拿我的帖子,去問問這同江的縣丞秦大人,他可管的?”

  聽到這郎君說一直看著,那兩個男人便有些忐忑,待聽到這郎君說出縣丞便慌了,再看這少年郎君所行的方向,正是那辦喪事的張家,這張家交往的親朋好友皆是權貴之流,看來這位郎君的身份也非一般人。

  “好,這位郎君既然要找縣丞,我們就先去報官!”其中一個反應快速,似乎急怒喊道,喊吧轉身大步就跑。

  “你等著!”另一位男子反應慢些,但也立刻丟下一句狠話跟著跑了。

  轉眼間,門前就剩下那位躺在地上的婦人。

  半芹回過神,看著那婦人有些不安。

  “娘子,有個婦人..”她一咬牙轉身衝內喊道,正要描述這婦人具體的傷情,那位郎君又笑了。

  “小六,出了人命了,你們快抬著去見官,讓仵作....”他朗聲說道。

  他的話沒說完,就見地上躺著的婦人一個咕嚕爬起來就跑,叮叮噹當的掉在地上一物也沒顧上撿起,眨眼間就沒了影。

  年輕郎君以及兩個隨從都哈哈大笑起來,半芹則驚愕一刻,旋即也笑了,不由走出幾步好奇的看那地上的東西。

  “那是鐵板,那婦人口中吐出的想必是雞血。”年輕郎君說道。

  半芹看那年輕郎君,忙低頭施禮。

  “多謝郎君相助。”她說道。

  “無須多禮,這是我姑母家門前,容不得這些破皮破落戶撒野,平白污的臉面。”年輕郎君說道,說完不再看半芹,催馬便走。

  “半芹。”

  屋內傳來程嬌娘的喚聲。

  半芹忙回頭,不待轉身,下一句話也傳了出來。

  “問他姓名,恩情來日相報。”

  半芹立刻不再轉身,而是衝那已經催馬走的郎君追過去。

  程嬌娘的聲音大約是第一次這麼大,大到那位郎君都聽到了,他笑著看著追過來的半芹。

  “舉手之勞,人人皆能,算不得什麼恩情。”他笑道,說罷再不停留催馬向前而去。

  隨從們小跑跟上,半芹趕了幾步,看著這郎君到了張家門前進去了。

  半芹記掛娘子忙回轉。

  程嬌娘依舊坐在屏風後,神情木木,還有些微喘。

  “娘子!”半芹驚嚇不已,跪坐下來。

  程嬌娘看著她,眼神表達我沒事,半芹心中稍定,娘子沒有又變成痴傻兒。

  過了一刻,程嬌娘才緩緩開口。

  “方才,喊出那一句話,累。”她說道。

  這是解釋自己方才怎麼了,半芹又是高興又是傷心。

  “娘子受驚了。”她低頭拭淚說道。

  “不驚。”程嬌娘說道,“情理之中。”

  有惡人上門怎麼還情理之中呢?半芹不解。

  程嬌娘卻沒有再說話,她原本想解釋,但實在是說話艱難,乾脆就不說了。

  半芹很快也丟開不想了,娘子不怕就放心了。

  “那郎君進了張家大門,又稱呼這是他姑母家,年紀十七八歲。”她說道。

  程嬌娘略一點頭,只不過這點頭外人不仔細是看不出來。

  “張老夫人的年紀不會有如此年輕的侄子,應該是少夫人韓氏的娘家侄子。”她說道,看著半芹,“這世上舉手之勞的事很多,但卻非人人願為,半芹,我記性不好,你幫我記下。”

  半芹應聲是,跪行到一旁的矮幾前,桌上有簡單的筆墨紙硯,她提筆在一個絹本上認真的寫下幾個字。

  “娘子,我們現在就走嗎?”她想到什麼又問道。

  “不急。”程嬌娘說道。

  既然娘子說不急,半芹就不急,她轉過頭接著艱難的寫字。

  與此同時,在城中東市一間宅院內,兩個大漢並那個婦人都低頭跪在地上。

  “倒也怪不得你們。”屋中藤塌上,坐著的一個青袍男人面色沉沉說道。

  此言一出,屋門前跪著的三人都鬆口氣,叩頭道謝。

  “父親。”有一男子急匆匆進來,“那位郎君是肅州韓氏,今日奔喪而來,與這程家娘子往日並無關係。”

