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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路可可 -【搞定大亨(狠角色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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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23 09:48:5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路可可 -【搞定大亨(狠角色之一)】

拜託~~她還沒笑成震宇以前長得像美少年,
現在一副老古板了,他還敢先取笑她不配叫「玫瑰」?
比一比誰比較誇張嘛,她沒在怕的啦!
而且都什麼時代了,她穿及膝短褲他嫌太短,
不留長髮被他說成不男不女,他當大亨了不起嗎?
事業成功但做人太差、孤僻傲慢,那也是一種失敗!
要不是奶奶利誘她跟他做朋友,把他托付給她調教,她才不想自找罪受。
她打算從星期六的約會開始,先試著當朋友,她會盡量忍著不發火啦~~
現在的年輕女孩真不像話!看看這位小姐──養著兩丸黑眼圈,
腳上夾腳拖鞋啪噠啪噠的,髮型還男不男、女不女,生活散慢、亂七八糟……
教他完全不敢領教,最好是偶然相逢,接著永遠不見。
但人生真的有太多意外,她竟然住他對面?!
還跟他奶奶當上朋友,常來他家晚餐,把他氣到冒煙!
奶奶說她氣他是因為喜歡他,真的假的?最好不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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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23 09:49:24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一章

    凌晨十二點半,一個留著男孩般短髮,五官纖巧,手臂和小腿都很細長的女孩,帶著兩丸黑眼圈,虛弱地飄進7-11里。

    她孱弱的手腕才拎起綠色的購物提籃,就像即將要昏倒般地搖搖欲墜了幾秒鐘。

    女孩一路飄向零食區,才站定,便使出了與她青白臉色毫不相符的巨大力氣,狂風捲浪般地將架子上的零嘴大量掃入提籃裡。

    每掃入一包零食,她的精神就好上一分。

    她發誓,她下次如果再接這種一個星期就要交稿的插畫,她就是豬頭!

    好累……洪玫瑰閉著眼睛,原地打盹了一分鐘。

    天知道她已經有四十八小時沒合過眼了,就算撿到一迭美金,她也可能會當成垃圾扔到一邊吧。

    她努力睜開滿是血絲的眼,又從架子上拿下一包可樂果。

    她要用零食把胃給撐飽,當血液都集中到胃部,腦袋缺氧時,她就可以迅速睡著,最好是昏睡個三天三夜。

    真的好想睡喔……洪玫瑰倚著零食櫃,第二度閉上眼睛,又打了個盹。

    她沒事吧?成震宇走過零食區時,一看到女孩慘白的臉色和驚人的黑眼圈,他便停下了腳步。

    洪玫瑰沒注意到有人看她,她伸了個懶腰,揉了下眼睛,又繼續挑選零食。

    成震宇看了那一整籃的零食,不以為然地抿了下唇。

    現在的年輕女孩真是不像話!大量進食垃圾,早晚會得病!

    他推了下黑框大眼鏡,轉身走向雜誌區。

    洪玫瑰提著籃子,拿出一張7-11店內消費專用的icas卡,準備要結帳。

    「小姐,您的餘額只剩二十八元。」店員說道。

    「喔。」洪玫瑰點頭,牛仔褲的四個口袋都摸遍了,又找到了另一張提款卡。

    她踩著夾腳拖鞋,啪躂啪躂地走向提款機。

    此時,手拿著雜誌,正走向鮮奶區的成震宇,正巧與她擦身而過。

    怪人一隻!沒想到這種四四方方的老古板大眼鏡,這年頭還有人戴喔?洪玫瑰瞄他一眼,用她少數活躍的腦細胞想著。

    這女孩八成是嗑藥了!成震宇望著她臉上的茫然,還有搖搖晃晃的走路姿態,他臉色凝肅地站到鮮奶區前。

    當成震宇研究完保存期限,挑選了兩瓶鮮奶,正要轉身時,正巧看到女孩領完了錢,抽回提款卡。

    然後,她走人。

    成震宇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出聲喚道:「小姐,妳的鈔票忘了拿出來。」

    「啥?」洪玫瑰回頭看他,她用力眨了幾下眼,一臉迷惑地抓著短髮。

    成震宇看著她那一頭僅及下顎的凌亂短髮,他又不愉快了──

    女人就該留長頭髮,留這種男不男、女不女的髮型,是想造成社會混亂嗎?

    「你說什麼?」洪玫瑰不解地看著黑框眼鏡男。

    「妳的鈔票還放在提款機裡。」他的話像冰雹般地砸落而下。

    洪玫瑰像是被雷打到一樣,飛快地轉身,正巧趕在取鈔口合上的前一秒,搶回了她的鈔票。

    「謝謝。」洪玫瑰轉身向黑框眼鏡男一鞠躬。

    成震宇連看都不看她一眼,逕自走向結帳區。

    洪玫瑰自討無趣地聳下了肩,繼續趿著拖鞋走向結帳區。

    成震宇剛把鮮奶和雜誌擺上結帳櫃檯,店員就指著那一大袋零食說道:「抱歉,這位小姐先來的。」

    成震宇後退了一步,雙臂不耐煩地環在胸前。

    「我要加值icas五百元。」洪玫瑰從口袋裡掏出一千元,遞給店員。

    店員收下錢,給了她收據,幫她刷icas卡結完了帳。

    洪玫瑰抱著她的一袋零食,快快樂樂地往外走。

    成震宇看了下前頭的那個女人,他一挑眉,等待有人出聲提醒──

    店員忘了找那個女孩五百元!

    三十秒後,女孩已經走到了大門口。

    就是有這麼一堆個性散漫的人,台灣經濟才沒法子大步躍進。成震宇推了下眼鏡,不動聲色地翻了個白眼。

    「小姐。」成震宇毫不客氣地低叫了一聲。

    洪玫瑰正站在門邊,低頭拆著一包蝦味先,並抓了一把放進嘴裡。

    「小姐──」他的唇緊抿成一直線,臉色很臭。

    「有事嗎?」啊,又是那個西裝筆挺的黑框眼鏡怪客。洪玫瑰摀著臉,嘴裡塞滿了食物。

    「妳剛才icas儲值五百元,妳拿了一千元給店員,店員忘了找妳五百塊。」成震宇說。

    洪玫瑰緩慢地眨了下眼,在口袋裡四處搜索著。對喔,店員真的沒找她五百元耶……

    「謝謝!」洪玫瑰再度一鞠躬。

    成震宇不理她,飛快地經過她身邊。

    「現在三更半夜的,別穿這種短到不行的短褲出門。」成震宇頭也不回地撂下話,走出7-11。

    她的小腿雖然頗美,但還是不像話。而且女人不好好地穿上裙子表現出女人味,半夜穿著短褲亂晃像什麼話。

    成震宇走出大門,嘴角又習慣性地緊抿了。這年頭的年輕人啊,沒一個像回事的!

    他以軍隊般的規律工整步伐,走回他甫搬入三天的新家。

    她穿著短到不行的短褲?洪玫瑰定定地站在原地,低頭看著自己的短褲。

    黑框眼鏡男說的是她身上這件長度快要及膝的棉質短褲嗎?

    這樣的長度叫做「短到不行」?

    他一定是在跟她開玩笑吧!洪玫瑰抓了下頭髮,又打了個大呵欠。

    不管他了,她要回家用力吃她的零食啦。

    她一路甩著購物袋,歪歪斜斜地往前走。

    回到家門前,她瞄了一眼對面燈光亮起的豪宅。

    嘿!沒想到就在她趕稿趕得如火如荼的時候,那棟豪宅居然有人進住了耶!

    不知道對面住的是什麼人呢?

    洪玫瑰一徑地朝豪宅揮手打招呼,也不管是不是有人看見,反正她心意盡到了就是了。

    要知道她洪玫瑰,可是這一個社區的敦親睦鄰名譽里長耶!

    洪玫瑰對著豪宅咧嘴一笑,轉身回到家裡。

    重重甩上門的她,完全不知道對面豪宅裡,有人因為看見她住在這裡而倒抽了一口氣。

    豪宅內,成震宇用力地拉上窗簾,洩忿似地喝光鮮奶。

    見鬼了,那個疑似吸毒的迷糊不良少女,居然住在他家對面。

    他上個月買下這棟大屋時,怎麼會忘了要把對宅每一戶的身家,先做一番調查呢?這種女孩的朋友,必定也是生活複雜的份子啊!

    成震宇拿起PDA,在裡面記錄下──

    請保全公司來加強警備。

   

    洪玫瑰在整整昏睡了兩天之後,全身細胞終於睡飽。

    睜開了眼,她發現自己的腦袋開始正常運轉了,全身充滿了元氣,現在隨時可以一躍而起,走進正常世界裡。

    她側身拿起手機,發現有幾通美編的來電,還有兩封經紀人寄來的關於新工作上門的E-Mail。

    不過,這並不影響她的好心情。

    工作的事,明天再去擔心。

    她現在要去吃炸雞吃到吐!

    她現在要去借漫畫看到吐!

    反正,她半年後就要去紐約學插畫了,現在所有吃喝拉撒睡的快樂,都要加倍儲存起來當成回憶,這樣才像話嘛。

    洪玫瑰咧嘴傻笑著,在床上像□面棍一樣地滾來滾去,直到她沒進食的無力四肢提醒著她該進食了。

    飛快地刷牙洗臉後,她踩著拖鞋,一路傻笑地溜出門。

    對面的百坪透天豪宅,走出一個拉著小型購物推車的老太太。

    是新鄰居耶!

    洪玫瑰舉起手,正打算要跟老太太打招呼時,老太太突然絆了一跤。

    「小心!」洪玫瑰飛奔而過,及時撐住了老太太,不過卻沒來得及擋住購物車翻覆倒地。

    「謝謝。」成辜美黛對女孩說道。

    「不客氣。我幫妳撿東西喔。」洪玫瑰彎下身準備拾起那堆翻落一地的書。

    天啊!地啊!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洪玫瑰瞪著那堆漫畫,整個人變成了一座石雕,完全動彈不得。

    她緩緩抬起頭,臉部僵硬、嘴角抽搐、雙眼發直地看著老太太。「妳……妳……」

    成辜美黛臉色旋即一變,驚惶失措地握住女孩的手。

    「妳……妳中風了嗎?手機給我!我打電話叫救護車!」成辜美黛嚷著。

    中……風?洪玫瑰聞言,嘴巴旋即張得更大了。

    「妳家住哪?快告訴奶奶!」成辜美黛一手揪著她的手臂,一手就要伸手去掐她的人中。

    洪玫瑰倒抽了一口氣,握著老奶奶的手,「嗤」一聲笑了出來。

    「奶奶,我沒事啦!我只是看到這麼一推車的谷地惠美子漫畫,心臟有點受不了刺激啦!我很喜歡她的作品,每次心情低潮時,看到她的作品,就會洋溢著新生的勇氣。」

    洪玫瑰拉著老奶奶的手,驚喜萬分地用力晃動著。

    「妳嚇死我了,我昨天看到新聞說什麼幾歲小女孩中風,還有什麼年輕人過勞死,害我還以為妳也出狀況了。」成辜美黛拍著胸口,長吁了口氣。

    「對不起,讓您受驚了。」洪玫瑰行了個九十度大鞠躬。

    「沒關係,妳這丫頭挺有意思的。」成辜美黛笑嘻嘻地拍拍她的頭。「谷地惠美子這批作品裡,我最喜歡《明日的王樣》,裡頭那個編劇家小竹谷有的努力,很能提振人的精神。」

    「對對對對!」洪玫瑰點頭點得超猛,點到披頭散髮了起來。「奶奶,妳很厲害喔,我媽都笑我二十幾歲了還在看漫畫書,沒想到妳更勝一籌。」

    「告訴妳媽媽,奶奶我七十歲了,照看不誤。」成辜美黛一拍胸脯,大聲地說道。

    洪玫瑰咧著嘴笑,心情好得不得了。

    她彎身幫奶奶把漫畫書撿進推車裡,順便自我介紹一番。「我也都在『美美』租書店租書耶!奶奶,我叫洪玫瑰,住在妳家對面。」

    「玫瑰啊,是個好名字,跟妳一樣漂亮。」成辜美黛拍拍女孩紅撲撲的臉頰,覺得她可愛極了。

    洪玫瑰笑得更開心了,她最喜歡跟長輩在一起了。長輩都很愛護她,而且不會像年輕小鬼一樣地嘲笑她的名字「玫瑰」俗氣。

    「奶奶,沒人陪妳出來嗎?」她自動自發地伸手幫忙拉著推車,走在奶奶身邊。

    「我跟我孫子住,他每天忙,我只好去租書店借書打發時間。我們家有個看護陪我,不過她女兒生孩子,我讓她回家了。」

    「奶奶的孫子多大了?」看來對面豪宅的人口頗簡單哩。

    「啊!我拿我孫子的照片給妳看。」成辜美黛獻寶似地從皮夾裡拿出一張護貝照片,遞到玫瑰手裡。

    洪玫瑰拿高一瞧──

    她皺著眉,照片上頭是一個唇紅齒白、頭戴紳士禮帽,頸繫柔軟領巾的俊秀玉臉小生。

    「他……他……是男的吧?」洪玫瑰遲疑地問道。

    「沒錯。但他長得很俊俏,對吧?就像京劇裡的那個青衣翹楚梅蘭芳,妳知道吧?聽過吧?我們家震宇就是那種眉清目秀、美而不艷的模樣。小時候,我讓他學唱京劇,可他長大之後,就不鳥我了,也不讓我幫他化妝了……」成辜美黛看著照片,很哀怨地說道。

    「他……他是藝人嗎?」不然怎麼會穿成這樣?洪玫瑰的唇角因為憋笑,而陷入隨時都要抽筋的危險當中。

    「不是。不過啊,我們家震宇小時候拍過小朋友月曆喔。」

    「他……」洪玫瑰壓低了聲音,很小聲地問道:「他是同志嗎?」

    臉蛋俊美,氣質柔美,穿衣有品味,加上看起來很有藝術氣息──這種男人,怎麼看都像是同志啊。

    「他不是同志!」成辜美黛激動地說道,義憤填膺了起來。「他如果是,我還高興一點。至少,他有個伴,我也多個人可以說話。我那孫子人是不錯,但是個性卻保守到讓人無法忍受。」

    「個性保守?所以他戴紳士帽?系領巾?拍沙龍照?」洪玫瑰瞇起眼,把照片仔仔細細地再打量了一次,她已經睡飽了,應該沒眼花看走眼啊。

    「唉呀,他那是被我逼的啦!他要我去做身體檢查,我不想去,所以和他條件交換。他要依照我心目中的張國榮造型,拍一組照片,然後我就去做身體檢查。」成辜美黛得意洋洋地說道。

    「厚!了不起的孫子喔,不但乖乖聽話拍照,而且還拍得這麼嬌媚……」那種美眸水汪汪的嬌美,她三輩子都學不來。

    「他才不會乖乖被人拍照哩,是因為我知道他一定會擺臭臉,所以事先就叫他們一邊拍照,一邊偷偷用錄影的方式進行。我就是從錄影帶中挑選出這個影像的。」成辜美黛呵呵笑著,想起當時情境,仍然覺得開心。

    「奶奶很聰明喔。」

    「普通聰明啦。其實啊,是我孫子很孝順,否則何必我一個口令,他一個動作呢。」

    「對啊,奶奶好福氣呢!」洪玫瑰點頭,對這個年輕人已經先有好感了,能懂得尊敬長輩的孩子,鐵定壞不到哪去。

    「沒錯,我也這麼覺得。自從我兒子和媳婦去世之後,我孫子就一肩扛起家裡和公司的責……」

    一老一少一唱一和地走向租書店,愈聊愈熱絡、愈聊愈熟稔,愈聊愈覺得相見恨晚。

    於是,等到她們倆又重新推了另外一車漫畫書走出「美美租書店」時,她們的對話已經變成了──

    「妳明天晚上到我家來吃飯,我介紹我孫子讓妳認識。」成辜美黛說。

    「好啊,我最近要畫的散文插畫裡,正好有個美少男角色,可以就近取材,最好不過了。」洪玫瑰樂到開心地猛拍手。「謝謝奶奶。」

    「沒錯,要畫美少男,找我孫子就對了。他那雙眼睛又大又亮、睫毛又長又翹,鼻尖挺秀,雙唇又完美,簡直就是從漫畫裡走出來的男主角嘛!」成辜美黛說得興高采烈,完全忘記告訴洪玫瑰──

    那張照片,是她孫子十八歲時拍的。

    「那我明天晚上就拭目以待嘍,可以帶相機去拍照取材吧?」洪玫瑰的眼睛冒出期待的星光。

    「沒問題,隨便妳拍到高興、拍到爽快為止。」成辜美黛打包票地說道。

    「耶!」洪玫瑰笑著摟住了奶奶的手,覺得她最近真是順到不行。

    好期待喔,她不知道有多久沒看到美少年了耶!

   

    成震宇在門口停好車。

    還沒進到家門,他就聽到奶奶的笑聲了。

    成震宇嘴角微揚,頰邊揚起一陣笑意。他扭動了下肩頸,長吐出一口氣,盡可能地把腦袋裡的公事全都拋空。

    運用大陸、巴西的便宜鋼材,整合鋼鐵材質處理技術的設備一事,可能要投資到上億元──不管它。

    今年歐洲各國最大代理商進出口螺絲資料的搜集,並不順利──不管它。

    他現在回家了,奶奶最大!

    成震宇走進玄關,脫下外套,解開領帶。

    他健挺的身軀每往屋內走近一步,他臉上的嚴厲就隨之淡去一分。

    「奶……」他推了下黑框眼鏡,露出一個微笑。

    「對對對,《日出處天子》那套漫畫,看得我簡直快抓狂。我超想扁死蘇我毛人那傢伙,廄戶王子和他明明那麼契合,他怎麼可以愛上別的女人……」

    一道琳琳琅琅的聲音,像吉他滑音一樣地快速滑過他的耳朵。

    家裡有其他人?成震宇抿緊唇,斂起笑容。

    「奶奶,我回來了。」他皺起眉,寒凜面具再度掛回了臉上。

    「寶貝,快點過來,奶奶跟你介紹我的新朋友。」成辜美黛穿著繡花拖鞋的腳步聲,細細碎碎地朝著朝成震宇而來。

    成震宇連忙上前一步,扶住了奶奶的手。「妳走慢一點,沒什麼事好急的……」成震宇放慢腳步,和奶奶並肩走入客廳裡。

    不會吧?!

    成震宇瞪著那個站在客廳中間傻笑的女生。

    他濃眉驀皺,神態嚴厲得像是遇見了江洋大盜一樣。

    「這是咱們的新鄰居──洪玫瑰。」成辜美黛喜孜孜地說道。「玫瑰,這是我孫子成震宇。」

    「他……他就是妳孫子?」洪玫瑰嚥了口口水,渾身不自在地看著眼前這位沒有一絲「美少年」氣質的「男人」,忽然有種誤上賊船的感覺。「你……你好,我是你們的鄰居,洪玫瑰。」她勉強自己打招呼,荒謬地覺得他很「眼熟」。

    他沒聽錯吧,這個站沒站相的黃毛丫頭名叫「玫瑰」?成震宇嘴角一抿,眼神銳利地把她由上到下打量了一會兒──

    女孩頭髮太毛太亂,上衣短到露出一小截蜜色肌膚,褲子又鬆垮到像被卡車輾過一樣,壓根兒看不出她有哪一分樣子,配得上「玫瑰」這個名字。

    洪玫瑰被他的輕蔑目光惹毛了,馬上不甘示弱地回瞪回去。

    眼前這傢伙西裝筆挺,還戴了一副可以嚇走歹徒的黑框無敵大眼鏡,西裝筆挺到沒一絲縐折,分明一副古板刻薄樣。

    成震宇被看得不高興,鷹眸一瞇。

    洪玫瑰馬上後退一步,窩到奶奶身邊,摟著奶奶的手臂,得意地瞄他一眼──

    哼,她有靠山,才不怕他呢!

    「奶奶,他就是妳孫子喔──」洪玫瑰故意挑高八度音說話。「怎麼跟照片裡的樣子差那麼多?」

    「奶奶,妳拿照片給她看?」成震宇露出殺人目光,白牙一閃,脖子上的青筋憤怒地畢露。

    「你是我的驕傲啊。」成辜美黛小聲地說道,有點心虛。

    「你那張照片,真是超有奶油小生的明星架勢呢!」洪玫瑰看出成震宇的不自在,更加熱絡地稱讚著。

    成震宇瞪著她,眼神冷到足以在她身上戳出兩道窟窿。

    「對啊,我就嫌他現在的樣子太成熟,沒事戴什麼黑框丑眼鏡,而且還把皮膚曬成了古銅色。當個白白淨淨的小生,不是比較好嗎?」

    「是啊。」洪玫瑰認同地點頭。

    要是知道照片裡的小白臉少年,如今已成為殭屍臉先生,她也不用千辛萬苦地從對街跑來。

    要知道為了今晚的晚餐,她可是犧牲了她正看到第十集的《死亡筆記本》漫畫哩。

    「妳不認得我了?」成震宇盯著洪玫瑰,沈聲說道。

    「我們認識嗎?」洪玫瑰抓抓頭,不解地眨著眼。

    她是頭皮癢嗎?為什麼要這麼無禮地抓頭?成震宇鐵青著臉色,不悅地瞪著她。

    如果每個女人在他心中的起跳分數都是一百分的話,那麼洪玫瑰這傢伙現在在他心裡的分數,已經被扣到只剩十分了!

    「我在超商見過妳,妳在提款機領錢,卻忘了拿走;之後,妳拿了一千元給店員,卻忘了拿回他們該找妳的五百塊。」成震宇雙臂交叉在胸前,毫無表情地敘說道。

    洪玫瑰睜大眼,努力把腦子裡的回憶調回幾天前……她完稿那天,似乎是真的到過7-11,然後……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我見過你嗎?」洪玫瑰圓睜大眼,滿臉無辜地看著成震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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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23 09:49:45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二章

    「妳見過我,千真萬確。」成震宇利眼瞪著洪玫瑰,厲然臉龐卻毫無笑意。

    「唉喲,我是開玩笑的啦,你幹麼那麼沒幽默感啊?」洪玫瑰揶揄地朝著他眨了眨眼,還附贈一個大大笑容。「我想起來了,閣下不就是那天提供急難救助的黑框眼鏡男先生嘛,感謝你喔。」難怪她覺得他眼熟。

    成震宇冷哼一聲,懶得理她,逕自走到洗手間裡洗淨雙手,準備用餐。

    成辜美黛在一旁,倒是很樂。畢竟,她已經很久沒看到孫子跟別人吵架了。

    大家都怕成震宇的!

