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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力寶龍 於 2017-8-10 09:35 編輯

神隱士的悠閒人生 作者:竹子米

內容簡介】:

  她一家五口都是老好人,卻個個不得好死。

  包括她在內。

  事實證明,好人沒好報是真的。

  如果有來生,她一定……什麼?重生要打極品?

  不好意思,她也是極品,乃們一個兩個想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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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31 18:25:27 |顯示全部樓層
第001回

    「……現在報導一則重大事故新聞!在荷花橋十字立交路口發生一樁特大車禍,一輛超載的貨車發生意外,木頭從車上滾下來,導致前後共九輛車受災!據統計,出事的十輛車裡十三人輕傷,一人死亡……」

    「啊啊啊……這不是真的!絕逼不是真的!我沒死……」沒人能看見,與地面亂糟糟差不多一樣的情形,半空之中,一個年過四十的女子正在崩潰大發作,像是精神錯亂了似的。

    她抱著腦袋用力揪著頭髮,看著地面自己那血淋淋的身軀被抬走,向來和善的臉上表情猙獰而瘋狂地亂叫亂嚷。

    而她的身後,彷彿一道無形的力量拉扯著她,不讓她衝向地面。

    「為什麼會死?!為什麼?!」一陣高昂尖厲的哭喊聲中,瘋狂的女人彷彿被拽下萬丈深淵,無法控制地往下墜落……

    此女名叫連丹,今年四十六歲,單身,有車有房,房子修葺完晾了一個月,昨天她才搬進去的。

    她原本出身書香之家,一家五口,父母親和兄長、姐姐與她,五個心地善良菩薩心腸的大好人組成一個美滿的家庭。

    可惜的是,一屋子的聖父聖母聖子女們,都是短命鬼。

    她十五歲那年,父親與朋友去攀登世界最高峰,遭意外身亡。

    父母一向恩愛,突遭橫禍,母親大受打擊,身體變得很差。醫生說,如果有百年人參吊命,或許她能多活些時候。若得千年人參一片,她能立即恢復健康,想死也死不了。

    為此,連家夫婦一輩子積攢下來的家財和房子幾乎全用來買人參了。連父是大學教授,連母是重點高中的一名教師,兩人的工資不低。兄妹三人也是學霸,尤其是大哥連舟,他讀大學時就已經和兩位志同道合的學長一起投資公司賺錢了。

    只要肯砸錢,千年的人參沒有,百年的還是能買到一些的。當時的連丹正在上高中,家中大小事務全靠成年沒多久的兄姐支撐。

    逢此禍難,家人並沒放棄做好事。

    有一次,連丹救下一位走失差點兒被車撞倒的痴呆老奶奶,然後把她送到警察局。

    事後,老奶奶的家人,一戶高門大家對好心人連丹萬般感激。得知連丹母親身染重病,需要千年人參救命,恰巧他們家還剩幾兩,便送了她兩片。

    可惜,當她拿著人參跑回家的時候,母親卻撒手人寰了。

    望著伏在母親床前痛哭的兄姐,連丹整個人的精氣神彷彿被體內的一股無力感抽空,一股無力回天的絕望瞬間將她籠罩。

    母親走後的第二年,大哥連舟在一次跳河救人的事故當中,把人救上來了,他卻力竭沒能上來;二姐是個性情溫柔稍嫌軟弱之人,親人相繼慘死,後事都經由她一手辦理,心神崩潰之下沒過兩年也病死了。

    可恨那兩塊千年參片已過期,即使全部喂姐姐服下也無半點作用,當時連丹的心痛得簡直想跟著姐姐一塊走算了。

    可是她不能!姐姐臨走前,面帶微笑地交代她:一定要堅強地活著,代替全家人好好活下去。

    她說,這也是媽媽臨走前對大家最後的囑咐。

    就這樣,與她相依為命的姐姐也走了,只剩下連丹孤單地活著。

    彷彿要彌補她一樣,受幸運之神眷顧,連丹一直平安健康地活著。她不敢結婚,不知怎的,她老覺得自己頭上懸著一把鐮刀,握在死神手中的那一把,她擔心到頭來害人害己。

    那些年,她做什麼都很順利。加薪,升職,擁有三五知己空閒時出去泡吧、泡餐廳、壓馬路……活得相當滋潤。

    由於家人接二連三的意外,受詛咒似的。為避免各種意外發生在自己身上,居安思危的連丹特意去學了跆拳,她攀得了巖,下得了海,三五個流氓休想近得了她的身……當然,秉持家族良好的傳統習慣,繼續好事做不停。

    而且,為了預防萬一,連丹把自己死後所有財產捐贈出去的事情都辦了。

    還好,她一直活得好好的。

    終於,在她過完四十六歲生日的今天,在她以為死神已遠離自己的美好時刻,她終於攢夠錢把賣掉的舊房子買回來了。這棟房子擁有她太多美好的回憶,失而復得讓她興奮不已。

    她積壓心頭的所有負擔在這一刻煙消雲散,接下來心跳跳的,想好好談一場遲來的戀愛。

    三兄妹都沒結婚,兄姐沒能活到三十歲,頗有心理陰影的連丹一直單身。

    安逸地過了這麼多年,連丹認為危機已除,成家已無大礙。想著,自己都這把年紀了,不求高富帥,但求覓得一個真心人。當人後媽也行,只要人對她好,她保證對人也是好好的。

    夢很美……死神卻毫無預兆地來臨!

    她的車子離那超載的車遠遠的,事故發生時,她只瞄了那邊一眼,覺得距離自己太遠不足為慮。誰料到一根木頭居然在地上彈跳幾下,跳過兩條車道直接砸在她的車前窗上。

    這還不算,它砸了她的車窗被彈到路邊的石欄又彈回來再砸一次……她這是非死不可啊!

    枉她百般武藝什麼意外都防,只可惜百密仍有一疏。

    她連家好人一輩子,下場卻如此慘烈,令人悲憤。

    如果她們一家沒做過一件好事,得此結果與人無尤。正如一個信佛的人,如果一生平順,信仰之力更加深厚;一旦下場不好,怨氣倍增。

    連丹充滿怨恨的淒厲慘叫持續了好一陣子,因無力抗拒那股莫名其妙的拉扯力量,她被逐漸拖向黑暗。最後,神志崩潰的連丹放棄了掙扎,任由靈魂墜落……

    -----悲慘命運的分割線-------

    淺水之中潮濕地,婀娜蘆葦一叢叢;

    迎風搖曳多姿態,質樸無華野趣濃。——詠蘆葦。

    炎炎夏日,夕陽西下時,落霞染紅天際。

    一條黃泥公路塵土飛揚,幾輛摩托車飛駛而過,路人紛紛掩鼻避下江堤邊繼續趕路。

    遠有青山,近有江水流淌,岸邊一簇簇葦草隨風搖曳。遠遠的,一個戴著斗笠的老翁正揮動一根竹鞭驅趕著一群鵝歸去。

    天色已黃昏,正是飛鳥歸巢的時分。

    車子經過揚起的灰塵漸漸散去,忽見江邊一簇葦草動了動,從中鑽出一個小姑娘來。憑她那雙小短腿上斜坡的力度不夠,剛跑到一半便成了手腳並用飛快地往路邊上爬。

    這位小姑娘的身上穿著一件淡粉色的薄衫,下身一條薄棉料的紅花綠葉燈籠褲,襯得她一雙圓潤的小玉足特別靈秀可愛。鄉下姥姥做的衣裳款式沒有半分時尚感,可這燈籠褲的每一針每一線滿滿的寄託著姥姥對外孫女的期望……期望這條褲子能穿久一點兒。

