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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白翎 -【完食大主廚】《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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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7-22 21:32:49
第10章(2)

    他笑得溫柔,笑得悵然,“你之前說,我是受到老天眷顧的人,想想好像也是,祂讓我在這個小小的島上又把你撿回來。”

    “閉嘴,說那什麼話?”她聽到都快崩潰了,故意瞪著他罵道:“現在說這個是怎樣,是想分手了嗎?”

    她以為他會否認、以為他會笑著說“傻瓜,怎麼可能分手”之類的話來反駁她。

    但是他沒有,他只是默不吭聲。

    她愣了,不敢置信,“……你真的想分手?”

    “我不想分手,但是我必須這麼做。”

    “為什麼?”她不懂,也不能接受。他闖他的天下,她過她的人生,分手與否又有什麼因果關係?

    “在那麼遠的地方,工作又忙,我至少半年才有辦法回來一次。”

    “現在網路很發達,遠距離沒什麼。”

    他卻搖搖頭,以沙啞而沉重的嗓音道:“那樣我無法全力以赴,你會讓我一天到晚想回來。”

    這無疑是世界上最傷人的情話。她痛心疾首,卻怨不得別人。是她要他離開的,是她自己要他展翅飛遠,如今撕心裂肺能怪誰?

    她泫然欲泣,只稍有個風吹草動,懸在眼眶邊的淚珠就會落下。

    記憶中,他似乎很少見她掉淚,她無疑是個倔強卻又傲慢的女人,從小就是這副德性,絕不會在人前把面具摘下。

    但就連在他面前也不願意軟弱嗎?他們的交往究竟改變了什麼?為何他總是無法踏入她生命的核心、成為她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那個人?為何她總是可以如此輕易地把他放下?

    在這個世界上,多的是拜託他駐足停留的人,可是,他最渴望的那一個卻開口叫他滾。

    這是考驗嗎?他也只能把它想作是考驗了。

    最後,他情不自禁地將她擁入懷裡,擁她在懷的感覺是如此美好,她髮絲裡的清香令他心神蕩漾。

    他想要她,想要得彷佛連皮膚都著了火,痛苦與欲望全都攪在一塊兒,而這個可惡的女人正是逼他非要一起吞下的罪魁禍首。

    他想,他是失心瘋了吧。

    “如果你不要我留下,那就跟我走。”一句話就這麼衝口而出,甚至不經過任何思量。

    她因他的話而錯愕。

    不可否認,那一瞬間她是感動的,可是感動終究撼動不了她的理智。

    她搖搖頭,捧起他的臉,掌心裡有著胡碴帶來的刺癢,“不行,我不能跟你走,我是個公務員、是個檢察官,你忘了嗎?如果離開了這裡,我還能做什麼?”

    “以我的年薪要養你是綽綽有餘,你根本不必工作。”

    “但我需要工作。”不是為了薪水,也不是為了什麼社會正義,而是為了自己的價值,“我如果跟你走了,我的世界就只剩下你而已,那不是我要的生活,那樣的我也吸引不了你。”

    “我不——”他想反駁,卻被她制止。

    她食指抵上他的唇,道:“如果我可以在天上飛,你會因為愛我而把我關在籠子裡嗎?”

    他沉默了,無言以對。

    渴望她能伴隨在側,卻又不希望自己成“她的枷鎖。這就是她開口要他離開的心境嗎?

    須臾,他以“必須回去收拾行李”做告別,她則堅持送他到一樓門口。

    離去之前,他從鑰匙串裡解下其中一把,遞給她。那是單車大鎖的鑰匙,他說反正自己也用不到了,於是要她拿去作為平時的代步工具。

    “抱歉,一直沒帶你去店裡買一輛新的,明明約好要帶你去。”那是他們曾經有過的約定,卻始終沒有機會兌現。

    然後他揮揮手、說了句“保重”,轉身朝著馬路的另一端走遠。

    她則轉身走回大門,淚水在門前潰堤。

    他的出現、他的離開,就像是在她的靈魂留下了一塊燒焦的燙疤,碰觸了疼,不碰它也疼。

    她曾經天真地以為,只要不深入交往,這段感情便無法傷她至深。可是她錯了,滴滴落下的眼淚讓她驚覺,他其實可以輕易地捏碎她。他只需要給她一個溫柔的擁抱,然後轉身抽離,這樣的過程就足以令她軟弱成那一地的粉末。

    她在門口抽抽噎噎,哭得像是個被人拋下的女娃——突然,一雙手臂從後將她擁入懷中。

    熟悉的氣息圍繞著她,她知道那是范薑淳,他居然折回來了,可那不但沒有安慰的效果,反倒讓她哭得更加淒慘。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親吻著她的耳畔,將她轉過身來,細膩溫柔地吻著她的臉頰、她的眼角,嘗到了又苦又鹹的淚水。

    不管是什麼樣的話,他都說不出口,因為他懂這個女人,他知道她寧願自己疼死痛死也會叫他滾蛋。

    但是,不要緊,他現在確定她心裡一定有著對他的愛,總有一天他會證明,即使是在她的身邊、即使是在這片土地上,他仍然可以大放異彩,展翅翱翔,一如她對他所抱有的期待。

    “別哭了,”最後他只淡淡說了一句,“記得好好照顧自己。”

    簡單的交代,至深的牽掛。

    然後他離開了,真正的離開了。

    月曆翻頁的速度就像是撕日曆一樣快。

    轉眼春節將至,周靜瀟請了兩天特休,特地提早回本島去陪家人,卻不免猜想那個男人是否也會回臺灣過農曆年?