    「我想吃飯了。」成震宇走到餐桌前,瞧都不瞧閒雜人等一眼。

    一看餐桌上擺了三副碗筷,他臉色馬上一沈,不悅地問道:「還有誰要在這裡吃飯?」

    「當然是我啊!」洪玫瑰皺起眉,雙手也扠起腰了。「成先生,我是不知道我哪邊得罪你了,但是你視人為空氣,實在很沒禮貌。」

    「當著別人長輩的面教訓人,更沒禮貌。」成震宇冷冷地扔下一句。

    「奶奶,對不起。」洪玫瑰馬上對著奶奶鞠了一個九十度大躬。

    「成震宇,道歉。」成辜美黛威儀地命令道。

    「抱歉,請大家就座用餐。」成震宇漠然地說完後,幫奶奶添了飯,也幫「客人」添了飯。他一語不發地吃著飯,整張餐桌上就只聽見挾菜的聲響。

    成辜美黛瞄了孫子的臭臉一眼,決定開始找話題,免得她食不下嚥。

    「我昨天看了妳推薦的那部《實之華》了。那個女自由作家,還真是有夠悲慘的。才失業,居然又碰到房子要被拆,存款還只剩下二十八元。」成辜美黛說。

    「對!」洪玫瑰嚥下宮保雞丁,情緒頓時興奮了起來。「最經典的是她淒風苦雨的那一夜,鏡頭居然帶到她居住的後方有一排墳墓。死人都還有地方住,可她一個活人……」

    「女孩子說話那麼大聲像什麼話?」成震宇的話像一道冷鋒,瞬間澆熄了餐桌上的熱烈交談興致。

    洪玫瑰把筷子往筷架上一擱,雙臂交握在胸前,一臉慷慨激昂地瞪著他。「我為我的音量過大道歉。不過,幹麼特別強調『女孩子』說話不能大聲,男人、女人說話都不該大聲,不是嗎?」她最討厭別人說什麼男人該做什麼、女人該做什麼了!

    「男女的性別特質不同,原本就該依照天生適性發展。」女人就該有女人的樣子。

    「是喔,世界就是因為被一群雄性激素過高男人掌握,才會戰火不斷,苦難連連。」洪玫瑰雙眼發亮地反諷道。

    「連自己的女性本分都沒法子好好兼顧的人,沒資格批評別人的雄性激素。」成震宇冷誚地回話。

    「至少我不會沒事亂放箭傷人。」

    「我沒興趣和一個不男不女的傢伙爭論。」

    「哈,不男不女?」洪玫瑰眼睛驀然一亮,像逮到了對方殺人把柄的警察,整個人驚喜地跳了起來。「依我看來,『某人』的某種造型才叫雌雄莫辨咧。」

    「妳再提那張照片試試看。」成震宇的字句銳利得像刀,眼神更狠。

    「如果你很想聽的話,我是不介意再說一次──」他要是再敢惹火她的話,她就叫他娘娘腔。

    「妳給我──」

    「停。」成辜美黛舉高右手,強壓下發噱的衝動,對著兩枚火球發號施令道:「統統給我乖乖吃飯。」

    洪玫瑰瞪了成震宇一眼,她端起碗,埋頭苦吃。

    成震宇則開始和奶奶說話,存了心把洪玫瑰當成隱形人。

    一餐既畢,成震宇和洪玫瑰都同時在心裡發誓──

    希望這輩子再也不要看到她(他)了!

    不過,成辜美黛可不這麼想。

    她認為這兩人之間的對立衝突,實在是太精采、太刺激了。她日後一定要經常找機會,讓他們兩人碰頭!

    畢竟,沒有激昂的對抗情緒,哪來的火花啊!

    漫畫、小說、電視不都是這麼演的嘛!成辜美黛看著眼前誓不兩立的兩人,心裡樂陶陶地暗自忖想著她的撮合大計。

  

    洪玫瑰不是容易記恨的人。

    成震宇刻薄沒人緣,又不關她的事,不管他就是了,反正,她喜歡成奶奶。

    畢竟,身為自由業者,她少有那種平時可以和她一起吃喝拉撒睡,外加看漫畫的朋友,而成奶奶則是隨時都可以和她作陪的好伴侶。

    「奶奶,這家的烤黑輪很好吃喔。肉質Q彈,皮又香脆。妳先坐著。」洪玫瑰把成奶奶安頓在座位上後,回頭跟山本頭老闆交代──

    「黑輪伯老大,我要兩串烤黑輪,一組大腸包小腸,姜絲、大蒜請多擺一些。」

    「玫瑰妹妹,妳今天吃得比較客氣喔。」山本頭老闆抓著一把黑輪放上木炭烤架上,大聲說道。「要不要再追加三支米血啊?」

    「老闆請客的話,我就外帶十支啦!」洪玫瑰嘻嘻一笑,拍拍成奶奶肩膀。「奶奶,妳坐著等一下,我去對面買一杯超贊奶茶給妳喝。他們家的糖水,是白砂糖下去熬的,奶味與茶香混合,我可以連喝三杯。」

    成辜美黛笑著點頭,看著洪玫瑰像尾小魚般地溜向對面攤位。

    「玫瑰啊,妳怎麼又摸魚出來沒工作。」茶鋪老闆大聲招呼。

    「我工作到一半,你家的奶茶在呼喚我,害我沒辦法專心啦!」洪玫瑰扮了一個可愛的鬼臉說道。

    「哈哈,待會兒多送妳一杯酸梅湯。」茶鋪老闆拍拍洪玫瑰的頭。

    「恩同再造啊!」洪玫瑰立正站好,行了個軍禮,又引來了一串笑聲。

    成辜美黛在另一頭邊吃著烤黑輪,邊看得很開心。

    她愈觀察愈覺得玫瑰的好人緣,一定多少可以改變成震宇那種彆扭個性。

    震宇不吃路邊攤販,總是以乾淨為原則,一律餐廳取向。他喜歡凡事照規則,完全不愛改變。偏偏他之前挑中的女友也全都是乖乖牌,連半句反抗他的話都說不出口。

    所以,他也就理所當然地認為他對人的傲慢與疏離是正常的表現了。

    成辜美黛哀怨地歎了口氣,嚥下一口黑輪──

    黑輪真是好吃啊!如果成震宇肯改變的話,就不會錯失此等美味了。

    當洪玫瑰捧著兩杯奶茶走回成辜美黛身邊時,手邊還多了一杯老闆送的酸梅湯和一顆別攤奉送的新炸芝麻球。

    「瞧,滿載而歸喔。」洪玫瑰笑咧著嘴,把奶茶放到奶奶手邊。

    「妳和大家的感情都很好哪。」成辜美黛說道。

    「我從小在這條街混大的,大家都把我當成自己小孩,還公推我是名譽里長咧。」她拿起烤黑輪津津有味地吃著。

    「唉,我家成震宇,要是像妳一樣廣結善緣,我就不用這麼擔心掛念了。」

    「那傢伙想像我喔,下輩子吧。」洪玫瑰才不以為然地說完,馬上吐了下舌頭,陪上一記笑臉。「奶奶,對不起喔。」

    「妳沒說錯啊,我孫子就是那種有仇必報的硬脾氣。我們公司剛開始時,因為把所賺來的錢全都投資在設備和研發上頭,被人笑是傻子。所以,他後來事業坐大之後,便一路拚倒了好幾家公司,完全不留條路給那些人走。」唉,這種一點人情味都沒有的孫子,怎麼讓她抱曾孫啊。

    成辜美黛愈想愈惆倀,歎了口氣,又搖了搖頭。

    「他在做什麼的?」洪玫瑰連忙發問,很怕看到奶奶感傷。

    「螺絲。」

    「螺絲?」洪玫瑰眼睛睜得圓滾滾,完全沒法子進入狀況。「做螺絲可以做到買數千萬的豪宅,出入開百萬名車喔?!」

    「我們的螺絲廠是全球最大的,每年光花在研發上面的錢,就是好幾千萬。」成辜美黛忍不住以孫子為榮的笑容。

    「難怪他那麼驕傲。」

    「事業做得大有什麼用,他除了陪伴我時,還算是有血有肉之外,其他時間,根本像個機器人。」成辜美黛歎了口氣,少了笑意的臉龐,頓時多了幾分老意。「妳知道,奶奶年紀也不少了,總有一天是要離開的。」

    「奶奶,妳會長命百歲的。」洪玫瑰連忙握住成奶奶的手,很誠摯地看著她的眼睛。

    「唉呀,這種話是拿來安慰你們這種年輕人的,我都這把年紀了,很清楚自己的歲月還有多少。我只是希望到時遺憾能少一點,能走得自在一些而已。」成奶奶輕拍了她的手,一臉期待地看著她。「妳能幫幫奶奶,讓成震宇的生活過得比較正常一些嗎?」

    「奶奶,妳不要用這種表情看我啦。」洪玫瑰苦笑一聲,搖了搖頭,老實地說道:「我或者和大家都很熟,但我可沒興趣用頭去撞冰山,自討沒趣。」

    「妳和奶奶是好朋友,對吧?」七十歲的老人,畢竟不是省油的燈啊。

    「對。」她微笑,用力點頭。

    「妳知道奶奶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孫子,對吧?」

    「嗯。」她乾笑,輕輕點頭。

    「那麼妳至少答應奶奶,嘗試和他當朋友看看,好不好?」成奶奶緊緊地握著她的手,柔聲說道。

    「我和成震宇怎麼可能當朋友?我到妳家十次,至少和他吵架吵了九次,我們互看對方不順眼,根本就是不合中的不合嘛!」洪玫瑰翻了個白眼,一提到那個不上道的傢伙聲音就不自覺地飆高八度。「我們唯一有的共識就是──我們不適合當朋友。」

    「試試看嘛。」成辜美黛拉著洪玫瑰的手,不屈不撓地繼續進行遊說。「妳不是正在籌備一本故事繪本嗎?如果妳成功出版,妳一出書,奶奶就買一千本,分送給親朋好友。如何?」

    「奶奶,妳會不會太懂得談判了一點啊?」洪玫瑰抱頭慘叫一聲,陷入天人交戰之中。一千本耶!基本賣量就有三分之一了耶。

    「奶奶沒有多會談判,只是我就這麼一個孫子,當然會想讓他快樂一點。這孩子的爸媽,是在他大學時出車禍過世的,他當時忙著要安慰我,又要忙著管理公司,一邊還要繼續學業,根本沒法子去和同年紀的人交朋友……」

    洪玫瑰看著奶奶,兩個人眼眶都微紅了。

    「所以他很……差勁的原因,是因為沒朋友,所以不知道如何和人相處喔。」洪玫瑰小聲地說道,動了惻隱之心。她不知道他爸媽過世得那麼早……

    「在別人還沒踏入工作職場前,他就已經在忙著學習要如何管理工廠,才能不讓爸媽的心血付之一炬了。所以,他每天替自己規劃一份又一份的時間表,好把自己的時間以半小時為基準,分配在最精準的狀況中,好做最多的事情。」成辜美黛說得心疼,輕拭了下眼角的淚水。

    洪玫瑰邊喝奶茶,聽邊成震宇的經歷,不禁瞠目結舌了起來。

    像她這種吃飽睡、睡飽吃、工作沒進度,只有截稿日能對她產生恫嚇作用的人,完全沒法子想像工作、生活以半小時為基準的牢獄生涯。

    「難怪成震宇會像個老古板。」想想也真是挺可憐的。

    「所以,妳會和他交朋友嘍?」成辜美黛淚眼汪汪地問道。

    「好吧,我試試看就是了。」洪玫瑰抿著唇,還能說些什麼呢?

   
    晚上七點半,成震宇在家門前停好車。

    當他跨出車門時,耳上的藍芽通話卻仍然沒間斷談話。

    「……馬來西亞那個廠,有接近十國的不同員工,生活習慣不同,本來就該依照國藉分開管理!」他聽著對方的辯解,臉色更鐵青了。「好!你要省錢,你要依你的想法去做,你就去說服董事會啊!……我?!我明天就讓律師擬合約,如果那些員工住在一起,產生任何衝突,影響到生產效率,讓我少賺一塊錢,你就等著賠我五倍的差價!」

    成震宇不待對方回話,無情地掛斷電話。

    他板著一張臉,正要拿出大門鑰匙時,一股被人窺視的感覺,讓他倏地轉過了身。

    路上,空無一人。

    他皺了下眉,因為判斷錯誤而不悅。

    他轉動了下肩臂,舒緩緊繃的筋骨,不經意地抬頭一看──

    對面四樓的窗簾後頭,有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在晃動著。

    果然,有人在偷看他。

    而且從影子那頭亂糟糟短髮及瘦巴巴的肩膀看來,根本就是──

    洪玫瑰。

    那個亂七八糟的丫頭監視他做什麼?

    他們後來還見過幾次面,她的沒大沒小每次都氣到他胃痛!

    成震宇交握著雙臂,冷冷瞪著她的窗戶。

    他一動也不動地盯著,直到窗簾後的洪玫瑰耐不住性子,露出臉來偷看他的動靜。

    四目相接,洪玫瑰被他嚇得往後倒退三步。

    成震宇一看她房間在瞬間熄了燈,他的唇角勾起一彎冷笑。

    謝天謝地,她待在她家,那代表了今晚的晚餐,她不會出現。

    他忙,唯一能專心陪奶奶的時間,就只有晚餐時刻,他可不想又有一隻聒噪的烏鴉來湊熱鬧。

    「奶奶,我回來了。」成震宇一踏進家門,開朗地喚道。

    「今天聲音這麼洪亮,代表今天工作很順利嘍?」奶奶笑著說道。

    「當然順利。」成震宇鏡片下的眼眸晶亮無比,雪白牙齒亮到耀眼。

    「乖。」成辜美黛摸摸孫子的頭,知道他也只在她面前才會有這麼孩子氣的一面。

    「今天吃什麼?」成震宇走到餐桌邊要瞧菜色,一看之下,卻是臉色大變──

    餐桌上有「三」副碗筷!

    「她又來我們家做什麼?她們家不開伙嗎?她就不能中午來嗎?」成震宇低吼出聲,心情又變得惡劣無比了。

    「你幹麼那麼凶?」成辜美黛安撫地拍拍他的肩。「玫瑰是插畫家,晚上比較有工作靈感,白天自然睡得晚一點。她爸媽在大陸做生意,家裡沒人開伙,要她過來吃飯,也很自然啊。」

    「晚上才有靈感,那是白天偷懶的借口。生活不規律,就是沒有自制力!」年輕人每天睡到日上三竿,不像話。

    「你別老是對她這麼刻薄。」奶奶打著圓場。

    「誰讓她老是一副吊兒郎當,不認真過生活的樣子。」

    「你沒看過她的插畫,否則你就知道她是很認真的……」

    咚咚咚!

    門口傳來一陣陣精神十足的敲門聲。

    「震宇,去開門。」成辜美黛命令道。

    「想也知道是哪個笨蛋,有門鈴不按,偏愛敲門。」成震宇板著一張臉,不情不願地走向大門。

    門才打開,一張特大號的笑臉馬上映入他的眼簾。

    「哈囉,有錢的螺絲大亨。」洪玫瑰為了堅守與奶奶的承諾,很用力地咧嘴對他猛笑。

    「妳笑成這樣,是要我拿錢賞妳嗎?」成震宇冷冷拋下一句侮辱,掉頭就走。

    洪玫瑰嘴角抽搐了兩下,左腳拚命踩住右腳,免得自己真的從他後背賞給他一腳,踢得他跌個狗吃屎!

    洪玫瑰抬頭看著奶奶「關愛」的眼神,她揉著發酸的雙頰,倏地往前大跨一步,硬是擠在成震宇旁邊與他並肩而行。

    「成震宇,你這人都不會笑嗎?」她陪著笑臉問道。

    「不會。」他凜著臉說道。

    洪玫瑰驀地伸手要呵他的癢。

    成震宇倏地在空中,攔截住她的手腕。

    他傾低身子,灼熱氣息吐到她的臉頰上,黝亮的黑眸直盯著她。

    洪玫瑰呼吸到他的呼吸,敏感地察覺到他的氣息。

    她的心臟速度開始變亂,她屏住呼吸,倒退一步,卻沒法子甩開他大掌的箝制。

    她這輩子從沒和一個男人這麼接近過!

    「不懂得自重的人,請出去。」成震宇瞪著她,口氣陰森地像是發自陰曹地府。

    洪玫瑰還在怔愣,他就已經把她的手腕狠狠地往旁邊一甩,讓她的身子也隨之狼狽地摔向一旁牆壁。

    她抿緊唇,仍然不服輸地瞪著他。

    這傢伙根本不能算個人嘛!他連基本尊重人的禮貌都沒有。就算是她不該逾矩,想呵他的癢。他對女生動手,就是差勁。

    洪玫瑰瞪著他冷凜無情的眼瞳,卻不小心打了個冷顫。

    「我是大人不計小人過,你懂吧。」她別過頭,冷哼一聲。

    成震宇沒忽略她的寒顫,他冷冷一笑,轉過身。還知道要怕他,算她還有腦袋。

    「吃飯了、吃飯了。」成辜美黛打著圓場,摟著洪玫瑰的手臂走到餐桌邊。

    洪玫瑰坐在成震宇對面,卻始終沒抬頭看他一眼。

    她發狠似地猛吃菜洩忿,而扒了幾口飯之後,她的精氣神慢慢地回復了正常。

    她幹麼怕成震宇啊,他又不是什麼妖魔鬼怪!

    如果他敢再惹她的話,她大不了就和他幹上一架,看看是誰厲害嘛!

    她昂起下巴瞪他一眼,和他的筷子同時進攻同一盤蔥爆豬肉。

    成震宇抽回筷子,擺明了不屑和她吃同一道菜。

    「玫瑰啊,妳新接的那組魔幻散文插畫,進行得如何?」成辜美黛打破沈默問道。

    「玫瑰……嗤。」成震宇再度冷笑出聲,並不客氣地把她又從頭打量了一回。

    「敢問眼前這位眉目酷似青衣小生梅蘭芳,美而不艷的貴公子成震宇,對我的名字有什麼指教嗎?」洪玫瑰洋洋得意地直戳他死穴。

    成震宇臉色一沈,雙唇抿成死緊──他決定把洪玫瑰當成隱形人!

    「玫瑰啊,妳自己的畫作也要維持進度啊,奶奶很喜歡妳那個魔法菜市場的故事,將來一定會好好捧場的。」成辜美黛對著她擠眉弄眼一番。

    洪玫瑰點點頭,給了奶奶一個微笑,代表她沒忘記她們的約定。

    即便她懷疑自己可能必須要在手臂上刻下「和成震宇交朋友」幾個大字,她才有法子時時刻刻提醒自己這回事。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成震宇倒是真的惹毛她了!她洪玫瑰從小到大,人緣好到可以去競選市議員,怎麼可以敗在他的手上呢?

    佛爭一炷香,人爭一口氣!

    她如果沒把成震宇這只沙豬,收入「朋友」囊袋裡,她就改名叫做「洪討厭」!

    「成震宇,我請你吃飯。」洪玫瑰抬頭看著成震宇,大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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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23 09:50:08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三章

    她要請他吃飯?

    成震宇吃飯的動作一停,他瞇起眼緊盯著她,慢條斯理地把飯咀嚼完畢之後,他的身子往後一退,靠緊椅背,以面試官進行面試般的紆尊降貴姿態問道:「妳為何要請我吃飯?」

    「因為我是敦親睦鄰的好人好事代表。」洪玫瑰努力維持住笑容的角度不要往下掉。

    「妳請我奶奶去吃飯就可以了。」

    「奶奶已經和這個社區的人很熟了,我是要帶你去認識一下環境。」

    「我幹麼要妳領著我去認識環境,我的方向概念比妳清楚,方圓百里有幾個醫療院所及警察單位,我也肯定比妳瞭解。」他可不想和她相處太久。所謂「近墨者黑」,做事欠考慮、行事粗魯這回事是會傳染的。

    「奶奶平常一個人在家,如果他的孫子友善又可愛,大家會更熱心地提供給她更多幫助喔。」要命喔,她幹麼為了約他出去而想借口啊。

    她實在是滿討厭他的!

    洪玫瑰瞪著成震宇面無表情的冷臉,她唇邊的笑意在抽搐,小臉上的黑眸也愈來愈陰沈,看起來就像是想把他拖到暗巷惡打一頓。

    「妳的意思是如果我惹人厭又不討喜,我奶奶走在路上就會被大家的不友善所排擠?嘖嘖,這是個什麼樣的社區啊。」他一挑眉,冷嘲熱諷地說道。

    「成震宇!」洪玫瑰瞪著他那挑得半天高的右眉,只想伸手拔光他的眉毛。

    「我怎麼樣?請指教。」他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你這個宇宙冷血不友善、機車外加嘴臭的外星人。」洪玫瑰狠狠瞪他一眼後,繼續埋頭苦吃。

    她要吃吃吃吃吃!最好把他給吃垮!

    成辜美黛看著洪玫瑰,頓時大笑出聲。

    成震宇則在笑聲中,繼續用他的餐,吃他的飯,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偶爾,洪玫瑰不小心抬頭,一看到他那張高傲面具,她就覺得消化不良。於是,她很快吃完了飯之後,便匆匆地跟奶奶告別。

    她再也不願意和他處在同一個空間裡了,不然,她會發狂拿刀砍人!

    只不過,洪玫瑰前腳剛走出門,成震宇便放下飯碗,等待著奶奶必然會來的教誨。

    「震宇啊……」成辜美黛喚道。

    「奶奶,有什麼事嗎?」成震宇認命地接下了話。

    「玫瑰的話一點也沒錯,就算是為了我,去多認識一下鄰居和社區,總也是件好事嘛。」成辜美黛好聲好氣地說道。

    「這種事我會自己處理,不需要她多事。」

    成辜美黛看著孫子臉上的漠然,她覺得有點無力。

    她端著湯碗,小口小口地喝著香菇雞湯。原來以為這兩個人之間的火花夠驚爆,至少有場好戲可以看,誰知道……

    看來,她必須使出那套她想了很久的「絕招」了。以她活到七十歲的功力,怎麼可能會拚不過她的孫子!

    「寶貝啊,難道你看不出來玫瑰對你別有用心嗎?」成辜美黨一臉無辜地看著他。

    「當然看得出來。她一反常態地對我示好,分明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嘛。」他冷哼一聲,一臉不以為然。

    「咦,你還沒發現她對你……唉呀,我還以為你是聰明人呢!」成辜美黛凝視了孫子一眼,又搖了搖頭。「玫瑰喜歡你啊!」

    洪玫瑰喜歡他!

    成震宇瞪大眼,像有兩根牙籤撐住他的眼皮,讓他的眼睛完全沒法子閉上。

    他推了下眼鏡,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

    不會吧?!那個活動力像牛,懶散地像豬的洪玫瑰,居然喜歡他?!

    敢情她在他面前那些耍嘴皮子的舉動,全都是為了要吸引他的注意嗎?拜託!這種小家子氣的舉動,她這種大剌剌的女人居然也做得出來。

    成震宇舀了一碗湯,唇角卻微微勾起。

    荒謬、可笑!不過,至少那丫頭挑人還算有品味啦。

    成辜美黨看著孫子若有所思的笑容,她試探性地問道:「那我幫你跟玫瑰約時間吃飯,飯後順道到社區走走。」

    「不用。」成震宇馬上搖頭,他不喜歡被人亂點鴛鴦譜的感覺。

    「為什麼不用?」

    「她喜歡我,可不表示我有閒情逸致願意陪她閒扯淡。她不是我的型,我也不可能會喜歡她。」成震宇斬釘截鐵地拒絕道。

    「你至少跟她出去一次,就當圓了她一個心願嘛,算奶奶拜託你吧……」成辜美黛低著頭,用很虛弱的聲音說道。

    成震宇看著佯裝得很可憐的奶奶,他抿緊唇,還能怎麼處理呢?

    「僅此一次,下不為例。」他板著臉說道。

    「我馬上打電話幫你約時間!明天星期六,不用上班正好。」

    成辜美黛從椅子一躍而起,精神奕奕地走向電話。

    成震宇眉頭一擰,做了一個和他冷硬外表完全不搭軋的表情──

    他翻白眼。

    奶奶牽紅線的動機未免太明顯了吧?!奶奶也不想想,洪玫瑰和他根本是南轅北轍,八輩子都湊不到一塊的人啊……

    他如果會喜歡上洪玫瑰,他就是精神有問題!