    她身後跟著一條幾乎到她肩膀高的狗,一人一犬身手敏捷地從斜坡爬上大路邊。

    她眨著一雙靈動烏溜溜的大眼睛左右瞧瞧,見沒車經過了,被完全籠罩在一條紅艷艷燈籠褲裡的兩條小短腿便匆匆橫過公路,在對面路的斜坡再一次手腳並用利索地連滾帶爬地下去,泛起一小溜的灰塵。

    那勁頭,帶著一股衝鋒陷陣的勇猛。

    斜坡下邊是一片種著農作物的田地,有的種著玉米,有的種著一棵棵圓滾滾的大白菜……正從田壟邊飛速奔走的小姑娘身子頓了頓,這些大白菜結實碩大,長相十分喜人,不拔一個實在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於是,她蹲下來使勁左扭右扭好不容易掰下一個,迅速抱在懷裡麻溜地逃離作案現場。

    路人遠遠聽見,一直跟在身邊的大黑狗朝她的背影低低地發出幾聲嗷嗚,像是不滿意她的行為。可惜小姑娘不鳥它,偷了菜她拔腿就跑。大狗無奈,只好跟著一塊溜走。

    一路上遇到幾個村裡扛著鐵鍬往家走的老人:

    「啊,老秋家的外孫女又摘別人家的菜了!」

    「不是說城里長大的丫頭嗎?咋那麼喜歡隨便摘別人家的菜呢?我兒媳婦她大姑姐家養的丫頭們一個個懂事得跟電視裡頭有錢人家的大小姐似的。」

    「小孩子貪新鮮嘛!城裡人啥都沒見過,聽說城裡有一部電視(老人家的意思是指電腦)專門供孩子上去偷菜,裡邊的菜全是假的,可憐哪!我老表家去年來了一個城裡孩子,看見一壟長得鮮活的小蔥,大驚小奇地嚷了好幾天,還說什麼拍照給同學們瞧。嘖嘖,少見多怪。」

    「呵呵,城裡人慘哪!」

    「可不是……」

    抱著菜的小姑娘很淡定地從他們跟前跑過。她旨在偷,有沒人看見對她而言意義不大。

    很快,小姑娘回到一堵高高的院門前,推門進入沒多久——

    「阿寶!你又偷菜?!這次是偷誰家的?給我站住,你個熊孫!!」一個氣急敗壞的怒吼聲傳出院子,然後又是一場雞飛狗走的混亂雜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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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31 18:25:44 |顯示全部樓層
第002回

    這個喜歡偷菜的小姑娘在一個月之前姓姚,名秋寶,暱稱小秋秋。

    她的父親叫姚樂平,大都市裡含著金鑰匙長大的富二代;母親叫秋蓮,偏僻小山村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二代。

    而今天,小姑娘隨了母姓,就叫做秋寶。

    當然,她還有一個身份,連丹,一位年過四十的老女人。

    連丹從黑暗中醒來時,發現自己居然沒死,還重生了。真正的小姑娘離開了,她曾傷心地與連丹話別,說這裡的爸爸媽媽不喜歡她,所以把這對爸爸媽媽讓給連丹真是不好意思~。

    這丫頭是一枚小吃貨,出於內疚,她好心地把自己去過的、有好吃的地方給連丹普及了一下,深恐這位來代替自己受罪的阿姨以後受了委屈找不到吃的。然後,小姑娘在某些力量的引領下到下一站好人家投胎去了。

    對於重生,連丹並不樂意,上輩子的慘痛教訓讓她完全失去生存的意義。何況親人全都不在了,獨自一人每天活得提心吊膽,她累了。既然已死,她現在只想找到那位主宰命運的傢伙好好談談人生。

    但是,不管願不願意,成了一名七歲小屁孩已經成為事實。當然,想死的話有很多辦法,但她鄙夷自殺這種行為,那代表著懦弱。她前世過得孤獨,卻活得率性而優雅。

    她無法改變慘死的命運,精彩的人生卻一直掌握在自己手裡。

    所以,當她一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成了一個小屁孩,尤為驚訝。為搞清楚自己現在處於一個什麼情況,生氣崩潰什麼的她也就顧不得了。

    小姑娘所處的時空、時間都跟連丹生活的一樣,只是地方不同。小秋寶的原住址叫安平市,連丹住的地方名叫平州市,兩個地方相隔遙遠,坐飛機至少得好幾個小時才能到。

    先說說這個秋寶的未了心事,很奇怪的,小丫頭死後最惦掛的人居然不是父母,而是一名叫做子桑哥哥的小男孩。

    從小,家中的大人們常說他是她的未婚夫,她長大以後是要嫁給他的。

    對於一枚小吃貨來說,這事太深奧了,不懂。

    她只知道,每年都會有兩天的時間與一個小哥哥在視頻裡見面,然後互相吹噓什麼好吃。每一次,小男孩說完哪個好吃,如果她喜歡的話,第二天就會有一份國際速遞送到她面前。

    當然,這只是兩個小屁孩,腦子裡裝的全是吃的,與浪漫情事無關。

    這段關係,小丫頭到死都是雲裡霧裡。連丹來了之後,迅速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原來,那位子桑哥哥確實是她的未婚夫,兩人是同一年出生,日期只差了一天。子桑小子是農曆的八月十五,而秋寶是十六,正是兩人視頻相見的日子。

    這段姻緣是在秋寶的百日宴訂下的。

    對方來得莫名其妙,若不是秋寶的大伯父認出一起來的還有兩位京裡的高官,大家還以為來了一群搗亂的傢伙。

    沒人知道子桑家族來自哪裡,為什麼會看上秋寶。可有一點大家都很清楚,能請來京城高官作媒的絕非一般人家,而且對方還給姚家的企業注入一筆可觀的資金當見面禮。

    當時,子桑家的代表宣稱,他們家的小少爺與姚家大小姐訂下婚約。當時的姚父其實早就有了一位長女,可惜那是私生女,上不得檯面,更別說對外公開了,所以一直沒提起過。

    兩家訂婚之後,雙方小朋友沒正式見過面。每逢兩人生日的那兩天能通上視頻,兩位小朋友湊一塊就是說玩的吃的。小男孩很嗜睡,每次都是說著說著就先睡著了,視頻才算結束。

    嚴格地算起來,兩人每年的兩次視頻,都比小姑娘與親生父母相處的時間還要多。所以,秋寶小姑娘最掛念這位子桑哥哥一點兒也不奇怪。

    她臨走前懇求連丹:「子桑哥哥說今年要來看秋秋,可是秋秋等不到了。姨姨告訴子桑哥哥,秋秋走了,以後再也不能陪他吃蛋糕了。」都說小孩子忘性大,有些事情她卻偏偏記得很清楚。

    小事一樁,當時意識處於混沌的連丹點點頭,小姑娘這才放心地離去。

    接下來,該說說小姑娘的身世,和被養成一枚天真小吃貨的始末。

    這輩子,秋寶的父母健在。一個在城裡拚命,一個在城裡拼爹,兩人已經離異三年。小秋寶原先一直跟著父親過,是姚家名副其實的小公主。

    秋蓮是她親媽,姓秋。

    姚爸當年因為愛慘了妻子,將兩人的愛情結晶結合兩人的姓氏為名,寶的寓意是指這孩子是夫妻倆的珍寶。

    秋寶的父親姚樂平是一個出名風流的公子哥兒,他英俊瀟灑,出手豪氣大方。男人對他拍馬奉承,女人對他萬般追捧,日夜流連醉臥花叢中。他與秋寶的媽秋蓮在大學時相識,兩人一見鍾情,相識半個月後行文定之禮,兩個月不到就迫不及待地結了婚。