    他剛離去的那段日子,她偶爾會在網路上尋覓他的消息,他的名氣大,消息並不會太難找,可她後來覺得這樣的行為簡直像是拿刀捅自己,便漸漸不再做這種自殘的事。

    他像是斷了線的風箏,飛遠了,不再捎來任何的隻字片語,連一張象徵性的明信片都不曾有過。

    她不免想像,是否他在法國有了其它的情人,還是他真如自己所說的,必須全力以赴,所以將她拋至腦後?

    曾經,她感到後悔,尤其是在夜深人靜之時。她想念他的聲音、想念他的氣息,想念緊緊被他擁在懷裡的滋味。思念幾乎將她溺斃,可是她的尊嚴並不允許她沉溺在那樣的感情。畢竟,那是她的選擇,是她親手放開了他,何來後悔的道理。

    她想,或許只是寂寞吧,她只是無法獨自抵抗那股折磨人的思念。

    於是在晚餐的時候,她提出了想法。

    “過年後我想把馜馜接過去跟我一起住。”

    聽了她的話,周媽感到有些措手不及,“欸?怎麼了嗎?為什麼突然想帶她過去一起住?”

    “什麼話呀,”她哭笑不得,道:“她是我女兒吧,跟我住在一起不是天經地義嗎?”

    “可是你工作不是很忙……”

    “沒那麼忙啦,比起在臺北的時候已經清閒很多了。再說,我也不能一直像這樣,每半個月才回來看她一次,這樣下去對她也不好。”

    “那、那學校呢?”

    “我已經找到適合的幼稚園了。”

    “保母也找到了?”

    “嗯。”

    “那……那……你真的不再多考慮一下嗎?我可以幫你照顧馜馜沒關係的,反正我在家裡也沒事。”

    其實周媽並非閑著沒事幹,也不是不信任自己的女兒,只是舍不下這個已經跟她同住這麼久的小孫女,周靜瀟都明白。

    沒來由地,她的眼眶突然一陣熱,她深刻明白那種情感深植之後被抽空的痛苦。她隨意扒了幾口飯,藉口說要洗澡,倉皇地離開了餐桌。

    她似乎永遠擺脫不了他的影子,尤其是吃飯的地方。

    沐浴後,她披著一條毛巾,邊擦拭著濕發邊走向自己的臥房,卻在經過妹妹的房間時,被周芝穎喚住。

    “姊,等一下。”

    她停住腳步,朝著房內探了眼,“幹麼?”

    “進來,我給你看個東西。”

    那神秘兮兮的樣子逗得她發笑,她不以為意地走進了房裡,一屁股坐到了床墊上。

    “嘖,賣什麼關子?該不會交了男朋友,要我鑒定吧?”

    “哈、別鬧了好嗎?你的眼光那麼爛,挑的不是媽寶就是負心漢,我哪敢交給你鑒定啊!”

    “……”雖然很不想承認,可是好像是事實。

    她交往過的男人若不是花心劈腿、便是媽媽一句“不滿意”就輕鬆把她給拋棄。突然覺得就某層面來看,她其實也算是徹頭徹尾的魯蛇……

    “所以你到底要給我看什麼?”她猛地回過神來。

    “呐,這個。”

    周芝穎從行李箱裡拿出一張拍立得照片,“我上一趟飛馬德里,在那裡遇到他。”上頭是她與范薑淳在餐桌前的合照。

    他頭髮稍稍長了一些,顯得有些不修邊幅;他身穿深色的廚師服、站在餐桌旁,掛著微笑與一桌的客人合照。

    “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他看起來很眼熟嗎?”周芝穎似乎無視自家老姊眉眼間的凝重,自顧自地說著,“後來我才想起來,幾年前我在巴黎的時候,在餐廳見過他。他那個時候就已經是一個很有名氣的大廚了,而且你知道嗎,那時候——”

    周靜瀟根本沒聽入耳,只覺得難得平靜的心湖再次被激起了水花,蕩漾出一圏又一圈的漣漪。

    她連忙將照片塞了回去,強作笑容、隨口應付幾句。“原來現在他在西班牙啊,我以為他在法國……”

    “嗯,他還跟我說他春天過後要去義大利。”

    她聽了,沒說什麼。

    能說什麼?對她而言,只要不是在她的身邊,他在哪裡都是一樣的,就只是個遠在天邊的男人。

    “……我要去吹頭髮。”她起身,作勢就要離開。

    “等一下。”

    她回頭看了眼,眼裡彷佛寫著“又想幹麼”的不耐煩。

    “他要我把這個交給你。”周芝穎從抽屜拿出一隻透明的塑膠袋,裡頭裝了好幾顆圓扁狀的糖果。糖果是粉橘色與橙黃色的螺旋紋,看起來清新可愛。

    周靜瀟忍不住笑出聲,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幹麼給我糖果?你確定這不是要給馜馜的?”

