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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3 23:57:59 |顯示全部樓層
溫香阮玉 作者:季桃初

內容簡介】:

謝阮玉上輩子跟過三個男人,

沈七爺不喜歡她,所以她差點死了;

穆度年不喜歡她,所以她差點又死了;

她等啊等啊,終於遇上了孟儒景,

那個喜歡她喜歡的不得了的男人,

於是,她真的死了。

等謝阮玉睜開眼,再度看到沈七爺的一瞬間,

腦海飄過兩個大字:要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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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3 23:58:13 |顯示全部樓層
第 1 章 死地後生

  疼,哪裡都疼。

  謝阮玉知道自己要死了,喉嚨被男人的手掌狠狠的掐住,空氣越來越稀薄。她自認這輩子不怎麼風光,只勉強稱得上衣食無憂,本來以為接下來的人生也就這麼渾渾噩噩的過下去,沒想到臨了卻落得這麼一個先姦後殺,曝屍荒野的結局。

  如血的夕陽照在她半裸的身體上,透著絲絲暖意,謝阮玉卻絲毫感覺不到,她眼前一片漆黑,只聽到自己越來越微弱的心跳聲。

  不甘心,好不甘心。

  她的女兒還那麼小,怯生生的,大夫人恨毒了她,怎會真心待她的囡囡。

  還有孟儒景,她是多傻才會信他,交付了整顆真心,在他心裡,她謝阮玉又算個什麼東西。

  一想到女兒,謝阮玉原本漸漸不再動的身體忽然劇烈掙扎,素白的手指拼了命的拉扯著脖子上的男人。

  「媽的!這娘們怎麼還沒死!」

  「要不再來一輪?」男人的調笑聲敲擊著謝阮玉的耳膜。

  「行了,萬一做到一半死了,也太他媽的晦氣了。」

  謝阮玉幾乎是靠著本能在掙扎,恍惚中,她記得頭上是有一根銀釵的。

  她的眼睛瞎了,心還沒瞎。

  指尖碰上一抹微涼的瞬間,她聽到旁邊男人的驚呼。

  「老四,小心!」

  謝阮玉使勁咬著舌尖,口腔中充滿了鐵鏽的味道,意識前所未有的清明,她拼盡了全身的力量向著眼前男人的脖子狠狠的刺進去。

  皮肉的阻力並比不上銀釵的堅硬。血液噴灑在她臉上的瞬間,胸口猛的一疼,似被利刃刺穿。

  謝阮玉覺得自己已經瘋了,她手裡緊緊握著銀釵,對著面前的人捅去,一下,又一下。

  周圍的咒罵聲越來越遠,手掌被人打落,銀釵滾到了草叢中,釵身染了血,泛著點點寒光。

  謝阮玉眼前飄過一張又一張的面孔,懦弱的母親,嗜賭成性的父親,那些或嬌媚或潑辣的女人們,以及她這輩子永遠忘不了的那些男人,或冷漠,或溫柔,每次的出現,都是她躲不過劫難。

  夕陽的餘輝灑滿了山野,謝阮玉就這麼半裸的躺在草叢中,衣衫盡褪,眼睛上覆著一層黑布,因為劇烈的掙扎,微微露眼角的肌膚,上面爬滿了可怕的疤痕,帶著黑色污垢的匕首直直的的插在她的胸口,手指有些扭曲的垂在耳畔,帶著詭異的微笑。

  「媽的!臨死也不忘了拖上個男的!」兩個男人把老四的屍體從她身上拖起來,反手又給了她一巴掌。

  呼吸困難,謝阮玉垂在耳畔的手動了動,拇指碰到發邊的一個硬物。

  如今的她早已被徹骨的絕望包裹著,只知道把身邊所有的東西都砸向身上的男人,用盡全身的力量。

  一聲悶哼。

  剛要再補一下,眼前的男人卻出手極快,一掌擊在謝阮玉脖頸處,把人敲昏了過去。

  鮮血順著肩膀滴在床上,男人眼神複雜的看著躺在身下的女人,片刻才嘆了口氣,快速的套上衣服向隔壁走去,心裡竟有些莫名的鬆快。

  「七爺。」肩上的血還在流,丁安單膝跪在沈培遠面前。

  室內通著地龍,沈七爺盤著腿側臥在榻上,手裡的金楠木手串被他輕輕的撥動著。

  他偏頭看了眼寧安的傷處,眉毛微挑,一向平靜無波的眸子難得的染上了些許異色,聲音卻依舊顯得有些涼薄,「被發現了?」

  「沒有。」丁安怔了怔,也不清楚之前還嬌羞的不行的人兒,怎的在他退去衣服後忽然發難,若不是他身手敏捷,這一下非刺穿他的喉嚨不可。

  沈七爺目光微閃,能入沈家院子的女人,自然是打聽的清清楚楚的。

  「你讓丁志再去打聽一下。」佛珠在他修長的手指間緩緩的轉動著。

  這夜謝阮玉睡的很不踏實。

  她又夢見了孟儒景,那個皮膚黝黑劍眉星目的男子。

  女兒才剛剛會跑,小小的一團,她和孟儒景就這麼站在桃樹下笑著,小女孩跑起來跌跌撞撞,非要帶著丫鬟撲蝴蝶,忽然間就撞上了一團火紅。

  精緻的繡鞋,熟悉的身影。

  謝阮玉呼吸一窒,還沒來得及上前,就見那女人揚起手掌,狠狠的扇在了女兒的臉上,小小的身子瞬間摔在了地上,疼的謝阮玉幾乎是撲倒過去抱起女兒。

  「你個賤人!」女人指尖塗了丹蔻,紅的駭人,怒視著她,「非得把你給發賣了。」

  「賣就賣了吧,夫人莫要氣壞了身子。」

  賣就賣了吧。

  賣就賣了吧。

  謝阮玉忽然間感到天旋地轉,一股力量覆在了她的身上。

  「啊——」

  淒厲的叫聲穿透了房間,久久迴旋在沈府的上空,她猛然睜眼,用了所有力氣發了狠的把眼前人狠狠推開。

  「姑娘。」原本來叫謝阮玉起床的翡翠被她突然的動作推搡的倒退兩步,一屁股坐在地面上,抬頭對上謝阮玉恨意入骨的眸子更是驚懼不已,那雙黑葡萄似的眼眸早沒了昨日的流光,帶著瘋魔似的憤恨,翡翠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她這是什麼眼神。

  只是,當下還有更要命的事情,謝姑娘昨晚伺候的時候,傷了沈七爺!

  自己怎麼就這麼倒霉啊!翡翠不敢多想,只好磕磕絆絆的又站起來,也顧不得衣衫沾了灰,只欺身上前使了大力氣壓住謝阮玉的胳膊,生怕她再有別的舉動。

  謝阮玉雙臂被緊扣著,她看著翡翠,雲裡霧裡,身後的床蔓,是好看的水煙色,透著粉嫩的紅絲,這場景她似乎在哪裡見過。

  「姑娘!」翡翠見謝阮玉這會還敢發呆,聲音倒真帶了幾分怒氣,飛快的看了眼旁邊,「七爺還等著您呢。」

  老黃藤的的桌子旁,沈培遠單手撐著額頭,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他的唇有點薄,嘴角微微的揚起一個小小的弧度,一襲墨色的暗紋長衫,袖口刺著精緻的金貔貅,指尖輕輕的撫著杯壁,安靜的如同一幅畫,也難怪謝阮玉沒有注意到他。

  七爺!這個世上還能有幾個人敢叫七爺!謝阮玉覺得她應該是瘋了,機械的扭了扭脖子。

  見謝阮玉望過來,沈培遠才起身理了衣衫,他步子邁得不急不緩,眼睛自帶三分笑意,溫和的如同三月的春風。

  沈七爺靠著這幅模樣騙過了太多人,包括當初的謝阮玉。

  可惜當下物是人非,謝阮玉太瞭解這個男人了,她知道他的一切,能說的,不能說的。

  不過,他不是死了麼!死在了林大帥的地盤上。謝阮玉看著活生生的沈七爺陷入了更大的驚恐,覺得似乎有什麼詭異的事情正在發生,眼前的沈七爺太年輕,還是溫如水潤如玉的模樣,謝阮玉卻記得,多年後再次見到沈七爺,桀驁陰狠,沉迷於烽火戰場,他太聰明心也太狠毒,手上染著鮮血把沈家的地盤在輿圖上擴大了整整一倍。

  再後來,他死了,謝阮玉沒有親眼看到,但是消息傳到河東,引發了不小的動盪,街頭巷尾談論的都是沈七爺的死,謝阮玉不明白,孟儒景不明白,河東的百姓也不明白,他們不懂,沈七爺好好的河東不待,為什麼非要去林家的地方。

  見謝阮玉看著他出神,沈七爺眼尾一挑,笑的越發的溫和,手掌輕撫過謝阮玉的頭髮,掌心的溫熱,卻激起的謝阮玉回了神,滲出一身的冷汗。

  「你怕我。」沈七爺聲音清冷卻十分好聽,帶著篤定,手指慢慢從謝阮玉發間沿著臉龐滑下,最後輕輕佻起了她的下巴。

  四目相對,謝阮玉的那句「沒有」被死死的卡在了喉嚨裡,怎麼也吐不出來。

  沈七爺喜歡騙別人玩,卻不喜歡別人騙他。

  這是之前謝阮玉對沈培遠最深刻的認知。

  沈培遠的聲音讓人如沐春風,眼中的溫柔溺死人足矣,謝阮玉的心跳卻隨著他越來越溫和的態度跳的飛快,她知道,這是沈七爺心裡不舒坦了。

  沈培遠眼神一閃,乾脆坐下攬了她靠在肩上,右手指尖來回劃過她的手背,湊在她耳邊輕輕道,「卿卿,誰讓你來殺我的?」

  沒有問為什麼直指姓名,前者需要思考而後者只需脫口而出。

  沈培遠離得很近,問的也很突然,謝阮玉一時腦袋沒轉過彎來,茫然道,「我沒有要殺您啊。」話音剛落才猛的回過神來沈七爺問了什麼,震驚的石化在床上。

  沈七爺的手指一怔,又在她手背上輕點了兩下,示意她放鬆,轉而解開了領口的扣子。肩膀處被裹了一層紗布,透著點點的殷紅,似不在意般的與她抱怨,「卿卿昨夜可是傷了我的。」

  沈培遠笑著看向眼前的女人,只見她瞳孔忽然放大,然後滿臉不可思議的回望著他。

  謝阮玉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也無法調整此刻臉上的表情,她知道沈七爺一定會對她此刻的狀態生疑,可謝阮玉沒有辦法,她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昨夜?

  謝阮玉和沈七爺一共只有過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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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3 23:58:27 |顯示全部樓層
第 2 章 沈府七爺

  謝阮玉的父親在運州出了名的好堵,祖父座山吃空,早年祖上攢下的家產本就不多,到了她爹這一輩更是輸得精光。謝阮玉最後一次見她爹的時候,她正在家門口納鞋底,遠遠地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一抬頭就看見她爹弓著腰在巷口,指著她對位穿軍裝的男人比手畫腳。那時候謝阮玉才知道,她爹這回在賭坊裡輸紅了眼,直接把她賣給這位四十多歲的趙姓軍佐換了十幾塊塊大洋。那一天,謝阮玉沒有回家,甚至沒來的及見出門送花樣的母親最後一面,就帶著籮筐被人拉到了男人家。謝阮玉長得好看,眼睛亮晶晶的,嘴巴小巧紅潤,圓潤的下巴帶著些許的嬰兒肥,軍佐家的娘子不能容人,見到她第一眼就鬧開來了,直接逼著趙軍佐把她送給了來運州公幹的沈七爺。

  那一年,她十六歲,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紀。

  也是那一年,她跟著沈七爺到了千里之外的保寧城。

  謝阮玉低頭看了看自己有些白嫩的手掌,透著淡淡的紅,說不出來的生機勃勃。她幾乎想放聲大笑,眼淚卻唰唰的往地上砸。

  她又活過來了!