  聽他如此說,那青袍男人點點頭,也松了口氣。

  只要不是有張家或者韓家做後台便好。

  “倒是我貿然了,張家韓氏喪禮,必然來往人多,我不該此時急進。”他說道,“既然如此,便徐徐圖之吧。”

  那三人應聲是,退了出去。

  “父親,那程家娘子果然是醫術高超麼?如此其必有師門啊,我們逼問她藥方的話,那..”男子帶著幾分不安說道。

  “她絕非醫術高超,從治好的幾例來看,癥狀沒有絲毫相同之處,但卻都是抬進去沒多久就好了,連後續湯藥都不曾開,這不合常醫理,所以定然是手有方技,能起死回生之效。”青袍男人說道,神情灼灼。

  男子聽了思索點頭。

  “如果我們曹家堂得到這等方技實乃大幸。”他說道,神情激動,似乎方技已經到手。

  “那家中只有這主僕二人?”青袍男人再次問道。

  男子點頭。

  “只有這主僕二人,只是見到那程娘子的病人當時都昏迷不知人事,而允許進去的都被留在院中,那程娘子也幾乎不開口說話,所以倒不知道這程娘子相貌年紀,看影子是個二三十左右的婦人。”他說道。

  “無妨,再過幾日,我們就可以親自見見了。”青袍男人說道,帶著幾分笑意。

  男子脫了木屐穿著布襪邁進屋內坐在席墊上。

  “父親,如果到時那張家或者韓家再出面相攔呢?”他忽的問道。

  張家或者韓家,都不是他們這樣一個小小商人能惹的起的。

  “外鄉之人,無親無故,為何相攔?”青袍男人皺眉說道,“不過到底是在張家門前,那張家一向自持身份清高避世,你們下次行事謹慎些便是。”

  男子再無憂慮,歡喜的應聲是。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6-13 19:13:51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章 知恩

  晨光初顯的時候,街上的人發現張家大院的喪儀一夜之間全不見了,再看張家的親朋進出其中腳步匆匆並沒有停留也沒有孝禮。

  “哎排三還是排五啊?”

  “埋了嗎?怎麼會這麼快?這才第三天啊?”

  街上的人不由議論紛紛。

  相比於外邊的熱鬧,張家內院裡卻是安靜的很。

  張老夫人獨自端坐,神情沉沉,兒子侍立一旁,看上去也有些呆呆。

  忽的聽得外邊一陣嘈雜,緊接著兩個僕婦疾步進來,神情有些慌張。

  “老夫人,少夫人和親家的人都過來了。”她們說道。

  張大少爺立刻面色發白。

  “母親!”他喊道。

  張老夫人沉著臉。

  如果這兒媳真的死了,韓家絕不會罷休,如今兒媳沒死,問清了原委,這韓家人必然也不會罷休。

  真是!張老夫人握緊了拐杖,家門不幸!

  這邊腳步聲聲,韓家的人已經進來了。

  僕婦們看著被一個丫頭小心攙扶著邁進來的少夫人,心裡都有些怪異。

  原本已經躺倒棺材裡的人真的活了!

  張老夫人沒有動,張大少爺則看著韓家的一眾人,尤其是看著韓大老爺,忍不住怯怯向母親身後站了站。

  “母親。”少夫人進門迎頭跪到,嗚咽喊道,“兒媳有罪。”

  此話一出,張家母子都嚇了一跳。

  “兒媳頂撞母親,又自氣絕脈,讓母親受驚了。”少夫人接著哭道。

  這可真見鬼了!