    “不是,我問過了,他百分之百指定是要給你。”

    她沒多想,只是“嗯”一聲,然後拿著那袋糖果回到自己的臥房。她還是認為那應該是芝穎的誤會,這種東西怎麼看都像是為馜馜準備的禮物,而不是為了她。

    直到她好奇地含了一顆在嘴裡,她才確信那不是誤會。

    木瓜,煉乳,以及帶著苦味的柳橙,那是他倆初次接吻的味道。

    她的心窩倏地一陣抽疼,眼淚潸然滑落。原來如此,這才是他的作風,不需要文字、不需要語言,這是只有他倆才能解讀的訊息。

    她伸手抹去臉頰上的淚濕。

    人的感情真是不可思議,明明是遠在地球另一端的男人,摸不到、看不著,卻仍是能夠緊緊掐住她的心。

    她彷佛依稀能夠在耳邊聽見他的細語呢喃,尤其是那句“別哭了,記得好好照顧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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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7-22 21:33:07
第11章(1)

    緊接著是夏天,然後秋去、冬來,春天降臨,轉眼又是另一個盛夏。不知不覺中,周靜瀟來這個小島已經兩年了,日子過得還算愜意,翻鈮搬來這裡也沒出現過什麼適應不良的問題。

    然而,今年她必須面對一個抉擇——馜馜要上小學了,她不太確定是否要讓自己的女兒繼續在這個小島上就讀。

    小島上的環境不錯,美中不足的是各方面的資源相對較少,包括教育方面的資源。這也是周媽不斷拿出來說嘴的話題。

    母親這陣子常打電話來轟炸她,說什麼離島的資源少、教育水準差、孩子在這裡無法得到最好的教育……云云。

    這個問題困擾了她半個月,最後她決定把選擇權交給當事者。

    挑了個星期假日,母女倆出來外頭散散步,走累了,便找了家便利超商,坐在門口喝水乘涼。

    她在這樣的時刻把問題搬了出來。

    “馜馜,你知道你今年暑假過後就要上小學了嗎?”

    “知道呀。”

    馜馜心不在焉地回答,心思大多在她手上那支玩具泡泡槍上面,只需要手指輕輕一按,就能吹噴出數十個七彩繽紛的美麗泡泡。

    馜馜很喜歡這個玩具,是上個月外婆來探望她時買來送她的。

    “那你想在這裡讀小學呢,還是在阿嬤家附近上學?”

    “我要在這裡讀書。”馜馜幾乎不假思索,“我想跟媽咪住一起。”

    光是這句話就足夠了,周靜瀟忍不住露出了微笑,摸了摸女兒的頭,“好,那就在這裡讀。下次阿嬤打電話來,我就說你想在這裡念書,好嗎?”

    “好!”馜馜用力點了下頭,又道:“媽咪,我想喝巧克力牛奶。”

    “少吃那種香料食物,改喝鮮奶好不好?”

    “不要,我要喝巧克力牛奶。”

    拗不過小孩的堅持,她只好妥協,“好吧,那我們進去買。”

    “我要在這裡玩。”馜馜固執地把槍口對著馬路的方向,吹吐出無數的小泡泡,不亦樂乎。

    “那你乖乖坐這、別亂跑,路上有車子很危險,知道嗎?”

    “好。”

    她搖搖頭,心想只是離開半分鐘,應該不打緊。於是,她轉身走進了便利商店,買了瓶牛奶就出來,卻發現女兒的身旁多了一名戴著鴨舌帽的男子。

    她嚇了一跳,以為女兒被什麼奇怪的人纏上了,連忙跑了過去,卻聽見那熟悉到令人心碎的嗓音。

    “是哦,你這麼喜歡泡泡機啊?”

    馜馜似乎在炫耀著那把她最鍾情的玩具,“對呀,泡泡很漂亮,可以飛很遠又飛很高。”

    “可是這種機器槍吹出的泡泡都很小欸。”

    “小小的很可愛啊。”

    “小泡泡一下子就破了。”

    “破了再吹就好了呀,反正那麼多泡泡,又沒關係。”

    男人被這番童言童語逗笑了,發出了那曾經讓她流連於夢中甚至不想醒來的笑聲。

    周靜瀟不自覺地駐足,呆愣在那兒,無法再向前一步。

    她害怕若是男人轉過頭來,她會發現那只是一場美麗的想像。也許那不是他,也許只是聲音相似,也許只是背影看起來有些像他,也許……

    像是感受到她的視線,男人回頭,迎上了她的目光,在四目對上的那一刹那露出了微笑。

    “好久不見。”他說得若無其事,彷佛他只是短暫離開了半個月,“你好像瘦了一些?”

    她張口結舌,說不出話,內心激動得像是龍捲風過境。

    馜馜也跟著回頭,看見滿臉震驚的母親,小女孩卻不懂大人的思緒,興奮地像是在分享什麼秘密。

    “媽咪媽咪,叔叔說他是你朋友耶!”

    她聽了,失笑出聲,也差點迸出了眼淚,對著女兒道:“你忘記他了嗎?他跟你一起吃過飯啊,你不記得?”

    范薑淳卻損了她一句,“都一年多了,她怎麼可能記得。”

    “你也知道已經一年多了?”她走向前,將手上的巧克力牛奶交給了女兒,視線卻無法自他的身上移開。

    他其實沒什麼變。

    客觀來看,他離開的時間並不算長,四季眨眼就過了。可是,在她的心裡,她卻像是為他枯竭了好久好久,那寒冬彷佛永遠都不會過去。

    她深呼吸,吐氣,再深呼吸,直到穩住了情緒,才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范薑淳摘下了帽子,聳聳肩,“剛下飛機而已。沿路走過來,經過這裡的時候,看到一個小女孩長得跟你好像,就不小心靠過來搭訕。”

    “……”知道他是開玩笑的,她卻怎麼樣也笑不出來。

    怎麼辦,她好想痛哭一場,眼淚懸在眼眶裡,收不回,也不敢滴落。女兒就在旁邊盯著,她怎麼能大哭?