  一根手指輕輕捻去了謝阮玉腮邊的淚珠,她收起眼淚抬頭與狐疑的沈七爺對視,眼眶裡包著一片淚花,更顯的嬌俏可人。

  如果謝阮玉上輩子為了孟儒景把自己放進了塵埃裡,卑微的連她自己都看不起。那麼她對沈七爺的感情就複雜的多了,沈七爺把她帶出了一個火坑,卻也把她丟入了另一個火坑。

  這個男人,沒有心。

  起碼謝阮玉知道第一個要了她的男人不是沈七爺。

  這還是上輩子沈七爺死了以後她才知道的,沈七爺喜歡收美人、養美人、送美人,偏偏不喜歡睡美人,或許不是不喜歡,只是能讓他看上眼的太少,而需要安撫的又太多,這些他不喜歡不願意做的事情自然也就有人幫著他做。

  那時候,謝阮玉第一次見到沈七爺這般精貴好看的少爺,他溫柔對她又好,時間一長,謝阮玉也就迷戀上,看沈七爺的眼神也就變了,這麼一來二去,沈七爺順勢就收了她。謝阮玉也從未想過那夜黑暗下的男人到底是不是沈七爺,就這麼稀里糊塗人的從二八年華的小姑娘變成了婦人。

  然後,別人的女人,沈七爺是不要的。

  再然後,穆度年看上了她,謝阮玉就被轉手送給了出去。

  這輩子,謝阮玉有些怕,她小幅度的動了動,除了脖子有些疼,身上並沒有任何雲雨後的痕跡,心裡才猛然鬆了一口氣。還好,只有她乾乾淨淨的,沈七爺才會養她,她記得江娉婷就是如此,安安穩穩的當著他的姨太太,活到了沈七爺獨撐帥府的那一天。

  「七爺,你疼麼?」謝阮玉抬手小心翼翼的拂過他的傷口,似乎有些怯怕。

  「卿卿吻我一下,我就不疼了。」說著沈七爺收了打量的目光,側著身子扭頭笑道。

  謝阮玉輕咬唇瓣,轉而一想便抬起下巴,輕輕的在他脖頸處啄了一下。她得留下,她不願跟穆度年,更不願遇上孟儒景。

  戰火硝煙的年代,女子舉步維艱,謝阮玉上輩子苦了十幾年,如今只想安安穩穩的呆在沈七爺身邊,做朵依附而生的菟絲花。

  若能幫著沈七爺躲過了那場劫難,等著的就是潑天的富貴榮寵。即便躲不過,還有安安穩穩的十幾年可活,謝阮玉覺得,無論哪個活法,都不至於活成上輩那樣子。

  謝阮玉開始沉寂下來,也不在跟以前一樣繡個荷包,做雙襪子,整天的尋著藉口往沈七爺那裡湊。

  沈七爺的小佛堂單獨在西院,是座獨棟,四面都鑲了巨大的窗戶,窗框上雕刻著各種心經,他每天中午都要在這裡呆夠一個時辰,香灰裡插著三炷香,沈七爺虔誠的跪在蒲團上,手中的楠木珠子緩緩地轉著。

  沈七爺拜佛。

  謝阮玉跟著後院的幾個女人一起坐在後院的主屋裡等沈培遠吃飯,他不來,她們不能動筷子,這是沈七爺的規矩,沈七爺是個有很多規矩的人。

  周圍嘰嘰咋咋好不熱鬧,女人們湊在一塊無非是說說香寶閣的首飾,聊聊萃顏坊的胭脂。

  謝阮玉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忽然眉間一跳,她聽到了一條熟悉的聲線:

  「前兩天七爺送了我好大一串白珍珠,最大的一顆跟眼珠子似的。」一身鵝黃小襖的女子笑顏盈盈,手上的翡翠鐲子綠的能掐出水來。

  謝阮玉飛快的看了她一眼又垂下頭去,上輩子,她和這女子一樣,也收了沈七爺一大串白珍珠,那時候她還當沈七爺喜歡她,卻不想是沈七爺盤算著如何把她送出去,那珠子不過是可憐她而給她的一點體面。

  沈七爺就是這麼一個人,給你最好的,然後狠狠的扇你一巴掌。

  就像現在,拜起佛來比誰都虔誠,卻從來不是個信佛的。

  是的,沈七爺喜歡拜佛,卻從來不信佛。

  謝阮玉不懂,既然不信,那他究竟在拜些什麼。

  「七爺來了。」見謝阮玉盯著面前的空盤發呆,江娉婷連忙在桌下伸手推了推她。

  沈培遠踏進屋子,看到的就是一群美人,鶯鶯燕燕好不熱鬧。

  他微微一笑,方才炫耀珍珠的女子連忙迎了上去,順手攀住了沈七爺的胳膊,「七爺,剛剛我們還談到您呢。」

  「哦?可是又在背後編排爺的壞話?」沈七爺不留痕跡的抽出手臂,抬手點了女子的鼻尖,「淘氣。」

  轉頭便撩起長衫,坐在江娉婷左側,江娉婷跟了沈七爺兩年,比後院的任何女人都要久。兩年啊,就是院裡資歷最老的女子了,謝阮玉心裡暗笑了兩聲。

  女子見沈七爺坐下了,也不好過去,皺了皺鼻子,又坐了剛才的位子。

  沈七爺動作做得行雲流水,謝阮玉卻看得明白,他是在嫌她髒。這個男人,在女人方面,詭異的讓人髮指,他喜歡乾淨的女人,甚至允許這些女人抱他,吻他,卻不允許她們肖想他的身體,爬他的床做他的女人。

  他是不是不行?謝阮玉有些惡毒的想。

  沈七爺的話不多,整頓飯幾乎是後院女人的爭寵大戰,謝阮玉偶爾插上兩句便被他人給堵了回來,便也不再去討那沒趣,只夾著金絲蘿蔔糕小口小口的吃著。

  真是一群鮮活的生命。

  謝阮玉偶爾抬起頭來,心底總是忍不住感嘆,一想到她們的命運,心裡又是一陣唏噓。

  沈七爺依舊不急不緩的吃著飯,偶爾也笑著說道兩句,謝阮玉餘光瞥見沈七爺的手指開始摸上杯壁,便順著他的手臂往上望去,倆人目光正好對上,謝阮玉衝著他微微一笑,露出八顆潔白的貝齒,又害羞似的別開眼睛不再看他。

  沈七爺眉心一動,面上笑容不減,卻收了杯上手指的動作,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沈七爺舉杯,代表他吃完了,瞬間,十幾雙眼睛齊刷刷的盯著他,有期待有躁動,沈培安是要午睡的。

  「阮玉留下陪我躺一會,你們都散了吧。」看著瞬間暗淡下去的眸子,沈七爺笑的有些開懷,「過兩日,穆參軍路過保寧城要住上幾日,我府裡沒有夫人,到時候便辛苦你們打點吃食了,莫要丟了沈府的臉面。」

  穆參軍要來了麼。

  謝阮玉看著興奮離去地女人們笑的有些僵硬,丫鬟們也不多話,直收了餐具,整理的乾乾淨淨,待江娉婷掩上房門的一瞬間,沈七爺早已坐在內屋,朝謝阮玉招招手,動作像極了喚狗。

  府裡的女人謝阮玉不記得究竟有多少,反正穆參軍這一趟帶走了沈府大半的女人。

  她快步走了過去,進內屋時還不忘了放下垂簾,等半掩了窗戶,收拾妥當,這才走到沈七爺身邊蹲下身子抬頭看他。沈七爺雖然叫七爺,可是年齡並不大,只因他是沈大帥的第七個兒子,礙著這層身份,大家才客氣的稱呼一聲七爺,沒想到許多年後,這個客氣的稱呼逐漸變成了敬畏。

  謝阮玉這模樣很好的取悅了沈七爺,他伸手一拉,謝阮玉便被這股力量帶了起來,順勢被他攬入了懷裡。

  「卿卿名字取得真好。」沈培遠把額頭抵在她耳朵上,嘴唇有意無意的劃過謝阮玉雪白的脖頸,謝阮玉臉瞬間紅成了臨江府的紅蘋果。那人卻不自知,手掌拂過她的腰身,張嘴在她耳垂上輕咬了一口,聲音染著慵懶的情意,「溫香軟玉。」

  若不是重活一世,謝阮玉真要被這套說辭騙過去。

  她伸手勾住沈七爺的脖子,在他眼角印了個淺淺的吻,「您先休息會吧,我給您守著。」

  要是以前,謝阮玉早就被他調戲的面紅耳赤心猿意馬了,但是現在,再給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上沈七爺的床。

  「無礙,卿卿陪我躺一會。」大手一揮,謝阮玉就被沈七爺壓到了床上,四目相對,饒是謝阮玉後半生看遍了形形色色的男子,模樣趕得上沈七爺的也少之又少。

  那雙眼睛,活脫脫的想讓人溺死在這片溫柔裡。

  謝阮玉跟過孟儒景,自然知道一個男人動情的時候看一個女人該是什麼眼神,是火,燒得濃烈而狂熱的火,而不是如沈七爺,溫柔的像水一樣。

  火會把人燒成灰燼,讓女孩涅槃為女人;而水只會讓人沉淪,然後,死在裡面。

  謝阮玉這會那還管沈七爺眼睛裡有誰,她腦海裡只蹦出了一個想法:他在算計。

  沈培遠生了一張風流俊美的模樣,在配上這柔情的手段,是個女的都會投懷送抱,何況他還是名義上的丈夫。

  這個男人,太惡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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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3 23:58:44 |顯示全部樓層
第 3 章 既往秘事

  不知怎麼,謝阮玉忽然想到了多年後的沈七爺,那時候沈大帥剛去世,剛過而立之年的七爺便掌了權,幾乎是一夜間撕掉這層溫暖的外皮,展露出原本的性子,冷漠陰狠,大帥府的血染的地面猩紅,手足相殘被他演繹的淋漓盡致。

  沈七爺看著身下的女人,眼神晦暗不定,似穿過他再看向什麼東西。他不是不懷疑,只是謝阮玉早就被他來來回回的翻查了許多遍,一個被賭鬼父親賣掉的可憐蟲,一個跟了他就被關在後宅裡的金絲雀。

  不過,沈培遠俯下身子親了親她的嘴角,倒是只漂亮的金絲雀。

  這一覺,沈七爺睡了一個多時辰,醒來就看到謝阮玉老老實實地任由他抱著,一動不動,只剩一雙眼睛眨啊眨的盯著床幔,彷彿能把那層紗盯出來一個洞。

  「沒睡?」

  「睡不著。」

  「不累?」

  謝阮玉動了動身子,左臂被他壓的有些發麻,「看七爺睡的沉,沒敢動。」

  「乖。」沈七爺緩緩起身,單手揉了揉額頭,謝阮玉連忙伸手去揉他的太陽穴,沈培遠慣會享受,她一上手,自己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枕在謝阮玉腿上,任由她一下一下的揉捏,「卿卿這般聽話,甚好。」

  這會他閉了眼睛,聲音一如既往,只因剛剛睡醒帶上了些許的涼。謝阮玉猜不透他的情緒。

  沈七爺喜歡養美人,喜歡養各種各樣的美人,既要聽話乖巧,又要嬌憨活潑,他常說女人如瓷,要精緻細養。

  謝阮玉卻覺得,沈七爺這個愛好就跟平常人家養貓兒狗兒似的,喜歡了逗逗抱抱,若是那玩意認了新主人,便轉手送出去做個人情。

  下午,沈七爺換了新衣,藏青色的長衫,上襟鑲著一排四個墨色的紐絆,謝阮玉幫他收拾妥當,想想又轉身去挑了一副窄細的金絲邊眼鏡架在他高挺的鼻樑上。

  這個時候沈七爺多數是要回帥府的,謝阮玉記得,前世大帥還活著的時候,沈七爺著裝打扮向來文質彬彬。

  沈大帥是個粗人,早年跟著部隊打天下掙功勛,肚子裡沒多少墨水,後邊雖時來運轉但難免有些心結,偏大帥的兒子多愛那槍炮,難得出了個沈七爺這種學問好精文墨的,也就多了幾分喜愛。