  張家母子的神情驚愕。

  這邊韓雲娘已經接著剖白心跡,張家母子才安心下來。

  韓家的人顯然已經商量好了,雖然神情不好看,但並沒有質問什麼,韓家大老爺還出面半真半假的訓斥了自己妹妹幾句。

  見韓家等人不是做戲,張老夫人自然也松了口氣,含淚攙扶兒媳,也真誠的道歉,說自己不該過於插手他們夫妻之事,說到最後,婆媳二人攙扶著流淚。

  畢竟還是要生活在一起的一家人,如此這般雙方都能下台,在場的人都松了口氣。

  重新坐回床上的韓雲娘慢慢的喝了幾口參湯,拿起帕子自己擦拭嘴角。

  “姑姑,你真是病了啊,嚇死我們了。”屋子裡坐著幾個子侄後輩,其中一個說道。

  韓雲娘擦嘴低下頭嗯了聲。

  韓雲娘醒來,張老夫人那般說辭自然再騙不了韓家大老爺,但仔細說起來這件事張家也是無辜,所以既然還要做一家人,那麼家醜就能外傳,因此除了幾個嫡親之人,對外的說辭還是病了要衝一衝。

  “要不是那位神醫,我可真就死了。”她抬起頭含笑說道。

  大家紛紛點頭,開始議論那位神醫竟然如此治病實在是聞所未聞。

  “少夫人。”門外有僕婦進來,面色不安,“那程娘子家已經沒人了。”

  診費張老夫人已經給過了,但韓雲娘得知後,還是派人去再送謝儀,同時還要邀請親自見上一面道謝。

  已經沒人了?韓雲娘很是驚訝。

  “是走了。”僕婦答道。

  “怎麼好好的走了?”韓雲娘問道。

  僕婦卻說不知道。

  “程家娘子?”一個子侄忽的問道,“可是鄰門居住的哪位?”

  大家都看向他。

  “對,就是她。”韓雲娘說道,看著這年輕人,“元朝,你竟然認得?”

  韓元朝笑了。

  “原來我昨日倒是替姑母報恩了。”他說道,一面將昨日的事講了,此時說完,韓雲娘的臉色沉下來。

  “如此說來,那程娘子必然是避禍而去的。”她說道,手裡的帕子攥住,眼中已有怒意,“去,請阿郎過來。”

  程家娘子走了消息也被其他有心人很快得知了。

  “竟然連夜走的?”曹家的青袍男人驚怒說道。

  他們不過是一夜疏忽竟然人就走了!

  外邊有人急跑進來。

  “老爺,查不到,昨晚從這裡出城的馬車有五輛,去向皆是不同。”那人跪地回道。

  青袍男人更加驚訝,抓起桌上的茶杯摔下去。

  “這婢子好爽利!”他恨聲說道。

  神醫之名就要漸起,換做任何一個人也絕不會就此乾脆的離開,沒想到這程娘子竟然說走就走了。

  “如鼠之輩,不堪大氣,真是糟蹋了那好方技!”青袍男人憤憤說道,一面催著下人,“去查,五輛馬車而已,追去查!”

  話音未落,外邊又有人跑進來。

  “父親,父親,不好了。”這次是他的兒子,神情驚慌,“官府派人封了咱們藥鋪!”

  青袍男人大驚。

  “為什麼?”他問道。

  “不知道,什麼都沒說,就直接封了!”其子喊道。

  破門的知縣,滅門的知府,如果突然要封你一個鋪子,能為什麼?

  他得罪人了!

  青袍男人不由面色慘白。

  能調動縣令封了自己的鋪子,這是要往死裡整啊!

  得罪了誰?怎麼這麼突然?

  兩日之後,張家少夫人用喪衝病的事傳了出來,此方出自程娘子也隨之傳開,青袍男人終於知道自己得罪誰了,只不過那時候已經晚了。

  大周乾元五年五月,同江縣發生了二件令街頭巷尾熱鬧閒談的事,一是那張家少夫人死而復生,二是縣城最大的藥鋪曹家堂因劣藥充好被查封,但這兩件事之間什麼關係卻並沒有多少人想到。

  這兩個消息成了市井最熱鬧的話題,蓋過了那位醫治了幾起疑難雜症的程娘子,尤其是那程娘子人離開後,更是連這個人都要被忘記了,畢竟過路的神仙不長久啊。

  但有人卻沒忘記。

  “少夫人。”一個僕婦將一張房契捧上來,“那棟宅子已經買下了。”

  韓雲娘伸手接過。

  “這又不是她的房子,你要謝她自有別的辦法,買下這不相干的宅子做什麼?”張大少爺在一旁說道。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可惜我連她什麼樣都不知道,這間宅子她住過,我買下,等她再來時我送與她。”韓雲娘說道。