    在愛情的面前,男人荒唐的過往一點兒都不重要。女人一向認為自己會是風流浪子的最後終結者,秋蓮也不例外。

    在兩人大學畢業前,秋寶降生,兩人都視她如至寶。

    姚老爺子有三個孩子,頭兩個是女兒,只有姚樂平這麼一個小兒子,自然是十分看重。所以,雖然秋蓮只是一個農二代,姚家仍然開明地接受了,也很疼愛秋寶這個孫女。

    當然,男人的疼愛一向靠不住。

    秋蓮的幸福生活只過了四年就到頭了,不是因為姚樂平在外邊有多少個女人,而是姚樂平在有心人的挑拔之下認為妻子在外邊有了男人。因為秋蓮與一個男性朋友在外邊喝了杯咖啡,回家就挨了丈夫一巴掌,自尊心強的秋蓮一氣之下提出離婚。

    夫妻倆都是個性驕傲的人,不會因為孩子而委屈自己,所以兩人真的離了。

    姚樂平沒有虧待前妻,不但分給她一千萬,還附上兩幢房產。他是近兩年才去公司正式上班,除了家中長輩給他的那些,真正屬於自己的財產並不多,能分這麼些也是仁至義盡了。

    這一點秋蓮也明白,並不多加糾纏。姚家要求留下姚秋寶,因為那是姚家的種。秋蓮也認為女兒跟著父親過會比較幸福,於是拋下女兒,自己提著行李頭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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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31 18:26:08 |顯示全部樓層
第003回

    秋蓮自大學畢業之後,一直在家當少奶奶,見識並不多。富貴日子過習慣了,離婚後她從未想過給人打工,而是聽信別人言學著投資做生意,立志做一個不靠男人的女強人。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不到兩年的時間,她幾乎賠盡所有財產,還搭進去一幢房子。

    如今,28歲的秋蓮只是一名為三餐奔波勞碌的保險人。幸虧還剩下一處房產讓她容身,否則處境會更慘。

    由於生活的壓力,疲於奔命的她對於養在丈夫家的女兒不怎麼上心。

    本來說好每個星期去見女兒一次的,後來改成兩個星期一次,有時甚至一個月也見不到人。她們每一次的見面都在遊樂園,三年來從未改變過。每次來到這裡,把女兒往小朋友多的地方一推,讓她自己找伴一塊玩,秋蓮自己在邊上打電話與客戶聯絡感情。

    例行公事的相處,培養不出多深厚多親近的感情。更何況,秋蓮有時候對女兒沒好臉色,嫌孩子吵,妨礙她與客戶的良好溝通。要知道,客戶可是她的衣食父母,不敢有半點怠慢。

    因此,小姑娘對於親媽的印象並不深刻,甚至是有些排斥,覺得她不如後媽好。

    父母離異不到一個月,後媽被迎進家門。有後娘就會有後爸,尤其對方是一個早就給他生過孩子的女人,姚父對於繼室的為人很是放心。

    於是,沒有父母庇護的小兒姚秋寶,在繼母高手段的調教之下,漸漸成了一個笑話。

    姚家在安平市根基深厚。本市最大的土豪就是姚樂平他爹,市長是他的大伯,教育局長是姚家二叔,公安局裡的二把手是他舅舅,甚至工商局等單位裡也有姚家的人。

    所以,姚樂平是安平市最搶手的公子哥兒,哪怕他早已結婚,多的是漂亮女人投懷送抱。不誇張地說一句,姚樂平身後確實有一座後宮。

    梁婉婉就是後宮裡的其中一個。

    梁婉婉原是一位小家碧玉,她出身小資之家,性情柔弱,心地善良。起碼在大家眼裡,她是一位很賢良的人。

    她大學畢業後來到姚氏實習,被來公司玩的姚樂平看中成了他的紅顏之一。梁婉婉比姚樂平大三歲,當然,在愛情面前年齡不是問題。她被姚樂平收進後宮幾年了,兒女雙全。

    女兒姚夏如比姚秋寶大一年,兒子姚冬偉今年才三歲。

    姚樂平很喜歡她,但後來他瘋狂般迷上美麗大方的鄉下妹子秋蓮,認定她是真愛從而展開熱烈的追求。善解人意的梁婉婉得知後,沒抱怨過半句,心甘情願地退居幕後當了男人的紅顏。

    因此,在眾多女人之中,她最得姚樂平的歡心與疼惜。

    而如今,秋蓮下堂,擁有一兒一女的梁婉婉成功上位,成了姚秋寶的後媽。

    梁婉婉的大女兒姚夏如,原本叫姚瑩瑩。由於姚樂平當時愛慘了秋蓮,姚秋寶出生取名後,龍心大悅的姚樂平乾脆讓私生女也改了名,甚至連兒子的名字也是順延著取的。

    姚樂平原來打算與秋蓮再生一個,湊成一年四季,奈何秋蓮的肚皮一直沒動靜,後來兩人還離婚了。與梁婉婉在一起他沒那個熱情,娶她純粹是因為憐惜與歉疚,加上後院必須有一位女主人。

    姚樂平與梁婉婉結婚才一年,外邊又一位紅顏懷孕生娃,是一個男孩子。姚樂平很開心,讓那位紅顏自己給孩子起了名。

    所以,只有梁婉婉的孩子,明明是長女,卻被秋蓮的孩子給擋了,還必須遷就那個孽種改了名字。對於女人來說,情敵帶給她一段刻骨銘心的恥辱,他日定必加倍奉還。

    當然,梁婉婉是一個很聰明的女人,能笑到最後的那個才算贏家。姚秋寶當時只是一個三歲多的小屁孩,其父母又是一對各有各玩的糊塗蛋,對付一個沒有父母庇護的小孩子,犯不著把自己的好名聲給毀了。

    人前人後,梁婉婉對姚秋寶是萬般疼愛,不管吃的喝的都先緊著丈夫前妻的女兒。姚家人看在眼裡,皆是暗暗稱讚她的好品性。

    按理說,不管是秋蓮還是梁婉婉的家世,都入不了姚家人的眼。尤其是秋蓮,她家中三代貧農,只出了她這麼一個大學生光宗耀祖。

    可是姚樂平自己喜歡,奈何不得,只能讓她們先後進了門。

    如今見梁婉婉賢惠,又生有兒子,還把丈夫前任留下的孩子哄得差點叫她親媽,姚家人這才稍微滿意了。

    在姚家這種家庭環境,兒子可以嬌養,女孩子家必須從小文舞精通,十藝俱全,如此才有機會嫁往京都大族帶攜娘家繼續宏大發展。

    姚秋寶小姑娘原先有乖乖地學,可能父母離異對她造成一定的影響吧。漸漸地,姚家人發現小姑娘的性情越來越不討喜了。

    首先,小丫頭不再勤愛學習,只喜歡吃和玩。親姐堂姐妹們在家學禮儀時,她正死纏著梁婉婉穿街過巷,找小攤販買臭豆腐與咖喱魚蛋……

    小小年紀的她特別喜歡吃這些街邊小食,恰巧,這是姚家人最不能忍的毛病。她這壞習慣甚至讓原本有些疼她的姚奶奶頓時好感全無,並且漸漸開始嫌棄起來。

    反正,不管姚家人如何訓斥教育,姚秋寶就是改不了。有時候她還打包一些臭豆腐回來給家人吃,那股氣味讓人十分噁心,又倍感頭痛。

    除了這個,姚秋寶還目光短淺,不分好歹。

    姚家在安平市絕對有任性的資格,所以,姚家人可以沒品,卻不能沒品味!

    舉個例子,出席一個宴會,人家用名牌X奈兒香水,她用X神花露水,如此獨特的品味敢帶她出去見人嗎?