  

    落日時分,摻著淡橘的微溫光線灑在成震宇雕刻般的側臉上。

    怒意正沿著他擰皺的濃眉,滑向他緊蹙的眉宇,繼而滑過他冷凝的臉頰,最後終結在他不悅地抿起的薄唇問。

    「不像話!」瞪了對面的洪宅一眼,他第十次看著手錶──

    她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遲到十五分鐘!

    成震宇將雙臂交叉在胸前,修長雙腿已經做好了隨時走人的打算。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一連迭的「對不起」,隨著涼風撲來。

    洪玫瑰從她家門一躍而出,用跑百米的速度,衝過馬路,飛撲到他面前。

    「對不起,我趕稿到早上八點才睡,十分鐘前才爬起床。」她急忙解釋道。

    「看得出來。」

    成震宇看著她一身縐巴巴的上衣,和軍綠色休閒褲,他嚴重懷疑起奶奶對他說謊──

    她絕對不可能喜歡他吧!

    喜歡一個人會穿著夾腳拖鞋,臉上脂粉未施,頭髮像是稻草一樣地出場嗎?

    「要不要來一顆牛奶糖?」洪玫瑰從口袋裡掏出兩顆牛奶糖,獻寶似地遞到他面前。

    成震宇用看瘋子的眼神看她一眼。

    「不識貨的傢伙。不管你了,我先享用啦,我快餓死了!」洪玫瑰吃著牛奶糖,咬得喀啦喀啦作響的。

    牛奶糖的甜濃口味滲入咽喉裡,甜得讓她拚命地笑。

    她笑得真諂媚。成震宇不屑地別開了臉,嘴角嚴抿著。

    「妳今天的計劃是什麼?我們要先從哪一區先開始瞭解?預計什麼時候走完行程?」成震宇板著臉問。

    洪玫瑰的牛奶糖鼓在右頰邊,不能置信地瞪大眼睛盯著他。

    「哇靠,你一定要這麼嚴肅嗎?」她嘖嘖有聲地搖頭說道。

    「妳罵髒話。」他瞇眼瞪她。

    「那只是發語詞。」她不以為意地一聳肩。

    「女人不要嘴巴不乾不淨的。」不像話。

    「你再囉嗦一句『女人不能幹麼』之類的話,我就再罵十句更難聽的話送給你。」洪玫瑰雙手扠在腰上,眼睛瞠得圓滾滾地瞪他。「男人、女人一樣都是人!」

    「報上妳今天的計劃。」他不想和這種沒水準的傢伙吵架。

    「今天是星期六,所以沒有計劃。」雖然她的星期一到五也沒什麼計劃。「現在,本大爺的腳高興往哪邊走,就往哪邊介紹,本大爺如果累了,就是今晚結束的時間。」

    成震宇瞪著她吊兒郎當的樣子,他推了下眼鏡,深吸了一口氣。

    「不像話。」他的薄唇間乍然射出一道冷箭。

    「哪裡不像話?」聽不懂。

    成震宇霍地伸手將她額上那綹快扎到眼睛的髮絲,往她耳後一撩一塞。

    「妳從頭到腳都不像話!」成震宇聲調一揚,忍無可忍地開始教訓起人。「又是晚睡、又是遲到、又沒有好好地規劃時間,妳年紀輕輕就如此積弱不振,當然不像話!時間如果沒法子管理好,生活作息就不能正常,生活作息如果不正常,身體狀況怎麼有法子同時應付事業與生活。」

    洪玫瑰被他的巨雷轟到,還來不及反應什麼,他就已經又繼續對著她開炮了。

    「時間若是不能管理好,所有的事就只能擠在最後一刻才完成。萬一有意外呢?萬一成果不盡符合人意呢?妳這種態度,就連把事情處理得更完美的時間都沒有。」

    洪玫瑰頭昏眼花地看著他義正詞嚴的表情,她睡眠不足的腦子開始打結。

    「老天爺,你剛剛是在發表演說嗎?」她揉著太陽穴,不高興地說道。

    「我哪裡說錯了嗎?妳的黑眼圈加上工作到凌晨這件事,不正代表了妳的工作沒計劃嗎?」一看到她精神委靡的樣子,他就發火。

    像他這麼夙夜匪懈的人居然和她踩在同一塊土地上,真是讓人不痛快!

    「你說的是也沒錯啦,可是工作之外的誘惑很多、意外也很多啊……」她嘟著嘴咕噥了兩聲,卻馬上不服輸地反問道。「我就不信你的人生都沒有意外!」

    這回,成震宇沒接話,他逕自加快腳步往前走。

    「喂,你的人生沒有意外嗎?」她不死心地持續逼問道。

    「有。」成震宇停下腳步,回眸瞪著她,眸光像冰又似火。「我爸媽的過世,便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意外。」

    洪玫瑰咬住唇,感到一陣難過鑽心而入。

    她旋即衝到他面前,來個九十度大鞠躬。「對不起。」她誠心誠意地說道。

    「沒什麼好抱歉的,就是因為他們的去世讓我措手不及,所以我才會這麼專注於計劃執行一事。如果哪天我發生了什麼狀況,至少我身邊的一切,都可以在傷害最低的狀況下正常進行。」他寒漠地說著,剛硬輪廓上覆著一層冰,讓他原就冷戾的表情,更顯得不友善了。

    「你……不會連遺囑都寫好了吧?」她小聲地問道。

    「當然。」他腳步未停地繼續往前走,根本懶得看她一眼。「意外太多,我不能讓奶奶有遺憾。」

    「放心吧,如果你真有三長兩短,我會幫你照顧奶奶的。」洪玫瑰拍拍胸脯,大聲保證道。

    成震宇身子一僵,一股火氣直衝上喉問。

    「謝謝妳真摯的『祝福』。」他瞪向她,咬牙切齒地說道。

    洪玫瑰用力敲了下自己的腦袋,飛步向前,雙手大張擋住他的去路。

    「對不起啦,我烏鴉嘴,亂說話,你一看就是禍害遺千年的代表型人物,一定會長命百歲的啦!」她咧嘴笑,還戲謔地朝他眨眨眼。

    「妳給我閉嘴!」成震宇頰邊的肌肉抽搐了兩下,額上的青筋開始浮現。

    「唉喲,我剛才是開玩笑的嘛,你能不能有幽默感一點啊?」洪玫瑰用盡力氣對他微笑著,希望他的表情別老是那麼兇惡。「總而言之呢,你那麼在乎奶奶,你的念力一定會支持你,一直照顧奶奶到彼此都心滿意足的地步的。」

    「哼。」總算有句人話了。

    「現在,請大爺高抬貴腳,往這邊走──」洪玫瑰的手往右邊一舉,領著他走上社區公園的紅磚道。

    公園裡幾個散步的人與他們擦身而過時,全都友善地和玫瑰點頭、打招呼。

    成震宇始終板著臉,佯裝沒看見她與別人的熱絡。

    「每天都按照規矩行事,不累嗎?」她問。

    「我很快樂。」他說。

    洪玫瑰從他一絲不苟的髮型、一臉的嚴肅,打量到他那一副巨大黑框眼鏡,她一本正經地說道:「我真是一點都看不出來你很快樂。」

    「那不關妳的事。」她能不能閉嘴一分鐘?就算他當真沒想過自己是否快樂的問題,但他過得很安心,這樣還不夠嗎?

    「你說的也沒錯啦。反正,我今天的任務就是擔任導遊,帶領你四處吃喝玩樂。其他的事,我管不著,也不想管。」她皺皺鼻尖,一聳肩,可不想再自討沒趣了。

    等她今天帶他導覽過一輪社區的吃喝玩樂之後,她對成奶奶的要求,就算是仁至義盡了吧。

    從今而後,她和成震宇之間,便再也不會有任何私人瓜葛了。天知道,她對老古板及嘮叨這兩件事,都很過敏哩。

    「左邊有郵局,右邊有7-11和全家。全家旁邊的巷子有租書店,里長伯的家就在租書店隔壁。我們現在要去的小吃區,早上是傳統市場,中午過後,就會有小吃店開始營業。因為大多是老店,所以食物品質一流──」

    洪玫瑰腳步輕快地往前走,手指隨意往左指、向右揮,根本不管他有沒有注意聽或注意看。

    「玫瑰啊,今天跟男朋友出來玩喔!」一個騎腳踏車的灰髮阿伯,從他們身邊經過時,笑著拍拍玫瑰的肩。

    「不是啦,他不是我男……」洪玫瑰翻了個白眼,就差沒口吐白沫以示清白。

    「好好照顧玫瑰啊!」灰髮阿伯騎車呼嘯而過。

    成震宇臉色一陣青灰,馬上板著臉,拉開了與洪玫瑰的距離。

    「今天出來約會喔!」米店的老闆娘從店裡站出來攔路,目光完全黏在「玫瑰男友」身上。

    「不是……」洪玫瑰用力搖頭。

    「少年仔,算你有眼光,玫瑰這個孩子又乖又懂事,這一代年輕人找不到幾個像她這麼有禮貌的。」米店老闆娘熱絡地說道。

    成震宇臉色一陣黧黑,雙唇抿成一直線,完全不搭腔。

    「玫瑰啊……」

    他們才踏上小吃街的起點不到五分鐘,成震宇已經被誤認為是玫瑰的男朋友不下數十次了。

    「祝你們甜甜蜜蜜啊!」冷飲店老闆送了一杯冬瓜茶給洪玫瑰,上頭只插了一支吸管。

    「玫瑰啊──」又一聲問候冷不防地襲來。

    成震宇受不了,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往前狂奔了起來。他的腿長、腳程快,洪玫瑰像只風箏一樣地懸在他的手臂上,被拖著往前走。

    「成震宇,停!」洪玫瑰大吼出聲。

    成震宇依言停下了腳步,不過不是因為她的大吼,而是由於四下正好無人。

    「你跑那麼快幹麼?躲債喔。」洪玫瑰抽回自己的手,急忙檢查冬瓜茶有沒有灑光。

    「如果我們還要繼續今天的導覽,麻煩妳在身上掛一塊『我沒有男明友』的牌子,以免那些人干擾到我。」他倨傲地昂起下巴,驕慢地說道。

    「我才不要咧,那樣顯得我很沒身價。」洪玫瑰不理他,逕自咕嚕咕嚕地喝完了冬瓜茶。

    「啊──真好喝!」她張大嘴巴,發出一聲滿意的長歎。

    「妳穿成這副德行,又是一副男人婆模樣,別人會相信妳有男朋友,才是腦子有問題。」成震宇嘲笑的冷刀再度揮出。

    「玫瑰啊,妳什麼時候要結婚啊?」正好推著攤車經過的水果攤老闆爽朗地大聲說道。

    「他不是我男朋友啦!」洪玫瑰大聲地說完後,得意洋洋地反將成震宇一軍。「你看吧,我即使穿成這樣,大家還是會以為我有男朋友的。」

    「鬧劇演夠了吧,我們到底還要不要吃飯?」成震宇皺起眉頭,低聲一吼。

    光是想到那些路邊攤裡,可能會藏著多少細菌,他就已經很痛苦了,偏她還一個勁地聒噪煩人。

    「好啦,好啦,你這人真是一點耐心都沒有,開始進行美食之旅吧。這邊走──」她拉住他的大掌,轉入一條巷子裡。

    成震宇怔愣了下,還來不及甩開她可能有細菌的手,他就已經被拖著飛奔到公園邊的一棵大榕樹下了。

    洪玫瑰撇下他,逕自衝到豆花小攤前,大聲說道:「古伯伯,我要兩碗豆花!」

    「我不吃甜食。」正餐不吃,先吃甜點,簡直亂七八糟──跟她的外表完全一種德行。成震宇雙臂交叉在胸前,一臉的不合作。

    「偶爾吃一點甜食,死不了人啦。古伯伯的手工豆花,豆花細滑,糖蜜香濃,好吃到舌頭都會融化。」洪玫瑰眼睛發亮地晃回到成震宇身邊,推他到板凳上坐好。

    「真的好吃到連舌頭都會融化?」成震宇嚴肅地問道。

    「真的。」她擺出發誓的手勢。

    「古先生,請你給她兩倍份量的豆花,她的舌頭如果融化了,世界將會很安靜。」成震宇譏諷地說道。

    洪玫瑰呆住了,她看著他眼眸裡的戲謔,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唉喲,我的媽啊!」她捧腹大笑出聲,伸手去捶打他的肩。「你好樣的,馬上就學會冷削我了。」

    成震宇看著她的笑容,再次肯定洪玫瑰的腦子一定有問題,哪有人被諷刺,還笑得這麼樂不可支的。

    「豆花來了,快點吃──」她大喊出聲,嘴巴就此沒再合上了。

    成震宇看著她喜孜孜吃東西的模樣,他別開臉,很快地打量了下餐桌和碗盤的乾淨度後,繼而低頭吃了起來。

    他承認豆花比他想像的好吃,可她有必要開心地像是中了樂透頭獎一樣嗎?這女人是不是沒有煩惱啊?

    成震宇又看了她的眉飛色舞一眼,唇角卻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微微上揚了幾分。

    咦,空氣怎麼愈來愈稀薄了呢?成震宇放下空碗,長吸了口氣,抬頭一看。

    天啊!他們身邊什麼時候聚集了這麼大一群人啊?

    「咦……王伯伯、李媽媽、張大姊、朱奶奶……你們全站在這做什麼?」洪玫瑰張大眼,驚訝地發現「他們」又被人群包圍了。

    「玫瑰啊!」有人帶頭說話了。

    「他不是我男朋友,他是成奶奶的孫子成震宇啦。」洪玫瑰急忙先下手為強,免得成震宇又拉起她狂奔。

    「喔──」

    圍觀群眾圓眼瞪向成震宇,嘴巴全都統一變成O形嘴。

    成震宇擰起眉頭,懷疑自己突然變成了外星人。

    「唉喲,原來就是成奶奶那個梅蘭芳孫子喔。」

    「唉喲,怎麼戴了這麼一副黑拙大眼鏡?」

    「唉喲,長得根本就和照片完全不一樣嘛!」

    紛紛議論排山倒海地湧來,好奇者甚至想伸手摸上一把以確定成震宇的真實性。

    洪玫瑰看著成震宇扭曲的嘴角及抽搐的雙頰,她「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各位大爺大嫂,這位大哥臉皮很薄,煩請各位饒他一命吧。」洪玫瑰拱手作揖,向大家鞠躬。

    人潮慢慢散去。

    成震宇不發一語,板著臉瞪著矮桌上的空碗。

    「我要走了。」他掏錢付帳,起身就要往前走。

    「幹麼這麼彆扭,敦親睦鄰一下嘛。」她緊跟在他身邊,對著他擠眉弄眼了起來。「成奶奶當初把你那張照片拿出來時,可是艷驚全場呢!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對著你的照片眼睛發亮、口水直──」

    「妳很幸災樂禍,對嗎?」他瞇起眼,狠狠瞪她。

    「沒沒沒,你誤會了,我只是想奉勸你,不要那麼死板不知變通嘛。人啊,要懂得適應環境。有酒時就該把酒當歡,有左鄰右舍來讚歎你的美貌時,就該含笑接受……」

    成震宇停住腳步,低頭鎖住她的眼。「人要懂得適應環境,是吧?」他勾起唇角,冷冷一笑。

    「沒錯沒錯。」洪玫瑰用力點頭,等發現成震宇的笑容不對勁時,她已經來不及逃跑了。

    成震宇扯過她的手臂,把她往他的身前一扯。

    「成……成震宇──你、你想幹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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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洪玫瑰看著他鏡片下俊秀的冷眸,心跳再度加劇。

    他們挨得那麼近,近到她連他衣服上的松香味都聞得好清楚,近到她覺得呼吸困難。

    「我想,明天晚上請妳吃飯,好回報妳今晚的『招待』。」成震宇俯低身子,墨眸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

    洪玫瑰屏住呼吸,心臟驀地揪了下。

    這傢伙沒事幹麼長了這麼一對漂亮的眼眸啊!

    如果眼前對望的這一幕出現在她的插畫裡,一定是滿眼星光、身後撒滿小花似的畫法。但,她現在可是在現實裡啊……

    洪玫瑰紅著臉,別開眼,心跳很亂,只好拚命地深呼吸。

    成震宇看著她靜默時的側臉,意外地發現如果撇去她的粗魯舉止不談,單就她的五官來評論的話,她其實長得相當細緻。

    長長的洋娃娃睫毛,圓亮的眸,蜜般的肌膚、俏挺的鼻和粉色玫瑰般的櫻唇,偏偏就是表情太多了些,話也太多了些,一點都不像個女人。

    成震宇不以為然地抿了下唇,卻突然發現了她正在臉紅。

    嘿,敢情她真如奶奶所說的那般「喜歡」他?

    成震宇推了下眼鏡,更靠近她,也盯她盯得更專注了。

    洪玫瑰發現了他一瞬不瞬的注視,她更加不知所措,只好卯起來拚了命地深呼吸。

    嚇!

    她背轉過了身,成震宇的大掌按上了她的肩膀。

    洪玫瑰輕顫著,無助地仰望著他,緊張到只記得要用力大口呼吸。

    「女孩子呼吸不要那麼大聲。」成震宇教訓道。

    一股火氣直衝而上洪玫瑰的臉頰,她齜牙咧嘴地瞪著他。所有什麼滿眼星光、撒小花的場景,此時全都化成了兩道殺人厲光。

    「男人的呼吸比女人還大聲十倍啦,沙文豬!」她圓睜著眼,對他大吼出聲,才剛對他冒出芽的那一點喜歡,現在全都扔進太平洋了啦!

    「說話小聲一點。」成震宇命令道,認定她如果喜歡他才有鬼咧。

    「偏不要!」洪玫瑰發出一聲獅子吼,在他還摀著耳朵時,她就已經鼓著腮幫子,拋下他往前疾走了。

    「記得我明晚要請妳吃飯,晚上六點,在妳家門口──」成震宇在她身後涼涼地說道。

    他可不是那種善罷甘休的人,非要她明天把她剛才說的那些「死板不知變通」、「要懂得適應環境」那些話全吞回去。

    「我不去!」豬才跟他吃飯啦!

    「妳不敢?」他使出激將法。

    「我不敢個頭啦!六點,不見不散!」

    洪玫瑰沒好氣地對他怒吼出聲,當下便孩子氣地決定──

    她從現在開始到明晚為止,都要不吃不喝,以便明天晚上吃垮他。

   

    隔天晚上,成震宇把洪玫瑰帶到一間法國餐廳。

    法國餐廳金碧輝煌,有凡爾賽宮的氣勢。沒有事先預約,絕對沒有位置;沒有精心打扮過的人,也絕對不敢出現在這等場合。

    但是,餐廳老闆是成震宇的朋友,所以洪玫瑰特例被允許,即使她穿著很「驚人」,也仍然可以入場。

    是故,他們越過人潮走入餐廳,洪玫瑰的夾腳涼鞋踩得啪躂啪躂響,招來一堆白眼、冷抽氣聲與尖酸的批評。

    洪玫瑰死命掐著成震宇的手臂,硬是要挨在他身側走路。

    活該他被人知道他們是一起來的!

    她穿著鹹菜乾般的短褲和夾腳拖鞋,和他一身西裝筆挺相較之下,根本就是天差地別,活像是他從市場裡撿回來的棄兒一樣。

    洪玫瑰生著悶氣,低頭逃難般地走進餐廳裡,窩入角落位置。

    成震宇沒理會她,他逕自看著菜單,光是挑酒、選菜,就用掉了近半個小時。而洪玫瑰從頭到尾,都像個模範生般地將雙手擺在膝上,連動也不敢動一下。

    成震宇瞄她一眼,自在地往沙發上一倚。

    他平時嫌吃法國菜浪費時間,但他今天心情很好,硬是要拉著她一起耗鐘點,誰讓她昨天竟敢嘲笑他不懂得適應環境。

    「妳現在知道我昨天處在那堆陌生人之間的突兀感了吧。那與什麼『適應環境』的能力完全無關,純粹是個人習慣問題罷了。」成震宇撫著下顎,打量著她的怒容。

    「你真的非常、非常的小心眼。」她咬牙切齒地說道,眼冒怒火。「那我現在可以走了吧?」

    「如果妳想在眾目睽睽下奪門而出,再丟臉一次的話,我無所謂。」成震宇拿起水杯喝了口水,無所謂地看著她快要冒出火花的小臉。「既來之,則安之嘛,昨天妳不是拚命想告訴我這個道理嗎?」

    「我昨天是好心好意,你今天則是居心叵測!」她緊抓著桌沿,對他低吼出聲。

    成震宇望著她表情豐富的小臉,意外地發現,她發起火來眼眸竟晶亮得頗……可愛。

    「看什麼看!」洪玫瑰傾身向前,用足火力專心瞪他。

    成震宇一挑眉,心情很放鬆。

    雖然她的坦率,會讓他這種社會人覺得不可思議;雖然她的大而化之,會讓律己甚嚴的他覺得懶散,但……

    他發現自己並不是真的那麼討厭她。她很單純開朗,不會爾虞我詐,相處起來完全不用費心。

    事實上,他──很開心!

    「成震宇,你再盯著我看,當心我讓你難看!」她威脅道。

    「妳幹麼怕我看妳?」他想起奶奶說的「喜歡」,盯著她的眸光漸漸變濃了。

    洪玫瑰嚥了口口水,心跳停了一拍。

    「我怕什麼怕!我的氣勢要是擺出來,你就屁滾尿流了啦。」她故意撂下狠話,以掩飾她莫名的心跳紊亂。「你現在最好不要得罪我,否則我不敢保證,我待會兒是不是會一隻腳踩在沙發上大口喝酒、大口吃飯。」

    成震宇皺著眉,瞪著橫眉豎目的她。

    他想嚴肅地看著她,不料腦子裡卻一閃而過她單腳踩沙發的惡痞樣,忍不住低笑出聲來。

    他才一笑,微瞇的黑眸便驚人地性感了起來。

    洪玫瑰看得傻眼,忘了要掩飾她的驚艷,脫口便說:「你應該常笑的。你笑起來,還滿好看的。」

    「妳啊,長得也還算人模人樣,怎麼不好好打扮成女孩子該有的樣子呢?」成震宇禮尚往來地回送了一句。

    「唉喲,我們居然在互相誇獎耶,不如就把今天訂為『諂媚日』吧。」洪玫瑰二話不說,馬上坐到他旁邊的沙發,好和他培養感情。

    兩人靠得近,成震宇呼吸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玫瑰香味。真怪,一個這麼大剌剌的女人,不該有這麼女性化且讓人心動的氣味啊……

    「哇!要是你拿掉眼鏡,拜託,那些偶像明星沒一個抵得過你的俊美。嘖嘖嘖,你長得還真是細皮嫩肉到不行。」洪玫瑰伸手摸了他的臉一把,嘿嘿驚歎道。

    「妳再囉嗦一句試試看。」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掌,低聲威脅道。他最不喜歡別人拿他其實太白淨的面容開玩笑!

    「這樣國色天香的容貌,你怎麼捨得遮蓋在這種丑不啦嘰的大眼鏡之下呢?」洪玫瑰調侃得正樂,哪捨得打住。她伸出手刮刮他的下巴,故意露出垂涎的笑容。「這位小妞,大爺帶你去配眼鏡好不好?」

    「妳現在是在吃我豆腐?」玩火者,必自焚。

    「我沒法子啊,誰要你的皮膚比女人還白嫩。」她不怕死地繼續挑釁著。

    成震宇瞇起眼,伸手扣住她的後頸,直接吻住了她,原本只是想用唇堵住她那堆不中聽的話,沒想到──

    她的唇居然柔軟得不可思議!