  張大少爺搖搖頭,這女人的心思真是難以捉摸。

  “不知其來,更不知其去,真是奇怪的人。”他說道,起身到一旁看書去了。

  不知其何來,不知其何去,不知其貌,不知其名,夜裡來夜裡去,如今街頭巷尾已經無人談起,如果不是自己真的親身經歷其中,都要懷疑同江縣有沒有真的來過這個人。

  韓雲娘看著手裡的房契,房契上寫的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空著,不知有沒有機會填上這程娘子的名字。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6-13 19:14:17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卷 乍到

第一章 路雨

  一陣滾雷過去,豆大的雨砸了下來,官路上頓時人仰馬翻塵土飛揚,但很快雨霧接天水濛濛一片。

  路邊的奶奶廟裡不斷的有避雨的人衝進來,讓原本就擁擠的殿內每每一陣騷動,因為人太多,廟小,很多人都不得不站在屋檐下,雨水飛濺一頭一身,咒罵聲,推搡之間的吵鬧聲不時響起。

  相比於外邊的人,廟裡面的人就幸福多了。

  甚至還有人生起爐火,這是一個小小四方鏤空磚雕溫酒爐,一個穿著布衫襦裙的少女正小心的在爐子上溫酒,酒香氣很快散開,讓更多的人看過來。

  “好酒..”

  還有人說道。

  不過這一切都沒有打擾到那位溫酒的少女,她很快拿起酒壺,又在其上放了一個小鐵盤,從一旁的盒子裡揀出四個糕點放上去,這才拎著酒壺走到佛像旁。

  大家這才看到,那裡還停著一輛驢車。

  進來的早就是有福氣,人家連驢都不挨雨淋。

  “娘子,黃酒好了。”少女說道,一面斟了一杯。

  車簾微微掀開,一隻手伸出來,寬袖之下隱隱指尖,接過酒盅放下簾子。

  少女便回身,這邊爐子上溫著的糕點也開始散髮焦香。

  “這是什麼好吃的啊?”站在附近的人忍不住問道,看著那鐵盤上微黃白嫩紅心的四方小卷。

  光看樣子就引人不已。

  “爺爺。”佛桌前坐著的一個四五歲的女孩子再忍不住喊道,手指頭已經放在嘴裡允吸好一會兒了,亮晶晶的眼一刻也沒離開過那小鐵盤。

  她依著的是個年約古稀的老者,褐色布袍,面上溝壑遍布,神情和藹。

  聽到孩子的呢喃,老者自然知道她的心思,微微有些尷尬的將孩子抱了抱。

  “丹娘,等回家見了你爹爹,第一件事要做什麼啊?”他低聲說道,試圖轉移女童的注意力。

  但沒有什麼事能抵消吃食對這麼小孩童的誘惑力。

  女童依著爺爺開始忍不住扭扭。

  那少女已經撿起四個小卷托在小碟子裡又遞給驢車裡的人。

  這一次車裡的人只伸手撿了一個。

  “半芹,送與小童吃。”

  內裡有女聲說道,聲音木木直直。

  被喚作半芹的少女便應聲是轉過身,果然端著小碟子來到女童身前。

  方才女聲說話,那老者已經站起來了。

  “這,這如何使得。”他帶著歉意不安說道。

  半芹已經將小碟子遞給女童。

  女童雖然想吃,但還是看了看爺爺,可見家教良風。

  “老丈,莫要客氣,我們相伴行了一路,也算是熟識了。”半芹含笑說道,伸手摸了摸女童的肩頭。

  老者要道謝,那女聲忽的又開口了。

  “半芹,請老丈飲一杯黃酒。”她說道。

  “這可使不得。”老者忙說道。

  半芹唯自己娘子的話聽,親手斟了酒遞過來。

  此時民風開放,性子也豪放,那種推來讓去的事倒顯得小家子氣,老者一笑,伸手接過一飲而盡,他日常喜飲酒,但黃酒很少用,此時一口吃下只覺得渾身通暢,不知是否錯覺方才背部隱隱的痛意竟也消了幾分。