  「今晚不用等了。」似想到了什麼,沈七爺抬手捏了捏謝阮玉的臉頰,「下個月太太生辰,我想送上一副《普門品》的錦緞屏風,卿卿覺得如何?」

  「挺…挺好的。」沈七爺的手指還捏在謝阮玉臉上,她有些口齒不清,「我識得幾個字,還會繡些花樣子。」我可以幫你做賀禮!最後一句話謝阮玉沒說出口。

  「我還不知,卿卿居然識字。」沈七爺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有些玩味。

  謝阮玉心下一驚,她一個縣裡姑娘,又沒上過學堂,怎麼可能識字呢!不過沈七爺說的這事對影響太大了,去幫大帥夫人繡賀禮,意味著她可以徹底躲過幾天後的宴會,以及穆度年。

  「我跟著隔壁的小子學過一些的,後來被我爹看到打了一頓,才知道女子學這些皆無用。」她隔壁是李秀才家,他家那小兒確實教過謝阮玉幾日,不過按照當年的發展,她是一個字都沒記住,如今知道的這些,也是孟儒景平日裡教她的罷了。

  她存了討好孟儒景的心思,自然學的無比用心。

  「我又沒說什麼。」沈七爺比謝阮玉高了一個頭,這會正垂頭看她,聲音有些可惜,「只是你進了繡樓,怕是來不及參加十五的宴席了,我便是不說,卿卿也該知道,當日得有多熱鬧。」

  她當然知道!她不光知道還參與了,然後,就掉進了一個讓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火坑。

  若不是後來穆度年兵敗棄城,謝阮玉就真的活不下去了。「熱鬧雖好,但阮玉更想成全七爺對夫人的孝心。」

  「卿卿果然乖巧可人。」沈七爺這才抬頭理了立領,準備起身去帥府,房門被忽然打開,寒風夾雜著細微的雨絲捲進了屋。

  又變天了,謝阮玉想。

  「明日你便和娉婷一起去繡樓吧。」謝阮玉聽見了沈七爺的聲音,他頓了頓,聲音聽不出喜怒,「我昨日讓娉婷問過你們,想來是她給忘了。」

  謝阮玉眉心微皺,嘴上卻不停,「七爺慢走。」

  原來,還有這麼一出。

  這件事江娉婷一個字都沒露出來,不過就算她說了,怕是也沒人願意去,如今沈府的女人就如同當年的謝阮玉,被熱鬧和富貴迷了雙眼。

  沈七爺到帥府的時候已經下午,沈夫人早就等的有些不耐煩。

  「夫人,七少爺到了!」奶娘一溜小跑進了大廳。

  這會廳內堪堪坐了八人,沈大帥自然得是最後一個出場的,這會還不知道在哪裡逍遙。

  「喲,我們七爺終於來了。」沈七爺一進門,就聽見五姨太甜的發膩的聲音,「夫人可是等的心都飛出去了呢。」

  沈培遠瞥了五姨太一眼,隨意的點下頭算是打了招呼。

  高高在上的模樣甚是可惡,看著沈培遠恭敬的走去大太太那,更是恨得要死,說話難免也就生了刺,「哼,有的人還真當自個是從夫人肚子裡出來的了。」

  「五姨太好大的氣性。」沈夫人習慣了她的夾槍帶棍,連眼皮子都沒抬,直握著沈培遠的手輕拍了幾下,「近章啊,你是少爺,有些不了檯面的東西無需理會。」

  「兒子謹記太太教誨。」

  「你們…」

  「哎呀!你們怎麼來這麼早啊!」五姨太話剛開了個頭,就被門口的聲音打斷,一個穿著寬袍大袖的女子在丫鬟的攙扶下跨入了大廳,沈夫人冷眼看著風風火火而來的女子,如意鑲金邊的果色繡花襖外罩了一件雪白的白狐裘,耳垂上墜著兩顆奶色珍珠,露在空氣中的小半截手臂上戴著一塊精緻的琺瑯銀表。

  「狐媚子。」五姨太聲音不大不小,廳裡的人卻聽的清晰。

  府裡人人都知,沈大帥近來最嬌寵的十三姨太賽紅姑是紅樓裡出來的。

  賽紅姑可不管她們,眼睛滴溜溜的看著幾人轉了一圈,最後停在沈七爺身上,掩著唇笑到,「居然只有大爺和七爺在,五姐姐家的那個呢?該不是又去馬場賭馬被人打的下不了床吧。」

  「你個賤人!」賽紅姑這句話可是捅了五姨太的心窩子,激的她猛然起身,拍的桌子匡匡作響,眼神閃過沈七爺又盯著賽紅姑咬著牙冷哼,「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存了什麼齷齪的心思!」

  沈七爺聽這話難得的看了眼面前爭吵的女人,面色卻無變化,依舊站在沈夫人身邊,風輕雲淡的模樣。

  「夠了!成何體統!」沈夫人見兩人鬧的過火,又編排到沈七爺身上,這才冷聲開口,「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看樣九姨太的事還是沒給你們長記性。」

  沈夫人落了話,廳裡靜的駭人。

  九姨太死了。

  被林大帥當著所有人的面用馬鞭活活打死的。原因難以啟齒,大傢俬下也是心知肚明。

  老子還沒死,就爬到兒子床上,擱哪個時代都是一樁醜聞。

  林大帥當初納九姨太的時候,就看上她長得水靈,連搶帶逼的把人帶回了府,早些年還頗受寵愛,給大帥添了個千金,但是好景不長,林大帥又是個喜新厭舊的,一來二去的也就把她拋到了腦後。

  二十幾歲的女子,誰不希望有人疼有人愛,五少爺就這麼走進了九姨太的視線,女人吶,一旦身子給了男人,心也就送出去了。可惜恩愛了沒兩個月就被人捅到林大帥那裡去。

  兒子和小老婆,這還了得,氣的大帥回府就抽了馬鞭衝去後院,當著姨太少爺的面活生生的把人給打死。

  五少爺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一句求情的話都沒說。

  這雷霆的手段同時也帶給了後院另一個意思:虎毒不食子,我不捨得打死兒子,還不捨得打死你們麼!

  從此,九姨太成了府中姨太太們心口的一個疤。

  而沈七爺,他雖然不是大帥最器重的兒子,卻是他頂喜歡的。

  賽紅姑一向生動的表情難得僵在臉上,五姨太默默嚥了口水又小心翼翼的坐了回去。

  真是一場好戲。

  沈七爺心裡忍不住的嘆,從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沈夫人喝茶時上揚的嘴角。

  「多謝夫人給兒子解圍。」沈培遠笑的越來越溫柔,他俯下身子聲音帶了些感激,小聲道,「過幾日穆參軍來保寧城,我提前通過信,只是二哥那裡要快一些。」

  聽沈培遠提到沈二,沈夫人難得流出一絲慈愛的表情,「你二哥那邊來稍來消息,金水碼頭的生意拿下了,這會正在趕回來的路上。」說著又拍了拍沈培遠的手背,「聽說穆參軍喜愛美人?」

  「夫人放心,我都準備好了。」

  「你母親走的早。」沈夫人提到三姨太嘆了口氣,真心實意道,「也是個可憐的,不枉我替她疼了你一場。」

  「我省得,是夫人救了我。」沈培遠說的誠意,面上帶了些許的感激。

  這模樣要是被謝阮玉看了,定會懼怕不已。前世沈培遠活了半輩子,他感激過誰?他那些口口聲聲感激的人,結果都被他一個接一個的給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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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攤牌留下

  這晚沈七爺沒回來,謝阮玉躺在床上翻來覆去。

  沈七爺和帥府糾纏的恩怨謝阮玉不清楚,但她清楚的知道,沈七爺極其憎恨那個地方,不然也不會大帥前腳離世,連頭七都沒過完,沈培遠就血洗了大帥府。

  這麼想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雞鳴也沒能睡著,只好起身就著冷水洗了把臉。冬天的水冰的透徹,激的謝阮玉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原本就沒有睡意的她更加的清明,胡亂吃點東西就去了繡樓。

  謝阮玉見到江娉婷的時候她正倚靠在欄杆上對著窗外發呆,謝阮玉沿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是沈七爺的院子。

  空空如也,僅有幾個下人再修剪花草。

  所以,這個女人是愛他的!這個認知在謝阮玉心裡掀起了驚濤駭浪,她就這麼懷揣著對沈七爺的愛意待在他身邊十幾年,看著不同的女人們在沈七爺的生活中來來去去?

  她是怎麼做到的?她不會嫉妒麼?

  「娉婷。」

  謝阮玉的出聲嚇了江娉婷一跳,她似乎沒想過繡樓裡會出現別人,收回的目光碰上謝阮玉的眼睛顯得有些慌亂。

  「你怎麼在這?」

  「七爺讓我來給夫人繡佛經。」

  謝阮玉明顯的發現江娉婷的身子抖動了一下,連看向她的眼神都有些複雜。

  謝阮玉忽然就懂了,自己上輩子沒看明白的事,江娉婷早看明白了,所以,她選擇了一條甜蜜而苦痛的路。

  甜蜜是因為陪伴。

  苦痛是因為江娉婷知道,她注定愛而不得。

  沈七爺上輩子不會愛人,這輩子,也不會。

  謝阮玉再次見到沈七爺的時候是十五,這晚沈府很熱鬧,聲音穿過了半座宅子傳到後院的繡樓裡,前廳的丫鬟不夠,不得已只得借了繡樓的人手。

  偶爾回來一兩個也是來去匆匆,謝阮玉知道穆參軍這會應該在前廳喝的酩酊大醉,甚至在調戲後院的女人。

  謝阮玉怕穆度年怕到骨子裡,他是個話很少的男人,平日裡正正經經,但在房事上卻變態的嚇人,醉了酒更是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敢用,穆家的後山上不知埋了多少被折騰死的女人。

  「參軍,這不能進!」繡娘焦急的聲音在樓下響起。

  「滾開!」

  熟悉的聲音,自大中有著說不上來的感覺。

  謝阮玉一愣,本能的顫抖,若不是她飛快的捂了嘴,必然會嚇得尖叫出聲,江娉婷去了廚房當忙,這會整座繡樓上除了幾個半老的繡娘,就只剩下自己了。

  穆度年怎麼會摸到這裡來,繡樓與前廳,一個在南一個在北!而且謝阮玉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上輩子,穆度年一步都沒有離開前廳!那一晚,她被她抱在懷裡抱了一夜!

  是有人引他來的!是誰!?

  謝阮玉使勁的捂著嘴巴,指尖因為用力泛著青紫,腦海中江娉婷和沈七爺的臉輪流浮現。

  嗒、嗒、嗒。

  上樓的聲音。

  籮筐內,剪刀安靜的放在絲線上,謝阮玉鬼使神差的摸了起來,手指碰到邊緣的瞬間被刀刃割破了小小的一條口子,滲出殷紅的血珠。

  殺了他!

  一個聲音在心底響起。

  燭光之下,謝阮玉逐漸安靜,一瞬不瞬的盯著樓梯,穆度年這會應該喝了許多酒,她還有機會,只要他撲過來,就殺了他。

  「哈哈哈哈!果然藏了個美人!」

  鷹鉤鼻細長眼,穆度年算得上健壯,只是臉頰有些消瘦,他平日裡性子陰沉,但只要碰了酒便是換了一副模樣。

  謝阮玉手中的剪刀被握狠了,劃過去的瞬間帶上了皮膚的溫熱。

  咚!