    關鍵是小丫頭還不聽勸,誰敢說她哪一點不好她跟誰急。

    還有,同是平板電腦,姚秋寶鄙視省料的小蘋果,而去選擇一本體積寬大、份量重得像塊磚的雜牌機。看見姐姐姚夏如的蘋果版輕巧薄,她還滿眼憐憫地把自己那塊寬大厚屏遞給她,「姐姐,我的給你用一小會兒吧。」

    行站坐臥的姿勢皆顯高貴端莊的姚夏如,只是靜靜望她一眼,嫩嫩的小嗓子冷淡應道,「不必了,謝謝妹妹。」

    呵呵,多麼友愛的一對小姐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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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回

    兩個小姑娘坐在一起,誰更配當姚家的小公主,一目瞭然。

    小孩子敏感,姚秋寶能察覺大人們對自己的不喜,可她不明白為什麼,因而小脾氣越來越壞,只有後媽才能安慰她。

    經過後媽一番別有用心的溫柔開導,小姑娘變得更加討人厭了。

    那一天是姚夏如的生日,家裡的幫傭們都在忙著宴會的準備。趁沒人盯著她,姚秋寶為了引起大人們的注意,任性地坐著樓梯扶手當滑梯玩,結果不小心從二樓摔下去,原主就這麼摔死了。

    當然,這純粹是一次意外。

    梁婉婉也感到很惋惜,嘆她死得早了。要知道,有這麼一個蠢貨在,更能襯托出自己女兒的高貴不凡。

    姚秋寶停止呼吸兩個多小時後,又活過來了。經過醫生的一番專業檢查與努力研究下,得出一個結論,小孩子剛才只是假死罷了。

    實際上,是連丹來了。那兩個小時裡,原主與現主正在交接中。

    小姑娘不明白的事情,連丹明白;後媽梁婉婉的險惡用心騙得了小姑娘,卻騙不過成年人的連丹。

    原主一開始也捨不得後媽,經連丹一番指點後,她最牽掛的人便只剩下子桑哥哥了。

    但是,連丹明白也沒什麼用,她根本沒機會讓姚家人知道真相,更沒機會教訓那個心腸歹毒的後媽梁婉婉。這一跤摔得狠,她有些腦震盪,半睡半醒一直昏昏沉沉的。

    偶爾醒來一次,發現她已經回到小丫頭親媽秋蓮的家裡靜養;待徹底清醒時,她已回到鄉下姥姥家,連姓都改了。那對父母甩包袱的效率如此之快,她是真的沒有辦法。

    原來,得知女兒出事,秋蓮趕到醫院後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丈夫及其親人罵了個遍,尤其是罵梁婉婉,差點連人家的祖宗都罵了。畢竟是上過大學的女人,那點修養還是有的。

    姚家人也惱了,既然秋蓮認為姚家那麼多人都看不好一個孩子,加上姚秋寶的表現實在讓人感到丟臉,於是姚爺爺吩咐姚樂平,把孩子的撫養權過給秋蓮。

    姚家大小姐這個位置,不能讓一個言行粗鄙的丫頭佔著。

    他們向秋蓮承諾,一次性付清孩子的撫養費五百萬,日後孩子再有什麼事均與姚家無關。

    見自己孩子被夫家人嫌棄,自尊心強的秋蓮一氣之下又同意了。

    雙方簽訂好協議,姚秋寶,哦不,姚家手腳迅速地將姚秋寶轉到秋蓮名下,讓她改回母姓,戶口也遷回母方,秋蓮的戶口早在讀大學時就遷出來了。

    她是一個後知後覺的女人,先前與丈夫離婚沒多久便後悔意氣用事。如今奪回女兒撫養權過後沒幾天,冷靜下來後的她意識到自己又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可惜悔之晚矣。

    為什麼呢?她剛把女兒領回家沒幾天,便聽閨蜜說,姚家人常常帶著梁婉婉的女兒出席宴會,對外介紹時,話裡話外皆暗示她才是姚家的大小姐,秋寶是二小姐。

    眾所周知,當初姚家大小姐訂婚時,子桑家族說訂的是姚家長女。

    在姚家人心裡,姚秋寶廢了,嫁到子桑家會給姚家丟臉,說不定還會惹怒對方。不如廢掉姚秋寶,重立長女姚夏如。

    說到底,其實真正的長女是姚夏如才對。

    這是姚家人與梁婉婉的共同想法。

    秋蓮氣得頭頂冒煙,可又能怎樣呢?誰讓她一賭氣把女兒接回來了?不但丟了姚家長女的名頭,更丟了子桑家那座富可敵國的金山。

    為此,秋蓮悔恨好久,更恨女兒不懂事,不爭氣。

    大部分父母都這樣,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便指望著下一代完成,還美其名曰這是為兒女好。

    不管怎樣,事情已成定局,加上她不知道今年子桑家的人要來,便懊惱地把孩子送回鄉下。

    一個女人在城市裡打拚不容易,她也是沒辦法。有了女兒的撫養費,她可以東山再起經營生意,不用再看人臉色行事。女人創業十分艱難,她根本沒多餘的精力照顧女兒,於是果斷地把她送回鄉下陪父母親。

    秋蓮的老家在清平鎮的梨鄉上陳村,自從出來省城讀高中以後,她就極少回鄉下去。父母日漸年老,她又是獨生女,想想還是蠻愧疚的。如今好了,有父母替她帶孩子,自己不但減輕了壓力,爸媽在鄉下也可以享受含飴弄孫的樂趣,一舉兩得。

    就當作是,女兒代她在父母跟前盡盡孝心吧。至於什麼時候能回城,用秋蓮的話說,等她事業有成飛黃騰達的時候,她會回來接二老與女兒出去享福的。

    這番話沒人當真,包括才七歲的秋寶(連丹)。

    秋蓮從女兒的撫養費中拔了五十萬給父母,供三人吃喝與女兒的各項學習費用,然後就沒回來過。跟村裡那些出外打工的年輕人一樣,一年偶爾幾通電話,交代一家老小四季別忘了添衣保暖注意身體啥的,在電話裡表達了一番孝心就完了,從來沒對家人說她在外邊是賺還是虧。

    姥爺有時候會問她,她卻不耐煩地說自有分寸,讓他們顧好自己行了,別瞎操心。

    每次聽到這話,姥爺秋光明私底下常常連續幾天唉聲嘆氣。他很清楚自己閨女什麼德性,耿直潑辣有餘,心大,但不是做生意的料子。偏偏她主意也大,一旦決定的事情決不回頭。

    就好比她離婚那次,讓她別輕易離她不聽。離婚之後,他提醒她慎重考慮,別把所有錢都投入進口化妝品的新公司。她又不聽,結果欠下巨款,差點把財產全部賠清光。

    秋光明現在不怕別的,就怕她又把外孫女的錢給敗光了。雖說如今讀書不用交學費,可各種雜費比以前的學費還多。

    五十萬,還不知能不能撐到高中。

    如果外孫女是個好學上進的乖孩子倒也不怕,每年成績在全市前三名都能免除所有的學習費用。問題是……

    「阿寶,這麼晚了你又上哪兒去?」蹲在院裡的柿樹下,一邊抽著水煙筒一邊思考人生的姥爺忽然慢吞吞地問。

    吃過晚飯,梳著丸子頭,穿著燈籠褲的小姑娘正兩手甩啊甩地來到院子,看樣子是準備出門了。她的跟班護主犬小黑默默地從姥爺的腳邊爬起跟上,旁邊還趴著一條狗輕吠了下,沒動。