  老者送還酒杯再次道謝。

  那女童也得到允許從小碟子裡捏起一個小卷大口大口的吃起來。

  “姐姐,真好吃,這叫什麼?”她童聲問道。

  “這是紅豆卷。”半芹含笑答道。

  “小娘子真是手巧。”老者贊道,別說小童了,他這個年長的都有些想吃。

  “是我家娘子教我的。”半芹說道,面色難掩喜色。

  閨閣女子也並非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烹食也在女紅中占有一地之位,會做些點心也不算稀罕事,不知道這位少女為何說起來神情如此歡悅激動。

  當然,如果老者知道,這位教做點心的娘子三個月前還是連話都不會說的痴傻兒後,定然不會如此想了,只怕要更為驚訝才是。

  “娘子果然聰慧。”老者自然含笑點頭,看了眼那驢車,“方才要不是娘子提醒說有大雨將至留步廟中,我們祖孫要是硬趕路走的話就要淋雨了,真是多謝了。”

  半芹低頭還禮一笑,將剩餘的小食一併遞給女童,轉身收拾器具去了。

  四周的人聽了這一番對話更是驚訝不已。

  那娘子竟然知道大雨將至,所以才提前在此避雨?

  有人竟然能知道什麼時候下雨?更何況方才雨來之前天氣晴朗沒有半分陰雨的跡象啊。

  四周的人議論傳開,議論的人更多了,看向這邊驢車主僕的眼神也探究驚訝。

  據說有些人能夜觀星象知過去未來,莫非這小小驢車中坐著的不知道年紀的娘子便是這等人麼?

  便有糙漢忍不住踮腳抬頭向這邊看。

  “那娘子是如何知道要下雨的?”他喊道,“莫不是神仙告訴你的?”

  這話讓廟裡的人都笑起來,笑聲傳到外邊,外邊的人也忙詢問,於是熱鬧很快散開了。

  半芹有些著惱,覺得這樣是在當眾打趣自己家娘子。

  待笑聲告一段落,大家已經不在意的時候,驢車內那女聲卻開口了。

  “不是神仙,是天告訴我的。”她說道。

  此言一出,本來沉下來的熱鬧又起來了。

  這女子的聲音直直木木,聽上去是一本正經,要說開玩笑可一點也不像,又或者這就是她說笑話的特徵?

  糙漢子第一個大聲哈哈笑。

  “那這位娘子,天可有告訴你什麼時候雨停啊?”他又喊道。

  廟裡的說笑聲更大了。

  “這市井俗人便是如此口無遮攔,倒也無惡意,娘子不好氣惱。”那老者抱著女童,對驢車這邊說道。

  看著主僕二人的做派,從吃到坐臥舉止,必然不是日常平民,這些貴人們如此被打趣,必然心中不悅,尤其是兩個女子,千萬別被氣到了。

  老者好心的勸慰道。

  半芹的確有些氣惱,但又不好說什麼,娘子說了讓她多做事少說話。

  說笑聲再次小了。

  “天說,就要停了。”女聲再次傳出來。

  這娘子真是故意說笑話的吧,大家才笑完她又逗人笑了,要是大家笑著的時候說,也不至於這熱鬧一陣高過一陣。

  這間破廟從未有過的熱鬧,那些因為避雨而口角摩擦的人也笑的互相解了仇。

  忽的這笑聲從外邊先停了。

  “哎,雨停了!”有人大聲喊道。

  一聲喊帶著一聲喊,很快壓過廟裡的說笑,哄的一聲,很多人都涌過來向外看去。

  果然,原本瓢潑般的雨已經變的淅淅瀝瀝,在大家看的這一刻,天放晴了。

  一陣詭異的安靜後,廟裡再次哄的一聲熱鬧起來。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6-13 19:14:38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章 小道

  雲收雨停,空盪蕩的官路上似乎一瞬間從地下冒出很多人,又變得熙熙攘攘絡繹不絕。

  破廟裡避雨的人說笑著散去了,不過今日所見足夠他們當幾日談資了。

  “聽說京城那些太史局的相公們便會如此觀風測雨呢…”

  “那這娘子跟那些相公們一般厲害?”