  身體倒在地板上發出了巨大的撞擊聲。

  只是謝阮玉還沒反應過來,一隻手便扣住了她的脖子,另一隻手快速的奪了她的剪刀,沈七爺的聲音聽上去陰冷至極,「你要殺他!」

  「我還沒殺!」謝阮玉這會回了神,見沈七爺忽然出現,哪還能想不通,當下又怒又氣活像個帶刺的刺蝟,「人可是七爺打昏的!」

  沈七爺對謝阮玉充滿了狐疑,自從穆度年入府,謝阮玉就躲在了繡樓的房間裡,一步都不肯邁出來,私下江娉婷也曾喚她去廚房幫忙看顧些許,竟是被謝阮玉一口回絕。

  彷彿,她早知道他的計畫,知道穆度年,她在躲。

  「想來是我平日裡脾氣太好,竟慣出了你這麼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沈七爺扣著她脖子的手指漸漸收緊,沒了往日的溫柔,「你到底是誰。」

  謝阮玉拚命拉住沈培遠的手指,「我是誰七爺不清楚麼,七爺不清楚敢讓我進您的院子麼!」

  聽著她的話,沈七爺怒極反笑。

  謝阮玉耳畔傳來他輕輕的呼吸聲,話語冷的卻如同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既然不想說,那就死了吧。」

  手上力氣巨增,謝阮玉明顯呼吸不順,沈七爺這次是真的要殺了她!

  「金…水…碼頭…」謝阮玉腦海中閃過這幾個字,她得活下去,不管有沒有用。扣著她喉嚨的手臂力量稍微一滯,謝阮玉好似看到了希望,連忙補充到,「林家…林家要從金水…碼頭走一批軍火。」

  這是上輩子增城被破,穆度年棄城叛逃後孟儒景查穆府,從小書房的密室裡查出來的。

  就在沈家接了金水碼頭之後。

  片刻的寂靜,謝阮玉身子被轉了過來,她拚命的咳嗽,還沒喘口氣,沈七爺就抬了手肘飛快的抵上她的下巴,迫使謝阮玉抬頭與他對視,碰上那雙陰狠的眼睛,謝阮玉差點被他的眼神凍成冰渣。

  是了,這副模樣才是真正的沈七爺。

  「你到底是誰。」

  她能是誰,她是如假包換的謝阮玉啊!

  不過這顯然不能滿足沈七爺的好奇心,謝阮玉默了片刻,尋找著合適的措辭,小心翼翼的開口,「七爺可信前世今生。」

  當然不信。

  見沈培遠盯著她不出聲,謝阮玉約莫著他是不信的。嘆口氣繼續,「那七爺可信夢境的預警?」

  謝阮玉不敢說的太真實,只把上輩子穆度年的事藉著做夢的緣由,真真假假的講給他聽,中間隱去了和孟儒景的那段情以及一些更重要的信息。

  她又不傻,借屍還魂太過驚世駭俗,萬一她都說了,沈七爺真當她是異類一刀宰了,她跟誰訴苦去!

  「你說我血洗了大帥府?」

  「是。」她覺得這個消息沈七爺應該會喜歡聽。

  「她們都死了麼?」

  謝阮玉抬眼看著他沒吭聲,用腳底板想也知道,沈七爺下手,誰能活下去?

  「都死了就好,真好。」沈七爺彎著腰笑的開懷,繡樓早被寧安清空,整棟樓裡就剩他倆以及一個早已昏死過去的穆度年,等沈七爺笑夠了,才抬頭看她,「你不怕我?」

  怕啊!謝阮玉怎麼可能不怕他。只是…謝阮玉苦澀的開口,「可夢境中更淒涼,能在七爺身邊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

  離了他,謝阮玉過的更不好,她每一天都不想活下去,可是她又不能死。

  開始是不敢,後來是不甘。

  「真是個可憐蟲。」沈七爺湊過頭去吻了吻謝阮玉的嘴角,有點苦,他眼神微微的眯起,很溫柔,指尖劃過她的臉頰,「可卿卿知道這麼多,我怎麼捨得讓你活下去呢?」

  謝阮玉一怔,接著苦笑出聲,「原來我死了,七爺才能活。」

  所以這輩子又要結束了麼,謝阮玉想了想,有些認命的閉上眼睛,決定不把自己知道最重要的信息告訴他,就算死,她也不能讓沈七爺這輩子太如意。

  只有我死了,你才能活。

  謝阮玉這副懨懨的模樣讓沈培遠不由想起了那個女人,女人的面容他已經記不太清,可這句話卻像個夢魘纏繞了他十幾年。

  沈七爺隱約記得,她是個很溫柔的女人,可她死的時候卻是那麼的決絕。

  那麼的,可憐。

  想像中的窒息沒有來臨。

  謝阮玉小心的睜開眼睛,卻見沈七爺目光複雜的盯著她,似乎在考慮什麼。

  她被禁錮在沈七爺的懷裡,入耳的只有彼此的心跳聲,忽然抵在她喉嚨的手一鬆,大量的空氣湧入胸腔,謝阮玉本能的弓下腰拍著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著空氣。

  沈七爺的聲音幽幽的從面前響起,「既然夢中過得這麼慘,現實裡就跟著我好好活下去吧。」

  他這是在可憐她,謝阮玉眼眶一紅,剛要開口。

  就聽見沈七爺如釋重負的補充道,「終於有個不成天想著睡我的女人了。」

  「…」

  這晚,成了沈七爺和謝阮玉的秘密。

  第二天,穆度年離開的時候果然如前世般帶走了沈府後院一大批美人,謝阮玉和江娉婷安靜的坐在繡樓裡繡著屏風沒有去湊這個熱鬧。

  倒是沈七爺,穆參軍前腳離開,他後腳就出門了,謝阮玉知道他是去打探金水碼頭這事的虛實。

  槍火,鴉片。

  當下華原大地上最賺錢的兩樣生意。

  窗戶沒有掩實,露了小小的縫隙,新鮮的空氣呼嘯著從空隙中鑽進來。繡樓裡很安靜,江娉婷臉色發白,縱然她經歷過幾次,可還是第一次見沈七爺送出去這麼多美人,眼都不眨一下。

  謝阮玉沒有心思想那些女子的未來,針線在她指尖飛快的穿梭,按照上輩子的發展,在不久以後,何家屯就要出事了。沈家兩位少爺將會奉命去剿叛匪,結果在叛匪手裡死了一個。

  至於死了誰,謝阮玉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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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羧北戰事

  「爺,東西讓鵬子去探了。」丁志說話向來直接,「是啥不知道,但斷然不會是水果。」

  冬季的水果價值千金,護送的人也就難免多而小心,生怕磕著,用來做掩飾倒是個好主意。

  用著沈家的碼頭在沈家眼皮子底下做不要命的買賣,他倒是小看了穆度年的胃口,還真不怕撐死自個。

  「去吧。」沈七爺開了口,他背對著門,逆光中丁志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再多說,彎腰告退。

  手中的小檀香串珠被沈培遠捏在手裡,緩緩的轉動,每一粒上都刻了蠅頭小字。金水碼頭是沈二少從賀老六那裡拿下的,原本是個私運碼頭,暗地裡也幹了不少見不得人的生意。只是他沒想到碼頭都入了沈家的口袋,還有人敢倒騰軍火。

  林家。

  沈七爺指尖一緊,手中的珠子忽然斷了線,木珠敲落在地板上,彈起了一個又一個的弧度。

  陽光下,沈七爺面無表情。

  有了沈七爺插手,金水碼頭的軍火終究沒能運出去。這件事辦的很小心,中間借了不少道上的人手,沈七爺手上的賺錢的買賣少,殺人越貨的買賣倒是多的很。

  這也多虧了沈夫人一門心思的撲在沈二少身上,她怕髒了自個兒子的手,又捨不得丟下這些個醃髒的買賣,沈七爺自小養在沈夫人身邊,生的文弱,又是個沒娘的,好拿捏,這才引著沈七爺明裡暗裡做些見不得人的事幫襯著沈二。

  他做事乾淨利落,沈夫人很滿意。她越滿意,沈七爺就越敢放開手做。

  時間一長,有些事也就不受控制,後宅婦人的手,伸的再長又能長到哪裡去?

  沈七爺手中裡拿著新送來的電報,壺裡煮著現磨的咖啡,香氣充滿了整間屋子,他端的住,左右沒花自個的錢還白得了幾船的軍火,便是對方不來消息,他也是賺了的。

  既然他不急,那麼對方就該急了。他手裡握著籌碼,自然不會處了下風,最後拉鋸許久,才定了一個度。

  林家付的起,他也不至於太吃虧。

  謝阮玉打量著沈七爺,自從那晚以後,沈七爺就開始在她面前露出來了微笑溫柔的另一面——無表情。饒是謝阮玉有心觀察,也感知不到一丁點他的情緒。

  許久沈七爺才給了她一個眼神,謝阮玉連忙起身邁著小碎步上前去給沈七爺倒咖啡。

  不加糖,也不要牛乳。

  謝阮玉嘗試過沈七爺的喝法,從嘴巴苦到心坎,吃了滿嘴的果脯都壓不下去。

  而沈培遠似乎很喜歡她苦不堪言的模樣。

  為沈七爺倒了滿滿一杯,看了眼隔壁的空杯子,又抬頭看了眼沈七爺,只見他下巴一點,眉角微挑了下。謝阮玉幾乎認命般的執著小壺給自己的杯子倒去。

  嗯,很好,只剩了一點,謝阮玉有點開心。她一開心,沈七爺就不樂意了。

  謝阮玉還沒來得及端起杯子,眼前突然出現兩根手指,隨即而來的還有杯滿滿的咖啡。沈七爺的手骨節分明,長得很好看,可這雙好看的手卻點點她手邊的咖啡,然後敲敲桌子,示意交換。

  瞬間,謝阮玉就不開心了,然後,沈七爺就舒坦了。

  「喝吧。」沈七爺嘗了一口,見謝阮玉傻呆呆的捧著咖啡,黑色的液體襯著她的皮膚如雪似玉,眼睛一眯幽幽的好心補充,「你用的可是爺的杯子。」

  千萬不要摔了。謝阮玉身子一抖,這才抿了一下。

  苦。又酸又苦。

  沈七爺果然沒有跟她說起電報上的事情,謝阮玉覺得就算他說了自己也不知道,不過,沈七爺倒是問了她另一個問題。

  「卿卿曾說夢裡夢到過羧北。」

  「嗯。」謝阮玉捧著滿噹噹的杯子有些遲疑的看他,「只是知道個大概,具體的我也不清楚。」

  謝阮玉沒瞞他,她是真的不清楚。

  「這般的話…」沈七爺踱步到謝阮玉身側,笑眯眯的低頭對上她的眼睛,「你覺得七爺去如何?」

  手中的杯子沒端穩,謝阮玉手一抖,咖啡便撒在了身上,水紅的百褶長裙瞬即染上了一大塊污跡,看向沈培遠的眼神也帶了些驚恐。

  沈七爺看了眼裙子,又看了眼謝阮玉的表情,笑的有些古怪。他接過謝阮玉手中的杯子,手掌扣著她的後腦往前抵住了自己的額頭,「卿卿知道的果然很多。」

  「七爺要去麼?」

  「當然不去。」沈七爺看著她一張一合的唇瓣,輕輕的吻了上去,輾轉碾磨,咖啡的香氣在兩人的呼吸間縈繞,他的吻向來停留在唇上,從不深入,「一想到這個世界上有人知道我所做的一切,我這心就歡愉的很。」

  謝阮玉有些迷茫,沈七爺伸手抹了她嘴角的水漬,看著謝阮玉逐漸睜大點眼睛,一字一句道,「我若去了,大帥豈不是兩個兒子都得活著回來。」

  嘴唇抖了抖,謝阮玉決定沉默。

  「你不問我死的是誰麼?」

  「不問!不問!」謝阮玉飛快摀住耳朵使勁的搖頭,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沈七爺是誰,他是個你要往東,他就非讓你往西,你說不要,他就非要塞給你的奇葩。