    他睇著她那欲哭的表情,終於忍不住站起身,將她擁入懷裡,緊緊地擁抱著。

    天……他好想念她身上的味道、想念這種能夠抱著她的踏實,離開的四百多個日子裡,他每天入夜躺在床上,睜眼閉眼想的都是她。

    他去了法國、去了西班牙、去了義大利,對她的思念卻不曾隨著這些流浪的足跡而減少,反而給了他靈感、將他帶回了這個小島上。

    此後,他再也不想放手了。

    馜馜看著兩個抱成一團的大人,眼裡雖有困惑,卻也只是盯著發愣。嗯,好吧,至少她看過不少的卡通,王子與公主常常就是這樣抱著彼此。

    然後,在王子親吻公主之前,他好像想起了很重要的事。

    他鬆開了手,俯視她的眼神如此嚴肅,“等一下,你現在還是單身沒錯吧?有沒有再婚?有沒有物件?”

    “你現在才想到要問啊?”她噗哧笑了出聲,輕捧他的臉,腳尖一踮,主動吻上。

    范薑淳決定在這小島上經營一間屬於自己的餐廳。

    縱使他在國外享有名聲、地位、高薪,可是他並不快樂,也不滿足,因為沒有任何成就能夠彌補得了他心口上的缺。

    論他的專業,其實他只要有個廚房、有個市場,那就已經足夠了。

    天下具備這兩項要件的地方何其多,可是只有一個地方找得到周靜瀟這個人。

    於是,他辭了工作,帶著積蓄回到這座小島上,回到了她身旁。

    他這次不再堅持孤高華麗的法國料理,而是走向更親民的路線,結合了西班牙與義大利的風味。

    她曾經問過他,為什麼不把餐廳開在臺北?至少人口多、消費水準高,對一家餐廳而言那絕對好過於開在偏僻的離島。

    他說了很多原因,包括什麼地價貴、新鮮的海產不易採買、員工成本過高、客人太難伺候等……什麼千奇百怪的理由他都掰得出來,但其實真正的原因只有一個。

    因為她在這兒。

    她笑他太傻,問道:“萬一哪天我又調回本島了,那你怎麼辦?”

    “那就先跟我結婚了之後再走。”他說得漫不經心,像是捉弄她,也像是在調情。

    “神經病,說什麼傻話。”她只當他是開了一個玩笑,沒放在心上。

    兩個月後,開幕在即。

    “你明天晚上有空嗎?”

    她是在週五傍晚的時候接到這通電話。

    “有啊,怎麼了?”

    一直以來,他很少這麼正式地約過她,通常他都是直接出現在她面前,或是直接出現在她家門口。

    “明天我會親自招待我家人吃一餐,你也一起來吧?”

    他說,這是他的原則。

    在餐廳開幕之前,他會先邀請家人到餐廳裡參觀,也會讓家人率先品嘗他所設計的菜色。

    被他視為是“家人”的確是很令她感動,可是,這樣的飯局來得太突然,她竟無法一口說“好”。

    他在電話裡聽出了她的猶豫。“如果不方便的話也沒——”

    “我沒問題。”她立刻打斷了他,硬著頭皮答應了,“約幾點?馜馜也一起帶去嗎?”

    “馜馜也一起。我六點去接你們,可以嗎?”

    “好,我知道了。”她默默記下,卻也悄悄忐忑。

    掛斷了電話,她茫然地坐在位子上,不知不覺走了神。天知道她最害怕的就是這一關。

    誰沒有過去,偏偏她不只是擁有難堪的過去,而且還留下了痕跡——她的女兒。而她深愛她的女兒,也相信范薑淳同樣疼愛著馜馜,可是,他的家人會如何看待她們母子倆?她其實毫無把握。

    翌日下午,她陷入了另一個難堪的局面。

    她的衣櫃裡沒有任何一件適合正式場合的衣服,一件都沒有,那些禮服、洋裝全都被她留在本島了。

    在這個小島上,她的需求很簡單,她的鞋櫃上始終只有兩雙鞋,一雙用來上班的,一雙用來踏青的;衣櫃裡的衣服怎麼穿都是那幾套,反正出庭有法袍,誰管法袍底下穿的是什麼。

    正因為需求已經滿足了,所以她從沒想過要替自己添購什麼新衣新鞋。

    坦白說,她因此抱著有些僥倖的心理,打了通電話給他。

    “欸、那個……淳,我看我還是別去好了。”

    “啊?”彼端傳來有些訝異的驚呼,“為什麼突然不去?”