    成震宇輕吮了下那比玫瑰花瓣還細緻的唇,又再吮了一下,忍不住眷戀上那片讓人驚歎的柔軟。

    洪玫瑰睜大眼,驚訝到忘了要呼吸,尤其是在他的舌尖親膩地滑入她的唇,探入她的唇側之時,她以為自己會被他嚇死。

    原來唇舌交纏,就是這種感覺啊……

    洪玫瑰的頭腦因為缺氧而暈沉沉,她忘了自己應該要推開他,只是傻呼呼地開始習慣了他的氣味、他的親暱。

    「打擾了,為兩位送上餐前酒──威士忌和基爾酒。基爾酒是以黑醋栗酒和白葡萄酒調製而成的。」服務生禮貌地站在桌邊介紹道。

    「嗯。」成震宇鬆開洪玫瑰,推了下眼鏡,佯裝鎮定地往沙發椅背一靠,讓服務生幫他們服務。

    洪玫瑰怔怔地看著眼前的酒杯,澄淨酒杯的倒影讓她看見自己嘴巴合不攏的傻樣。

    他……竟然、竟敢、膽敢吻她!

    洪玫瑰整個人驀地縮到沙發角落,不知所措地瞪著他。

    成震宇喝了一口酒,點了點頭,讓服務生退下。

    「在外頭用餐,坐要有坐相,不要像個棄兒一樣地坐在角落。」成震宇側頭教訓人。

    厚,他先造孽,還敢這麼理直氣壯喔。洪玫瑰彈跳起身,決定要叮得他滿頭包。

    「你沒事點酒幹麼?」先聲奪人,再加上懷疑的眼神,十足十的控訴姿態。

    「吃法國菜,搭配餐前酒、餐酒、餐後酒,是正常的事,妳想到哪裡去了?妳想我對妳幹麼?」成震宇拿著方杯,就著杯緣看著她的臉、她的唇……

    「你……沒禮貌!我一點都不想你對我幹麼!」洪玫瑰用力地揉著唇瓣,想佯裝成若無其事,可是臉卻不小心脹紅了。

    她灌了一口酒,趁著喉嚨在發熱時,她脫口問道:「你……你幹麼吻我?」

    「為了懲罰妳對我容貌的『胡言亂語』。」成震宇才說完,便不自在地輕咳了兩聲。

    該死的,他這輩子從沒覺得自己這麼像登徒子過。

    「或者,那個吻對妳來說並不構成懲罰,反倒還是種獎勵,對嗎?」成震宇推了下眼鏡,努力地想為自己找台階下。

    「你是在說外星語言嗎?我不懂你的意思。明明就是你先吻我的,我得到什麼鬼獎勵啊?沒天理,當賊的還喊抓賊喔。」她的食指控訴地直指到他的鼻子前。

    成震宇反掌握住她的手掌,盯緊她的眼。

    「妳喜歡我,不是嗎?」他單刀直入地說道。

    洪玫瑰瞪著他正經八百的眼神,倒抽了一口氣,眼睛睜得很大、很大。

    啊,原來那種心跳的感覺叫「喜歡」喔!他不說,她還真不知情咧。

    洪玫瑰皺起眉,雙臂交叉在胸前,陷入苦惱的沈思之中。

    好吧,就算她曾經對他意亂情迷過,可他幹麼一本正經地說得好像她暗戀他十八年了一樣。

    「喂,請問我有托夢告訴你『我喜歡你』嗎?」她才不信自己表現得那麼明顯咧。而且,她「喜歡」他的程度,還沒嚴重到要被他提出來「污名化」吧!

    「妳如果不喜歡我,幹麼躲在妳家窗簾後偷看我?幹麼還那麼熱心地要帶我做社區導覽?」成震宇雙臂交叉在胸前,很樂意幫她「釐清」真相。

    「如果我對面搬來一個七十歲老爺,基於敦親睦鄰立場,我也會帶他四處散步的,你少臭美了。」洪玫瑰雙手扠腰,尾音上揚八度。

    成震宇看著她一臉的老實,心下頓時百感交雜。

    看來,全是奶奶搞的把戲嘍。

    「咦,你幹麼那麼注意我的一舉一動,莫非你喜歡我嗎?」洪玫瑰興奮地盯著他逼問道。

    成震宇不給面子地翻了個白眼,口氣仍然不快。「我怎麼可能喜歡妳。是妳的行徑怪異,所以才引起我的注意的。」

    「喂,既然你不可能喜歡我,那幹麼那麼固執地認定我會喜歡你?」輸人不輸陣,她下巴一昂,撂下狠話。「我就算變成豬,也不會喜歡你的。」

    「我這人最沒法抗拒挑戰了。」

    成震宇一挑眉,嘴角一勾。

    洪玫瑰胸口一窒,還來不及抗議之前,她的唇又再度被人佔據了。

    她這回是記得要呼吸了,可當她的呼吸都是他的松香味時,她的心跳根本就不歸她管嘛。

    她急了,不知所措了,伸出拳頭「咚」地一聲打向他的頭。

    成震宇的吻倏然靜止。他皺著眉,抬起臉,覺得頭有點昏。

    「妳──」會不會打得太用力了。

    「成震宇,我警告你──你如果再吻我的話,我就叫奶奶要你娶我!」洪玫瑰氣急敗壞地大吼大叫著,忙著要掩飾她的害羞。

    整間餐廳突然安靜了下來,只剩她的聲音在室內迴響著。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到了他們所坐的那處安靜角落。

    「天啊!」洪玫瑰的臉「咚」地一聲垂撞到桌面上,整張臉紅到可以噴火。

    成震宇抿著唇,卻控制不住笑意,健碩的肩膀陷入了瘋狂的抖動狀況中,他笑到甚至眼泛淚光。

    要命喔,這傢伙怎麼這麼讓人發噱啊?!

    他對她,好像越來越感興趣了。

    「好了,最多我們以後別再來這家餐廳就是了,妳想幹麼就幹麼吧。」成震宇笑畢,整肅了一下臉部表情之後,正經地安慰著她。

    「真的可以想幹麼就幹麼?」她從指縫裡露出一隻眼睛來。

    「真的。」

    「可以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她露出上半張臉龐來。

    「妳想都別想,基本吃飯禮儀還是要有。」成震宇馬上端正臉色,瞪她一眼。

    「騙子!那還說什麼『我想幹麼就幹麼』。」在確定週遭已經沒有竊竊私語的聲音之後,她不客氣地對他低吼道。「都是你啦,我明明就不適合這種場合,你還故意帶我來,你會遭天譴的。」

    「朋友都是從互相了解開始的。現在,我知道妳完全不適合法國餐廳了,這不也是一樁好事嗎?」他輕描淡寫地說道。

    「朋友耶?!我有沒有聽錯啊……」洪玫瑰睜著眼,一臉滑稽地對著他擠眉弄眼了起來。「偉大的螺絲大亨成震宇居然要和我當朋友耶!」

    「我開始後悔了。」成震宇盯著她的唇,腦中閃過的念頭卻一點也不單純。

    「不准你後悔!喂,快點端起你的酒杯,來為朋友乾杯。」洪玫瑰聲量洪亮地命令道。

    反正,以後不會來這間餐廳了,那就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真的只當朋友嗎?」成震宇的黑眸炯炯地盯著她,看得她別開了臉。

    「不然你是要跟我求婚不成喔。朋友就朋友啦,你少囉嗦啦。」她現在要自我催眠,告訴自己那兩次的親吻只是他「情不自禁」,或是他「存心挑釁」。她還要出國留學,沒有搞兩地相思的本錢。

    「干懷!」洪玫瑰大喝一聲,拿起水晶酒懷用力地撞上他的。

    成震宇還來不及阻止,「啪」地一聲,以精緻聞名世界的巴卡第水晶杯在瞬間碎成片片。

    洪玫瑰拿著碎掉的酒杯,下巴面臨著即將脫臼的危機。

    她大大的圓眸含著一泡可憐的淚水,可她的臉頰卻處於顏面神經失調的抽搐狀態中。

    這一回,成震宇失控地拍著桌子,爆笑出聲。

    見鬼了!這個女人還能再丟臉到什麼程度啊,還真是讓人期待啊!

    洪玫瑰瞪著身邊那個笑到人仰馬翻,眉眼彎彎、神情矍然,已經不像老古板,卻像個瘋子的成震宇。

    她拿起白色餐巾布,直接蓋住她自己的臉。

    媽的,能不能讓她就此安樂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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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23 09:50:37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五章

    那一餐之後,他們開始有了點朋友的樣子。

    雖然,成震宇仍然認為洪玫瑰是個大麻煩,不過,既然她和奶奶的交情那麼好,而他又不小心吻了她,而且還吻得有那麼一丁點感覺,他便認為他至少該對她負一些道義上的責任。

    他至少可以讓她的日常生活變得有建設性一些。

    也許,哪天當她被調教得像話一點時,他可以考慮讓她加入候選女友的名單中,她現在還是處於他的觀察期。

    橫豎,這幾個月公司頗忙,他們的狀況維持在「朋友」範圍內,也比較不會讓他分心。

    成震宇走下車,並沒有發現他的唇角已經不再是嚴肅地抿成一直線了。

    屋內的燈光是亮的。

    所以,他猜想小傢伙現在八成正賴在沙發看漫畫吧!她現在已經是他們家晚餐的必備人選了。

    洪玫瑰的爸媽一年中有十個月的時間都待在大陸工廠,家中經常鬧空城,據他所知,洪玫瑰已經開始交伙食費給奶奶了。還不賴,算那丫頭還懂得一些基本待人接物的禮貌。

    「我回來了。」成震宇打開大門,果不其然──

    洪玫瑰正穿著短褲偎在沙發裡,背靠著抱枕,兩腿掛在沙發扶手上晃啊晃地。

    「哈囉,歡迎回家。」洪玫瑰從漫畫《日出處天子》裡,勉強抬頭瞄他一眼。「奶奶去洗頭了,我半個小時後會去接她。」

    言畢,她的臉又埋回漫畫裡,進入了廄戶王子揪心地愛著蘇我毛人的強烈無助狀態中。無論看幾次,廄戶王子的孤單都還是很讓人刻骨銘心。

    成震宇站在原地,看了她整整一分鐘,她連眉頭都沒抬一下。

    「洪玫瑰,妳坐有坐相一點。」成震宇不爽地把她的腿拽下沙發扶手,劈頭教訓道:「女孩子家蹺著二郎腿,癱在沙發上像什麼話!妳的腰斷掉了嗎?坐直一點。」

    洪玫瑰被罵,緩緩把脊椎移動挺直十五度,眼睛卻還盯在漫畫上。

    廄戶王子之所以行事如此偏激,就是因為缺乏愛啊,蘇我毛人怎麼不懂呢!同性又怎麼樣,不都是人嗎?嗚……

    「一天到晚看漫畫,也不知道要把正事好好做一做,每次都是事到臨頭了,才在那邊趕稿,這樣像話嗎……」成震宇坐到她身邊,倏地把漫畫從她的手中抽離。

    「我的廄戶王子啊!」洪玫瑰飛撲向他,目標是為了要搶回漫畫。

    她攀著他的身子,左右翻滾了幾次,上下跳動了數回,漫畫沒搶回來,卻吃了他不少「豆腐」。

    成震宇的胸膛劇烈起伏著,因為她淡淡的玫瑰香,還有她胡亂拂動的小手──很擾人咧!

    「一個女孩子,坐沒坐相、站沒站相──」成震宇扣住她肩膀,阻止了她的所有舉動。

    「成震宇──」洪玫瑰突然一手擋在他的胸前,嚴肅地板起臉,定定凝視著他。

    成震宇心跳停了一拍。

    「我認為我們的關係,應該有所改變了。」她說得很認真,淡眉也因之而擰了起來。

    「妳……什麼意思?」他屏住呼吸,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我認為我應該認你當乾爹。」洪玫瑰不以為然地癟了下唇,朝他吐吐舌頭。「你比我爸還囉嗦。」

    「洪玫瑰──」成震宇聲音一沈,伸手賞了她的頭一顆爆粟!

    「很痛耶!今天人家生日,你還打我,我實在是有夠苦命喔!」洪玫瑰直接抓起他的手放到頭上,意思是要他幫忙揉一揉。

    是他打的,他該負責。

    「妳今天生日,怎麼不早說。」成震宇不客氣地揉著她那頭永遠亂七八糟的髮絲。

    「拜託,我這幾個月,天天來你們家受兩位大德供養晚餐,怎麼敢再厚著臉皮要生日禮物。」她的頭皮好幸福喔,他的手掌又厚又溫暖呢!

    洪玫瑰偏斜著身子,倚著他的大掌,滿足地歎氣了一聲。

    「妳想要什麼生日禮物,我送妳。」他柔聲說道。

    「不用啦!」洪玫瑰驀地睜大眼睛,笑到合不攏嘴。「真的不用啦!呵呵……真的不用啦……」

    「妳可以演得再口是心非一點。在我能力範圍之內,什麼都可以要求。」

    「哇!哇!」洪玫瑰拊掌大樂,繞著他打轉。

    成震宇望著勾著他手腕、笑得合不攏嘴的洪玫瑰,心窩一暖。他頭一回知道寵人這回事,原來也會上癮哪!

    「既然大哥恩准了我的所有要求,那麼──你現在去換泳裝,拍個性感沙龍照來瞧瞧。」洪玫瑰雙手扠腰,頤指氣使地命令道。

    「妳找死。」他好笑又好氣地拽過她的身子,想揍揍這個不知死活的小鬼。偏偏,他手一舉起來,就愣住了。

    要打她哪裡?難道要打她看起來圓翹有彈性的臀部不成?成震宇皺起眉,定住了所有動作。

    「哈哈,不能打。男女授受不親,對不對?」洪玫瑰隨著他的視線一瞧,很囂張地扭了兩下屁股。

    成震宇冷哼一聲,用指關節敲了下她的頭。在她悶哼一聲時,他俯低身子扣住她的下顎,滿意地聽到她倒抽一口氣的聲音。

    「生日快樂。」他的氣息吐在她的唇上,他的大掌覆在她的臀部之上。

    洪玫瑰耳根發紅,不敢看他,眼皮無力地輕輕落下了。

    成震宇也就順理成章地再度覆上她的唇。

    啊,久違的柔軟櫻唇哪……

    成震宇滿足得幾乎想在她的唇上歎息了。

    他品嚐著她細緻的唇瓣,覺得自己吻上了最柔嫩的玫瑰花瓣,讓他些許的力道都捨不得落下。輕柔地吮吻著她的唇瓣,直到他克制不住想要她的狂野,放肆的唇舌霸氣地探索入她唇間,撫摸過她每一寸的柔軟,直到她的嬌喘讓他回過神來……

    成震宇抬起頭,拇指滑過她的細柔下顎,眼神如火。

    他不想再玩自欺欺人的把戲了,他對她的興趣,早超過觀察期,她再頑劣,他反正是看對眼了,沒得選擇了。

    「怎麼?舌頭被貓叼走了?」他低語,揶揄著她,口氣卻是難得的溫柔。

    「才沒有!我是在想我要什麼生日禮物啦。」洪玫瑰捧著發紅的腮幫子,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

    他怎麼又突然吻人呢?

    她一直很努力地不讓自己回想到他的吻,因為她四個月後就要出國留學了,現在實在是沒法子對他「負責」嘛。她以為只要裝傻,就可以繼續相安無事下去哪!

    「想要什麼生日禮物?」他摟過她的肩,熟稔地像是這樣的動作已經做了幾百遍一樣。

    「你……你……」洪玫瑰心慌意亂,臉紅耳赤,只得手忙腳亂地推開他。

    「有話要告訴我嗎?」成震宇推了下黑框大眼鏡,往前靠近她一步。

    「你──你去換一副眼鏡,當成我的生日禮物好了!」她脫口說道。

    「妳說什麼?」她腦子有問題嗎?

    「你讓我陪你去換一副眼鏡,讓我看得賞心悅目一些啦!你這副古板樣子,害我都不敢跟你開玩笑。」她的話說得又快又急,生怕一旦閉上嘴,氣氛又會開始陷入曖昧。

    「妳會不敢跟我開玩笑?哈!」成震宇一挑眉,嗤笑一聲。

    「反正,你剛才答應要送我生日禮物,不准食言,聽見沒!」洪玫瑰雙手扠腰,擺出一副凶神惡煞狀。

    「女人說話不要這麼橫行霸道。」

    「又是女人不能怎麼樣、怎麼樣,你能不能換句台詞啊?」洪玫瑰眼睛一瞇,惱火了起來。

    他就那麼想看女人溫柔說話,是吧!

    那她就演給他看,鐵定能噁心到他看不下去,下跪向她求饒──洪玫瑰在心裡冷哼道。

    「求求你送人家生日禮物嘛,好不好?震宇大哥──」洪玫瑰緩緩眨著眼,聲音軟綿綿,雙手合十,小嘴可人地微微嘟起,卯勁擺出全套撒嬌狀。

    成震宇全身僵直地瞪著她鮮紅的小嘴,嗄聲命令道:「收起妳的章魚嘴。」

    「不!除非你答應去配眼鏡。」她愈嘟愈起勁,嘴唇幾乎快碰到鼻尖。

    「妳的嘴巴再嘟尖一點,我會認為妳是存心要勾引我吻妳。」他瞇起眼,肩膀輕動了下。

    「不不不!」洪玫瑰蓋住嘴巴,眼睛防備地瞪著他,嘴巴卻還是忍不住要挑釁。「沒想到你居然對章魚有興趣。」

    「我會讓妳知道我對什麼感興趣。」成震宇鎖住她的眼,慢慢地走向她。

    今天如果不讓她學到教訓,他就不是男人。

    成震宇的深眸閃著焰光,高大身形如豹般地朝著她前進。

    洪玫瑰看著他的步步逼近,心臟差點麻痺。

    救命啊!這男人不是老古板嗎?怎麼調情眼神這麼讓人小鹿亂撞啊。

    「喂,你不要再靠近我了!」洪玫瑰趕在他的大掌捕捉住人之前,跳到沙發後邊。「否則,要是我以為你對我感興趣,你就倒大楣了喔。」

    「若是我真的對妳感興趣,那又如何?」成震宇繞過沙發,好整以暇地繼續朝她前進。

    這個傻丫頭,他如果不是對她感興趣,怎麼可能吻她。

    「反正……你……你……」洪玫瑰傻眼,一時詞窮,咚咚咚地直往後退。

    他推了下眼鏡,繼續逼近。

    「反正──你趕快去配一副小一點的眼鏡就對了。你戴著眼鏡吻人時,都撞得我很痛!」她緊張地脫口說道。

    呃,她這樣說對嗎?洪玫瑰抓著頭髮,感覺她的耳朵再度開始發熱。

    「妳現在是在『未雨綢繆』嗎?」成震宇倏地伸手,扣住了她的纖腰。

    兩人的身子牢牢相貼著,彼此都輕顫了下。

    「我國文程度差,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啦!」她脹紅了臉,摀著耳朵,大聲說道。

    成震宇一挑眉,黑眸睨著她瞧。

    「這樣子總算像個女孩子了……」他傾身低語,以指尖劃過她溫熱的肌膚。

    洪玫瑰身子一顫,卻是馬上鼓起雙頰,咧癟雙唇,學起變色龍的醜臉,對他猛吐著舌頭。

    「妳──」成震宇抓著她的下巴,惱火地低喝道。

    「我回來了。」成辜美黛推開大門,走了進來。「美容院小弟騎他的重型機車,送我回來的……」成辜美黛定格在原地,下巴當場沒法子合攏。

    成震宇、洪玫瑰各自後退三步,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氣氛非常濃厚。

    「奶奶可以開始訂喜餅了嗎?」成辜美黛咧嘴一笑。

    「奶奶!」

    兩個人異口同聲地出聲抗議。

    「有!」成辜美黛笑嘻嘻地舉手答數,左看看孫子黧黑的側臉,右瞧瞧洪玫瑰羞答答的紅臉蛋──這對冤家怎麼看怎麼適合啦!

    「我們只是朋友啦。」洪玫瑰大聲說道,急得直跳腳。

    「奶奶,今天是她生日。」成震宇技高一籌,巧妙地避開了話題,免得待會真的被逼著訂下婚期。

    「唉喲,妳怎麼不早說呢!想要什麼生日禮物?」成辜美黛拉著她的手,笑咪咪地問道。

    「我已經跟他要了……」洪玫瑰話還沒說完,就又急著回頭跟成震宇確認。「喂,你不准反悔喔。」

    「我明天再約時間。」成震宇瞪她一眼,不想這麼快稱她的心。

    「耶!」洪玫瑰飛奔到奶奶身邊,忙著想分享她的勝利戰果。「奶奶,恭喜妳喲,離妳要抱孫子的日子不遠了。」

    「什麼?!」成辜美黛睜大眼,旋即眉飛色舞地大笑三聲。「沒想到妳這丫頭這麼大膽,生日禮物竟然是要我們成震宇以身相許喔……」

    「奶奶,我沒有啦!」羞愧火山噗地一聲全面爆發!洪玫瑰的臉龐、脖子、耳朵、所有裸露在外的肌膚全都飛紅一片。

    要命喲,她的形象就這麼差喔,奶奶怎麼可以以為她要強上成震宇啦!

    洪玫瑰蹲到地上,把臉埋進雙膝之間。

    「玫瑰,做得好、做得好!」成辜美黛彎身拍拍她的肩。「要不要奶奶幫你們訂房間?」

    洪玫瑰悶哼了一聲,準備開始挖地洞。

    成震宇一挑眉,唇角微揚了起來。

    這丫頭的想法天馬行空,說話跳來跳去的,難怪會惹人誤會,不過……奶奶所以為的那份禮物,他倒也不反對就是了。

    成震宇推了下眼鏡,眸光變深了。

    「奶奶,玫瑰的意思是說,如果我依她之意去配了新眼鏡,就會有女人看上我,然後我很快就會如妳所願地結婚生子了。」成震宇沈穩地說道。

    「怎麼會是這樣嘛……」成辜美黛失望地長歎了一聲。

    「嘿,你怎麼懂得我要說什麼?」洪玫瑰抬眸,好奇地問道。

    「我向來聰明過人。」成震宇眉眼間漾著淡淡笑意,深深看她一眼。

    洪玫瑰看著他的笑容,倏地別開了眼。完了,她現在一看到他,就會胡思亂想啦!

    誰要他沒事亂吻她嘛!他們之間,現在究竟算什麼呢?

    等他們單獨去配眼鏡時,她一定要好好質問他。

    洪玫瑰煩惱地扯著頭髮,一路忘我地自顧自踱進洗手間裡。

    拜託,千萬別讓他喜歡她,她還要到紐約進修一年,現在哪有本錢談戀愛啊……

    洪玫瑰打開水龍頭,拚命地潑自己冷水。

    可她對他的動心,又該如何是好呢!