  「是沈二爺。」沈七爺似乎找到了一個宣洩口,拉住謝阮玉掩著耳朵的雙手,捏的她手腕生疼,鐵了心要讓她聽進去,「你繡的佛經是我提前送給老虔婆超度親子的禮物!」。

  「七爺…」

  「我日日夜夜盼著這一天,他終於要死了。」沈培遠打斷她的話,眼神穿過謝阮玉,彷彿在透過她看什麼東西,迷茫中又帶著解脫,「他們也有今天。」

  「您…您…。」謝阮玉語塞,他說這麼多該不會要殺她吧。

  似乎感了謝阮玉的不安,沈培遠收回了情緒,抬手揉揉她的腦袋,「只要我在一天,定會讓你安穩的活著,替她看那些人一個接一個的倒下。」

  讓他們親自下去給她謝罪。

  今夜謝阮玉留在了沈七爺的屋子裡,他的床很大,四面垂著簾緞,把床鋪擋的嚴嚴實實,沈七爺下巴靠著謝阮玉的肩膀,呼吸灑在她的鎖骨上,有點癢。

  沈七爺今年多大了?二十?二十一?謝阮玉沒有睡意,聽著身邊男人的呼吸漸漸平穩,忍不住輕輕移了下身子。

  「睡不著?」男人的聲音帶著些沙啞,他睡眠一向淺,謝阮玉一動他就睜了眼。

  「嗯。」謝阮玉點點頭,想到他也看不見,撓撓頭繼續道,「在想事情。」

  「想什麼?」

  一陣沉默,就在沈七爺以為她不在開口時,謝阮玉才吱唔出聲,「我在想七爺今年多大了。」

  「二十三。」沈七爺倒是沒有瞞她,「這些年時間過的著實太快。」

  「您比我足足大了七歲。」

  「唔。」沈七爺不懂她為何說這個,簾緞隔絕了外面是有的光線,一片漆黑中他看不見她的表情。

  身邊的人兒忽然嬌俏的笑出聲,「原來,我還這麼年輕。」

  「…」

  謝阮玉忽然覺得很滿足,她才十六歲,如花般美好的十六歲,順手拍了拍沈七爺的肩膀,「七爺快睡吧。」

  真是,蹬鼻子上臉。

  沈七爺如是想。

  這個冬天很漫長,隨著謝阮玉記憶中時刻的到來,沈七爺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二月,寒冬還沒過,地方的電報就傳到了保寧。

  江城護軍使白鷺海殺鎮守使李赫誠於凌縣,握住了半個羧北的軍政大權,幫辦張巡密電大帥請求援助。

  沈七爺為著這事已有三天沒回府,比起愁容滿面的江娉婷,謝阮玉顯然要淡定的多,此刻她正眯著眼躺在小塌上吃果脯,入口酸甜,很是開胃。

  「卿卿這般悠閒,簡直羨煞旁人。」推開門,沈七爺就看到了這樣的畫面。

  「七爺!」寒風突然鑽進室內,凍的謝阮玉打了個顫,她順手丟下手中的果脯,一路小跑的去給沈七爺關門抱衣服,還不忘了扭頭吩咐翡翠,「去把爐上煮的茶湯給七爺倒杯來。」

  謝阮玉上輩子當過姨娘,自然知道怎麼把人服侍的妥帖,直引著沈七爺進內屋換了衣衫,去去寒氣。

  她手上動作飛快,安靜的扣著盤扣。

  「這次沈二和沈五會去羧北。」他覆上謝阮玉在他胸前活動的手指,低著頭把玩。

  翡翠端著茶盞站在門口,本能的沒有上前,她恍惚的看著相顧不語的兩人,陽光透過玻璃照入室內,地上印著一對長長的影子。

  二月中旬,何家屯失手,白鷺海親手處決了知事林和,羧北各地的電報應接不暇,人心惶惶,氣的沈大帥當場砸了桌子。

  沈培安和沈培棟不敢久留,立刻率13師一部前往羧北,13師是沈大帥手上的王牌軍,跟著他一起打過天下,軍力和部隊作風都是一等一的好。

  沈大帥這次有意磨練兒子,沈培安是他最得意的兒子,這個時候自然得用上,至於另一個,他原本意屬老三沈培華,沈夫人卻明裡暗裡的阻撓,再加上心腹高澤認為三爺和二爺太像,都是個有主意的,到時出現分歧難免會傷了感情,他才有些動搖。

  部隊北上很順利,中途轉往江城,與督軍魏正品手下的29師匯合,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包圍網,再與羧北內部奮力抵抗的張巡部隊裡應外合,這場仗打得意外的順利。

  沈大帥很滿意,沈夫人也很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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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3 23:59:33 |顯示全部樓層
第 6 章 嘴在唸經

  天氣晴的甚好。

  原本打算睡個回籠覺的謝阮玉卻被沈七爺派人強行揪出了府,拖著帶來了新百門。白日的舞廳死氣沉沉毫無紙醉金迷的奢靡。新百門是沈培安的生意,來的都是鄉紳權貴,沈夫人信不過旁人,便藉著沈七爺看顧了一段日子,既讓他碰不到買賣的核心,又不得不來走個過場。

  謝阮玉這回正立在背後給他揉著肩,看沈七爺眯眼假寐,捷報頻傳,他竟是一點也不著急。

  「七爺!」門外傳來丁安的敲門聲,然後一陣沉默。

  謝阮玉前前後後加起來活了幾十年還能沒這點眼色,連忙收了手,「不捏了不捏了,累死了,難得出趟門也不能出去逛逛。」

  她今日穿了件杏紅色的長袍,繡著銀色的花邊,腰身修的極細,袖口微微收起,抬手間將將露出素白的手腕,戴了一串豌豆大小的珍珠手鏈。

  白的晃眼。

  「去吧。」沈七爺笑著拉她十指緊扣,「這珠子未免太小家子氣,呆會你讓丁志陪你出去逛逛,看有沒喜歡的首飾。」

  「好啊。」丁志是沈七爺的心腹,跟著她多少有些監視的意思。謝阮玉又不傻她當然知道,可她還是開心的緊。花著沈七爺的錢,用著沈七爺的人,她甚至能鼻孔朝天的在保寧城橫著走,還有比這狐假虎威更快活的事了嗎?沒有!

  謝阮玉出門的時候甚至還愉快的給沈七爺一個眉飛色舞的笑臉,就差沒仰天大笑,歡愉的模樣有些感染到了沈七爺。

  今天真是個好日子,沈七爺手上拿著電報,鏡片下的眼睛彎彎的好看極了,指尖撫過一行文字:

  香菸順利入港。

  看上去普通無比。

  千里之外的羧北一片血雨腥風。

  「少帥,我們被包圍了!」他們小分隊還沒出文縣,就中了彈,十有八九是被困死在了這座空城裡。

  沈培安的肩膀處染了大片的猩紅,被不知顏色的布料粗粗的包紮起,疼痛讓他俊美的臉龐變得有些扭曲,「求救信號發出去了?」

  「發了,但是沒有接到我方的回信。」咬咬牙,眼前的士兵繼續補充道,「我們抵抗不了多久了。」

  「還剩多少人?」

  「不到三百。」

  被困死文縣是沈培安怎麼也沒想到的,原本戰事順利的出奇,白鷺海被他們的軍隊打的節節敗退,最後在橫山一帶搞起了游擊戰。

  橫山一帶錯綜複雜亦不適合大範圍的火拚,於是他提議分散作戰,以霧彈為信號,採取包圍的形式困住白鷺海的殘餘武裝,一舉殲滅叛軍。

  可是,信號接二連三的發出,卻久久沒有回應。

  沈培安臉部的肌肉微顫,咬牙切齒的如同一頭困獸,胸口的起伏暴露了他此刻的憤怒:有人要藉著白鷺海的手殺他!

  若是他被俘了,沈培安眼色陰暗不定,嘴巴緊緊的抿成線。

  大帥,怕是會親手斃了他。

  一個被俘的少帥,不僅讓大帥蒙羞,讓13師蒙羞,更會讓整個直系蒙羞。

  時間漸漸流失,外面槍聲不絕於耳,聲聲都透著絕望,眼前怎麼看是一條絕路。

  沈培安小心的拭擦著手中的槍枝,這是他二十歲生日時大帥送給他的禮物,大帥說,自己是他最引以為傲的兒子。

  「砰!」

  一聲槍響。

  沈七爺這會早已處理完公事,如往常般在佛堂裡頌佛,似感覺到了什麼眼睛緩緩睜開。

  他身邊的爐火燒得正旺,火苗高高的竄起,手中的血龍木佛珠被他不停地轉動,沾染了些許的體溫。

  珠子上的經文因為長年累月的摩挲,有些已經看不清,沈七爺不捨似的又轉了兩圈,這才抬手直接扔到了爐火中,火苗得了木頭,更是燒得辟裡啪啦作響,火光映在沈七爺臉上,他難得的有些失神。

  待圓潤的念珠一點點被燒成污白的灰燼,沈七爺這才收了落在爐火上的視線,雙手合十的向著面前的拜下去。

  佛主拈花一笑,普度眾生。沈七爺就這麼跪在蒲團上,雙眼微閉,嘴角揚著微小的弧度,顯得虔誠無比。

  「母親,兒子定會一個個的送他們去見你。」

  嘴在唸經,手在殺戮。

  謝阮玉說得對,沈七爺從來就不是個信佛的。

  沈七爺獨自在小佛堂裡呆了一晚上。

  半夜,大帥府裡就鬧翻了天,沈培安的死訊是隨著殲滅叛匪的捷報一起傳來的保寧城。大悲大喜,沈大帥看著電報久久反應不過來,倒是沈夫人,剛得了消息就兩眼一黑,在樓上昏死過去。

  大帥府徹夜燈火未熄。

  沈二爺死了,沈五爺的心也隨著他的死墜入冰窟。大帥因著九姨太的事對他有了心結,他也知道這次大帥和夫人讓他隨沈培安討伐叛軍是為了什麼,無非是成功了他給二爺做個陪襯,出了事端也能幫著沈二爺背鍋。

  可是,萬萬沒想到,沈培安死了,困死縣城飲彈自殺。而他,卻帶著大獲全勝的榮耀歸來。

  這不是功勛,這是催命符!

  當時白鷺海被他們逼得亂竄,最後逃到羧北的西部,羧北不是魏正品的地盤,他的江系軍隊自然不能堂而皇之的進入羧北一路向西,便停在了兩省交匯的邊界上。他們便與張巡的部隊拆成幾支,以霧彈為號,兵分六路圍剿白鷺海。

  可是,中途卻出了岔子,霧彈頻起,沈培棟連撲了兩場,救下的皆是羧北的本地軍,縱然13師再英勇無敵,連著奔波身體也吃不消。最後精疲力盡的遇上了白鷺海的主部隊,接著他又看到了高昇的霧彈,確實有心無力,只得祈禱張巡的援軍趕去。

  等沈培棟擊斃白鷺海趕過去的時候,張巡的部隊正與叛軍的殘留部隊激戰,而沈培安和他帶的這只小分隊早已全軍覆滅。

  就這樣,沈培安死了,他擊斃了白鷺海,清掃了叛軍,還救下了張巡。

  步步為營,合情合理,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彷彿他天生就是個英雄,幸運的連沈培棟自己都不信。

  不光他不信,沈大帥也不信。

  沈大帥最得意的兒子死了,死在了凱旋的前一刻,甚至連跟在他身邊的部隊都死的乾乾淨淨。

  第二天天微亮,沈七爺就得了沈夫人傳來的消息,匆忙去了大帥府。帥府越發安靜,丫鬟們腳步匆匆,大氣都不敢喘,生怕惹怒了主子。

  他沒有去見大帥,腳步微停,逕直去了沈夫人的院子,二層的小洋樓,地上鋪著潔白的地毯,入眼的是半面牆的白鳳圖。裡邊隱隱傳來沈夫人氣急敗壞的怒罵,「你個賤蹄子!我定要剝了你的皮為我兒報仇!」

  樓上,四姨太梨花帶雨的跪在沈夫人床邊,額頭被砸出了血道子,鮮血滴滴的落在地毯上,她不停地磕著頭,嘴裡反反覆覆的嗚咽,「夫人,真的不是棟兒,就是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傷了二爺啊。」

  「不敢?他連大帥的女人都敢睡,他還有什麼不敢的?」沈夫人氣的口不擇言,摘了手上的鐲子發狠的向四姨太的面門扔去,生生砸在她的顴骨上,疼的四姨太身子一偏,又趕緊跪了回來。