    “我沒什麼正式的衣服可以穿出去見人,像樣的衣服都留在臺北了。”

    “有差嗎?”他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口氣,“重點是你的人吧,又不是你的衣服。”

    “……”顯然這男人根本不懂女人之間那種微妙的審判與評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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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7-22 21:33:31
第11章(2)

    她懶得說了,看樣子這個局肯定是逃不掉。於是,她趁著時間還早,匆匆忙忙到市區裡去買了一套衣服,也順便替小馜馜買了件英倫風格的小短裙。

    范薑淳去接她的時候,驚豔得差點說不出話。

    她穿著一身酒紅色的套裝,低跟皮鞋,合身的剪裁貼身包覆著她那渾然天成的迷人曲線。這是他第一次深刻感受到,原來連這麼保守正式的衣服也可以被穿得如此性感。

    他那直勾勾的視線令她有些困窘尷尬。

    “呃……我穿得太誇張了嗎?”她不安地摸著頸項前的墜子。

    “怎麼會?很好看。”他回過神來,上前在她頰邊親吻了一下。

    “那你幹麼都不說話?”

    “美到我都說不出話了呀。”

    “嘖,你剛偷吃糖嗎?嘴巴這麼甜。”她嬌嗔地睨了他一眼。

    “所以要出發了嗎?時間差不多了,他們應該六點多就會到。”

    那句話簡直像是出征前的號角,她抿抿唇,心裡的焦慮越發狂妄。

    三個人走下樓,車子就停在公寓的門口,他先讓小馜馜上車,而後紳士地替她開了車門。

    她的腳卻突然像是生了根,動彈不了。

    “怎麼了?”他終於察覺了她的異樣。

    “我……”她數度張嘴又閉上,像是有口難言。

    那躊躇不前的模樣讓他有些憂心,可也沒逼她,就只是耐心地等著。

    “萬一你的家人反對我們交往,那接下來該怎麼辦?”半晌,她抬頭望入了他的眼底。

    從他那瞬間怔愣的表情,她知道他早就忘了她這份隱憂。

    “你也明白我的情況比較特殊,通常不會有人希望自己的兒子跟一個單親媽媽來往,尤其你又從來沒有結過婚,我想你媽媽應該——”

    “你想太多了吧?”他突然摸了摸她的頭,“都還沒碰面你就煩惱這麼多……不,其實你們也碰過面啊,雖然是二十年前。”

    “別開玩笑,我是說真的。”她笑不出來,想起過往那段百般被人阻撓的感情,“我不是庸人自擾,而是因為那就是我遇過的考驗。”

    他沉默了一會兒。“好吧,我跟你說一個故事。”

    “蛤?”她錯愕。都什麼時候了,還說故事?

    “從前有一個家庭,”他還真的正正經經地娓娓道來,“他們家的人不是教授就是做研究的,突然某一天,這個家裡出了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他說他這輩子立志要當廚師,搞得這個家庭雞飛狗跳了好幾年。”

    “……”

    “所以,相信我,你嚇不倒他們的。”

    這故事還真是振奮人心啊。雖然很想板著臉孔瞪他,可她終究不小心笑了出來。他總是可以想出奇奇怪怪的方式來逗她笑。

    “所以你有事先提過我的事嗎?”上車前,她問了最後一句。

    “有。”

    好吧,至少打過預防針了。她只能先這樣安慰自己。

    新餐廳的地址離她工作的地檢署很近,大約步行個十分鐘就可以抵達。

    他說,這樣子她中午休息的時候可以去他那兒吃飯、傍晚下了班也可以過去他那兒吃飯……嘖,好像擔心她會餓死一樣。

    他似乎忘了她只是被調職到這兒來,也似乎沒想過可能有一天她還是會被調走。

    他像是個一頭熱的男孩子,僅僅是因為“想要這麼做”就放手去做了,全神貫注、奮不顧身。

    其實她有點羡慕那樣的性格,也慶倖自己是被這樣的一個人給呵護著。

    下了車,餐廳前方有個鋪滿碎石的庭園,馜馜在上頭又跑又跳,好像愛麗絲闖進了神秘的花園。

    她叮嚀了句“小心點”之後,不自覺地抬頭看了那青色的招牌。

    Sperman,斯皮爾曼——那間曾經敗得一塌糊塗的餐廳,彷佛獲得重生,再次高傲地聳立在前方。

    “取這個名字不怕不吉利嗎?”她輕睞了他一眼。

    “怎麼會?”他一笑,也跟著她的視線望去,“這樣才能時時刻刻警惕我,提醒我曾經失去過什麼。”曾經失去它,也曾經失去她。

    似乎懂了他的暗示,她轉過頭,恬靜地望著他的側臉,喉間突然像是含了一匙融化開來的蜜糖,甜了她的心窩。

    “答應我一件事。”她出了聲。

    “什麼?”

    “不要放棄我,”她這一生沒有求過任何男人,就唯獨這一個,“不管以後是什麼人站出來反對,我都不許你輕易放棄……除非你不愛我。”

    他先是怔愣了幾秒,而後露出了微笑。

    “那應該是我要對你說的話吧。”他伸手戳了戳她的臉頰,“你真該看一下自己剛才的表情,一副就是準備拔腿落跑的樣子。”

    她臉一熱,“我哪有……”好吧,是事實。

    這時,一輛計程車緩緩開了過來,打斷了兩人的交談,車子就在他倆的身後停下。

    “他們到了。”

    簡單的一句話讓她稍稍放下的一顆心又懸了起來。

    她緊張地撫了撫身上的套裝、整理自己的儀容,然後對著女兒招了下手,喊道:“馜馜,過來。”