    「狗蛋、春妮兒他們約我今晚去江邊烤小雞吃!」她不過無意中說了一句烤雞很香,結果那群熊孩子一直惦記著。

    「哪來的小雞?」姥爺面無表情地斜來一眼。

    小姑娘像看傻子一樣瞅他一眼,不語,掉頭就跑。這還用問?當然是小夥伴們白天組團有計畫地去偷來的。

    她的動作說明一切,姥爺氣不打一處來,揮著水煙筒追出,「回來,不准去!」

    你個孫子!剛吃飽飯又去偷雞吃,撐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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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31 18:26:40 |顯示全部樓層
第005回

    清平鎮的梨鄉有兩條村子,一條叫上陳村,一條是下陳村。

    曾經,住在上陳村的老秋家是本地最有錢的一戶。他們家只有一個女兒,那些年沒少被人笑話他們家是絕戶。幸虧,不大愛說話的老秋為人耿直厚道,村裡誰家有事他是能幫就幫,時日長了,那些風涼話漸漸就少了。

    好人有好報,後來那閨女很爭氣地考上了大學,成為村裡唯一的大學生。山窩窩裡飛出一位金鳳凰的傳說持續了一兩年,便聽說那位金鳳凰嫁了,丈夫是城市裡一位大富豪的兒子。

    女婿第一次上門時,豪華小車進不來,只能委屈他坐三輪車。領教了山路難走的痛苦,他便掏錢修出一條大路來,就是江邊那條黃泥大公路。這條路以前最大能容小三輪車經過,迎面來一輛自行車就得靠斜坡邊上避著讓三輪車先過。

    現在路面拓寬了,拉來沙石填平道上的坑坑窪窪,這才變得平整順坦。

    通車方便之後,便常常有拉沙泥的車子經過,日子久了,沙泥把路面完全覆蓋,造成如今的微風一吹,路上立即沙塵滾滾的現象。

    老秋叫秋光明,一位退伍的軍人,他是上陳村唯一的外來戶,愛人是本村村民陳愛弟。由於他家中沒老人,當時陳愛弟的父母身染重病在家,兄弟們在外邊閒混的閒混,打拚的打拚,沒人願意在家照應。

    陳愛弟不忍心拋下年老病弱的父母自己嫁人,所以秋光明把家當全搬來了。

    這不算上門女婿,生下孩子同樣姓秋。

    秋光明身為一名退伍軍人,最講究遵紀守法,響應國家號召只生一胎,然後他去結紮了。

    這條村子離鎮子有些遠,有山有水的,週遭環境不錯,而且每天還有一趟公交車來回。因為修了路,出入比較方便,近兩年有些人家都逐漸富餘起來。

    秋光明家不算簡陋,女婿家有錢,把老丈人家的土磚房拆了重建一座青磚大屋,那些年,這算是頭一份,是附近幾條村裡蓋房子最稀罕的。近兩年,村裡好幾戶人陸續模仿著蓋了新房子,鄰村的還有人蓋了一棟西式別墅,這才把老秋家的光芒抹淡了些。

    後來,聽一些出外打工的年青人說,老秋家的女兒離婚了,日子不好過,以前的各種羨慕換成了憐憫的目光。想著,唉,好人又怎樣,到底還是要絕戶啊!

    當然,秋光明的為人讓人敬重,他們家的前女婿更為村人做出了貢獻,村人懂得感恩,除了感嘆一下人生無常外,倒是沒人給臉色瞧,更沒人說他們家的閒話戳人心窩子。

    直到後來有一天,老秋家多了一個小不點,大家的目光與話題又逐漸多了起來。

    而那個小不點,就是秋寶。

    清晨的鄉村,空氣清新,一派祥和靜謐。

    仍舊梳著丸子頭的秋寶穿著一條草綠色的燈籠褲,上身一件米白短袖衫。她的面前擺著一張矮木桌,上邊放著課本。偶爾一陣涼風過來,攤開的課本被一頁一頁地掀起,嘩啦啦的。

    小姑娘的下巴擱在桌上,像只無精打采的小奶貓般閉著眼睛假寐,靜靜傾聽夏風的聲音,又長又翹的眼睫毛微微掠動。

    護主犬趴在她的身旁閉目養神,它謹奉老主人之命,不管何時何地,與小主人不得有三米遠的距離。

    這時候,村裡的人都去地裡幹活去了,剩下一些婆娘在家餵豬、煮飯做家務,周圍很安靜,不時傳來幾聲狗叫。村子裡很多人家都養狗,而且是放養,村民們走出門口首先看見的八成是條狗,而不是人。

    它們被放任在村裡四下奔走,目的就是為了防賊防枴子進村。

    秋寶記得,她來到這裡的第三個晚上就碰上村裡鬧賊。三更半夜的,她被外邊的嘈雜聲吵醒。

    兩個小毛賊進村偷雞,剛巧那戶人家沒養狗,被成功偷走一籠,結果被幾條巡夜犬發現並追趕進石灰池子。虧得那個石灰池廢了好久,否則他倆不死也得脫層皮。

    從此以後,村裡那幾戶沒養狗的,全都買了兩條幼犬養了起來。如今是全民養狗守家護院,外頭來的陌生人不知底細進了村,忽聞一聲狗叫全村沸騰,幾乎都經歷過被一隊狗攆是個啥滋味。

    村人養狗的習慣是姥爺秋光明引起的,他曾經領養過一條傷殘退役的軍犬。別看它殘了一條腿,當年老秋家最富餘時,曾有幾個毛賊進過他家,結果不用姥爺出馬,光是這條軍犬足夠把他們嚇破了膽,如今在大街上看見狗他們就直哆嗦。

    老秋家連條狗都這麼出息,村裡的年輕人不服氣,也養了起來。他們十分用心調教,希望有一天自家的狗能勝過老秋家的。

    那條軍犬老死了,它給主人家留下兩條強壯的幼犬,就是現在的小黑與小狼。小黑是老大,性子沉穩,好靜,能趴著它絕對是一動不動;小狼性子好動,一隻小蚊子飛過它也能追仇人似地攆半天,玩得不亦樂乎。

    秋寶在醒來的第一天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就被姥爺家那條脾氣不怎麼好的小狼給追樹杈上躲著。幸虧兩條狗都受過姥爺的嚴格訓練,沒得他的命令它不敢下口咬。

    姥姥家的青磚大屋有兩層樓高,坐北向南,一堵高高的青磚牆圍出一個大院子來。院牆很高,上邊還粘著許多扎手的碎玻璃。正屋左邊是浴室、洗手間,靠近院門的是一間亮敞通風的廚房;正屋右邊是雜物房,裡邊有幾個大瓦缸,裝糧食的。

    雜物房的旁邊圍出一塊空地搭棚養雞。

    院子裡種著幾棵柿子樹,樹冠張開枝繁葉茂,一棵樹的旁邊有一口八角水井,探頭往裡邊一瞧,深幽看不見底,井水卻很是清甜。雞棚前邊擺著兩張竹凳子,平時姥爺就是坐在那兒靜靜地編織竹凳竹籃子,或者雕刻木凳、木桌什麼的。

    這是他賴以為生的活計,姥爺是一名木匠。

    他年輕那會兒以耕種為主,編織與雕刻家具得有人訂他才做,為了多一門收入。後來,塑料凳什麼的相繼湧出,這種純手工的活計在市場上低迷過好一陣子,加上閨女嫁得好,生活不愁,姥爺就放棄了這門手藝。

    近幾年,這門活計被人以傳統的手工藝品給推上市場,姥爺的一個老客戶上門找他合作在鎮上開了一家店,這才重拾手藝打發時間。

    姥爺的手藝是店裡的一大招牌,他不必挪窩,就在自家院子裡做。材料什麼的由老闆叫人拉來,等他做完後再拉到店裡加工,再高價出售。

    昨天才交了一批貨,一張紅木沙發與竹榻、涼床,還有好幾張精緻小巧的凳子等等,姥爺又得了一筆可觀的收入。

    貴價的木材是老闆提供,可竹料卻是自家出的。家裡的材料用光了,姥爺打算上山去砍些竹子回來。而秋寶呢,她被姥爺勒令在家溫習功課,不許出去偷雞摸狗,否則一頓竹筍炒肉是少不了的。