  「夫人。」沈七爺眼神轉到沈夫人身上,適時的開口,眼裡帶了幾分哀痛,看的沈夫人又是一陣落淚。

  沈夫人這會臉上沒了脂粉,髮絲凌亂,眼角的皺紋赤裸裸的露在空氣中,彷彿一夜間老了十歲,「我的安兒,我的安兒。」

  撕心裂肺哭喊聲迴蕩在大帥府,四姨娘頭埋的更低了,指尖因害怕而抖的不像話。

  沈培安的死,有人悲更有人喜。

  西邊的院子裡,房門緊閉,五姨太屏退了下人,拉著沈三少的手,眼睛裡的興奮遮都遮不住,「真的死了?」

  「母親。」沈培華搖搖頭,示意她收斂。

  「活該!作惡多端得報應了吧!」五姨太難得心裡這麼暢快,人賤自有天收,這會屋裡就母子二人,她也顧不得什麼該說不該說,「那母子倆沒一個好東西,幸好沈二死了,要他真繼承了大帥府,就真沒咱們娘幾個的活路了。」

  「莫忘了夫人身邊還有沈七。」

  「提起沈七,還真是個可憐的。」五姨太眼睛骨碌路的轉了半響,最後掩著唇笑道,「我要是老虔婆,早把他殺了一了百了,哪還敢養在自個身邊。」

  「母親!」沈培華猛然一拍桌子,難得動怒,飛快看了眼緊閉的房門,「有些話不當說!」

  「你這孩子,嚇死我了!」五姨太被他駭了一跳,說著伸手拍了拍胸脯,不滿道,「左右又沒有外人,別到頭來我沒被老虔婆整死,到讓你給嚇死了。」

  五姨太話音剛落,就聽見小丫鬟的聲音遠遠的從院子裡傳來,「奶奶,七爺到了,說來請三爺商討接棺木的事。」

  「好了。」沈培華知道五姨太的性子,道,「我待會和沈七出去一趟。等過幾日老二的屍體回府,您就算心裡再快活,當著大帥的面也得哭出一副慈母心來。」

  「去吧,我省得。」五姨太嘴上答應的利落,臉上的笑意卻怎麼也壓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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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3 23:59:47 |顯示全部樓層
第 7 章 權利洗牌

  沈培安的屍體被運回保寧已經是幾日後的事情了,屍身有些微微的腐爛,沈夫人扒著棺木「我的兒,我的兒」的哭個不停,最後還是沈大帥讓人給拖了起來。

  棺木內,沈培安雙目微閉,沈大帥難得的落了淚,最後竟是扭過頭去不忍再看。

  沈二爺死了,日子還要繼續。悲傷幾天帥府也就恢復了正常,只有沈五爺,被大帥手一揮趕去了還翔縣,一個鳥不拉屎的貧瘠之地。

  原本在帥府子女間流動的暗潮,因為沈培安的死,堂而皇之的被擺到了明面上。

  碼頭,賭場,妓院,舞廳,工會,所有握在沈二爺手下的產業開始面臨著一場大洗牌。

  沈夫人接二連三的受到打擊,這會終究是撐不住病倒了。

  謝阮玉唏噓的看著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多少有些同情沈夫人,她跟沈七爺說了以後,換來了沈七爺嫌棄的白眼和一句「婦人之仁。」

  這些天沈七爺沒閒著,謝阮玉也沒閒著,她帶著丁志四處閒逛,衣裳首飾收了一大堆。等沈七爺閒下來了,才獻寶一樣的展示給沈七爺看。

  「爺每天累得半死不活,卿卿倒是瀟灑的緊。」沈七爺閉著眼,謝阮玉的小手輕輕地按在他的太陽穴上,力道適中,非常舒服。

  「您馬上就要賺大錢了,還在乎我這一點。」

  手被沈七爺緊緊握住,一個使勁,謝阮玉就陷入了他懷裡,好聞的檀香沾染了酒精的味道。

  「你覺得碼頭好,還是賭場好。」工會和糧店沈培遠想都不想,這麼敞亮的生意,老三勢在必得。至於舞廳和妓院,沈七爺皺了眉,想來想去,能到他手裡的無非只有碼頭或者賭場,畢竟太賺錢的買賣不能獨吞,貪多嚼不爛。

  「都好。」謝阮玉勾著沈七爺的脖子,把腦袋枕在他胸口,想了又想,「賭場?」

  「為什麼?」沈七爺眼裡閃著光,聲音有些亢奮還有些期待。

  謝阮玉想到自己遇上孟儒景之前的那段時日,道,「缺錢又貪錢的總歸比一般人膽子大些。」

  哈哈哈哈哈!

  「卿卿所想便是我所想。」沈七爺懷裡抱著謝阮玉,忍不住伸手捏她的臉頰,白皙的皮膚被他捏的有些泛紅,「碼頭固然賺的比賭場多些,錢也乾淨些。但是卿卿,這個時代,沒有什麼比缺錢的流氓更好控制的了,你可以用錢在他們那換來一切,消息,聲勢,良知甚至人命。」

  相比他們,反而是那些滿口的仁義道德,一肚子男娼女盜的人,才真的讓人噁心到了極點。

  生意場上的權利交替直到兩個月後才正式結束,沈夫人痛失愛子,病情反覆無常,沈培遠既要伺候湯藥,又要整頓手上的保寧城賭場,分身乏術,乾脆接了城裡有名的醫生入府看顧。

  由於他之前一直做著私下放利給沈培安貼補明上面子的事,如今得了賭場更是如魚得水,沈七爺不圖錢,他要的是人脈。再加上他慣會做人,凡事講究留三分情面,一來二去真得了不少人的青眼。

  保寧城的人都在看,沈二爺走了以後,沈大帥究竟意屬哪個兒子。就在這種情況下,沈三爺,沈六爺和沈七爺走入了大眾的視線,三足鼎立,卻又相互制衡。

  沈大帥已經不敢再賭,他年紀大了,十個兒子除了老?還懵懂,剩下的九個良莠不齊。之前他把所有的期許都寄託在了沈培安身上,生意、軍隊都讓他試著接觸,沈培安也著實不辜負他的期望,私下大家喚沈二一聲少帥,他也當沒聽見,算是默許。只是沈大帥沒想到,他會白髮人送黑髮人。

  沈培安死了以後,沈大帥派人整理他的那些產業時才幡然,這些年自己給他的著實太多了,多到讓人眼紅,讓人生妒。

  兄弟鬩牆。沈大帥不能忍。

  於是這次,他把雞蛋放在了幾個結實的籃子裡。

  沈七爺不貪錢不好色,不吸不賭,完美的有些無懈可擊。

  不少人在他身上碰了一鼻子灰,轉眼就把目光投向了沈七爺的後院。

  這個時候,沈七爺已經不怎麼收美人了,偶爾遇見特別喜歡的才會虛假的推辭一番再領到後院裡,等不順心了再想個法子轉手送出去。

  來去幾次,謝阮玉和江娉婷儼然成了眾人眼中沈七爺後院最受寵的女子。謝阮玉對此表示無語,她特別想搖著眾美人的肩膀高呼:只要你們不想睡他!你們也可以很受寵!!

  沈七爺如今有了權勢,謝阮玉便又多了另一個愛好:持勢凌人。府裡的一切都交給江娉婷處理,她每天就帶著丁志和一群鼻孔看人的下人們四處閒逛,花錢如流水的同時也不忘了惹點原則內的小麻煩。

  沈七爺不能有破綻,那麼只有讓她變成破綻。

  謝阮玉手上戴著剛八寶閣裡買來的翡翠玉鐲,不由得感嘆:既要飛揚跋扈仗人勢又不能過分得罪人,這麼花錢也是一項技術活。

  「聽說你在八寶閣搶了劉督理家小姐看上的鐲子?」院子裡,沈七爺靠在搖椅上,手中的文玩核桃被他轉的咕嚕作響,翡翠蹲在一側小心的敲著他搭在幾凳上的腿,一側站著江娉婷和新進府的幾個美嬌娘。

  謝阮玉心裡不停的翻著白眼,這都第幾次了!這都第幾次了!每次都是她前腳被訓斥的體無完膚,後腳他更多的錢票就送了上來!

  「我為著你可是落了不少臉面。」沈七爺的聲音聽上去頗為無奈,「晚上我約了劉督理,你跟著一塊去,順便給劉小姐陪個不是。」

  「是。」謝阮玉嘟著嘴不情願的抬頭,正巧與沈七爺的眼神撞到一起。然後看到他眼中轉瞬即逝的幸災樂禍。

  就著謝阮玉給劉小姐賠禮道歉的由頭,沈七爺正大光明的請劉督理去了味膳酒樓。謝阮玉裝模作樣的表達了歉意,劉小姐也假惺惺的聲稱無礙,這件事就揭過去了,倒是沈七爺和劉督理天南地北聊的投機。

  劉小姐中途找了個理由跑了,謝阮玉也想跑,可是她不敢。乾脆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三蔥焗鮑魚上。

  洋蔥、大蔥、小蔥被煎的酥香,厚厚的鋪在小鍋的底部,藉著熱氣和香氣焗到鮑魚肉裡,咬一口爽脆鮮甜,蔥香四溢。謝阮玉吃的歡實,鮑魚的鮮美在舌尖流躥。

  忽然,一根修長的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謝阮玉嘴裡還咬著一塊洋蔥,嚼也不是不嚼也不是的看著沈七爺。

  他微微一笑,當著眾人的面用手帕輕拭去了她香腮上的一塊油漬,「慢些吃,臉都弄髒了。」

  謝阮玉當場懵住,這又是唱哪一出?敢不敢讓她提前準備下?

  劉督理看了眼呆滯的謝阮玉,笑道,「難怪七爺喜歡,果然生的嬌憨可人。」

  嬌憨…謝阮玉覺得這個詞配上自己現在這個傻兮兮模樣,怎麼聽怎麼覺得不是讚美。

  「她性子單純。」沈七爺眯著眼像只大尾巴狼,揉了揉謝阮玉的腦袋,「我難免要多疼她些。」

  「這還不簡單,七爺早些成婚,收了她做姨太太便是。」

  劉督理的話讓謝阮玉一愣。

  七爺的年紀,也該成婚了。她和江娉婷這些日子佔盡了話題,保寧城裡誰不知沈七爺身邊有兩位寵到骨子裡的紅顏。倒是絕了不少名門想把女兒嫁給他的心思,沈七爺方才那一舉動,被有心人看去,免不了又是一陣八卦。

  劉小姐作為劉家的獨女,沈七爺怕她嫁,劉督理怕他娶,將將一場戲,既做給外人看,又打消了劉督理的狐疑,反倒讓人相信這就是一場單純的晚餐。

  直到回了沈府,謝阮玉的眉頭還在皺著,她在想別的事情,比如:沈七夫人。

  謝阮玉的記憶中,似乎沒有這位夫人太多的信息,大家提到沈培遠身邊的女人,說的也多是江姨太,他的正房夫人彷彿被人遺忘在角落。待後來沈七爺掌了權,江娉婷和沈七夫人相繼染病過世,他也就徹底絕了情愛,沉迷於戰場烽煙。

  一生無子。

  客死他鄉。

  謝阮玉想不通,沈七爺這麼一個野心勃勃之人,要抱最美的姑娘,要爭最大的權勢,怎麼會允許自己落的這麼一個孤寡無依的下場。

  燈光下,謝阮玉拉了他的衣袖,潔白的指尖在昏黃中泛著柔和的珠光,翡翠是個眼皮子活的,見狀連忙彎腰,帶上門躲了出去。

  「七爺。」對上沈七爺疑惑的眉眼,謝阮玉忍不住開口,「七爺可要成婚?」

  四周沉默的掉根針都能聽,謝阮玉就這麼拉著沈七爺,帶著滿心的疑惑。

  「當然。」沈七爺覺得無論從哪方面考慮,他都需要一位正房太太,看謝阮玉欲言又止,沈七爺拉了她坐在身側,正色道,「卿卿可知我娶的是誰?」

  不知,謝阮玉搖搖頭。既然沒有印象,想來不是什麼軍政權貴家的女兒。

  沈七爺扭頭看她眉眼低垂的正坐著,手指還扯著他的衣袖,惴惴不安的像隻兔子,他忽然笑出聲,如冰裂後的清泉,「左右不過是個女人,好好的養著便是。」

  他眉眼舒展,眼睛裡卻沒有多少笑意,謝阮玉看著他,一顆心蕩啊蕩啊,不知怎麼就想到了上輩子的江娉婷,她果真是染病死的嗎?在外邊沈七爺似乎無時無刻都在展現著他的善意,溫和的如玉似水。可後來呢,當他真的成了高高在上的人,當他可以不用在仰人鼻息以後,陰狠的讓人懼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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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4 00:00:05 |顯示全部樓層
第 8 章 風波再起