    小女孩聽話地跑到了母親的身邊。

    車門打開了,先後下來三個人,即使事隔多年,她仍是一眼就能分辨對方的輪廓。那是他的父親、母親與兄長。

    可她的目光幾乎都在他母親身上。婦人面無表情、冷若冰霜,渾身氣勢懾人,目光銳利如刃,一看就知道是個成就非凡的女強者。

    她在心裡哀嚎,心想自己肯定出局了。

    “你是周靜瀟?”王馥芳的目光在她身上來回審視了一趟。

    “是,您好。”她微微鞠躬。

    “我記得你,”王馥芳突然對著她伸出右手,冷笑,“你是那個老是讓我兒子當第二名的女學生。”

    她耳根倏地發燙,連忙伸出手,輕握了握對方,“哪裡,是他承讓了。”

    王馥芳雖年長,握起手來卻很有力。

    王馥芳輕輕放開了她的手,視線落到了站在一旁的馜馜身上。

    “這是你女兒?”

    “是。”

    王馥芳沉默了,那沉默簡直像是在淩遲她似的,就連等待宣佈判決結果都不曾令她如此恐慌。

    “要應付兩個小孩,你一定覺得很辛苦吧?”

    “啊?”兩個?什麼兩個?

    “咳,”范薑淳湊了過來,在她耳邊低語,“她是說我啦。”

    “呃……”她怎麼突然有點想偷笑?

    “這孩子從以前就很任性,他想要做什麼是沒人可以阻止的。你要跟他在一起,就得多一點忍耐和包容,你瞭解嗎?”

    聽了,周靜瀟張著嘴,說不出話。

    這是認同她的意思?還是她誤會了哪句話?

    直到范薑淳輕輕撞了下她的手肘,她才如夢方醒,點頭如搗蒜地說:“我懂、我知道,我瞭解!”

    她作夢也沒想過自己會被陌生人的一句話給感動得亂七八糟。

    “什麼時候開幕?”王馥芳的目光突然落到兒子身上。

    “明天。”

    王馥芳點點頭,若有所思。然後一行人走向了餐廳大門,那裡頭點綴著鵝黃色的燈光、復古而溫馨的裝潢,那是他倆都喜歡的風格。

    這一夜,他們就像是真正的家人一樣,在佳餚與笑聲當中渡過。

    原來這就是幸福,原來這就是滿足。

    周靜瀟不禁想起了初來乍到的那一天,那時候,她忿忿不平,篤定自己不會在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久留,甚至下定決心要讓自己以最快的速度調回臺北。

    可是,她遇見了他,就在這個曾經令她一度反感的小島上。

    悄然之中,他為她的人生漆上了不一樣的色彩,他帶她看見不一樣的世界,她愛上了他,也愛上了他所愛上的這座島。

    她竟適應了這裡,並且如魚得水,像是找到了一個家。

    思緒至此,她悸動莫名,情不自禁在桌底下與他十指相扣。他感覺到了,回給她一個眼神。

    在那一刻,他倆相視微笑,默默互許了一生。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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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7-22 21:34:00
番外篇

    完美的丈夫、乖巧的女兒、人人稱羨的工作,以及溫暖可人的愛巢。

    能讓一個女人感到幸福的元素,周靜瀟幾乎全都擁有了;她本是過著知足而快樂的生活,卻因為一通來自臺北的電話而感到焦慮。

    那件事情懸在她的心裡,整整折騰了她兩個星期。

    范姜淳既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他當然看得出來有什麼事情正在困擾著他的妻子,她那魂不守舍的模樣已經持續了好幾天。

    入夜了,夫妻倆躺在床上,他自她的背後擁著那緊繃的身體,終於忍不住將擱在心裡的大石頭給搬了出來。

    “你最近有心事?”

    當然,他知道身為檢察官有許多偵查中的案子不能談,但他懂她,他知道這不是為了案子而煩憂的表現。

    周靜瀟沉默了幾秒,緩緩翻過身子,“你……知道每隔一段時間,全國的檢察官都會來個大調動嗎?”

    他愣了愣,對於接下來她要說的話似乎也有了預感。

    “你的意思是你要被調走了?”

    “不、不是,還沒定案,只不過……”她垂下視線,深呼吸了一口氣,“上頭的人已經開口說希望我調回臺北,想知道我的意願是什麼。”

    “所以你的意願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她的臉上寫著兩難,“其實,我知道就算自己現在選擇留下,總有一天也一定會被調走,因為……你知道的嘛,為了避免和地方涉案人士交情過密,通常不會讓檢察官在同一個地方待太久,所以——”

    他沒讓她說完,伸出食指抵著她的唇,“你不用顧慮我,你想去哪就去哪,我當初從歐洲回來,是想和你在一起,不是為了想把你綁在身邊。”

    她張口結舌,說不出話。

    他說的沒錯,即便她在這裡的日子過得幸福而愜意,然而她內心裡的雄心壯志並沒有完全被澆熄。

    她內心裡那個渴望偵辦大案的周檢察官依然存在著。

    “可是,我如果搬回去,那你……”

    范薑淳聳聳肩,不以為意,彷佛那從來就不是一件會困擾他的事,“如果你不嫌我煩的話,我可以把斯皮爾曼收了,然後在臺北重新再開一間……”

    這瘋狂的想法立刻被周靜瀟給制止。“不行。”

    “為什麼不行?”

    “你的餐廳經營得好好的,也已經有了點名氣,為什麼要收掉?”