   

    「媽啊!」

    「老天爺!」

    「媽媽咪呀!」

    眼鏡店內,洪玫瑰繞著成震宇團團轉,尖叫聲音此起彼落個不停。

    「妳給我閉嘴,吵死人了。」成震宇拉了下洪玫瑰的耳朵,板起臉教訓她。

    說老實話,此時整間眼鏡店裡沒人注意洪玫瑰,因為所有人的焦點全都集中在成震宇臉上。

    成震宇剛換去了那副遮住他大半臉龐的黑框眼鏡,改戴了一副銀邊細框玳瑁牛角腳架眼鏡,鼻尖頓時高挺了不少,英挺的輪廓也因此更顯爽朗。更驚人的是那雙黑眸,少了灰黯的黑色鏡框,竟奇異地熠熠發亮了起來……

    這張俊挺臉龐,隨便一個回眸,都是要讓人心跳加速的。

    「沒想到,一副眼鏡竟能達到這種整型的效果。你帥得不得了,比裴勇俊還讓人流口水。」洪玫瑰捧著他的臉,左看右看就是百看不膩。

    成震宇皺著眉,卻沒有阻止洪玫瑰的舉動。對於她這種沒大沒小,又愛亂摸、亂碰人的壞毛病,他已經很習慣了。

    「如果他改配隱形眼鏡的話,效果一定會更好。」店員如癡如醉地看著他英俊的臉龐。

    成震宇皺了下眉頭,避開那太明目張膽的愛慕。當初會配那副黑框大眼鏡,一來是因為鏡片大而實用,二來則是因為他痛恨被人這樣盯著瞧。

    「成震宇,我好想幫你拍照登在報紙頭條喔。」洪玫瑰用手肘撞了下他,笑嘻嘻地說道。

    「回家了。」成震宇瞄她一眼,淡淡說道。

    「拜拜。」洪玫瑰起身,朝店員揮揮手。

    「拜拜,有空再帶妳男朋友過來喔。」店員說道,媚眼汪汪地盯著成震宇。

    洪玫瑰已經懶得去反駁「他不是我男朋友」這事了,只是假裝沒聽見。

    成震宇走在她身側,幫她拉開了大門。

    兩人才一起坐進車子裡,洪玫瑰馬上開始邀功。

    「老古板,看在我幫你改頭換面的分上,你要不要誇獎我幾句啊?」她傾身向他,雀躍地笑出一口白牙,拍拍他的肩膀。

    「靠得這麼近,是想想試試看戴新眼鏡接吻時,會不會撞痛妳嗎?」他握住她的下巴,目光炯亮地盯著她。

    洪玫瑰感覺到耳朵在發熱,她很快地偷瞄他一眼。不論如何,總是要問個清楚,她才知道下一步要怎麼走吧。

    她垂眸,小聲地問道:「成、震、宇……我們這樣……算不算在交往啊?」說完,她臉頰上的辣紅一路蔓延到肩頸。

    成震宇沒遺漏她的羞澀嬌美,他輕薄的雙唇微揚出笑意,真喜歡她這般欲語還休的模樣。

    「妳希望我對妳提出正式交往的要求嗎?」成震宇將她的雙腕攏握在兩掌之間,嚴肅地問道。

    「哇靠──」洪玫瑰眉頭一挑,「噗」地一聲咧嘴笑了出來。「你能不能浪漫一點啊?我們現在不是在談公事耶!」

    「不要罵粗話。」他皺眉,瞪她一眼。

    「不要教訓人,我們現在是在談戀愛。」她不以為然地回嘴一句。

    「談戀愛,是吧──」成震宇低哼了一聲,把她的身子往前一扯,用唇覆住了她的。

    他的吻深入她的唇間,這一次她只是呼吸輕顫了,而不是嚇到完全僵直了。

    洪玫瑰發現她喜歡他的吻,帶點霸道,可又性感地讓人無法拒絕。

    她順著他的呼吸,怯怯地用他的方式回應著他,完全不知道自己青澀的反應,更讓人為之瘋狂。

    他的唇沿著她的頸間滑下,指尖探入了她衣服下襬,撫摸上她細滑的腰間。

    「呵呵……嘻……會癢……」她淺笑出聲,卻仍然緊閉著眼。

    成震宇抬頭看著她──小傢伙睫毛輕顫著,雙唇紅潤,模樣比平常更顯得孩子氣,卻也更可愛了。

    她先睜開一隻眼,偷瞄他一秒,確定他不會再吻人之後,便「唰」地睜開了雙眼。

    「哇!想不到你的吻技竟然如此高明了得。」洪玫瑰吐吐舌頭,咧著嘴笑。

    成震宇無奈地睨她一眼。這丫頭,總歸就是沒個女人樣,連含蓄都不會!

    「沒想到妳的經驗竟然豐富到可以比較我和別人的吻技,我還以為妳的初吻對象是我。」他凝眸注視著她,唇角微漾著笑。

    「是啦、是啦!」她辣紅了臉,用手去擋他的眼神。「你幹麼那樣看我,沒經驗難道很可恥嗎?」

    成震宇搖頭,沒說話,只是笑。

    「成震宇,你吻我的時候都在想什麼?」她好奇地追問著。

    這是什麼問題?他吻她的時候熱血沸騰都來不及了,哪還有空想什麼?成震宇一挑眉,更想笑了。

    「說嘛。」她想知道是不是只有她一個人腦袋空白。

    「我在想我們什麼時候要訂婚。」他說。

    嚇!洪玫瑰身子往後一縮,雙眼睜得足足是平時的兩倍大。完了,她一時意亂情迷,就忘記了她的未來可不能亂許啊!

    「你說真的還是假的?」她可以白眼一翻,直接昏倒嗎?

    「戀愛原本就是以結婚為前提,所進行的一種交往,妳幹麼那麼緊張?難道妳把戀愛當成隨便玩玩的遊戲?」成震宇雙唇不高興地一抿,大掌扣住她下斷後移的頸子,把她拖到他面前。

    「天啊,你該不會連接下來要生幾個小孩,都要開始討論了吧?我們才剛開始交往,你不要給我這麼多壓力啦!」洪玫瑰拍著胸口,一副驚惶失措模樣。

    成震宇沒接話,因為他確實是認為他接下來的人生目標要重新計劃了。

    結婚生子,原本是他三年後的藍圖啊。

    他從不曾在感情上有過這般的衝勁,他以為自己的熱情只會出現在事業與工作問,可他卻偏偏遇上了她……

    「這位大爺,你難道不知道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嗎?」洪玫瑰見他不吭聲,連忙再發言,生怕這位老古板下一刻就拖她去公證。

    「就因為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所以才要不停地更正計劃。不過──」看出她的過度緊張,成震宇傾身在她的唇上輕啄了一下。「我喜歡這一回的變化。」

    洪玫瑰心下一喜,頓時偷笑出聲,縱身住他的方向一躍──

    「唉喲!」

    洪玫瑰的腰撞到排檔,痛得她驚叫出聲,淚水在眼眶裡打著轉。

    「妳啊!」成震宇大笑出聲,眼睛笑得水亮無比,大掌卻溫柔地撫摸過她撞痛的地方。「什麼時候才學會不莽撞啊……」

    洪玫瑰仰頭看著他,驀然把頭埋入他的胸前。

    「怎麼了?」

    洪玫瑰搖頭,不敢開口。生平第一次,她開始覺得自己的莽撞「罪大惡極」。

    她知道她應該馬上該開口跟他明說,她四個月後準備去紐約留學的事情,她想,他這人這麼一板一眼,一定很介意這種分離的。

    可是,若她現在說出口「留學」二字,是不是他們才萌芽的戀愛就要被消滅了呢?

    她……捨不得哪!

    洪玫瑰抱他抱得牢牢的,靠他靠得更緊了。

    「怎麼了?」成震宇皺著眉,心裡閃過一陣不安。

    「沒事,我只想快點告訴奶奶,我們在交往了。」洪玫瑰抬頭,努力笑得很用力。沒錯,她得快點沖同家去找奶奶商量!

    「奶奶一定會很高興的。」成震宇淡淡微笑著,側身幫她繫上了安全帶。

    他何其有幸,能擁有一個和奶奶相談甚歡的女友。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他甚至希望可以在這三個月內和她訂婚,奶奶年紀大了,一直很樂於看到他早日結婚成家的。

    洪玫瑰偷瞄他正經的側臉,心有不安地絞著手指。唉喲喂啊,如果他知道她即將要去留學,他會抓狂吧。

    心思各異的兩人,各自坐在車子兩端,聽著CD播放出的戀愛歌曲,朝著前方繼續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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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23 09:51:14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六章

    戀人太古板,有時候實在很氣人。不過,戀愛還是讓人很甜蜜。

    有秘密的戀愛,因為內疚、因為不安,因而更加依戀,更加地甜蜜了。

    洪玫瑰變得很喜歡黏著成震宇。

    他習慣在晚餐後工作、看資料,她則是搬來了自己的漫畫書和繪圖本,堅持要待在他身邊。

    平時如此,星期六、日當然更不例外。

    星期六,午後兩點,成辜美黛午睡中。

    洪玫瑰拎來了零食、漫畫,賴著成震宇一起進了書房。他坐在沙發上看雜誌,她則躺在他的大腿上看漫畫,可漫畫裡畫了什麼,她完全都不知道。

    因為她剛收到紐約插畫學校的入學注意通知,因為她正全心地記掛著待會兒要如何告訴他,她即將要出國留學一事。

    和成震宇剛交往時,她早已偷偷告知奶奶,她即將要出國留學一事。

    奶奶認為與其把「留學」這事擱著不說,不如先給他一點心理準備,好讓他有時間好好計劃。可她總覺得應該在感情狀況更穩定了之後,再告訴他真相,他才會比較認真考慮為她「守節」一年之事。

    好吧,真正的重點其實是──

    洪玫瑰承認她超級孬,每次一看到成震宇認真的黑眸,她便什麼話也說不出口了。所以,才會一拖拖了好幾個月,話卻還是沒有說出口。

    洪玫瑰的眼睛從漫畫上移開,飄到他蹙眉專心看書的臉龐上。

    「怎麼在歎氣呢?」成震宇側過臉,對上她憂愁的眼。

    洪玫瑰「啪」地一聲用漫畫蓋住嘴巴,露出一雙不知所措的眼睛。

    「有什麼事要說嗎?」成震宇把他的雜誌擺到一旁,也拿開她蓋住臉龐的漫畫,以便盯緊她憂鬱的小臉。

    她有心事。這一個月來她經常若有所思地在她以為他沒注意時,對著他發愣。他必須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人家就不能含情脈脈看著你喔,幹麼一定要逼我說話啊?」洪玫瑰躲開他的目光,故意賴皮地躺回他的大腿上,嘟著嘴命令道:「成震宇,給我一塊哈蜜瓜吧。」她用頭頂了下他,張大嘴巴等待著。

    「妳沒說『請』。」他拿叉子叉了一塊哈蜜瓜,舉在半空中。

    「『請』餵吃我一塊哈蜜瓜。」她嚥了口口水。

    「不准躺著吃東西。」成震宇敲了下她的額頭,自個兒吃掉了哈蜜瓜。

    洪玫瑰朝他吐舌頭,乾脆溜下他的大腿,跪坐在桌子前,端起水果盤大吃特吃了起來。

    要說嗎?

    能不說嗎?

    她下個月就要出國了啊……

    洪玫瑰食不下嚥地吞下哈蜜瓜,忍不住又皺起了眉。

    「妳看漫畫足足看了一個小時,該起來動一動了,這樣比較健康,平常工作時也一樣,知道嗎?」他用指尖梳理著她後腦勺凌亂的髮絲。

    她頭髮長了,拂在肩頭上,與她走路姿態一樣地蹦蹦跳跳著,很惹人喜歡。

    「誰讓你的大腿結實有彈性,看書、睡覺兩相宜呢?」她才正視了他的眼睛一秒鐘,馬上又移開了目光,用力塞了一口哈蜜瓜,含糊不清地說道:「還有啊,你怎麼這麼厲害,可以把水果切得這麼工整,正好是一口大小呢?」慘,她真的說不出口啦!

    「切水果這種簡單的事,只要用心,誰都可以做到。」成震宇望著她迴避的眼神,他瞇起眼,雙臂交叉在胸前,決定和她耗下去,他倒要看看她還能佯若無事多久。

    「才怪咧,我如果用心切水果的話,最多也只能做到不切斷手指頭吧。」洪玫瑰仰頭豪邁地哈哈大笑,眼神卻是飄忽不定。

    「我下個禮拜要到馬來西亞出差一個禮拜,妳正好在家練習切水果,等我回來,我要抽查驗證。」他說。

    洪玫瑰一驚,驀地迎上他的眼。「你要去馬來西亞!」她咬住唇,眼眶馬上泛出水氣。

    「對。」他點頭。

    「而且還要去一個禮拜!」那他們可以相聚的日子,只剩下三個星期了啊。

    「我只去一個禮拜,很快就回來了。」她不會是要哭出來了吧?

    成震宇僵住身子,壓根兒猜不到她會這麼捨不得與他分離,可他心裡,很甜。

    「一個星期很久耶!」洪玫瑰心慌地癟著嘴,一個飛撲便窩到了他身邊。

    「都幾歲人了,怎麼還像麥芽糖一樣黏人呢?」他好笑地低語著,將下顎埋入她的髮絲裡。這女人八成只有愛用玫瑰洗髮精這事,還算有點女人味吧。

    「因為麥芽糖好吃啊……」洪玫瑰整張小臉全埋進了他的肩頸裡,悶聲說道。

    成震宇推了下眼鏡,攬緊了懷裡的人兒。

    他以為他不習慣和人太親近,沒想到只是以前的交往對像沒能讓他興起太過親近的興趣罷了。在這個小丫頭的搗亂之下,他的古板面具早就被丟到九霄雲外了。

    「成震宇,說點甜言蜜語來聽聽嘛。」她要努力地攢聚一些回憶,存到腦海裡,否則怎麼熬過那一年的相思啊?

    「妳以為說甜言蜜語,像在打電話叫達美樂披薩,一通電話,服務就來嗎?」他敲了下她的腦袋。

    「你有進步喔,會說笑話了喔。不過,這個笑話真的很冷就是了。」洪玫瑰朝他吐舌頭,還兼打了個大冷顫。可她的眼神藏不住心事,她的嘴角沒法子上揚太久。

    成震宇握住她的下顎,沒辦法不去注意到她不自然的笑容,以及她閃躲的眼神。

    「妳──」他皺起眉,就要逼問。

    「你至少可以練習對我噓寒問暖一下吧。」她連忙握住他的手,打斷他的話,很鴕鳥地希望能再拖延個十來分鐘。

    成震宇不耐煩地瞇起眼,正想要出口罵人時,卻發現他掌間的小手冷得像冰塊。

    他低頭將她的手密密地攏在掌間,再抬頭時,她的眼角卻滑出了一顆淚水。他歎了口氣,輕吻去她的淚水。

    「妳想我噓寒問暖我就噓寒問暖,不過,該開口問妳的事,我待會兒一件也不會少問,知道嗎?」他說。

    洪玫瑰吸了下鼻子,點頭。能拖一分鐘,是一分鐘吧。

    「妳今天中午吃過飯了嗎?」他開始進行「噓寒問暖」舉動,口氣很命令。

    「廢話!我那麼怕肚子餓,現在作息又超級正常,當然吃過飯了。」她白眼一翻,沒想到他的問候語居然這麼「樸實」。

    成震宇狠狠瞪她一眼,他都紆尊降貴地噓寒問暖了,她還敢囉嗦挑剔?

    「請繼續練習噓寒問暖。」洪玫瑰乖乖地閉上嘴,連忙巴住他的手臂,附上一個討好的笑容。

    「那……」成震宇面對著她期待的大眼,突然詞窮了。他皺了下眉,勉強再次開了口。「妳中午吃飽飯後,有沒有喝湯?」

    洪玫瑰「噗」地一聲爆笑出來。她笑得東倒西歪,笑到整個人倒到了他的身上。

    「唉喲,你怎麼這麼一板一眼啊?果真一點浪漫細胞都沒有!你以前的女友是怎麼追來的啊?」她邊笑邊擦眼淚,整個人在他身上揉來摩去的。

    「我沒追過女人,總是認識久了,就自然而然走在一起了。」

    「咦……」

    「好了,妳東拉西扯夠了吧,回到主題吧!妳究竟在掩飾什麼?妳已經不對勁很久了。」成震宇大掌握住她的肩膀,鎖住她的眼。

    「你怎麼知道我在東拉西扯呢?你從哪裡看出來的?」她乾笑一聲,仍想繼續打哈哈。

    「說!」成震宇板起臉,大喊一聲。

    「我下個月要出國留學了。」洪玫瑰脫口說道。

    她──要出國留學!

    成震宇聞言,臉色驟變,霍然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瞪著她。

    洪玫瑰抱住雙臂,驀地打了個冷顫。

    「妳要出國留學?到哪一國?做什麼?」他冷冷問道,感覺心臟有一條血管被人狠狠地割斷了。

    內出血的痛苦在體內流竄著,逼得他只能使出最寒漠的態度,才有法子暫時凝結住那股劇慟。

    「我……要到紐約學插畫……一年……」她微聲說道,淚流滿面地看著他。

    「這是什麼時候決定的事?」他推了下眼鏡,鏡片後的眼睛更凜然更無情了。

    洪玫瑰低下頭,不敢看他。「半年前,早在認識你之前就決定了。」她聲若蚊蚋地說完,發誓自己聽見了他拳頭關節喀啦作響的聲音。

    「為什麼不早說?」他咬牙切齒地說道,全身因為壓抑情緒而不停地顫抖著。

    淚水模糊了洪玫瑰的視線,她哭到說不出話,只能拚命地搖頭。

    「妳早知道自己要出國留學,還談這段感情做什麼!妳當時主動問我們兩人之間是什麼關係,那又算什麼!更該死的是──我們都在一起了,妳卻一再地隱藏真相,妳搞什麼鬼!該死──」

    被她刺傷的痛苦,讓成震宇忍不住低咆出聲。他那聲嘶力竭的難受,是那麼的明顯,明顯到連他自己都難以面對。

    成震宇飛快地背過身,拚命地在屋內踱起步來。

    他踱步的聲音,既重又沈,每一下都重重地捶在洪玫瑰的心上,她的淚水掉得更凶了。

    他平常最講究這些小細節了,就連她跑步聲太大,他都要教訓一番的,可他現在……洪玫瑰坐在地板上,用力摀住耳朵,卻沒法子不聽到他的憤怒。

    「插畫不是創意產業嗎?幹麼一定要去進修?女人不就該待在家裡相夫教子嗎?」他明知道自己現在說的話,已毫無理智可言,可他沒法控制。

    他也不想控制!

    「你不是老嫌我不長進嗎?現在我要去進修了,你應該高興才對……」她狠狠地咬住唇,哽咽到說不出話來。

    「我高興個頭!如果我早知道妳要出國的話──」

    「你早知道什麼?」洪玫瑰抬起頭,淚流滿面地打斷他的話。她扶著牆壁站起身,努力想讓她的聲音不被哭聲淹沒。「你早知道我要出國的話,就可以不喜歡上我?你早知道我要出國的話,就可以不要那麼親近我嗎?」

    「該死的妳!至少我可以不要為我們的未來做那麼多規劃!妳知道計劃被活活摧毀,是件多殘酷的事嗎!」成震宇的囂吼之聲,轟隆隆地炸得他的耳朵發痛。

    他瞪著發抖的手臂,恐懼讓他頓時做出了決定──

    他不要這種失控的自己!

    「隨便妳想幹麼就幹麼吧!」成震宇逃難似地轉身走出書房,重重地甩上房門。

    洪玫瑰看著那扇緊閉的門,她「哇」地一聲,抱著雙膝痛哭了起來。

    她哭得全身顫抖,哭到四肢無力,哭到連說話都像在哭……

    「我只是出個國……又不是和別人結婚……你幹麼對我那麼凶……我這人最死心塌地了……喜歡的漫畫家一直是谷地惠美子……當然,慎村柃也不錯……我喜歡朱裡安諾的兒童插畫……陳致元的也很有特色、很讓人感動……我一旦喜歡了就不會改變……如果我們之間有人會變心的話……」

    洪玫瑰閉上了嘴,已經流不出淚水的雙眸,發直地看向前方。

    對噢,如果她出國留學,而他喜歡上別人的話,那她該怎麼辦?

    洪玫瑰鼻尖一酸,以為已經流盡的淚水,又再度滑下臉頰。

    她不要啊!

    扶著牆壁撐起自己,她用最快速度衝出了書房。

    「成震宇!等一下──」

    她衝下樓梯時,正好看到他打開大門。

    「成震宇!等等我!」

    大門當著她的面被關上。

    「成震宇!」

    洪玫瑰衝出大門時,他的車子正好駛上馬路。

    洪玫瑰氣得脫下鞋子,往他的車子後面一扔。

    「你堂堂一個大男人,怎麼可以掉頭就走!你有種就不要給我回來!」她氣急敗壞地大吼出聲,卻再也喚不回他的身影了。

   

    成震宇果然有種!

    因為打從那天兩人不歡而散之後,成震宇馬上更改了他的工作行程,他隔天就飛去馬來西亞。

    據說,他的秘書被他史無前例的變更行程,嚇到說不出話來。

    聽說,馬來西亞的當地主管,因為他突如其來的出現,個個臉色發白。

    這些據說、聽說,都是成辜美黛告訴洪玫瑰的。

    因為成震宇不接洪玫瑰的電話,也不回應奶奶在電話中詢問他的任何感情問題。

    不過,公事總是有辦完的一天。

    就在她出國的前十天,他總算是回國了。

    「奇怪了,秘書不是說他晚上九點多會到家嗎?現在都已經十點了,怎麼連個人影都還沒看到呢?」洪玫瑰第一百次從她的草圖上移開視線,探頭向窗外。

    她前幾天又接了一組臨時插畫,裡頭的主角是個戴黑框眼鏡的古板校長,有一天從睡夢中醒來時,突然和一個嬉皮調換了靈魂,重新展開了人生。

    飄浪如風的嬉皮,像她。

    而那個連午睡十五分鐘都要計劃的古板校長,像他。

    這下子可好了,她不工作時,已經滿腦子都是他了,現在就連工作時都還會不小心恍神想到他,情何以堪啊!

    「拜託妳不要再想那個無情無義無音訊的臭男人了──」洪玫瑰端坐在繪圖桌前,猛敲著腦袋,大聲呼喊著。

    洪玫瑰拿起筆來,大肆修改著草稿裡的那個黑框眼鏡男。眼鏡換成細框玳瑁鏡架,皺紋少一點,雙唇薄一點,眼神冷一點……

    「啊!」

    等到洪玫瑰發現成震宇的插畫翻版正在桌面上看著她時,她嚇得站起身,倒退了三大步。

    「妳沒救了啦!」洪玫瑰捶了下腦袋瓜,抬頭看著時鐘──

    十一點了,他怎麼還不回來呢?

    他不會打算躲她躲到她出國吧!

    洪玫瑰抓著頭髮,苦惱地跳回床上左滾右翻,痛苦地哀鳴著。原本就縐巴巴的衣服,現在更是被糟蹋成剛從女子摔角賽中生還的慘樣。

    不管了!