  謝阮玉很不安。

  她知道真實的沈七爺,於是捧著他,順著他,小心翼翼的討好他。

  而沈七爺的陰暗需要一個發洩口,所以明知謝阮玉是個不確定因素,他還是願意把她養在身邊,他壓抑的太久,有些迫不及待想要釋放真實的情緒。知道一切卻不得不留在他身邊的謝阮玉便成了他暫時的止痛藥。

  沈七爺喜歡舒坦,謝阮玉讓他焦灼的心很舒坦。

  謝阮玉想要富貴安穩的活著,沈七爺是她最大的權勢。

  彼此卻心知肚明。

  沈培遠圓滑,為人處世稱得上無懈可擊,唯一讓沈大帥不滿的就是他後院的女人,謝阮玉隨著沈七爺在大帥心裡的砝碼增加,整個人表現的越發肆無忌憚。

  陽光穿過翠綠的枝葉,天正晴,沈府內一片祥和。

  江娉婷穿著暗花紗的掐腰長袍,手裡抱著沈培遠送給她的京巴狗,冷眼看著不遠處的溫香樓。

  立春順著她的視線望去,正巧瞧見謝阮玉和沈七爺,這會謝阮玉正擼著袖子,頭髮隨意的盤起來就佩了一朵珠花,腳上踩著赤色的小皮靴,跑起路來噠噠作響,指使著丁志他們把剛買的水銀鏡往溫香樓裡抬。

  等身高的水銀鏡在陽光下琉璃燦爛,謝阮玉卻還不太滿意,扯著沈七爺的手臂抱怨,聲音隨著風飄到了遠處。

  「這鏡子也太素淨了,我想讓那師傅在框上鑲一圈寶石,他居然不樂意!」

  一圈寶石,這該多少錢啊!立春聽的在心裡咋舌。

  「汪!汪汪!」江娉婷懷中的京巴忽然開始狂叫,立春狐疑的看了它一眼,只見江娉婷正溫柔的安撫著它。

  「江姐姐!」謝阮玉他們也聽到了狗叫,順著聲音尋去,正看見江娉婷含著笑與愛犬逗樂,身後的花枝開的正盛,朵朵簇擁下,她美的勾人。

  謝阮玉知道江娉婷好看,但是沒想到她會越來越好看。她用餘光瞥了一眼沈七爺,又忍不住的唏噓,白瞎了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

  「七爺,阮玉。」江娉婷招了招手,這才抱著狗向溫香樓走去,溫香樓是沈七爺專門拆了老樓給謝阮玉建的,用的都是頂好的石料,黑色的大理石鋪滿了地面,與雪白的牆壁激烈的碰撞著,各種奇工巧玩都被謝阮玉跟不要錢似的往樓裡買。

  「雪糰子越長越可愛了。」謝阮玉伸手揪揪小京巴的耳朵,軟綿綿的著實可愛。

  「你若喜歡,也讓七爺送你一隻。」看謝阮玉喜歡雪團,江娉婷抬起它的爪子搭在謝阮玉的手心,似乎在握手一般,引的謝阮玉又是一陣咯咯笑。

  沈七爺見謝阮玉這會玩的開心,也伸手揉了揉雪團的腦袋,笑道,「她可養不好這些有靈性的玩意。」她只需要會花錢就夠了,有生命的東西不可控因素太多。撓了,咬了。都可能是個問題。

  謝阮玉只好悻悻然收了手,想到前些日子沈七爺收了塊半米大小的玉石,好像是長豐銀行的錢老闆送的,於是鼻孔一抬,「那七爺把書房的那塊玉石頭給我,我讓人雕個假的擱廳裡。」

  話音一落,院子裡就靜了下來,立春小心的看了眼江娉婷,只見她輕撫著雪團不吭聲,翡翠倒是心急的不得了,這麼些時日她也算看明白了,自己的主子就是個小惹禍精,以往在外邊跋扈愛花錢就算了,這會竟敢沖七爺要東西,還要的這麼的理直氣壯。

  沈七爺看著院中人的各色表情,謝阮玉倒是篤定了他會給,下巴揚的高高的,一副被寵壞的模樣,只可惜,這麼張揚的表情,在只有他們兩個人在的時候,立刻就變成了小心的討好。

  沈培遠伸了手,在謝阮玉疑惑的眼神中蜷起指頭,然後飛快的在她額上「崩」的敲了個栗子。

  毫無防備!沈七爺這一下用了力氣,敲得謝阮玉生疼,連忙退後一步,抱著腦袋淚汪汪的看著他,眼神寫滿了控訴:你這行為怎麼不按腳本來啊!

  說好的輕撫呢?說好的頷首微笑呢?大騙子!

  江娉婷看著倆人旁若無人的調鬧,臉上的微笑有些掛不住了,嘴角僵扯著,手指卻不自覺地收緊……

  「汪!汪!汪!」

  雪團吃疼,大聲的吠了幾聲,江娉婷這才回過神來,小心的拍了拍雪團的腦袋,向著沈培遠問道,「七爺晚飯要在家裡吃麼?」

  「不了,晚上約了新游報社的王先生一起吃飯。」然後又看了眼謝阮玉,對身後的丁安道,「待會去書房把那塊玉抬了送過來。」

  竟是允了。

  晚上沈七爺又沒有回來,謝阮玉琢磨著他有事忙,他不說,她自然也不問,直接拉了燈。

  倒是江娉婷的院子,燈火通明。她穿著睡袍,臉洗的乾乾淨淨,正坐在床上發呆。

  立春只好硬著頭皮去喚她,「姑娘,該睡了。」

  「七爺回來了麼?」

  「沒有。」想了想,立春接著補充道,「隔壁樓的已經睡下了。」您也快些睡吧,這一句立春沒敢說。

  「立春,你覺得七爺喜歡我,還是喜歡那一位。」江娉婷直勾勾的盯著立春的眼睛,看的她直發毛。

  「我覺得您二位都是爺極喜歡的。」立春實在說不出來沈七爺更喜歡誰,但凡謝阮玉有的江娉婷都有,給江娉婷的謝阮玉那邊必然也要差人送去一份。不偏不倚,端著半斤八兩。

  「對啊,七爺從來不曾偏心。」可就是因為沈培遠的不偏心,江娉婷才愈發的難安,她自認比謝阮玉乖巧貼心,偏偏爭不出沈七爺哪怕多一丁點的喜歡。

  江娉婷不明白,謝阮玉究竟哪裡好。比起丈夫,江娉婷覺得沈七爺更像謝阮玉的銀行,她拼了命的提著錢票,沈七爺不知給她收了多少爛攤子,偶爾自己抱怨兩句,沈七爺也是笑著揭過去,毫不在意的模樣。

  就這樣的女人,在沈七爺眼裡偏偏與她一般地位,不分高低。

  江娉婷所思所想,沈七爺倒是不在意,如今的他正忙著與軍隊政要,大儒學者,商場巨賈打好關係。沈四爺的手越深越長,暗地裡倆人別過不少苗頭,便是明面上也有些兜不住了。

  沈培遠知道沈夫人手裡握著一些至關重要的人脈,她是陳家的小姐,而陳家原來也是住帥府的。日積月累沈夫人手中的東西,有些不是他和沈四這種等級能夠碰得著的。

  沈七爺在等,沈四爺也在等。

  直到沈培遠在沈夫人的閣樓上遇到了一位女子,亭亭玉立,模樣倒與沈夫人有幾分相似。

  沈七爺似笑非笑的看著坐在圈椅上的沈夫人,那女人依舊高高在上的模樣,拍著他的手,又拉了旁邊的女子,「近章年紀也不小了,這是我?弟家的女兒,排行第四,喚芸娘。」

  細碎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芸娘的皮膚上,她睫毛微顫,迅速的抬眼,待看清沈七爺的模樣後又把眼角垂下,很是嬌羞。

  跟女子的羞澀比起來,沈培遠要冷靜的多,袖中的食指摩挲著指根處的翡翠扳指,無數念頭在心間打了個滾,咽在了肚子裡。

  大帥一向信奉建功立業是男人的事,靠著女人上位那都是娘炮,因此對幾個兒子的媳婦也不太關注,沈夫人前兩日專門派人去請了大帥商量沈七爺的婚事,大帥覺得沈七年齡已到,是該取個漂亮媳婦納幾房姨太太好好過日子了。沈夫人一開口他立刻應下,千叮嚀萬囑咐找個學問好點的,也好跟沈七有點共同語言,不然以後倆人呆在一塊大眼瞪小眼也挺嚇人的。

  「我跟你父親商量過了,芸娘讀過幾年書,與你是再合適不過。」這話算是說絕了,沈夫人原本也沒打算聽他的意見,這會叫他過來也不外乎交代聲。

  見他半垂著頭不吭聲,沈夫人眉頭皺起,「近章可是不喜?」

  「夫人多慮了。」沈七爺彎腰告罪,看著芸娘笑道,「兒子只是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聽說你院裡還有兩個跟了你幾年的伺候人?」

  「是。」

  「嗯。」沈夫人細細的打量著沈培遠,開口道,「這麼一直沒名分的跟著你也不是辦法,等芸娘進了們,就納個姨太吧。」

  「原本就是兒子家的事,倒是勞煩夫人費心了。」沈七爺說的誠懇,沈夫人愣是在他面上看不出絲毫的不滿。

  她又想到了沈四來見她的一席話:「老七可是披著羊皮的狼,夫人莫要被他那層羊皮騙了。」沈培華望著她,句句戳到她的心尖上,窗外大雨磅礡,雨滴凶狠的像極了十幾年那天。

  沈夫人指甲掐入手心,她回過神一瞬不瞬的盯著沈七爺,那日,他究竟看到了沒有。

  沈七爺回府以後直接去了小佛堂,翡翠傳消息給謝阮玉說七爺因為拜佛沒時間見她的時候,她知道定:出事了。中途絞著帕子去尋了他好幾次,每每都被丁安攔在佛堂外。

  直到用晚飯沈七爺才出來,派人請了謝阮玉好江娉婷一起晚餐。謝阮玉一直在等信,前院的消息前腳送進來,她後腳就帶著翡翠急匆匆的出了門,難得比江娉婷快上一步。

  「食不言寢不語。」還未出聲,沈七爺就擺了手,示意她安靜。

  江娉婷進來的時候就是這種安靜異常的畫面,她給謝阮玉送了個眼色,帶著不明的詢問。謝阮玉只好搖頭,示意自己不知。

  時間漫長煎熬,沈七爺慢條斯理的夾菜。燈光下的食物散發著濃烈的香氣,平常定嗅的謝阮玉食指大動,可是今天,她卻味同嚼蠟,食不知味。

  「我過幾日就要成婚了。」平地一聲雷,沈七爺要麼不開口一開口就是要嚇死人的節奏。

  「啪」筷子掉在地上的聲音,謝阮玉飛快的嚥下口中的丸子看了眼江娉婷,她雙目微圓,見謝阮玉望過來連忙低下頭去撿筷子,掩住了臉上的情緒。

  不僅謝阮玉覺得訝異,身後伺候的丫環也面面相覷。

  好不容易吃完飯,謝阮玉憋著一肚子的話跟沈七爺回了院子。

  沈七爺一抬手,翡翠立刻心領神會,把睡衣遞給謝阮玉,轉身帶門出去。

  平日裡做習慣了,謝阮玉對於換衣服這事越發的上手,等她給沈七爺解了衣衫換上件舒適的衣服,才問,「怎麼會如此突然。」繼而一愣,想到前幾日沈七爺的態度,摘耳環的手微頓,「您早就知道?」