  人轉眼散去,破廟裡只剩下半芹主僕和那老者女童。

  半芹的東西早就收拾好了,那車夫便幫著裝車,趕驢出門。

  老者背著女童也出門。

  “娘子會呼風喚雨!”女童人小聽了半日說笑似懂非懂,但是念著好吃的糕點,忍不住衝驢車這邊拍手喊道。

  我家娘子是仙人開竅的,半芹帶著幾分得意嘻嘻笑。

  “不是,是看天。”驢車裡再次傳出話來,同時掀起了一半車簾。

  此時她們已經走到廟門口,雨過天晴,日光昳麗,掀起的車門簾遮擋有些陰影,但依舊可以看到內裡坐著的女子,少女。

  這麼小!老者嚇了一跳,都不能說年輕!才十三四歲吧!

  “早上出門的時候,有棉絮雲。”程嬌娘說道,看著伏在爺爺背上的女童。

  女童哪裡聽得懂,老者卻懂了,看雲知雨看雨知晴。

  “娘子博才,娘子博才。”他連聲說道。

  程嬌娘在內低頭以示還禮,看著這老者。

  “老丈,你的病要盡快治。”她忽的說道。

  老者已經站開讓她們先行,聞言愣了下。

  “娘子還會看病?”他問道。

  “略通。”程嬌娘說道,目光落在老者微微佝僂的背上。

  外人看來這老者是因為背著女童,所以身形佝僂用力。

  “那娘子說我是何病?”老者一愣之後,含笑問道。

  程嬌娘卻是沉默。

  “不知。”她答道。

  老者再次愣了下。

  “但我能治。”程嬌娘說道。

  “那如何治?”老者笑問道,神情已經帶著不以為意了。

  “我家娘子治病診金可是要先付的。”半芹在一旁說道。

  此話一出,老者在不掩飾笑了。

  “多謝娘子了,老夫身負小童體力不支,先趕路了。”他說道,竟是直接斷了話頭,點點頭便先一步出了廟門沿著路大步而去了。

  車夫再也忍不住了。

  “娘子,你們這樣做生意可不行,哪有這樣說的?”他說道,“怎麼能說不知道病呢?就算不知道,既然能治,那編一個病的名字也好嘛。”

  半芹不悅的瞪他一眼。

  “我們不是做生意。”她說道。

  車夫撇撇嘴。

  “不是做生意,幹嗎還跟人要診費?”他嘀咕道。

  “因為我們需要錢嘛…”半芹說道,說完看那車夫挪揄的樣子,有些惱火,“快些趕路吧,天黑前要趕到前面的城鎮落腳呢。”

  “我是為你們好。”車夫還有些委屈,嘀咕一句,催驢出門。

  車搖晃出了廟門,日光已有些刺目,程嬌娘放下了車簾子。

  半芹坐在車上,那車夫趕車,一行人向前方而去。

  夜色深深的時候,驢車終於停在了一家客棧前,店小二打著哈欠過來迎接,半芹跳下車認真的詢問了半日,才終於衝車夫擺擺手。

  “真是難伺候,那麼多客棧東問西問的這個不好那個不行,折騰到天黑,你們還得多給我一日錢,還得管我一日吃住,圖的什麼呀。”車夫嘀嘀咕咕的牽著驢車向後院車馬房。

  “有錢讓你掙還不好啊。”半芹衝那車夫不滿的說道。

  這邊程嬌娘已經下了車,半芹忙伸手扶著她。

  在前面帶路的店小二回頭看了眼,見這娘子身量比丫頭還要高一些,帶著冪蘺從頭罩到了腳,裡面穿著褐色的對襟半臂,若隱若現的素色裹裙,這般裝扮素的寡淡,可見這位娘子的年紀不小了,但看身形卻又聘聘婷婷。