    她就不信他不回家,反正她鐵了心等他回來。

    洪玫瑰跳到窗邊,一看他們家客廳還有亮光,知道奶奶還沒睡,她馬上跳下床,火速地跑到成震宇家敲門。

    叩叩、叩叩──

    「我是玫瑰,奶奶請開門。」

    成辜美黛一開門,就看到了愁眉苦臉的洪玫瑰。

    「怎麼?卡稿了嗎?」成辜美黛拉住她的手。

    「沒卡稿,但是一畫到那個老古板的臉,我就傷心得畫不下去。」洪玫瑰抱住奶奶的手臂,可憐兮兮地癟著嘴。

    「他生氣代表了他對妳很在意。」成辜美黛安撫地拍拍她的肩。

    「可他生氣到避不見面,不就是代表了他不肯原諒我,代表了他不想為我改變他的人生規劃嗎?」說到這,洪玫瑰的聲音又顫抖了起來。

    於是,洪玫瑰握緊拳頭,抿緊了唇。

    是的,她嚴重懷疑他是否真如自己想像中的那麼在意她。

    他可能只是因為覺得她很有趣,覺得她不難追,覺得她和他奶奶很合得來,所以才和她在一起的吧。

    要不然,如果他真的很認真的話,現在不聞、不問、不處理的態度,又算什麼鬼嘛!

    「玫瑰啊,震宇從來不會衝動行事,可這些日子以來,他和妳的感情進展,只能用情不自禁來形容啊。」

    「他如果真的情不自禁,那他就應該告訴我,說他願意等我回來啊。就算他只是虛情假意,至少他在口頭上說得漂亮,我離開時也心情愉快啊。」

    洪玫瑰揉著疲憊的肩頸,發現她已經好難說服自己了,因為他什麼挽回的舉動也沒有,要她怎麼想嘛。

    「孩子,再給他一次機會吧。震宇一直希望能夠早點結婚讓我抱孫子,可他偏偏沒法子勉強自己去娶一個沒感覺的女人,在感情路上,他其實很挑剔。遇見妳,也算是被妳收服了……」成辜美黛歎了口氣,牢牢握著洪玫瑰的手。

    洪玫瑰低著頭,腦中回想著的儘是他對她的好。

    成震宇其實很固執,可他挺寵她;他其實很不愛被忤逆,可他多數時間總順著她。

    「前些時候,他把他媽媽的舊戒指送去翻修成新款式,我想著他就要跟妳求婚了,誰知道妳竟然要出國了,唉……」害她連曾孫的名字都想好了。

    「奶奶,對不起,我應該早點告訴你們的。」

    當「對不起」三個字脫口而出時,洪玫瑰身子一震,像是被自己狠狠揮了一巴掌。

    她有什麼資格鬧彆扭啊?!

    感情原本就是兩個人的事,明明是她不對在先,隱瞞在前,為什麼還敢任性到一味地要他配合她呢?

    虧她還敢老是跟他爭論「女男平等」,她現在不正是仗著身為女人的優勢在耍脾氣嗎?

    「對不起……我很糟糕……他寵壞我了……」洪玫瑰把臉埋入奶奶的肩上,哽咽地說道。

    「乖,把妳的『對不起』當面告訴震宇吧。」成辜美黛給了她一個大擁抱。「妳比我還清楚要他改變計劃是件多雞的事,那孩子作主慣了,多少有幾分倔脾氣,總希望別人服從他。」

    「奶奶,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吱嘎,門口傳來停車的聲音。

    「成震宇回來了!」洪玫瑰跳起身來,迫不及待地就要往外跑。

    「妳在這等著,別追出去,免得他又跑走。奶奶上去,讓你們好好談談。」成辜美黛前腳才剛離開客廳,屋子大門就被推開了。

    「奶奶,我回來──」

    洪玫瑰一躍而上,狠狠地抱住成震宇的手臂。

    成震宇瞪著這個比平時更凌亂的丫頭,看著她亂糟糟的發和眼窩下方的兩丸青紫。

    「妳幹麼扯著我?」他沈下臉,嗄聲問道。

    「我怕你又逃跑。」她甚至不敢眨眼,怕他一瞬間就消失。她發現他瘦了,也黑了一點,整個人看起來更拒人於千里之外了。

    「我沒有逃跑,我是氣到不想理妳。」他漠然別開眼,目光投向前方。

    他確實還在生氣,氣她什麼都不告訴他,氣她連這種早已知情的出國計劃,居然連提都不提,他氣到甚至沒法子思考他們的未來!

    她究竟把他當成了什麼?他痛恨這種被人拋在腦後的感覺。

    「你頭也不回,電話也不接,本來就是逃跑。」洪玫瑰強忍住扯下他冷臉面具的衝動,強行將他推進沙發裡。「這邊坐。」

    成震宇坐著,推了下眼鏡,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站在他身前,對他行了個九十度大鞠躬。

    「對不起,我錯了,我早就應該告訴你我要出國一事,不應該因為害怕我們的關係生變,而遲遲不敢開口。」她眼巴巴地看著他,手心在流汗,眼眶在顫抖。

    成震宇沒有接話,雙眸空白地盯著她。

    她現在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她是想挽回?還是,她想改變出國留學的計劃?

    「妳……」成震宇的呼吸變沉重了,他傾身向前,雙唇微張。

    「你要不要等我回來?」洪玫瑰脫口問道,心臟怦怦跳。

    「等妳回來?」成震宇心一涼,他唇角旋即譏諷地揚起,用一種傲慢的神態掩飾住落寞。他以為他是誰啊!竟妄想她會為他改變計劃。

    「我只去一年,一年一下子就過了。」洪玫瑰跳上沙發,半跪在他身邊,緊摟著他的手臂,大聲地說道。

    「如果一年之後,妳在那裡有了新感情呢?」他不客氣地反問道。

    「不會的。」唉呀,敢情他在吃醋?原來他還是滿在乎她的嘛。

    洪玫瑰在心裡偷笑了一秒後,咚地一聲把頭靠向成震宇的肩膀,用一種慎重其事的聲音說道:「如果你擔心我會變心的話,我們可以先訂婚啊。」

    「訂婚?」他無聲地嗤笑著,一肚子的悶氣全化成了傷人話。「婚約是鎖不住人心的。」

    洪玫瑰跳起身,雙手扠腰地站在他面前。「可惡!你究竟是想怎麼樣?總不能真的要我放棄我的學業吧!你的人生計劃不想生變,我的計劃就不是計劃嗎?」她的眼冒出火光,根本忘了她要軟化他的原意。

    成震宇利眸一瞇,也霍然站起身,高大身形讓她的氣勢頓時矮了一截。

    「我這麼努力向上,全世界都知道這是值得鼓勵的事情啊!而且,你如果真的對賢妻良母那麼有興趣,早該在八百年前就結婚了。」為了氣勢不輸他,她只好比他更大聲地咆哮道。

    成震宇瞪著她的理直氣壯,有種被重揍了一拳的感覺。

    她現在是在拿他對她的感情威脅他嗎?很抱歉,他這人天生硬脾氣!

    「婚約的事再說吧,我也有我的人生計劃。」他說得無情,語氣卻帶著賭氣的意味。他要她給個更讓他服氣的交代。

    「喂──」洪玫瑰紅了眼眶,她大叫一聲,直接抓起他的領口,很流氓地說道:「你給我像話一點!我們那麼喜歡彼此,而你現在居然在告訴我,我一點都不值得你改變你的人生計劃!」

    「我年紀不小了,奶奶也是,我希望快點結婚,快點有孩子。萬一,妳出國之後,又決定要繼續深造下去,那我們該怎麼辦?妳想到這一點了嗎?」他咄咄逼人地說道。

    「我……我沒想到。」一股難過梗住喉嚨,她的肩膀頹了下來,紅了眼眶。

    沈默在他們兩人之間,野火燎原般燒了開來。

    「那你現在的意思是要……分手嗎?」洪玫瑰啞聲說道,卻堅強地抬起下巴。

    她好大的膽子,竟敢提到「分手」二字!成震宇瞪著她,黑眸陷入一陣火海間。

    該死的,他幹麼覺得心痛?而且,還是那種椎心刺骨的要命痛法!

    她「不過」才提了分手,他便這副如喪考妣的德行,萬一他再多在乎她一些的話,那豈不是要人命嗎?

    成震宇驀地打了個冷顫,他顫抖地長吸了口氣,努力不讓心裡的激動表現在臉上。

    「我們彼此冷靜一年吧,如果這一年內,我們各自有機會,那也不需要排斥。」他拒絕讓事情失控。

    「你是豬!」洪玫瑰抓狂了。她拿起桌上所能晃到的遙控器、面紙、漫畫書,瘋狂地一股腦兒全扔到他身上。

    「你這個冷血怪獸!」她邊哭邊咆哮邊扔東西,氣喘吁吁。「你以為像我這樣的人很好找嗎?我新鮮、可愛又有趣,可以陪你吃喝拉撒睡,外加談心事!更重要的是──你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嗎!」

    成震宇瞪著她激烈的眼神,一股惱怒之氣梗在他的胸口,卻無論如何都吐不出來,逼得他的胸膛只能劇烈地起伏著。

    「喜歡又如何?妳有妳的目標,我『不敢』耽擱妳的前程。」他凜著臉,用寒漠掩飾住他的心痛。

    「想分手就分手!幹麼說得這麼好聽,你只是不想要我延誤你的結婚時間罷了!你要的只是一個能幫你暖被生孩子的工具,你根本不需要一個能和你長相廝守、心靈交流的人!老古板!臭男人!隨便你!」

    洪玫瑰喊得聲嘶力竭,氣到全身發抖,她狠狠地瞪著他,不客氣地踹了他一腳。

    她,轉身走人。

    成震宇石雕似地站在原地,伸不出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走出他家,走出他的生命!

    他沈入沙發裡,雙手掩面,痛苦地乾嚎出聲。

    原來,心碎竟是這種苦不堪言的滋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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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23 09:51:32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七章

    洪玫瑰和成震宇就這麼分手了。

    怕待在台灣觸景傷情,洪玫瑰索性早早到了紐約開始新生活。

    在異國的日子,對她來說,滿痛苦的。

    她討厭吃冷食,不愛三明治,喜歡熱呼呼的中國菜。她想念烤黑輪,想吃大腸包小腸,想喝奶茶、想吃豆花。

    剛來的頭一個月,她每天晚上掉眼淚,經常哭到不敢接電話,怕爸媽、成奶奶的聲音,會讓她哭得更傷心。

    當然,也不盡然沒有好事。

    她英文雖然還是破,可老師的教法,確實讓她受益無窮;出色的同學,也讓她興起努力之心。她的作品得到很多讚賞,老師甚至還拿她一系列台灣童夢的黑色幽默畫作,去角逐百貨公司藝廊巡迴的機會。

    但,她還是想家,想爸媽、想朋友、想鄰居、想奶奶,想──

    成震宇。

    她來了這麼久,那個沒良心的傢伙,沒有一通電話、沒有一封E-mail,根本就是存心要和她斷絕聯絡的。

    一個月、兩個月、五個月,半年過去了。

    她掉的體重回來了,而她也開始慢慢適應紐約什麼事都怪,什麼事都不怪的日常生活了。

    她開始「正常」了一些。

    洪玫瑰甚至敢發誓,如果不是她從奶奶口中,知道了那個混蛋成震宇,已經開始進行另一件讓人發指的事,她會更正常的。

    這天晚上十點,洪玫瑰迫不及待地坐到電腦前,準備開始和奶奶長期抗戰。

    上上個月,奶奶找人裝了電腦視訊通話,她們現在可以透過影像電話對著彼此傻笑了。

    「奶奶~~」洪玫瑰衝到電腦前,用力地對著鏡頭送了個飛吻。

    「玫瑰啊,氣色怎麼還是這麼差?」成辜美黛不捨地說道。

    「我……想妳啊!」

    「再六個月就回來了。」成辜美黛安慰地微笑著。

    「還有一百八十天呢!」洪玫瑰洩氣地輕歎了一聲後,因為怕奶奶擔心,她很快地提起精神,大聲地說道:「我上星期交出去的主題插畫,受到好評,教授說要幫我送到插畫協會的比賽,有機會入圍的話,可以在全美十家百貨展出喔!」

    「很好、很好,怎麼這麼了不起啊!」成辜美黛笑呵呵地拍手鼓掌後,拿起了一本漫畫在鏡頭前晃了晃。「奶奶剛看完《PRIDE邁向榮譽之路》第四集喔!心得就是──男人,果然不能讓他們太得心應手。」

    洪玫瑰選擇忽略最後一句,直接跳入漫畫主題裡。

    「人家在這裡都沒有漫畫可以看,我帶來的那套《明日的王樣》,已經快被我翻爛了。女主角小竹谷有對夢想的熱情,也已經振奮不了我了……好慘喔。」她撒嬌地說道。

    「放心啦,妳再慘也沒有成震宇慘。」

    「他……又去相親了?」洪玫瑰很努力地不讓自己的磨牙聲太過明顯。

    「他,又弄砸相親了。」成辜美黛歎了口氣,翻了個白眼。

    「他這回又嫌人家什麼了?屁股不大,不會生?」死成震宇,她還在這裡作著有他的夢,他就已經跑去相親了。如果她回國時,他還是孤家寡人的話,她一定揍到他鼻青臉腫……

    洪玫瑰咬著唇,心裡閃過一陣惆悵。

    「這一回,他說人家跟他話不投機半句多。」成辜美黛說。

    「拜託,他自己本身就是個吭不出半個屁來的悶葫蘆,還敢嫌別人。」算他識相,沒把她為他開發的潛能拿到別人身上使用。

    洪玫瑰喝了一口水,吐出一口釋懷的大氣。

    「他最有話聊的人就是妳了,偏偏他放不下自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妳跑掉。我記得我告訴過妳,他這幾個月來那種一天工作十四個小時的可怕狀況嘛……」成辜美黛一邊抱怨,一邊用期待的眼神看著她。

    「反正……我們這半年內是不可能的。」洪玫瑰低頭看了一眼桌上那張Q版的成震宇畫像。手拿過一本書,把「他」蓋住。

    「我一天到晚告訴他,為了想結婚而去相親,簡直無聊。他以為可以再給我一個完整的家庭,但是,我要的只是他快樂啊。」

    「奶奶,妳別擔心他了,那傢伙那麼愛作計劃,那麼愛安排人生,就讓他去試試,他是不是真有法子安排他自己這輩子的幸福啊。」說著說著,她卻是忍不住低著頭,猛眨了幾下眼,好眨干眼裡的水氣。

    她也不是真的想詛咒他不美滿啦,她只是希望……希望……

    希望他也和她一樣,為這段感情多刻骨銘心一點啊。

    只有她一個人在暗自傷神,感覺實在很悲慘咧。

    「玫瑰,抬頭看著奶奶,震宇的幸福就繫在妳身上了。」成辜美黛說。

    「是不是真的繫在我身上,還得先看看他這未來半年有沒有交到女朋友吧。」洪玫瑰一聳肩,努力想讓自己笑得瀟脫一點。

    「放心,他如果真看上了哪個女人,只要奶奶一聲令下,他敢不分手嗎?」成辜美黛故意板起臉,眼露凶光,可惜嘴角的弧度洩漏了笑意。

    「奶奶,想不到妳居然想上演這種本土劇劇碼喔。那樣不好,和妳的形象不合啦。」洪玫瑰拊掌,大笑了起來。

    「反正,奶奶最希望的孫媳婦人選就是妳,這是不會改變的事實。」

    「我們現在分手了,也是沒法子改變的真相。」才一個不小心,洪玫瑰的青春小臉便又染上了超齡的愁緒。

    「玫瑰啊,別板著臉。老實告訴奶奶,妳在那邊有沒有人追?妳的頭髮長了,可愛的圓潤小下巴現在也變瓜子臉了,看起來很清秀、很有女人味喔。」成辜美黛稱讚道。

    「是有幾個不怕死的戀童癖想追我啦。」洪玫瑰如實回答完,便好奇地追問道:「奶奶,妳幹麼問我這個?難道是要我多交幾個男朋友,好和成震宇拚嗎?」

    「當然不是!奶奶只是想關心妳一下嘛。來,說說看那幾個追妳的男人長得什麼模樣?」成辜美黛閒聊似地問道,眼裡閃過一道亮光。

    「也沒什麼好說的啦,那些外國人可能是覺得我很有趣吧……」

    這一晚的時間,就在這一老一少的閒聊之間,悄悄溜過。

    洪玫瑰和成震宇的結局,仍然沒變。

    不過,成辜美黛這晚聊天時的笑容特別地燦爛。

    因為她已經決定要拿根針狠戳一下成震宇,看他能不能就此痛醒,也該是讓他嘗嘗如坐針氈滋味的時候了!

   

    台灣的一家五星級飯店裡,成震宇正和對座的今日女主角進行著「早餐相親」──

    他的時間很寶貴,早餐是最不會拖延到他行程的安排。

    成震宇看著對面身穿米白套裝,留著齊肩長髮,斯文地喝著香草茶的女人,他心如止水地喝著他的黑咖啡。

    她的英文名字是Grace──人如其名,優雅出眾。

    事實上,他這段時間的相親對象,多半都是這種名門閨秀。

    她們多數很有想法,也滿能侃侃而談,氣質溫文儒雅,每個都比「某人」有當老婆的條件。

    她們的舉止也都相當得宜,像是早已熟悉這一類的早餐場合,不像「某人」每次到五星級飯店吃早餐,便像找到寶藏的海盜一樣,一定要搖旗吶喊一番。

    「某人」離開半年了吧……成震宇低頭喝了一口咖啡,以掩去他眼中的孤單。

    這半年來,他的三個子公司同步建廠的辛苦耕耘,已經開花結果了。而公司生產效率的提高,配合上創新的研發,他們的螺絲出口量不但沒因為其他國家的低價搶單而減少,反而更上層樓。

    可他,沒有想像中的快樂。

    為什麼呢?

    成震宇看了對座的女人一眼,他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有禮地拿起餐巾抿了下唇。

    「黎小姐,很抱歉,我待會兒還有公事要處理,我先離開一步,您請慢用。」成震宇起身,禮貌地和對方握了下手。

    黎小姐溫柔地對他笑著,眼神裡有著很多期待。

    他知道黎小姐對他有好感,他的事業成功,「某人」幫他換的眼鏡也替他英挺的外型加了很多分。但是,黎小姐就如同先前其他的諸多相親者一樣,完全引不起他主動聯絡的興趣。

    成震宇頭也不回地離開飯店之後,安步當車地走回了不遠處的辦公室。

    坐進辦公椅前,他卻一反常態地對著手機發愣了起來。

    奶奶先前曾經告訴他,玫瑰在美國吃不好也睡不好,整個人很憔悴。他不是不擔心,卻總是拉不下臉來打電話給她。

    於是,在他的男人自尊大於一切的狀況下,幾個月的光陰就這麼溜過了。

    今天早上,奶奶在他出門前告訴他──

    近來,玫瑰身邊出現了幾隻忙著送東西給她進補的工蟻,而她正考慮著要和其中一個出去用餐。

    「那些傢伙一定會被她吵死的……」成震宇喃喃自語說道,聲音在偌大的辦公室裡迴響著。

    玫瑰離開了之後,他的世界突然安靜得讓他有些適應不良。真奇怪,他以前的三十多年,不也是這麼度過的嗎?

    成震宇看了下手錶,早上九點──

    她那邊現在是晚上九點。

    他從不利用上班時間做私事的。成震宇瞪著手機,坐立難安。

    成震宇從椅子上彈跳起身,焦躁不安地走動著。

    她想和別人出去就和別人出去吧!他自己最近還不是沒拒絕過別人為他安排的相親?

    他從辦公室左邊走到辦公室右邊,又從右邊跨回左邊,來來回回地走了好幾次。

    「該死的,你想跟她聯絡就聯絡啊!男未婚、女未嫁,打通電話又不犯法!」成震宇忿忿地說完,完全不給自己任何猶豫的時間,馬上用手機傳了簡訊給她──

    什麼時候回來?

    他屏住呼吸,一瞬不瞬地盯著手機。

    或者,他該直接打電話給她呢?但是,直接打電話,若是吃了閉門羹,他此後勢必是沒法再拉下臉與她聯絡了啊。

    「該死的──她怎麼還沒回復!」

    嘟嘟。

    手機的簡訊聲,讓成震宇驚跳起身,他瞪著顫抖中的手機,目光沒法子從螢幕移開。

    你是誰啊?她回道。

    妳的死對頭。成震宇唇角微揚。

    那傢伙已經被我扔到外太空了。

    妳的身體還好嗎?這丫頭還是沒變嘛。

    壯得跟牛一樣。你現在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嗎?有什麼不安好心的事要說嗎?

    簡訊太慢,浪費時間。電腦前面見,我用Skype撥視訊給妳。

    成震宇飛速地傳出訊息,揪著心等待著。

    一分鐘,過去。

    兩分鐘,過去。成震宇拿起手機,懷疑它故障了。

    三分鐘……

    我五分鐘後上線。

    「YES!」成震宇咧嘴大笑出聲,朝著空中揮出勝利的一拳。

    呃,他瞪著自己的拳頭,馬上不安地回視了下空無一人的辦公室,這才放下心。

    「神經病!你樂什麼樂啊!」成震宇嗤笑著自己的無聊,卻情不自禁地吹起口哨。

    他用電腦叫出了電話連線檔案,調來玫瑰的資料設定。

    奶奶的視訊電話裝設全都是他一手包辦的,她的聯絡方式早在他的電腦裡扎根了好幾個月啊。

    她還沒在線上,還有三分鐘……

    「總經理──」

    成震宇專心望著電腦,連陳秘書開門進來的聲音來都沒聽見。

    「總經理。」

    成震宇這一回聽到了,他急忙定住臉上的笑意,輕咳了一聲。

    陳秘書從沒見過總經理恍神的模樣,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這是今天的簽呈文件及時間表。」怪了,怎麼覺得總經理看起來一臉在憋笑的樣子。

    「嗯。」成震宇點頭,眼睛盯著手錶。

    「如果沒事的話,我先出去了。」真不想出去耶,好像有好戲可以看呢。

    陳秘書慢慢、慢慢、慢慢地轉過身。

    「對了,待會兒除了我奶奶打電話來,或者有什麼非常重要的公事,否則不要打擾我。」成震宇又看了一眼電腦──她怎麼還沒上線?

    「是,那十一點的生產流程報告會議要延後嗎?」

    「繼續──」成震宇才說出口,便又再度否決了。「不用,我看今天先暫停一次好了。」

    「是。」陳秘書雙眼發亮,這下完全篤定總經理今天真的是處於失神狀態之中。

    莫非是因為早上的相親對像?那得趕快打電話跟成奶奶報告了。陳秘書迫不及待地想轉身離開。

    「等一下──」成震宇從電腦前抬起頭,手掌卻仍然緊握著滑鼠。「我想,會議還是移到下午兩點開好了。」他和那丫頭總不會聊到下午吧!

    「是。」陳秘書點頭,離開。

    成震宇的目光回到電腦螢幕上──

    玫瑰,上線。

    成震宇立刻按下了撥號鍵。

    嘶嘶……連線的訊息聲,聽起來像是一種噪音折磨。

    「怎麼這麼慢……」他不耐煩地自言自語道,手心在冒汗。

    下一秒,洪玫瑰的影像開始出現在螢幕上。

    連線速度有些緩慢,畫面停格了幾秒鐘。

    他們靜靜地對看著,誰都沒開口。

    成震宇不自覺地俯近螢幕,因為鏡頭下的洪玫瑰,看來像是她,卻又不像是她。

    分開了快六個月,怎麼她的臉就突然變得讓人陌生了呢?