  沈七爺點頭,伸手幫她把耳環取下來。她的耳垂白嫩嫩的,染了些許的粉紅,看著就想讓人捏一把,他這麼想著,手指便捏了上去,,「我只知沈夫人看不慣我娶個家世好些的女子,平日裡也就儘量躲著這事,倒是沒想到她這麼算計我。」

  陳老四家的芸娘,是二房太太生的,那太太的親弟跟沈四頗為熟絡,女兒也送了一個入沈四的府裡當姨太。

  至於陳芸娘,沈七爺已經讓丁安去打聽了。

  丁安消息來得慢了點,主要是早些日子陳家遠賣了一批丫環,芸娘身邊的也被換了不少,丁安廢了好些功夫,才從隔壁寧縣的地主家找到一個。丁安幫她贖了身,又給了二十塊大洋,才把那丫環的嘴撬開:「小姐曾鍾情過一位少爺,可惜人家少爺已有妻室。」

  再多的,那丫頭也不清楚,但是對沈七爺而言,這就夠了。

  「在我和沈四之間,沈夫人選了他。」沈七爺見她耳朵被捏的有些紅腫,便鬆手轉而拿起碟子裡的蜜橘,小心的剝著皮,橘皮有些薄,沈七爺看上去剝的很專心,最後摘了橘絡,掰下一瓣送到謝阮玉唇邊。

  她朱唇微張,輕咬了下去,現下不是吃橘子的季節,入口微酸,沈七爺見她嚥下,又掰下一瓣送了過去。

  待餵了阮玉大半個,沈七爺才自己吃了一口,汁水酸澀,他眉毛皺成一團,看了眼平靜的謝阮玉,眼睛閉了閉,再睜開時已經恢復了以往柔和的模樣,目光溫和如玉,自帶三分笑意。順手把橘子扔到盤中,「明知難入口,買的時候卻存了幾分僥倖,果然不該啊!」

  謝阮玉認同點頭,「那就都扔了吧。」

  沈七爺目光如炬,「卿卿倒是比我看得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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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風雨欲來

  謝阮玉沒吱聲,沈七爺不是看不開,他只是暫時迷茫了,沈夫人對他的態度不可能改變,沈七爺的性子也不可能改變,眼前偶爾的失態不過是他最後的一點掙扎,掙扎過後,他還是要做回那個面熱心冷的沈七爺的。

  這場婚事就這麼被沈七爺認下了,逢人見面先黏著幾分喜氣。保寧城許久不見喜事,故而沈七爺的婚禮辦得頗為盛大。整個城內都紅紅火火,帥府擺了流水席,人來人往的圖個吉利。

  新夫人過門,府裡的下人們也忙裡忙外,唯有謝阮玉乖乖的呆在屋子裡,托著下巴看江娉婷編絡子。這個日子是七爺和七奶奶的,跟江娉婷的不甘心不同,謝阮玉是懶得出門。

  婚禮熱鬧的不得了,饒是沈七爺酒量再好,也難免被慣的有些分不清東南西北,讓人抬回了新房,眾人又藉著這個機會鬧了洞房看沈七爺喝了交杯酒,這才意猶未盡的散去。

  半夜,謝阮玉睡的迷迷糊糊,轉身間忽然覺得有個影子坐在床邊,心頭猛的一驚,瞌睡瞬間丟了一半,嘴巴張開還沒來得及叫出聲,就被男人的手掌緊緊的摀住。

  沈七爺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呼吸間帶著清冽的酒香,「是我。」

  「七爺嚇死我了。」謝阮玉拉下他的手掌,在沈七爺肩上使勁錘了下,沒好氣道,「大半夜的你不在新房,到我這…」

  謝阮玉話還沒說完,就卡在了喉嚨裡,看著似笑非笑的沈七爺嚥了口口水。

  沈七爺這會出現在新房,才是個問題!她眼珠一轉,「那洞房怎們辦?」

  「卿卿何必揣著明白裝糊塗。」沈七爺欺身上前,嘴唇印上謝阮玉的唇瓣,「就跟我當初對你一樣。」

  謝阮玉身子一抖,本能的往後縮了縮身子。沈七爺卻容不得她躲,手臂一緊,就把她壓在了床上,他吻的有些用力,咬著她的鎖骨道,「太髒了。」

  這話一出口,謝阮玉看沈七爺的眼神就帶了幾分古怪,看的沈七爺直皺眉,翻身躺在謝阮玉身邊,伸手拉了下她的胳膊,動作如往常一樣。謝阮玉憋著笑到底沒敢笑出聲,她似乎,看到了沈七爺腦袋上的綠帽子。

  沈培遠有些後悔說給她聽,但說出的話又收不回去,乾脆閉了眼睛。夜涼如水,倆人安靜的在床上並排躺著,與往常無恙。

  日子有條不紊的過,謝阮玉和江娉婷也在沈七夫人眼皮子底下抬了姨太太。知道沈七爺不待見新夫人,謝阮玉也就不太與她交好,看上去更像不把新夫人放在眼裡。

  為此沈培遠倒是當著眾人的面訓斥過她幾次,當然之後暗地裡安慰她這個背鍋俠的禮物也少不了,謝阮玉是個沒大出息的人,一股腦的把物件都收到了匣子裡,錢票則讓丁志去銀行以她的名義開了個戶頭,倒還真存了不少。

  翡翠暗地裡有意無意的提醒過謝阮玉許多次,怕她這麼下去早晚會惹怒沈七爺,結果都被她敷衍著擋過去,前一晚答應的好好的,第二天依舊不改如初。

  漸漸沈七爺來溫香樓的次數少了,大部分時間都留在沈七夫人那,倒真像厭倦了謝阮玉的跋扈。直到她不小心摔了沈七夫人心愛的的筆洗,因著沈七夫人梨花帶雨的哭訴,沈七爺徹底禁了謝阮玉的足。

  每每看到在房裡擺弄首飾的阮玉,翡翠總會用哀怨的眼神看著她,唉聲嘆氣,惹得她也不好意繼續露出「有錢真好」的表情,只得扮望夫石,立在門口等著不會過來的沈七爺。

  謝阮玉死過一次,本能的嗅到了不同尋常,沈七爺對新夫人好的有些過分。

  這幾日謝阮玉沒見過沈七爺,倒是江娉婷,隔三差五的來溫香樓與她說話,言語中免不了提到沈七夫人,頗有為她打抱不平的意思。

  謝阮玉倒是也想順著江娉婷的話說下去,畢竟整天都悶在小樓裡著實難熬。可是她真的對沈七夫人沒什麼想法,多說多錯,沈七爺前世把她留了近十年,這輩子想來也不會出多大的簍子。

  說得多錯的多,謝阮玉嗯嗯的點著頭,嘴巴也不閒著,後來見江娉婷不認同的皺眉,這才拿了帕子擦擦嘴,眼睛不由得瞄向眼前的果匣,想了想,又伸手抓了一把乾果子塞到江娉婷掌心,「我偷偷讓人去買來的。」

  「我來這與你講了這麼些,不是圖你這點吃食的。」見謝阮玉把她的話當耳旁風,江娉婷面上染了一圈紅粉,平日裡溫和的人兒發起火來眉角上挑,倒是真有幾分凌厲。

  謝阮玉心裡那個苦啊!沈七爺擺明了讓她老實呆著,他不來尋她,她難不成還敢往他面前蹦噠?

  只好拉拉江娉婷的衣角,道,「人家明媒正娶,我一做姨太的,哪來的資格去與夫人爭搶?過去就當是我被迷了眼罷了。」

  謝阮玉覺得自己這句話說的十分在理,直接性的表明了她閉門反思的優秀成果。

  「啪!」

  乾果被江娉婷狠狠的扔在桌子上,「我好心來看你,你何苦明裡暗裡諷刺我!」

  說著一推桌子,竟是頭也不回,留下呆滯的謝阮玉,她狐疑的看了眼翡翠,「我是說什麼不該說的了麼?」

  「沒有!」翡翠見她開了竅,腦袋搖成了撥浪鼓,「您要早些看清,如今何苦憋在院裡,七爺當初多喜歡您啊!」

  「對啊,對啊,是我的錯。」瞅了眼快要吃完的乾果,謝阮玉又想到了寶記點心鋪的豬油核桃酥,她上輩子也沒這麼能吃啊!謝阮玉摸了下圓潤的下巴,難不成是死的時候太餓,重活一回把這股餓勁一併帶來過來?

  「丁志!」謝阮玉衝著門口喚道,門口閃過一個人影,青色的絲綢長褂紮在西裝料的長褲裡,外邊套著褐黃色的馬甲,皮鞋擦的錚亮,倒真是個利落的,只可惜給了她,謝阮玉有些不好意思,「你呆會去七里街那邊幫我包兩包點心來吧,核桃酥和撒糖金絲卷多一些。」

  「好。」見怪不怪,丁志做事雷厲風行,這會答應了,就立刻著手去辦。

  謝阮玉眯眼看著他的背影,感慨道,「多好的兒郎啊,可惜只能替我跑腿買點心。」

  「您要是覺得對不住人家,平日裡就少吃些吧。」看你現在胖的,翡翠瞅了瞅謝阮玉日漸豐盈的臉頰,白皙圓潤,倒是健康的緊,不過自然也就少了點弱柳扶風的味道。

  「那可不行。」謝阮玉把匣子扣上推給翡翠,「收著吧,等丁志買來點心,再抱出來。」

  謝阮玉吃飽喝足,又上床眯了一會。

  可惜,她沒有等來熱氣騰騰的點心,倒是等來了一場大變故。

  丁志回來的時候走了後門,滿身是血的躥進溫香樓把謝阮玉和翡翠嚇了一跳。

  「七爺出事了!」

  謝阮玉一驚,飛快的看了眼門外,翡翠得了眼色連忙出去張望了一圈,這才背過門在外邊守著,許多事即便主子敢說,她也不敢聽。

  「怎麼回事!」謝阮玉見他衣袖上染著血跡,鮮血順著袖口滴到地面,該是受了重傷。

  「我來取七爺的印子,馬上走,家裡就交給姨太您了。」

  謝阮玉倒是沒想到沈七爺會瞞著她,把自個的私印藏在溫香樓,這會見丁志尋了印子要走,也顧不得太多,直接攔了他。

  動私部這可是大事,帥府裡是瞞不了的!

  「七爺讓你來的?」謝阮玉不相信沈七爺會做的這麼張揚。

  丁志咬了咬牙,七爺也說過,私部能不動則不動,若是實在做不來,再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派私部過去把人殺了斬草除根,可是中途卻出了點岔子,「七爺本意是讓我找批不惹事的流氓…但是…」

  謝阮玉觀察著丁志的神色,見他面上有些猶豫,便知道動用私部這不是個好方法。只恨她上輩子人在增城,努力的在穆度年手下求生存,只知道沈培遠當年經歷過一場刺殺,最後不了了之,除此之外關於保寧城的信息竟是少的不能再少。

  那場刺殺,大概就是這次吧。

  謝阮玉眼神一閃,「你等等!」說著轉身取了鑰匙,在櫃子裡取了八萬大洋的錢票,「你現在就去按七爺說的辦,錢不是問題,多找些膽大底子不太乾淨的。」

  丁志心裡天人交戰,他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只是這條路終究難走了些。

  「我和你一起去。」謝阮玉見他掙扎,只好用了殺手鑭,「這事得瞞著大帥,不然七爺收拾起來太麻煩。」

  「姨太!」丁志頓了頓,想要阻止她,覺得這些事情牽扯著女人怎麼想都不太體面,轉而又想到七爺曾交代要是出了事就聽謝阮玉的,後邊的話也就咽到肚子裡,最後還是點了頭。

  「不過你得把這事一五一十的說給我聽!」謝阮玉隨意套了件外衣,想了想,又把妝台上的素簪子別在了頭髮上,這也許是對沈七爺表忠心的最好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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