    暑假已經過了一大半,開學之後,她得在鄉里的小學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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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31 18:26:54 |顯示全部樓層
第006回

    「寶啊,今天陪姥姥去二嬸婆家好不好?那裡有漂亮的新娘子看哦。」姥姥從廚房出來,見外孫女無精打采的,不由得笑瞇瞇地問。

    小孩子最愛湊熱鬧,尤其是有糖果派的場合。

    不到五十歲的姥姥是個閒不住的婦人,她性子和善慈祥,身體壯實。平時在家幫丈夫的忙,要不喂喂雞,再打理一下門前那兩塊地裡的蔬菜。那是留著自家吃的,她照料得格外上心。

    除此之外,誰家做紅白之事就來人叫她去幫一下忙,日子過得清閒自在,人人都說她是村裡最好命的人。

    可是,人生往往是你看我好,我看你好,姥姥特別羨慕別人家兒孫滿堂的歡快日子。

    女兒女婿沒離婚前,三人是每年回來一趟。後來兩人離了婚,小外孫再也沒回來過,幾年了,怪想的。自己兩個老傢伙本想進城瞧瞧外孫,女兒卻表現得很不耐煩。

    最怕給女兒添麻煩的二老,只好怏怏作罷。家裡沒個兒孫在,感覺生活幹巴巴的,沒什滋味。

    還好,乖寶外孫女居然回來了!雖然性子頑劣了些,好歹養在身邊隨時看得見。姥姥心裡按捺不住的喜悅,與人說話的嗓門都比以前響亮了許多,渾身充滿幹勁。

    老伴看起來挺煩小外孫,可姥姥知道他心裡歡喜著呢。他每天只要一出門逢人便說對不起,我家熊孩子又給大家添麻煩了;回到家時,又不停地嘮叨阿寶這不好那不好的,說城裡孩子就是嬌氣不聽話。

    他以前可是十棍打不出一個屁的男人,悶得厲害。整天只知埋頭苦幹,見了人也是眼皮一搭,不怎麼理會。自從身邊多了一個讓人操盡了心的小外孫,整個人立馬精神多了,每天揮著竹片時刻準備著揍孫子,呃不,是孫女。

    話說回來,這外孫女幾年不見怎麼就皮成這樣呢?以前乖巧安靜得像個漂亮的洋娃娃。如今也很可愛,問題是只要一出院門,那簡直就是老虎歸山,哪哪都是她的地盤,愛咋鬧咋鬧。

    對此,姥姥很是疑惑不解。

    正趴在小書桌上裝死的秋寶聞聲抬起頭,烏溜溜的大眼睛眨了一下下,花瓣似的小嘴裡吐出兩個字來,「不好。」

    姥姥見她拒絕得快,大感奇怪,「為嘛呢?」最喜歡出門的野猴子居然不愛串門?逗她的吧?

    「昨天我在路上碰見她,我問她是不是又被兒子嫌棄攆出家門了,她當時瞪我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估計她這段時間最不想看見的人就是我,我還是不去的好。」秋寶噘著小嘴說。

    姥姥啞然,好半晌才開聲,「呃,那,那你一個人在家乖乖的哈!姥姥給你帶個大雞腿回來。」確實不願見,人家今天剛娶兒媳婦呢,萬一看見她想起那些話得多糟心哪。

    所謂的嬸婆,是小孩子對那些年紀稍大的婦人的統一稱呼,沒有親戚關係。這個二嬸婆,又有人叫她梅嬸子。說她什麼好呢?這女人是村裡出了名的嘴毒,尤其喜歡逗孩子,逗哭的那種,個性惡劣得能止小兒夜啼。

    她第一次見秋寶的時候,當面就問小孩兒是不是被親媽拋棄了,是不是親媽在城裡享福不要她了。姥爺的臉當場就黑了,又不好開口罵,只好婉轉地提醒她別嚇著孩子。

    那婆子笑了笑,仍追著秋寶要她親口承認被親媽拋棄了。

    秋寶不是真小孩,當然不會被她嚇哭,更不會給她面子。黑葡萄般的眼睛往婆子臉上一瞥,小嘴一張,吧啦吧啦的,「你丫才被親媽拋棄了!你被丈夫拋棄了,被兒子兒媳婦拋棄了,還被女兒拋棄了,最後你被全家人都拋棄了……」毛病,哼。

    在場的三個大人臉上瞬間黑如灶底,一兩個路過的村民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把個歪心肝的婆子氣得表情相當精彩。

    這事若到此為止還好說,可那婆子好了瘡疤忘了痛,每次看見秋寶都指著她說是被親媽拋棄的倒霉孩子。結果把孩子惹惱了,每次看見她就搶先說梅嬸子被全家人拋棄離家出走了。

    孩子模仿力強,那口吻跟梅嬸子學了個十足,把人氣得夠嗆。不過,她是自作孽,怪得了誰?

    姥姥沒多說,掩上院門離開了。外孫女聰慧,廚房裡有一鍋煮好的蕃薯粥放在地上,餓了她懂得自己盛來吃,而且老伴上山砍竹子很快就會回來,所以她一人在家姥姥也很放心。

    姥姥離開約摸兩三分鐘,院門打開一條縫,從中探出一個小腦袋機靈地左右瞧瞧,然後歡快地蹦出來,身後還跟著一條狗。她踮起腳尖把院門鎖上,然後把鑰匙掛在脖子上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梨鄉有著一片連綿起伏的峰巒,和一條湍湍而流彷彿通往天邊的大江。

    今天山上有姥爺,所以她去了江邊。

    夏季江水淺,露出一大片沙灘來,附近幾條村的好些小孩們都光著屁股在灘邊玩水。江水平靜無波,可姥姥說很危險,水的中央估摸著有十來米深,很多大人傍晚在江邊游著游著就溺了。

    這番話是姥姥擔心秋寶玩水才說的,老人家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其實秋寶根本沒想過要玩,她不是真小孩,兩輩子加起來都五十了,哪好意思當著眾人的面來一場天體自由泳?

    秋寶坐在一簇葦草旁,享受著從江邊吹來的縷縷清風。小黑就躺在她身後,烈日暴曬,透過扶疏的葦草,在她腳邊撒下斑駁點點的陽光,倒是一點兒都不覺得熱。

    前世的悲慘遭遇,哪怕她枯坐江邊數日,默默地自我開導,心中始終無法釋懷。憋著一肚子怨氣,重生後的她任性胡來,目的是為了發洩,更多的是向老天爺抗議命運的不公。

    為什麼要讓她重生?家人都不在了,生命如此的無常難以掌控,她活著有什麼意思?

    秋寶鬱悶地仰面躺下,天空湛藍湛藍的,不禁思緒萬千。小黑充當了睡午覺的溫床,夏日炎炎正好眠,躺下沒多久她便睡著了。

    這時候,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她剛剛睡著,身影卻漸漸淡薄,到最後,好好的一個人竟然憑空消失了。

    「汪?!」最先發現不妥的是閉目養神的小黑,它猛地抬起頭來,發現身上的小主人不見了!嚇得它腹部處動了動,空空如也,沒半點重量。

    小主人呢?跑哪兒去了?!