    成震宇望著她紅了眼眶,掐著手臂的神態,他的不安漸漸散去了──原來她也在緊張、她也在在意、她也在不安哪。

    「唉喲,好久不見,螺絲大亨重現江湖了喔。」洪玫瑰先開口,嗓音雖有點顫抖,卻是洪亮依舊。「最近研發出什麼新型螺絲了嗎?」

    「兩種,都已經申請到歐美專利了。」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的臉,其實什麼話也不想說。

    「果然了不起,一年三千萬的研究經費不是砸假的。」

    「妳的頭髮長了。」成震宇聲音嗄啞地說道。

    洪玫瑰一愣,像是被他的話驚嚇到了一樣,她吸了下鼻子,抿了下唇,抓了下臉,小動作一堆,但卻還是遮掩不了她的心情起伏。

    她揚起唇角,笑了。

    她笑得眉眼彎彎,笑得頰生桃花,笑得露出了編貝白牙,笑得偏過了頭,卻仍然一直在笑。

    成震宇看著她開心的表情,他爽朗的笑聲也隨之充塞了整個辦公室內。這幾個月來,長期聚積在他胸口的那股鬱悶之氣,已經完全一掃而空了。

    「怎麼樣,本姑娘頭髮長了,更有女人味了吧?」洪玫瑰笑畢,撩了撩頭髮,拋了個媚眼。

    「女孩子的頭髮亂得像稻草一樣,拜託妳別出去成為國恥。」他凝望著她較離開時還纖細幾分的清秀臉龐,嘴裡卻故意說著批評的反話。

    「你這種沙文主義,才會成為國恥啦。」她對他扮鬼臉,看來很興奮。

    「最近……好嗎?」他低聲問道。

    「好得不得了!」洪玫瑰舉高雙手,好強調出她的得意。「本人追求者多到驚天動地,外國人真是熱情啊,統統很識貨,知道要把我這種善良溫柔的可愛女人當成寶。」

    成震宇看著她頰邊的紅暈及粉嫩的唇,感覺很不是滋味。

    這是他第一次從她口中,聽到她談論其他男人哪。她還是那個喜歡賴在他身邊吃零食,躺在他大腿上看漫畫的女孩嗎?

    「喂,你幹麼不說話?一直瞪著我──沒禮貌喔。」

    「我在看看外國人的口味為何如此奇特。」

    「拜託,口味奇特的是台灣女人吧。像你這麼自我中心的野蠻壞脾氣傢伙,居然還有一堆相親對像在等著你。敢問大亨,找到你未來孩子的媽了嗎?」

    成震宇瞇了下眼,覺得她的話像在挑釁。

    她這口氣是什麼意思?活像是他們兩人之間已毫無關係了一樣。

    「適合的不少,正在挑選中。」成震宇不悅地說道,雙臂交握在胸前,防備地望著她。

    「什麼叫做正在挑選中,你當選老婆是在買房子還是挑傢俱啊!」洪玫瑰小臉脹成通紅,並對著鏡頭吐舌頭。

    「怎麼?妳吃醋不成。」成震宇眉頭一挑,涼涼問道,但黑眸定定鎖著她的臉龐,看著她的臉瞬間脹紅。

    「我……我吃醋個大頭鬼啦!我是為那些女人抱不平,因為只有笨蛋才會想嫁給你這種沙豬。」

    「如果有一堆女人趨之若鶩的話,也許認為她們是笨蛋的那個人,可能才是笨蛋。」

    「咦,既然你條件好、眼光高,那怎麼千挑萬選了老半天之後,還找不到一個你願意更進一步交往的女人?」洪玫瑰昂起下巴,表情揶揄地說道。

    「我是想在大致上都瞭解過一回合之後,再選定最適合我繼續交往的對象、況且,妳人還在國外,我結婚時可不想少收了妳的那份紅包!」成震宇控制不了自己與她對嗆的口氣,因為她太過不在乎的表情,簡直讓他抓狂。

    「勞螺絲大亨如此看重,還真是讓人銘感五內啊。」洪玫瑰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說話聲音揚高了八度。「不如這樣吧,你結婚時乾脆把伴娘位子留給我好了。」

    「當然沒問題。」成震宇不客氣地回話道。

    兩個人橫眉豎目地對看,煙硝味重到兩人的臉色都脹成了憤怒的暗紅。

    她咬牙切齒地瞪著他。

    他板著一張臉,神色寒凜地回望著她。

    可他擱在桌上的手緊握成拳,激動地劇烈顫抖著,像極了一顆氣到即將爆炸的心臟。

    「我要下線了。」她說。

    「再見。」成震宇冷冷地答道。

    洪玫瑰的水眸眨也不眨地直盯著他,並沒有馬上切斷連線。

    「成震宇,你混蛋。」

    玫瑰,下線。

    「等一──」

    成震宇飛撲向前,胸口一窒,因為他看到了──

    她的眼淚。

    「該死的。」成震宇一拳捶向桌子,桌上文件彈跳了起來,可他卻氣憤得沒感覺到任何疼痛。

    他抓起手機,撥號給她──

    電話沒人接。

    成震宇苦皺著眉,懊惱地低吼出聲:「幹麼要跟她鬥嘴呢?就當她孩子脾氣,喜歡人哄,你讓她一步,不就得了嗎?」

    好吧,就算他們原本就一天到晚在鬥嘴,但是,戀愛時的鬥嘴,是一種甜蜜。

    但,他們現在已經「分手」了啊!

    成震宇瞪著發抖不止的大掌,知道他根本沒法子毫不在意地任由她走出他的生命。

    他想她!想她回到他身邊啊!

    「那你剛才居然還害她氣到掉眼淚!你們現在多久才聯絡一次,你是想搞砸一切嗎?」

    成震宇驀然從辦公桌前站起身,腳步狂亂地在室內盤桓著。

    這些年來什麼樣的大風大浪他沒見識過,但他從沒懼怕過,可他現在卻因為她的眼淚而心痛如絞。

    成震宇走到牆邊,瞪著牆上的公司月曆。

    他還在固執什麼,是還沒受夠這半年來行屍走肉般的生活嗎?

    成震宇快步走到辦公桌邊,一手拿起PDA查看行事歷,一手拿起電話撥給陳秘書。

    「幫我訂下星期一到紐約的機票。處理好之後,進來和我討論一下下星期的行程變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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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23 09:51:49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八章

    洪玫瑰擺著一張臭臉站在公寓門口,瞪著眼前拚命對她撒嬌放電的ABC帥男米強森。

    她這幾天心情不好,最好誰都別來惹她。

    「你滾開啦!老娘我不想去,那家餐廳的食物很難吃。」她一口拒絕,癟著小嘴,臭著一張臉。

    「可是,傑克要我一定要帶妳去。」米強森摟著她的手臂,撒嬌式地拽著、拉著、扯著。

    「你不要因為自己想泡傑克的弟弟,就老拿我當幌子──」很煩咧。

    「拜託嘛。」米強森雙手合十,嘟著小嘴說道:「傑克說只要妳到,他就一定會帶他弟弟出席。」

    洪玫瑰翻了個白眼,不客氣地推了下他的肩膀。「喂!我拜託你,一個男人不要用那種千嬌百媚的眼神看人,好不好?」

    「男人為什麼不能千嬌百媚?」米強森對她拋了個媚眼。

    洪玫瑰瞪他一眼,因為這種對話也曾大量地出現在她的戀愛「回憶」之中哪!

    「反正,你給我閉嘴就是了!」她推了下米強森的肩膀,對他低吼出聲。

    這兩人的對話聲傳到對街街角時,早已模糊不可聞。但他們的親密姿態,看在任何人的眼裡,都會當他們是一對情侶的。

    成震宇也不例外!

    他站在對街街角,瞪著她和那個穿著緊身牛仔褲的男人在公寓門口拉拉扯扯著。

    太好了!

    他以為自己惹她傷心難過了,所以才會千里迢迢地追到美國。然則,他萬萬沒想到,她竟然早已另結新歡了。

    那天,她在視訊電話中所流下的眼淚,一定是他的幻覺。

    成震宇盯著那個男人把半個身子全膩上了洪玫瑰,他的牙根緊咬到臉頰發疼。

    所以說,他最討厭意外!

    這種不在他計劃之中的行程,根本不應該出現在他的生命裡。

    他應該在公司開會,新型的螺帽成型機這星期要正式上線。下個月越南廠要擴張成為東南亞最大的螺絲廠。他的事情一堆,哪有時間待在這裡,看她和別的男人親熱。

    成震宇心痛如絞地瞪著那個男人伸手將洪玫瑰摟進懷裡,他冷著臉轉身走人,全身僵硬到沒法動彈。

    身後,傳來一聲口哨聲。

    「哇,好俊的屁股。」甫抬頭的米強森對著對街男子吹了聲口哨。

    「拜託,你有種色迷迷地對陌生人吹口哨,怎麼沒膽直接約傑克弟弟,還要找我壯膽──」

    洪玫瑰的話梗在喉嚨裡,因為米強森所注視的那個高挺背影,正是她朝思暮想,再熟悉不過的人啊。

    「成震宇!」她放聲大吼出聲,用力到全身發抖。

    對方身子僵了下,卻是更加快步往前。

    「成震宇!」洪玫瑰拉大腳步,拚了命地往對街疾衝。

    天啊!真的是他!

    「成震宇!」

    洪玫瑰衝過馬路,他的步伐卻是分秒未停。

    她氣喘吁吁地雙臂大張,驀地擋住他的去路。她抬頭瞪著他──

    瞪著他冷厲的臉龐、瞪著他冷漠的神情、瞪著他薄峭的雙唇、瞪著他冰般的黝眸……

    「成震宇,是你!真的是你!」洪玫瑰大叫了一聲,旋即投入了成震宇的懷抱。

    她抱得無比牢緊,整張臉深埋入他的胸膛裡。

    成震宇低頭看著她,他的兩手在身側緊握成拳,卻沒有回抱她。

    她發上的淡淡玫瑰香飄入他的鼻尖,他覺得自己像吸毒者,完全沒法子克制自己貪婪的呼吸。

    「抱得這麼緊,不怕妳男朋友誤會?」成震宇譏誚地說道,利刃般目光正巧與那個黑髮男子交會了一眼。

    洪玫瑰正哭得唏哩嘩啦,根本沒聽見成震宇在說什麼,所以當然也沒看見他用殺人目光逼得米強森後退了一步。

    現在如果不讓她哭,她真的會爆炸──快樂得爆炸!

    「你來了!」她抬頭看成震宇,一手摸他的臉,一手很努力地想擦乾淚水,可淚水怎麼擦都擦不幹啊!她氣惱地揉自己的眼睛,只想好好看清楚他。

    成震宇低頭吻住她的眼眸,把她每一顆淚水全納入了他的唇間。

    「我好想你!好想、好想……」洪玫瑰摟著他的頸子,氣息不定地抽搐著。

    成震宇的鼻尖一酸,雙臂驀地環住她的身子,緊得像是找到失散多年的伴侶一般。

    見了面,他才知道自己竟是如此想念著她哪!他想念她的柔軟、想念她的呼吸、想念她偎在他肩窩時的溫熱氣息哪!

    成震宇挑起她的下顎,對著她哭到紅通通的小臉溫柔一笑後,低頭吻住了她的唇。

    久別重逢的熱情在相觸的四唇間,轟炸開來。他們吻得旁若無人,只忙著要在最短時間內找回對方……

    「玫瑰,他是妳男朋友嗎?」米強森不甘被冷落,硬是插話問道。

    熱吻中的兩人完全沒聽到。

    「玫瑰,他是妳男朋友嗎?」米強森放大音量,偏偏要阻擾。

    洪玫瑰茫然地抬起頭,看了米強森一眼,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這傢伙好色的表情看起來像是希望她回答「不是」。

    「玫瑰,他是妳男……」第三次發問。

    「你別吵啦!反正,他不是你那一國的。你離他遠一點!」洪玫瑰凶巴巴地說道,兩手還緊揪著成震宇的衣襟,生怕他突然消失。

    「你是玫瑰的男朋友嗎?」米強森不理她,眼睛亮晶晶地看著這英氣逼人的男子。

    「是。」成震宇推了下眼鏡,面不改色地回答。

    「哇──哇!」洪玫瑰一聽,眼淚又狂奔而出了。

    這回,她哭得更慘烈了,眼淚鼻涕全都一併湧了出來。

    「生氣也哭,高興也哭,女人就是愛哭──」成震宇摟著她纖細的身子,他的下顎置於她的髮絲上。

    「你再囉嗦,我就揍到你哭……」洪玫瑰沒好氣地抬頭,用紅鼻子哼了一聲。只是,才又看到他的臉,才看到那副眼鏡,她就忍不住情緒激昂了。

    她吸了下鼻子,猛眨著眼,輕咬住唇,怕哭得太慘又被他嘲笑。

    「妳好可愛。」成震宇低頭在她的額上印下一吻。

    「你──討厭啦!哇……」洪玫瑰豁出去了,摟著他又開始瘋狂地掉眼淚。

    她可有半年委屈要哭給他聽呢,一時片刻怎麼哭得完啦!

    米強森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愛情的力量真可怕,這就是剛才那個自稱為「老娘」,要他滾開的洪玫瑰嗎?

   

    當晚,成震宇帶著洪玫瑰回到他住宿的飯店。

    洪玫瑰哭得口乾舌燥,喝完了一大杯水之後,便開始感覺到全臉發癢,全身是汗。

    她剛才哭得太用力了,活像參加完十項鐵人比賽似的。

    「我去洗把臉、沖個澡──」她飛也似地溜進浴室裡。

    關上門,她一屁股坐在馬桶上,傻笑著,也發抖著。

    老天爺啊,成震宇真的從台灣飛到紐約來找她啊……洪玫瑰摀著發紅的臉蛋,咬住唇免得她又哧笑出聲。

    沒想到那傢伙也會有這麼浪漫的一面呢!

    今晚,成震宇一直瞅著她瞧,瞅得她心慌意亂,心猿意馬的。她想,他們待會兒應該會「在一起」吧!

    「天啊,我好色喔……」洪玫瑰敲著腦袋,不准它運行到有顏色的區塊。

    洪玫瑰衝到淋浴間,沖了個戰鬥澡,穿衣服時卻讓鏡子裡那張臉上紅通通的小丑鼻和浮腫眼嚇了個半死。

    好醜喔!

    不過,他活該看她的醜臉,誰要他突如其來地出現嚇她呢。

    她走出浴室,成震宇正坐在靠窗的沙發上,看著窗外。

    「嘿,你在看什麼──」洪玫瑰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

    成震宇回頭,沈靜的黑眸筆直地撞入她的眼底。

    她屏住呼吸,感覺心臟在瞬間被他握進了手裡,她後退一步,竟不由自主地感到羞澀了。

    成震宇快她一步伸出了手,扣住了她的手腕。他緩緩使力,一寸一寸地縮短著兩人的距離。

    當她被迫站在他的雙腿之間,水眸著魔似地瞅著他時,他的手腕勾住了她的纖腰,一使勁便將她攬摟入懷。

    洪玫瑰坐在他的大腿上,雙手撐持在他的胸膛上,雙臂甚至微微地顫抖著。

    不是沒和他這麼靠近過,可今天的氣氛好……親密,親密到像是他們隨時都會開始……做愛……

    「別怕。」他扣住她的小巧下巴,大拇指輕撫過她的肌膚。

    「我天不怕地不怕……」洪玫瑰乾笑出聲,卻打了個冷顫。

    「那最好。」成震宇扣住她的後頸,吻住了她。

    這一次,他的唇比任何一回的親吻都來得熾熱,而他的吻也比任何一次都來得深情。他將她當成最珍貴的寶,含著怕融了、捧著怕摔著般地輕憐蜜意吮吻著。

    洪玫瑰沈浸在他的性感熱情之中,還沒來得及回過神,就已經置身在那張雪白的大床上,而她的衣服和他的眼鏡都已經神奇地不見了蹤影!

    她曝露在空氣間的蜜色肌膚泛起冷疙瘩,但他的雙唇、雙手在她身上落下的火焰,卻讓她忘了自己其實怕冷。

    她的髮絲在枕間誘惑人地披散著,她的柔唇因為那不曾領略過的快感而微張低喘。當他指尖在一次試探性地進入她的女性柔軟時,她驀地睜大了眼。

    「成震宇──」她驚呼出聲,整個人繃得像塊石頭。

    「妳不覺得這個時候應該只叫我的名字嗎?」他的眼眸似火,緊盯著她又羞又怕的氤氳眸子。

    「成震宇,很怪……」她扣著他的肩膀,全身都在發燙。血液裡有一股火焰流竄著,催促著她想吶喊出聲,以釋放出那股灼熱。

    「那我們回到原來的方式。」他抬高身軀,吻住他最愛的柔軟粉唇。

    他修長指尖淺撫著她的女性花園,知道她已經完全為他準備好了,他只是沒想到,這個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丫頭,居然會緊張得這麼驚天動地。

    他低頭瞅著她。她在嬌喘,全身僵硬得像木頭。她的眼睛閉得死緊,眼睫毛顫抖地眨啊眨地,看起來卻該死的誘人拒罪。

    成震宇重重咬了下她的唇瓣。

    「你幹麼咬我?」她倏地睜開眼,卻在同時驚叫出聲。「啊!」

    他進入了她的身體。

    「很痛……」她的指尖刺入他的臂膀,額上沁出汗珠,被撐開的感覺讓她不自在地想打人。「我不要了。」

    「習慣就好了,沒有人在這個時候說不要的。」成震宇健壯雙臂擋在她的臉頰兩側,定住所有熱情的舉動。

    健壯身軀因為不能隨心地奔馳,而積累成一道火焰,燒得他的後背前額都泛著紅,微沁著汗珠。

    「我管你喔,反正我就是不要。」洪玫瑰伸手揍了他的肩膀一拳,她癟著小嘴,眼角還可憐至極地滑出一滴淚來。「而且……這種姿勢讓我覺得自己像一隻被釘在解剖台上的青蛙啦。」

    「解剖台上的青蛙?」成震宇瞪大眼,所有激情在瞬間被澆下了一盆冷水。

    他驀打了個冷顫,嘴角抽搐了一下,男性雄風差點在此功虧一簣。

    他就知道!任何理所當然的事,一旦碰上這個丫頭都會變得莫名其妙的。

    成震宇心裡發噱,他俯低身子,伏在她唇邊,忍不住低笑出聲。

    「你笑什麼笑!人家現在的樣子真的很尷尬啊!」洪玫瑰大吼一聲,伸腿亂踢,只想把他踹走。不料,她的舉動卻讓兩人的接觸點因此再次燃燒了起來。

    成震宇扣住她的手腕,壓制在她的頭頂上方。

    「你放開……」

    他吻住她的抗議,開始用一種磨人的速度,讓她適應他在她體內的感覺。最難的那一關,已經度過了,剩下來的就是她能在他懷裡得到多少的快樂了。

    成震宇黝眸鎖住她的眼,唇邊勾起一抹掠奪的笑容,那笑容半正半邪、讓他俊美的臉龐染上一層妖美之感。

    他看起來好性感……洪玫瑰仰望著他,情不自禁地嚥了口口水。

    那是洪玫瑰理智尚存前的最後一個想法。

    因為在他的笑容消失之後,他開始用實際行動讓她在他的懷裡因為興奮而顫抖,讓她在他的身下因為血液裡的快感而失魂,讓她不由自主地與他共同抵達另一處愛慾天堂。



    清晨。

    因為時差,也因為不習慣身邊有人的成震宇,只睡了兩個小時就醒來了。

    他支肘托腮看著身邊的洪玫瑰,她抱著他的手臂,睡得很熟,微張著唇。

    事實上,她對於窩在他懷裡入睡一事,順理成章地像是睡過幾百回了一樣。

    這丫頭天生好命,少了根筋,餓了就吃,累了就睡,恍若心情起伏似乎完全干擾不到她似的。

    因此在他們初識之時,便少了那份初識的不自在。而在他們分開了半年之後,也仍然沒有分開了半年該有的生疏,誰讓她學不會隱藏她在乎他的情緒呢?!

    成震宇的指尖劃過她柔軟的櫻唇,剛毅臉龐漾著溫柔的笑。

    他這回前來,便已經在飛機上把兩人之間的未來都想清楚了。

    他當初不該因為憤怒於她的未曾告知留學計劃,便任由她走出他的生命的。

    因為在乎,所以願意改變計劃,為她妥協。

    所以,他的外套口袋裡,現在放了一枚戒指。

    成震宇的手指滑入她的眉心,輕戳幾下。她皺眉頭,像是趕蚊子一樣地左甩右甩著頭。

    成震宇玩出樂趣來,指腹在她軟嫩的臉頰上盤桓著。

    「別吵!」洪玫瑰大掌一甩,正巧在他臉上甩了個巴掌。

    他的笑容被打開,他一挑眉,抿緊了唇,伸手撩開她身上的床單。

    男性大掌開始在她蜜般的肌膚上流連忘返,從她可人的胸蕾一路挑逗,蜿蜒至她的柔軟得不可思議的小腹……

    「啊……」洪玫瑰低喃了一聲,身上的撫觸讓她難耐地拱起身,睜開水凝的雙眸瞅著人──

    「我的媽!」

    洪玫瑰突然驚呼出聲,她驟跳起身,臉上表情驚恐地像是失憶了十年,卻突然想起前塵往事一樣。

    「我的媽!我的媽啊!」洪玫瑰瞪著成震宇,她猛扯著頭髮,腮幫子開始發燙。「哈啾!」

    洪玫瑰抱住雙臂取暖,肌膚的觸感讓她低頭一望──

    她像個新生兒一樣地光溜溜!

    洪玫瑰尖叫一聲,掀起被子往頭臉一蓋,只露出兩顆眼珠子瞪人。

    「你怎麼不提醒我我沒穿衣服……」可惡。

    「何必提醒呢?我認為妳的身體很美。」

    「閉嘴、閉嘴。」洪玫瑰這回連眼睛都遮了起來,她整個人埋在棉被裡喃喃自語著:「我拜託你還是繼續當老古板好了。」

    「身體還好嗎?」成震宇把她連人帶被地摟進懷裡,拉下她的棉被,凝視著她。

    「還好。」她粉紅色小臉低垂到不行,露出一段細滑的頸子。

    「真的只是『還好』?」他語帶雙關地問道,指尖撫上她的玉頸。

    洪玫瑰忍住臉紅到爆炸的危險,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要聽實話是吧,我累死了!」洪玫瑰皺著眉,不可思議地猛搖著頭。「天曉得做那件事怎麼會那麼累,我覺得自己像是跑完長程馬拉松,又被同行跑者毒打了一頓似的。」

    「妳累什麼,累的人應該是我。」他的指尖貪戀著她頸間肌膚,眼神野熾。

    洪玫瑰縮了下身子,覺得好癢,而且覺得──

    好害羞。

    她真的很不習慣他們之間的男女之別,變得這麼明顯耶。

    洪玫瑰偷瞄他一眼,卻不小心看得失了神。

    「真要命喔,你拔下眼鏡,看起來真的好清秀、好美麗、好可人喔,感覺活像是我應該對你負責一樣。」她傾身捧起他的臉,噗地笑了出來。

    成震宇板起臉,伸手要拿眼鏡。

    洪玫瑰拉住他的手,不許他戴上眼鏡。

    她拉著他的手臂當助力,裹著床單,盤腿坐了起來。

    她傾著頭,頑皮地吐吐舌尖,朝他一笑。

    成震宇的胸口一窒,側身想吻她的唇。

    她一手擋住他的肩,一手伸出食指與中指,佯裝她夾了一根煙,逕自表演起吞雲吐霧了。

    「放心吧,我會對你負責的。」洪玫瑰傾身,摸了下他的下巴,嘿嘿邪笑了兩聲,全身演戲細胞火力全開。「以後,你就跟著我吧,我讓小弟們叫你一聲『大嫂』──」

    成震宇錯愕到沒法做出任何反應,他臉色鐵青,黑眸危險地緊瞇著。

    「老子在外頭是有些花花草單,不過看在你對老子一往情深的分上,我會對你好一點的……」洪玫瑰指著他的臉,捧腹大笑了起來,笑到連話都說不下去。「我的天啊,看到你那張小白臉,我就忍不住要角色錯亂啦。」

    「洪玫瑰!」他低咆道,接近惱羞成怒的地步。

    「等一下,我還沒演完……」她抱著肚子,戲癮一發不可收拾。

    「妳膽敢再演下去,信不信,我待會兒就再讓妳再跑一次『馬拉松』。」成震宇將她壓平在枕褥之間,威脅地說道。

    洪玫瑰的流氓面具頓時破功,她辣紅了臉,小女兒嬌態再也沒法可擋。

    「不要說這麼色情的話啦。」她伸手捶他的肩膀,這時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也是裸著身的。

    這種場面太限制級,她經驗不足,快撐不下去了啦!