  此時的穿堂裡已經沒有客人走動了,後面客房的燈也基本都熄滅了,夜風吹來,行走在穿堂燈籠下的女子格外的引人注目。

  對面有倚樓而談的二人,其中一個人正好看過來,不由眼睛一亮。

  “這娘子好美人。”他說道。

  另一人尋他視線看去,卻只見程嬌娘邁入房門中淺淺背影。

  “元郎如今越發眼光犀利,隔著冪蘺從背影都能看出人相貌。”他笑道。

  被喚作元郎的男人哈哈笑。

  “所謂美人,可不是單是好相貌。”他說道。

  他說這話看向那位娘子所在的房間,房屋裡燈光昏暗,似乎已經歇息了。

  半芹坐在昏暗的燈下,認真的數錢。

  “娘子,只有三兩銀了。”她說道。

  程嬌娘倚在床頭,昏暗的燈光不能驅散她身邊的夜色,整個人朦朦朧朧。

  “明日租車,二餐,日落前到江州城正好夠。”她說道。

  半芹雖然對租車餐費等等價錢很熟悉,但算起來還沒有程嬌娘快,因此她乾脆只記價格,每次報數,待娘子直接安排行程就是了。

  “娘子,就一日的路了,我們還換車嗎?”半芹不解的問道。

  程嬌娘默然一刻。

  “要。”她說道。

  “嗯這個車夫是聒噪的很。”半芹點頭說道。

  倒不是因為這個,而是她下意識的想要這麼做,換車,多車同行,將她自己的行蹤來處去處打亂不讓人察覺,這些做法讓她們一路的花費平白增加很多,在常人看來,這完全是沒必要的支出,可是為什麼,她就想這麼做?似乎在躲避什麼,躲避什麼呢?

  是程嬌娘的躲避,還是誰的躲避?

  程嬌娘再一次沉思,她混亂的看不清的記憶裡到底是什麼?

  看著床邊的娘子又陷入呆滯,半芹小心的裝好錢袋,吹熄了燈,側臥在席墊上閉上眼。

  自從上個月犯了一次病後,這一路走來娘子沒有再犯病,而且就要到家了,再也不用路途奔波,無依無靠了。

  半芹的嘴邊露出甜美的笑,帶著幾分激動幾分輕鬆睡去了。

  第二日程嬌娘主僕坐上車駛出城門的時候已經快要中午了,路上車馬人熙熙攘攘,程嬌娘的驢車走在其中毫不起眼。

  “急報,急報。”

  急促的馬蹄聲從後邊傳來,路上的行人紛紛躲避,看著一隊將士飛馳而過。

  躲避擁擠中,一輛馬車差點陷入路旁的水溝。

  “父親,你沒事吧?”旁邊馬上一位身穿綢緞圓袍的中年男人忙下馬詢問。

  小廝們打起車簾。

  車裡坐著一個老者並一個孩童。

  “爹爹,丹娘要騎馬。”女童張開手衝男人喊道。

  老者伸手撫了撫女童的頭。

  “外邊熱,等涼快了丹娘再騎馬。”他安撫女童說道,一面對男子點頭,“我沒事,快些趕路吧,莫要誤了你的公事。”

  “是兒不孝,讓父一同奔勞。”男人帶著幾分慚愧低頭說道。

  “莫要說這些,趕…”老者說道,話說一半卻突然停了,神情微微驚訝。

  “父親?”男人不解,喊了聲,見父親的視線看向前方一處,他也看過去。

  那裡有一輛驢車,一個十五六歲的丫頭正掀著車簾對內說什麼,神情有些焦急。

  再看那驢子不知道怎麼了,似乎方才的擁擠傷了腿腳似的,車夫正蹲下查看。

  是那個娘子..

  老者沉吟,她們也是要去江州府的嗎?

  上次在路上見他們老幼行動慢,她們主動邀請自己坐車,說是趕路免得被雨淋,一開始這話沒當回事,只當是好心扶老,雖然不信她們的話,但還是信這份善心,便讓女童由那小丫頭抱著坐在車外同行一段。

  這次要不要邀請她們同行呢?

  自己家倒還有一輛車,怎麼也比她們這個驢車要好要快。

  但是…

  老者想起那娘子說的話,會治,不知名,診費。

  他搖搖頭。

  “父親?”男人有些焦急的再喊了聲。

  老者回過神,衝兒子點點頭。

  “沒事,趕路吧。”他說道

  中年男人看父親神情無恙,這才鬆口氣,又安撫女童幾句,轉身上馬去了。

  護衛開道,他們很快走到路前方。

  車吹動車簾,老者下意識的看了眼外邊,那輛小小的驢車一閃而過。

  你的病要盡快治…

  耳邊浮現那娘子木木的聲音。

  老者伸手摸了摸腰,又搖頭笑了笑。

  這娘子不過是十幾歲的孩子略通些小道而已。

  車隊很快在官路上遠去了。
簽名被屏蔽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4-17 02:36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