    甚至她可以自豪地說,“斯皮爾曼”已經變成當地必訪的餐廳之一,她不想要為了自己的調動而拿他的心血來陪葬。

    於是,她故作堅強,假裝自己其實並沒有那麼依賴他,“我可以每個週末帶馜馜回來。”

    “會不會太累了?”

    “或是你也可以趁著餐廳公休時去找我。”

    “萬一你突然需要我的時候呢?”

    “例如?”

    范薑淳聳聳肩,“我不知道。可能突然工作壓力太大,臨時想要對我撒撒嬌、討抱抱?”

    “嘖,放心好了,不會有那種事發生。”

    聽了,他擺出個心碎受挫的模樣,“唉呀,好無情,原來在你的眼裡,我居然這麼沒有價值。”

    她被他逗笑,槌了他一拳,“你少誇張了。”

    可是,坦白說,他的心裡確實不是滋味,故作輕鬆的談笑只是不想施加額外的壓力給她。

    他幾乎已經可以想像,這女人回了臺北之後,又會過著朝九晚九的生活,然後三餐隨意外食,有時候甚至忙過頭就省了一餐……

    他那失落的眼神縱使一閃而逝,卻仍被她捕捉個正著。

    周靜瀟想了想,擠出了微笑,“唉,算了啦,我明天就先拒絕這次的調動,看看能不能再待個兩、三年。”

    “不,你去吧,不要為了我留下。”

    “但……”

    “當初你說我不該屈就這裡,把我逼出國,”他打斷了她的話,“現在,你為什麼要放棄你自己的野心?待在這裡你一點成就感也沒有,不是嗎?”

    她反駁不了,因為他說的是事實,小案子確實無法帶給她任何的成就感。

    於是,他倆像是有了初步的共識,對於那樣的未來也做了相當多的計畫與想像,例如——

    “不然,我每週五下班後就從臺北飛過來看你。”

    “每週?不好啦,這樣太累了,隔兩周就好,我可以趁餐廳每週的公休日過去看你。”

    “公休日才一天欸,你想當天來回啊?”

    “不然我也讓餐廳周休二日。”

    “你夠了哦,難怪人家說你不能當老闆。”

    “我又怎樣了?”

    “你還真敢問,這麼沒自覺啊?”

    就這樣,他倆在床上嬉鬧胡扯了一整個晚上,已經準備好要迎接分隔兩地的未來。

    可是,計畫就是永遠趕不上變化。

    周靜瀟懷孕了。

    就在人事調整案公佈的那一周,她被醫生診斷出已經懷孕了六周。

    她坐在診間外發怔,那是喜悅的感覺嗎?是的,是喜悅,她的肚子裡存在著與淳的結晶,可是,這也代表著她即將獨自一個人面對整個孕程。

    她不禁想起了當年懷上馜馜的往事。

    懷上馜馜的時候,前夫的關懷只維持了短短三個月,三個月之後,前夫開始不回家,她每天下了班,面對的是空蕩蕩而死寂的豪宅。

    思及此,她甩甩頭,甩去了那段椎心蝕骨的回憶。

    當天晚上,范薑淳回到家時已經將近十一點了,馜馜也已經入睡,她坐在梳粧檯前,一邊塗抹著例行性的保養品,若無其事地說出了那句話——

    “我懷孕了。”

    男人本來正打算爬上床就寢,動作因這句話而僵住。“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我懷孕了,六周。”

    聞言,范薑淳的臉上先是皺眉,然後震驚,“真的?!”

    “當然是真的。”她一笑,站起身,由抽屜裡拿出了一張薄薄的紙,遞到他面前,那是超音波照。

    她指著圖中一顆小小的圓點,道:“這個就是你的兒子或女兒。”

    頓時,他的內心激動得像是怒海浪濤,表面卻沉穩得像座聳峻高山,他以為自己應該會像電影裡面演的那樣,開心抱起老婆轉個一圈,然後又親又摟,但是,他沒有。他只是靜靜地盯著手中那張超音波照,然後想像了三個月後、想像六個月後、小孩生下來之後……

    “搬回臺北。”他抬起頭來。

    “蛤?”

    “我和你一起搬回臺北。”

    “欸?等等,我們不是說好——”

    “什麼事情我都可以跟你商量,就這件事情我要堅持我的想法。”

    “但是餐廳……”

    “餐廳我到哪裡都能開,但是我不能讓你一個人渡過懷孕、生小孩。”

    萬一她半夜肚子餓了怎麼辦?

    萬一她突然感到寂寞、在深夜裡默默落淚,誰來安慰她?

    萬一她臨時身體出了狀況,他卻不能第一時間趕到她的身邊,那麼他會不會懊悔一輩子?

    甚至,等她把孩子生下來之後,難道兩個人還過著相隔兩地的日子嗎?這未免也太荒謬了。

    他凝重的神色似乎透露了他的想法。

    “唉唷,別想得那麼嚴重啦,”她試圖以微笑來緩和氣氛,“我懷馜馜的時候還不是這樣熬過來了。”

    “既然你已經受過一次煎熬,我為什麼要讓你再受罪一次?”他深鎖的眉宇顯然沒有和緩的跡象,“幾乎什麼事情我都順著你的意,甚至你把我趕出國,我也沒有反抗,但就這件事情,拜託別跟我爭。”

    她啞口無言。

    其實,她是心疼他的。開業最痛苦莫過於前半年的動盪期,那時候的他經常忙到半夜才進家門,卻得在隔天清晨五點趕去早市購買當日最新鮮的食材。

    好不容易撐過半年,收入終於大於支出,餐廳的經營漸趨穩定,她怎麼能讓他再經歷一次那樣的折騰。

    “我在臺北有家人可以依靠,你不用擔心。”

    “但我是你的丈夫,你懷了我的孩子,我想讓你依靠,天經地義,為什麼要反對我?”