    小黑急了,跳起來在邊上轉了好幾圈,卻什麼都沒發現。可它明明聞到小主人的味道,淡淡的……又在四周用力嗅了幾次,它終於確定小主人沒跑別的地方去。

    低低地嗚嗚幾聲,最後,小黑回到剛才的位置,按原來一模一樣的姿勢躺下。這次它沒闔眼,吐著舌頭不時望望她剛才躺的位置,眼神流露出一絲疑惑與期待。

    它不明白出了什麼事,但只有這裡才有小主人的味道。它相信,只要耐心等待,小主人一定會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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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31 18:27:08 |顯示全部樓層
第007回

    小黑在原地等候,秋寶卻在熟睡中被啥電了一下,身子一個乍愣,醒了,眼前一片白濛濛的。她坐起來,揉揉睡意惺忪的雙眼,張開粉櫻小嘴打了一個呵欠,眼角濕濕的,神智逐漸變得清醒,然後定眼一看,傻眼了。

    誒?這什麼地方?

    彷彿進入了異次元空間,四下空曠無邊,天地皆是雲霧繚繞白茫茫一片。若非不見半點星火,秋寶還以為老天爺被她罵多了,一氣之下又把她揪到火災現場重生了呢。

    她站起來四處張望,空曠的天地間,貌似除了她一個活物外,沒別的生命了。死物倒是有,離她不遠處的地方有兩尊雕像。

    秋寶撒開兩條被燈籠褲襯得短又細的小腿兒,蹬蹬蹬,來到兩尊仿如十八層樓高的神像腳邊繞了半圈,媽呀,真的好高!

    她仰著脖子往上看了一會兒,好累!

    這兩尊神像臉朝下,神情凶神惡煞,眼睛瞪得比燈籠還大,彷彿在怒視世間執迷不悟的眾生。其中一尊神像高舉一足,像要踩扁世間眾多無知小人,例如正在舉頭打量他腳板底的小姑娘。

    他手執打神鞭,另一隻手纏著一條捆仙繩……別問她為毛知道名稱,那兩樣東西在既顯眼又不破壞整體形象的地方用古文字標著呢。別說她前世是學霸,一些常用的古文字連普通的初中生都看得懂。

    另外一座神像,他一手捧著類似古代皇帝的聖旨捲軸,捲軸朝下的方位露出兩字好供人瞻仰:神諭!他的另一隻手高舉一面中間空空如也的……鏡子?

    對方舉得太高了,秋寶在底下瞧了半天。據她目測,那只是一個輪廓如獨角神獸趴邊的鏡框,神獸閉著眼,額心上邊也有幾個字:真元寶鏡。

    寶鏡?可她怎麼瞧那都是一個金圈圈。好比現在,她面鏡而立,鏡子裡卻什麼東西也沒有,或許是她太渺小的緣故?說來也奇怪,不管秋寶站在哪個位置,那個金圈圈彷彿都是向著她的,甚是怪異!

    孤身來到一個處處透著古怪的地方,說實話,剛開始時她有些忐忑,但很快便平靜下來。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她既能重生,證明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現在主要問題是,誰把她弄這兒來了?

    「喂,有人嗎?說話啊——」清脆的童音異常嘹喨,傳得老遠。

    但是,啊啊啊的聲音擴散開去,卻不見人顯形。她扯著嗓子嚷了半天,冷冷清清的空間依舊靜得可怕。

    沒人?秋寶疑惑片刻,又抬頭瞅了一眼那捲軸,神諭……這裡,莫不是在天界?瞧這個雲裡霧裡的環境,跟電視上播的神劇差不離。她用力跺跺腳,無聲,卻很硬實。想拔開雲霧仔細瞧瞧腳下是啥玩意,如果是地板,很可能自己是被人拐進拍片現場耍著玩了。

    可惜,不管她怎麼拔,雲霧還是雲霧。難道,老天爺終於感受到她的怨氣,給她一個投訴的機會?

    太好了!終於找到相關部門為全家討個說法了。

    想罷,她四下尋找可疑人物。

    四下一片靜悄悄,這時,她才發現兩尊神像中間有兩塊實木建造的古式公告欄,不高,約三米左右。剛才她的注意力全被兩尊神像給奪走了,忽略了它們。

    秋寶忙上前瞧個仔細,看能不能從中發現些什麼。

    兩塊公告欄分開而立,一高一矮。高的那塊上邊沒有字,只有五行泛著淡淡金黃色光芒的橫槓,像是被屏蔽了。矮的那塊公告欄上字跡清晰可見,上邊寫著:

    今期任務:

    太陽之子赤烏:東照三刻,西一刻,南五刻,北半刻,如此輪迴一日(天上一日,人間一年),不得出現半分差池。

    山神之子山巫:崩一角三分,以下生靈喪,不得誤傷。註:附亡者名冊一份。

    江河之子金鯉:脫鱗成藥待有緣人求取。註:附藥方一份

    狐之子紅狐:採集百年三色芝華果實一枚,待用。

    人之子秋寶:做好事一件。

    以上眾子,須謹遵天諭;成則有獎,逆之天譴為警示,周知。

    這五行字皆是金底白字,上邊的三行已經整條呈灰色,應該是被人接了去,還剩下狐之子與秋寶的兩行金光爍爍。

    這,這是什麼鬼?秋寶愣住了,上邊為嘛有原主的名字?!

    秋寶站在公告板前,鼓鼓的包子臉神情糾結得兩道秀氣的小眉頭一上一下,眼珠子都快對焦成鬥雞眼了,腦海裡努力翻找原主留下的記憶。

    沒啊!原主沒報過名,別人報的?秋寶的父母連自己的事都忙不過來呢,哪有心思管她的事?啊,莫非是後媽梁婉婉使壞給她下套子?

    唔,這個可能性極大!秋寶垂眸,雙手環抱在胸背對著任務欄,腦補著敵人的陰謀詭計。

    至於接任務的事,啊呸呸呸,她發過誓這輩子什麼事都可以做,就是不能做好事,半件都不行!死也要死得無怨無悔,咱做人不能在同一個地方摔兩次,又不是白痴。

    算了,見招拆招,想太多費腦子。秋寶大大地吁了一口氣,準備繼續尋找回去之道。正在此時,忽然瞧見前方一道紅芒閃啊閃,並迅速變大中。

    「前邊那個蠢貨速閃,別擋道!」一個女孩子的嬌喝聲若隱若現。

    秋寶一愣,下意識地正想閃避,已然來不及了。眼前一片紅芒瞬間趨至,砰砰地兩聲巨響,秋寶與對方同時狠狠地撞向公告欄,又聽見叮咚叮咚兩聲,最後兩條橫槓相繼轉成灰色。

    對方是正面衝來,有秋寶在前充當阻力,雙掌一拍任務欄,再順勢撐著公告板身形靈活地向後一個觔斗落地,毫髮無損。

    秋寶雖學過跆拳道,但在光速面前毫無招架之力。她是背靠後,腦袋剛好撞在最後一道欄板上,腹部還被紅芒一記重擊,頓覺腦後與腹部一陣絞痛,小臉皺成了一團。

    我擦!好人沒好報,不好活不了?!也罷,前世是超載,今世是超速……她與車禍真特麼有緣。

    貼著公告板下滑中的秋寶,眼前的影像開始模糊不清。

    這時候,一張小姑娘的臉映入眼簾。看不清楚長什麼樣,只知道那是一個身穿火紅衣裳的古代小姑娘,她頭上梳著垂掛髻,綁著兩根俏皮可愛的銀絲繞邊紅絲帶……臥槽!居然是未成年超速駕駛,她爹肯定很牛掰!