    「唉喲,你幹麼那麼介意我的玩笑啊,讓我開開玩笑,隨我擺佈一次,又不會少塊肉。」她故意豪邁地大聲說道,好降低兩人之間一觸即發的曖昧。

    「我倒是很樂意隨妳擺佈……」他低語著。

    「啊!」

    洪玫瑰驚呼一聲,被他有力的大掌握住腰身。一陣旋滾,兩人的位置互調,她整個人已經坐到了成震宇身上。

    床單落在她腰間,她圓睜著眼,像個不懂得自己性感的純真女神。

    「怎麼?不是想擺佈我嗎?」他握住她的手肘,將她緩緩往前拉低。

    「大爺饒命啊,我才剛入門,拜託不要一次跳級這麼多啦!」她猛趴到他身上,小臉尷尬地埋到他的肩窩裡。「拜託嘛,拜託──」

    「今天先饒了妳。」他重咬了下她的耳朵,看她疼到橫眉豎目了才肯罷手。

    「謝主隆恩喔。」洪玫瑰甜甜一笑,抱著他的臂膀,蜷在他的身側,笑意漾滿了整張臉。「我好高興你來了,我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理我了。」她喃喃說道。

    「如果我不理妳,也是妳自找的,誰讓妳一點誠意都沒有。明明要出國留學,卻還不敢說清楚,而且居然還膽大妄為到主動提分手,簡直不像話。」他口氣嚴肅地教訓人。

    「我哪裡不像話啊?!我當時可是道歉了喔,是你不接受我的道歉,還說要各自尋找適合對象,我一氣之下,才會提議要分手的。」她仰頭看著他,心有餘悸地打了個冷顫。

    「我不喜歡那種被人操控的感覺。」他抿著唇,不悅地說道。

    「拜託,我們之間,老是在操控的人是你耶。」洪玫瑰用手肘頂了他的身子一肘,這男人當小偷還喊捉賊喔,惡劣!

    「錯了,操控我們之間的人,是妳。」成震宇側過身,定定地凝視著她。「因為我在乎妳的心,已經操控住我的喜怒哀樂了。我不喜歡那種被掌控的感覺,多少慌了心,所以才同意分手的。」

    「哇,我聽起來好厲害喔。」她飛撲上他的頰邊送上一吻,繼而將臉頰靠在他的心跳上,滿足到一個不行。

    「少得意忘形了。」他敲了下她的腦袋。

    太陽緩緩地升起,他們低聲聊著天,聊到兩個人都閉上了眼,聊到兩個人的聲音都變輕了,對話也變緩了。

    可他們還是摟著彼此,有一下沒一下地延續著這份幸福的感覺。

    「妳還有半年才回台灣,對不對?」

    「嗯。」洪玫瑰睡意濃濃地應了一聲後,卻突然神智清醒地睜開眼。「你可不准再給我跑去相親了!」

    「那我們先訂婚。」他回望著她,表情很篤定。

    「訂婚?!」洪玫瑰睜大眼,睡意一下子全跑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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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幹麼訂婚?」洪玫瑰不明就裡地問道。

    「妳──」成震宇霸氣地擰起眉,握住她的下巴,狺狺低吼道:「妳不會不知道我們剛才沒有用保險套吧?」

    「啊!」她發出驚天動地的一聲大喊後,猛坐起身,緊張地咬指甲、扯頭髮,嘴裡叨念個不停。「完了、慘了、糟糕了、天要亡我也!我怎麼會忘記這麼重要的事啦!要是有了孩子的話,那該如何是好啊?」言畢,她咚地一聲把臉埋入枕頭裡。

    「有孩子的話,當然很好,奶奶想抱曾孫已經想很久了。」成震宇不悅地板著臉。

    「但是我還在讀書,那不在我的計劃中啊。」她抬頭看他,焦急地解釋著。

    「哈,現在倒換成妳有計劃了。」他冷笑一聲,面有不悅之色。

    洪玫瑰心虛地垂下眸,她用床單緊裹住自己,半跪在床上,彎身跟他鞠了個九十度大躬。「這位大爺,千錯萬錯都是我錯,我不該沒跟你商量就出國讀書的。請您繼續秉持你有計劃、有原則的人生,千萬不要讓一個小生命破壞了你嚴肅的人生。」

    「先訂婚,否則一切免談。」這丫頭亂無章法可言,所以規矩全要由他來訂。

    「便宜全都讓你佔光了,你現在還想佔我便宜。」水眸瞥他一眼,神情嬌媚地像朵盛開玫瑰。

    成震宇低笑出聲,在她的唇間偷了個吻。「我就是不想占妳便宜,所以才提議要訂婚的,我該負責任的。」他有他身為男人的堅持。

    「責任不重要啦,你認真的心意我有收到就是了。」

    「那是因為妳對我不夠在乎!」

    「不夠在乎?!我對你不夠在乎?!」洪玫瑰雙手扠腰,凶神惡煞地大吼出聲。「你現在是在說一個天大的笑話嗎?我如果對你不在乎,就不會對每個追我的男人挑三揀四、嫌東嫌西,嫌他們不是你!」

    「那──」

    洪玫瑰一把摀住他的嘴,不給他發言。「我如果對你不在乎,你去相親時,我就不會三天三夜吃不好、睡不著,外加惡夢連連了。這樣你還敢說我對你不在乎,你有沒有良心啊!」竟敢誣賴她,氣死她了。

    「我如果沒有良心的話,就不會因為只是看見妳掉眼淚,就一路飛奔到紐約!」成震宇拉下她的小手,也不客氣地朝她回吼。

    洪玫瑰嘟起唇,皺了下鼻子。

    再看一眼他疲憊的雙眼,她鼓起腮幫子,忍不住多嘀咕了兩聲。「反正,我比較慘就是了。」

    「我大老遠跑來,不是為了和妳吵架的。」成震宇板著臉,後退一寸,拉開了彼此的距離。凡事要講道理,不能只因為她露出一臉的委屈,他就該讓她萬事如意。

    「我不想吵架,我也不是不想訂婚,只是為什麼一定要急著現在訂婚呢?我現在人在紐約,我爸媽也還在大陸,等我從學校畢業回台灣時,所有家人都能到齊,這樣子不是很好嗎?」她雙手祈禱地合十,眼眸乞求地瞅著他。

    成震宇瞪著她哀求的小臉,不得不承認她的話是有些道理。沒錯,他想先訂婚,是有幾分私心的。

    他很清楚她是那種一旦訂婚,便會老實地告諸天下大眾的人。他希望她身上掛著他的戒指!

    「回去再訂婚,好不好?大不了,等我回去之後,再租輛宣傳車在社區公開播送我們訂婚的消息嘛。」她撒嬌地說道。

    「妳說話口氣正經一點。」成震宇不情願地說道。

    「你的心態輕鬆一點!」她扮鬼臉回應。

    兩人一時都詞窮,就這麼怔怔對望著。

    「見鬼唷,我們怎麼會在一起嘛?你這麼一板一眼,我這麼隨心所欲。」她突然脫口說道。

    「我的規律、認真,正好補了妳的不足,所以妳才會對我另眼相待。」

    「那我呢?我補足你的哪部分不足?」她好奇了,睜著水眸眼巴巴地等答案。

    「妳的孩子氣和天真,讓我覺得快樂。」他老實地說道,耳廓微微發熱了。

    「哇,我這輩子就數今天覺得自己最偉大了。」

    洪玫瑰看著他難得的孩子害羞,她霍然衝入他懷裡,力道之大,將他整個撞進了枕頭間。

    「我想,我愛你喔。」她在他耳邊低語著。

    成震宇的頭埋入她的頸窩裡,眉飛色舞地咧著嘴傻笑。

    哈哈哈……原來得到真愛告白的感覺,比搶到千萬訂單還來得痛快啊!

    「成震宇,你在偷笑嗎?」洪玫瑰懷疑地看著他不停起伏的肩膀,拚命想捧起他的臉來一探究竟。

    成震宇深呼了幾口氣,在笑容已經不是那麼傻氣時,他才敢抬起頭。

    「既然愛我,還不快點跟我訂婚,妳對我就那麼放心,不怕我回到台灣後拈花惹草?」他試探性地問道。

    「唉喲,其實我真的、真的很放心你啦。」她朝他眨眨眼後,還豪邁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這傢伙這麼龜毛,就算想找對象也不是三天兩天就可以發生的事嘛。而我再半年就回台灣了,你應該還不至於跟別人海誓山盟啦。」

    成震宇瞇著眼,瞪著她的笑容。

    這丫頭的篤定,實在讓人很不爽。他成震宇何許人也,就是因為他驚人的毅力與霸氣,所以只要是他想做的業務範圍,同業就一定沒人敢跟他拚命。只有她,不但小看他了,而且也太放心他了。

    「幹麼又不說話?」她揉著眼睛說道,有點睏。

    「因為累了。」他把她安置在他的肩窩裡。「睡吧!睡醒後,再帶我到妳們學校走走。」

    洪玫瑰沒拒絕,小手掩住一個呵欠,側身摟住了他的腰。才一會兒工夫,她的呼吸就沈穩地進入夢鄉了。

    成震宇低頭望著她的睡容,決定等他回國後,一定要讓這丫頭嘗嘗「提心吊膽」的滋味。

    他如果不讓她提心吊膽個一回,他就枉為成震宇。

   

    美好時光總是過得很快。

    成震宇來紐約一個星期後,又回到了台灣。

    洪玫瑰哭得慘兮兮,一副沒有他活不下去的捨不得模樣。

    他回去的第一個月,他們每天花一個小時在視訊電話前。她在紐約這頭猛撒嬌,他則在那頭教訓著她的沒坐相、沒規矩。

    第二個月,他們兩天花一個小時在視訊電話上。她爸媽來訪,她忙著提爸媽的趣事。而他公司的陳秘書請產假,新聘了一個能幹到不行的吳秘書。

    第三個月,他們一星期花兩天的時間在視訊電話上。她開始忙著畢業巡迴的插畫作品;他則是在每一通電話裡,或多或少地提到吳秘書的俐落聰慧。

    第四個月,她知道「他的」吳秘書和奶奶的感情也很好,她說話的口氣也開始酸溜溜了起來。

    第五個月,洪玫瑰又開始失眠了。

    她想著,自己對他是不是付出得還不夠多呢?自己是不是擁有他擁有得太理所當然了呢?她總是依照她的方式在過日子,兩人之間,總是他在配合她啊。

    第六個月,洪玫瑰從學校畢業,用一種前所未有的效率訂好了機票,處理完所有事情。

    畢業當天,她急奔機場,搭上飛機,回到了台灣。

    走出中正國際機場,洪玫瑰坐入計程車,緊張得坐立難安。

    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她回國的消息。因為她不想給成震宇任何準備的機會,她要當面問他,他是不是喜歡那個吳秘書。

    因為爸媽不在家,洪玫瑰直接在成震宇家門前下了車。

    她迫不及待地飛奔向前,猛敲著大門。

    「奶奶、成震宇,我回來了!」她大叫著,興奮到連聲音都在顫抖。

    門才打開,洪玫瑰馬上衝進屋裡,用力抱住了奶奶。

    「唉喲、唉喲,這可不是奶奶的寶貝嗎?要回來怎麼沒先通知一聲,我好讓成震宇去接妳啊!」成辜美黛捧著洪玫瑰的臉,笑得合不攏嘴。

    「我要給你們驚喜啊!」洪玫瑰擦著奶奶的淚水,也擦著自己的淚。「奶奶、奶奶、奶奶……」她摟著奶奶猛撒嬌,像個孩子一樣地巴著人手臂不放。

    「奶奶瞧瞧喔,不過才去了一年時間,樣子就全變了,越來越漂亮了,像個瓷娃娃一樣。妳回來,奶奶可開心了,做什麼事都有伴了。吃過飯了嗎?」成辜美黛拉著她的手問道。

    「還沒,可是我一點都不餓。長程飛機很像是養豬行程,吃飽睡,睡夠了之後,空姐又把妳叫起來繼續喂。」洪玫瑰打了個冷哆嗦,做了個不寒而慄的表情。

    成辜美黛聞言,大笑出聲。

    「那……成震宇今天沒回來吃晚餐喔?」洪玫瑰一臉期待地左右張望著。

    「他和吳秘書去吃飯,應該待會兒就回來了。」

    又是吳秘書!洪玫瑰的笑臉瞬間垮了下來。

    「怎麼妳的表情看起來這麼咬牙切齒?」成辜美黛揶揄地問道,心裡其實很清楚來龍去脈。

    「我每天都聽到他說著,吳秘書是如何如何地好,聽到我起雞皮疙瘩,夜夜失眠、坐立難安……」沒辦法,她這人就是不會說謊。

    車子停車的聲音,中斷了洪玫瑰的話。

    洪玫瑰一溜煙地衝到大門邊,對奶奶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奶奶,我回來了。」成震宇推門而入。

    洪玫瑰一聽見他的聲音,先是紅了眼眶,繼而用盡全身力氣,火速衝進他的懷裡──

    「成震宇,我回來了!」

    成震宇震驚地瞪著懷裡的小人兒,他不能置信地握起她的下巴,仔細地端詳著她的小臉──頑皮的亮眸,嬌俏的鼻尖,還有她柔軟的唇。

    沒錯,真的是他的玫瑰啊!

    「妳提早兩天回來了。」該死的,他的聲音幹麼顫抖得像是要哭出來了一樣。

    「你說話的口氣很不好喔。」她抬起頭,水眸汪汪地瞅著他。

    「我的口氣哪裡不好了?」成震宇霸氣地將她更加攏入懷裡,手摟著她的纖腰,牢緊得像是生生世世都不想放手一樣。

    「你沒有欣喜若狂喔。」洪玫瑰把臉埋入他的頸間,喃喃抱怨著,下一秒察覺到他心跳得好快啊,或者只比她的心跳慢一些吧,嘻。

    「我很高興,但恕我沒法子表現出太過手舞足蹈的樣子。」成震宇輕扯了下她的髮絲,沈聲說道。「我今天一大早就到工廠看一批貨,已經整整工作十二個小時了。現在就算想笑,也沒法子笑得很自然吧。」

    「對不起嘛,是我太任性了。誰叫人家太想你了嘛。」洪玫瑰撫摸著他的臉頰,乖乖地道歉。

    「沒關係。」成震宇拉著她的手,一起走到客廳的沙發裡坐下。

    成辜美黛在一旁看著小倆口,她笑得合不攏嘴。再繼續這麼相親相愛下去,她抱曾孫的日子必然不遠了啊。

    「奶奶,這是吳秘書要我拿給妳的治咳嗽養生茶配方。」成震宇從西裝外套拿出一張紙,遞給奶奶。

    「幫我謝謝吳秘書。」成辜美黛說。

    「成震宇,你老實說──」洪玫瑰扳過成震宇的臉龐,和他眼觀眼、鼻對鼻地審視著他。「你是不是喜歡吳秘書?」

    「吳秘書和我是同一類型的人。」成震宇緩緩一挑眉,沒放過她微紅的眼眶。

    「所以你喜歡她嘍?」她吸了下鼻子,著急的指尖全陷入了他的手臂裡。

    「這年頭要找到像吳秘書一樣做事細心謹慎的人,真的不容易。」他說。

    「只有公事上喜歡,還是心裡也有喜歡?」她不想把問題埋在心裡。

    「吳秘書對我瞭若指掌,連我喜歡喝多燙的茶,不愛吃甜食,這種小細節也記得清楚。」

    「我也很清楚……」洪玫瑰不甘心地大叫出聲,聲音卻馬上降低了八度。她低下臉,頹下肩膀,一顆淚珠滑出眼眶,滴落到牛仔褲上。「不……我不知道……」

    成震宇看著她的可憐兮兮,伸出手想擁她入懷,可他屏住一口氣,硬是強迫自己把手背到身後。如果他想知道自己對她的重要性有多大,他就得忍!

    洪玫瑰遲遲沒有等到他伸手擁抱她,她咬住唇,又掉了一顆淚。她緊握著拳,心慌得只想哭。

    「知道你的生活習慣,是很重要的事嗎?」洪玫瑰看著地板,悶聲問道。

    「如果妳用心的話,妳就會注意。就像妳會注意谷地惠美子的漫畫男主角在心裡有情緒時,就愛挑眉毛一樣。」成辜美黛輕聲地說道,朝孫子眨了眨眼。孫子難得要演戲,奶奶怎麼可以不湊上一腳呢?

    「我真的很不用心嗎?」她疑惑地望著成震宇。

    「妳真的用心嗎?」他反問。

    「如果我沒用心,那我們怎麼會開始談戀愛?你不是說過就是因為互補,所以我們才會喜歡彼此那麼多的嗎?」洪玫瑰小委屈地低語著。

    「情投意合、兩情相悅之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成震宇的胸膛不規律起伏著,喉結也因為壓抑著情緒而上下起伏著。

    要忍,要忍,不可以因為她現在看起來很楚楚可憐,就功虧一簣。

    「我們還在同一艘船上嗎?」她凝視著他,鼓起勇氣問。

    「對。」

    「只是這艘船搭了太多人,現在重心不大穩了,是不是?」洪玫瑰從沙發裡站起身,唇角的笑容仍然在顫抖。「我想,我需要回家好好想一想。」

    她往前走了兩步,腳步很虛弱。

    成震宇嚴厲的面具垮了下來。他一個箭步上前,從她身後抱住了她。

    「歡迎回來。」要命,他真想吻她,真想直接把她抱回房間裡纏綿不休啊。

    洪玫瑰霍然回過身,好用力、好用力地回抱著他。

    她這輩子都走得很順遂,從沒真正努力過,卻總能得到她所喜歡的。插畫天分、留學機會,甚至連他的愛情,她都到手得太輕易。

    如果要努力之後,才會讓人更懂得珍惜,那她一千、一百個願意,因為她不想失去他!

    「我會為了更瞭解你而好好努力的,但是,你也不許對我隱藏任何心情,可以嗎?」洪玫瑰直勾勾地看著他,用力揪著他的衣襟,大聲命令道。

    「我答應妳。」成震宇鄭重地承諾道。

    「成震宇,晚安。奶奶,晚安。」洪玫瑰朝他們揮揮手,拉著行李,走出成震宇家。

    屋內,成震宇和奶奶無言地對望著。

    「天……」成震宇吐了一口大氣,整個人倒入沙發裡。「這比和難纏的客戶打交道,還讓我提心吊膽一百倍!」

    「你對她會不會太嚴格了一點?」奶奶低聲問道。

    「讓她好好想想我們之間,總是件好事,她不能永遠習慣都是我在付出。」可她的開朗與笑容,就是對他最大的付出了啊……

    成震宇皺著眉,心中的惡魔與天使不停地交戰著。

    「但是,洪玫瑰是個很習慣對別人付出的孩子啊,左鄰右舍都那麼愛她,就是因為她的熱心親切啊,她當初不也特別帶著你,東跑西跑地到處介紹環境嗎?」

    「她的噓寒問暖、熱心親切,是針對一般大眾,而不是只針對我。她應該要意識到,我對她有著特殊意義才是。」成震宇抿著唇,不悅地說道。

    「唉喲,搞了半天,敢情你竟然是在吃醋啊。」成辜美黛摀著唇,低笑出聲。

    「不是。」成震宇霍然站起身,動作飛快地走向樓梯。「我先去洗澡了。」

    「明明就是嘛。」成辜美黛看著孫子辣紅的耳廓,她驀地爆出陣陣大笑。

    玫瑰娃娃果真能耐不同凡響啊!居然能讓她這個一板一眼的孫子,開始感情用事了──不簡單哪!

    只是,她不免好奇一向大剌剌的玫瑰,會選擇用什麼方式怎麼來拉回成震宇呢?

    成辜美黛發現她開始期待後續的精采演出了。

   

    從紐約回到台灣的第一晚,經歷了成震宇被吳秘書吸引的事實,洪玫瑰以為她會失眠。

    可她身子太累,腦袋裡情緒又多到她沒法子思考。所以,才洗完澡,她便選擇了直接倒在床上,一覺到天亮。

    但,她一直在作夢。夢中的她持續和一個沒有臉的吳秘書拔河,拔到她睡醒時,都還覺得腰酸背痛不已。

    洪玫瑰起床,在簡單梳洗完畢之後,腦中靈光一閃──

    她決定要先下手為強!

    於是,她把自己餵飽了之後,花了三個小時擬定作戰計劃。

    他老說她沒有效率,她這回就要讓他瞧瞧,在非常時期時,她的執行力會有多強。

    她不但要讓他知道她對他有多認真,她還要昭告天下她的決心。

    洪玫瑰看著手中完成的計劃表,她滿意地微笑著。

    「成震宇,你什麼時候會回來?」她打電話給他。

    「大約七點半吧。」

    「好,那你待會兒先借我十分鐘時間,我傳真一張表格給你,你填完之後,馬上回傳給我。傳真號碼多少?……嗯,謝謝。不打擾你辦公了,拜。」

    洪玫瑰掛完電話,馬上傳真了一張表格過去。

    一分鐘後──

    成震宇在辦公室裡瞪著那張甫傳真過來的表格。

    他不能置信地揉著眼睛,瞪著那張表格……

    「哈!」真有她的!成震宇壓著額頭,笑到眼淚都飆了出來。

    她對他進行的瞭解,還真是有「效率」啊!

    這張表格上列舉了一百條問題。從最喜歡的食物、最喜歡的飲料、最喜歡的顏色、最喜歡的音樂類型、最喜歡的國家、最困擾的身體毛病到最不喜歡別人做出何種舉動……各種各類包羅萬象的問題看得他傻眼。

    成震宇笑到幾乎拿不住那張傳真。

    他一邊填選,嘴角的笑容怎麼甩都甩不開。

    既然她大費周章地做了表格,那他就大發慈悲地別折磨她太久好了。橫豎,他最大的用意,就是想讓她認知到她對他應該再多幾分用心,不該總是那麼漫不經心。

    看來,效果是達到了。

    成震宇填著表格,好不容易寫到最後一題時,他乍然看到表格底下,那一行寫得小小的句子──

    其實,不用瞭解太多,洪玫瑰也知道成震宇是她最喜歡的人!愛上了嘛!

    成震宇咧著嘴笑,笑得嘴酸,笑到吳秘書送茶進來時,他還是收不回他的滿臉笑意。

    他還鬧什麼彆扭,還想要她付出什麼呢?光是她帶給他的喜悅,就已經將他擊敗得潰不成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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