    “我不是反對你,我只是——”她語塞了。

    “只是什麼?”

    她靜默了幾秒,輕籲了口氣,才道:“我知道開店初期都很辛苦,我不想要你又得歸零重來,只因為我在這種不適當的時機懷孕……”

    “沒有所謂不適當的時機。”

    “可是你看起來一副就是很困擾的樣子。”她抿唇,裝無辜。

    “那是因為你打算把我遺棄在這裡。”

    “遺棄你?我哪有!”

    “沒有?所以我們已經達成共識了嗎?”

    她猶豫了一會兒,仍是忍不住再問:“你真的不會後悔再次把‘斯皮爾曼’收起來?”

    “不會。”他的自負一如以往,“我這人做事沒在後悔的,會後悔的事情我就不會去做。”例如放任她在本島獨自懷孕生子,這事情他會後悔一生,當然也就不會允許,更不會妥協。

    “所以現在可以重來一次了嗎?”他問。

    “嗯?重來什麼?”她困惑。

    他將手上的超音波照交還給她,“剛才的事情,你就當作沒發生過。現在,重來一次,跟我說你懷孕了。”

    她滿臉莫名,摸不著頭緒,卻還是照辦。

    “……我懷孕了。”這回她說得有些彆彆扭扭。

    “真的?!”他故作驚喜的模樣,然後一把將她直直抱起,原地轉了一圈、在她頰上猛親好幾下。

    她被逗得尖叫、大笑。“你發什麼神經啊你?”

    “這叫戲劇性地表達我的喜悅。”

    “說什麼傻話……”她心口一陣悸動,情不自禁捧起他的臉,正想俯首給他溫柔的一吻,突然想起另一件很重要的事。

    “啊、對了。”

    “嗯?”

    “小孩生下來之後,馜馜會不會被你冷落?”

    他笑出聲,輕咬了下她的鼻尖,“你說的話才叫傻話吧。”

    “怎麼會?我這是合理懷疑。”

    “她跟你那麼像,我怎麼捨得冷落她。”

    她眯起眼,冷哼出聲,“我會吃醋哦。”

    “哦,那很好啊。”

    “你——”

    來不及抗議,剩下的話被他吻進了嘴裡。

    八月中,他們一家三口搬回了臺北,買了一間四房兩廳的房子。

    九月,周靜瀟回到了她熟悉的北檢。

    來年一月,范薑淳的第三間餐廳開業了。這次,他終於不再以心理學家的名字來替自己的餐廳命名。他的朋友都說,那個名字帶煞,開幾次就倒幾次,於是紛紛勸他別堅持了。

    初夏的季節,周靜瀟產下了一名健康的男嬰。

    從此,范姜淳有了親生的孩子,而馜馜有了一個弟弟,范姜家的兩老則有了第一個孫子。

    至於周靜瀟,則擁有了完整而不可思議的幸福。

    ——全書完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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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7-22 21:34:23
後記

    風格
白翔

    這本《完食大主廚》的女主角是《鄰家後媽》裡那位不會開車的檢察官。

    不過,雖然女主角是檢察官,可是某白這次卻沒有把焦點放在辦案上,大概是辦案的劇情寫多了,怕讀者看膩、也怕自己先膩,於是便把重心轉移到了吃吃喝喝上面。

    轉到了吃吃喝喝上面之後,當然免不了對美食的一番研究,像是處理食材的方法啦、法式料理的基本概念等等,其中最有趣的應該就是“分子料理”這個領域了,它幾乎是把料理昇華成了物理課程,有興趣的讀者們可以去Google看看,是個挺新奇的玩意兒。

    再談到《完食大主廚》,這本書和《鄰家後媽》在最初其實是被我定義成“單親爸與單親媽”的系列(為什麼聽起來好像在罵人……),但是寫著寫著呢,不知道為什麼,某白突然覺得這兩本可以另外成立一個系列,名稱叫作“不被媽媽認同的男主們”。當我發覺到這件事的時候,我還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潛意識經常寫出這種苦逼的男主角,怛是回頭看看以前的作品,好像也沒有這回事。

    後來,我意識到自己是一個會去刻意左右寫作模式的人。

    就算自己心裡非常、非常、非常喜歡某種形式的梗,但為了避免類似的劇情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擬訂劇情走向的時候還是會稍微克制一下。

    不過呢,畢竟當局者迷嘛,我也不知道自己的風格到底長什麼鬼樣,這問題大概只有讀者看得出來了……(汗)

    最後,這幾天的氣溫驟降,算是有點冬季的氣息了。大家記得出門多添衣、睡覺時也別穿太涼(我就是半夜被冷醒的人……),也希望這本書同樣受到各位的喜歡。

    白領的粉絲頁:http://www.facebook.com/EF.romance

    關於書裡有任何想法,都歡迎跟我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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