    「沒見過的傢伙,人之子嗎?」小姑娘恍然大悟,隨後雙手叉腰,一臉輕蔑,「渣成這樣也是夠夠的,一代不如一代……」

    夠你妹!山水有相逢,給我等著,活著就告得你家雞犬不寧,死了就每天夜裡去你家散步曬月光,反正小娘今生沒有人生目標大把時間……

    昏倒前的秋寶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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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31 18:27:22 |顯示全部樓層
第008回

    在小黑的熱切期待中,小主人的身影終於在原地出現,它的守候是正確的。

    它欣喜地狂吠幾聲,湊上前這裡嗅嗅,那裡聞聞,可憐秋寶屁股還沒落地耳朵就差點被震聾了。她正想坐起來,突然腹部一陣陣扯痛,隨之後腦勺也是一陣銳痛。

    嗚……那不是夢?居然痛得這麼明顯。那裡到底是什麼地方?那丫頭是什麼人?

    回到熟悉的環境,秋寶的意識反而清醒了,身上的痛楚愈加真實清晰。尤其是腹部,那裡受力最重,她痛得大汗淋漓,雙手抱著肚子蜷縮在地。

    她並非受不了痛,在前世與教練過招挨揍時,最大的痛楚不到今天的三分之一。可想而知,那紅衣丫頭的速度與力度有多讓人驚懼。

    剛才沒能想太多,如今她是思路清晰。

    回憶起暈倒前的一幕,那小姑娘沒開車,也就是說,撞她的是小丫頭本身?哇塞,那種身法快得簡直不像人。還有那任務板上的什麼太陽之子,山神之子,還有那兩尊神像,那道神諭……

    莫非,難道……她真的上天了?!不會吧?她咋就上天了呢?!

    秋寶被自己的猜測嚇得倒吸一口氣,不小心牽動腹部神經,頓時「嗚唷……」好痛!

    多虧小黑聰明,見她躺在地上痛苦呻吟起不來,意識到情況不妙,想去找人幫忙,但老主人說過不得離開她三米遠。想了想,它跑到公路的對面,朝村子後邊的遠山伸長脖子吠叫。

    上陳村的狗一呼百應,小黑的呼叫引起村裡起伏不停的同類叫聲,伴隨著村民疑惑不解的吆喝連成一片,十分的熱鬧。不一會兒,它的兄弟小狼帶著主人朝這裡飛奔而來。

    村裡的年輕人都出外打工了,留守在家的是四十歲以上的中老年人與半大的小孩們,大部分人都懂得守望相助。在他們的幫助下,讓人去通知孩子的姥姥,一個叫陳大壯的村民開摩托車送姥爺和孩子去鎮裡的小診所看病。

    見秋寶痛得小臉發白,身上的衣衫幾乎被汗滲透,大家都認為她是得了什麼急症。

    來到診所,坐診的是一位深受當地人愛戴的老中醫。他給秋寶細細檢查了一遍,除了她的腦震盪沒好全,身上既沒發現內傷,更沒外傷,甚至連半點瘀青都沒有,於是他老人家很肯定地說病人沒事。

    姥爺半信半疑,他見外孫女面無血色,不像是裝的,心裡終是擔憂。老中醫也不介意,便勸他帶孩子去市醫院瞧瞧,趁時間還早最後一班公交車還沒到。

    於是,姥爺謝過老中醫,然後抱著外孫女與那位同村的人一起坐上返回市裡的公交車。至於摩托車,暫時寄放在老中醫家。

    他們到了醫院,結果還是查不出什麼來。在姥爺萬分懇切的哀求下,醫生只得開了一些維生素片與止痛藥給他。然後兩大一小在城裡隨便找了家旅館住了一晚上。

    到了第二天早上,秋寶身上的疼痛輕了些,加上市醫院又檢查不出個結果來,姥爺只好帶著她趕班車返回鎮子。又在老中醫那裡買了幾包藥材回家煲湯給外孫女喝,慢慢調養身子。

    姥爺一向對人不假辭色,這兩天面對醫生們的交代,他卻唯唯諾諾地一一應下,平時的冷淡與嚴肅蕩然無存。

    秋寶見罷,眼眶微微泛紅,心底悄悄浮起一點歉疚來。

    回到家裡,姥爺姥姥對秋寶的情況很擔心。本想打電話給女兒女婿回來把孩子接去大醫院檢查,擔心外孫女體內有隱傷。誰料,那對不靠譜的父母全是號碼不存在,差點沒把二老急中暑。

    女兒指望不上,二老只好日夜輪流盯著孩子,生怕她半夜發燒什麼的。好在秋寶的臉色一天比一天好,不知是西藥起了效果,還是老中醫那副藥湯厲害,總之,兩位老人家懸著的那一顆心總算是放下了。

    但是,姥爺是個精明的小老頭。他不時旁敲側擊地問過秋寶好幾次,想知道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擔心她隱瞞被誰家小屁孩欺負的事實。

    秋寶知道,怪力亂神的事情很難說得清楚。尤其得知姥爺之前當過兵,她更是三緘其口,一口咬定她那天在江邊睡了個午覺,睡著睡著不知怎的肚子就痛起來了。

    更何況,那天的事情連她自己也不敢肯定。上天只是她的猜測,當不得準,說出來徒惹人笑話。

    一老一小鬥了幾次法,最後也就罷了。就這麼的,秋寶在家裡休養了幾天。

    在那幾天裡,一起搗過蛋的小夥伴們紛紛前來探望,沒帶探病禮物,反而把她家的新鮮水果吃掉不少。別看她前世今世那麼大年紀,應付小孩子的耐心與手段她有的是,否則也不會在短短一個月裡當上他們的狗頭軍師,這地位可不低呢。

    小屁孩們分別給有能之士定了位,村長兒子狗蛋是頭兒,秋寶是軍師,春妮兒是壓寨夫人,其餘全是小弟,蠻有紀律性、組織性的一支少兒土匪游擊隊。

    電視看多了沒辦法。

    每天聽著他們吹噓威風事蹟,什麼前段時間在狗蛋的帶領之下,大家終於從下陳村小霸王的手中搶回地盤,又去下陳村搶回一窩鳥蛋,哄了對面山那個愛流鼻涕的傻二牛把他們家的鵝蛋拿來大家熬了一鍋蛋花湯……

    不得了,再這麼下去,她狗頭軍師的地位不保!

    終於,五天之後,秋寶可以下床自由活動了。姥爺讓她做了一套伸手蹬腿操後,確定沒事了,這才放她出了院子。

    不過,這次她的身邊又多了一條護主犬——小狼!一左一右跟著她大搖大擺地出了門。

    這次不去江邊了,上山玩去。

    炎熱的夏天,遛著狗,一個小姑娘走在山間小路上。忽然,對面有一位老婆婆摔倒了,一時間竟然站起不來。

    秋寶一愣,下意識地正想上前扶她,不知怎的,突然想起那條變灰的任務欄……做好事?不,她說過今世不再做好事的。不能因為一時的婦人之仁,而破了自己前世臨死前爆發的怨恨!

    不需要解釋,不需要任何理由,不救就是不救!

    秋寶悲憫的小眼神轉為冷漠,默默地轉身。誰料,就在她轉身邁步子的那一刻,頭頂轟隆的一聲巨響,一道旱天雷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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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31 18:27:34 |顯示全部樓層
第009回

    這一天,鎮上的老中醫夏老又一次接待了老秋一家。

    「夏醫生,您一定要救救我外孫女……」一向嚴肅不多話的老秋跟出跟進,一張枯樹老皮般的臉儘是憂心懇求,他媳婦陳愛弟緊挨著病床旁哭得死去活來。

    病床上,安靜地躺著一塊黑炭頭,看形狀,極似一個幾歲小童。剛抱進來的時候四肢還僵硬著,這會兒終於恢復柔軟放了下來。

    夏老的眉頭皺得都能夾死蒼蠅了,無奈地嘆聲,「唉,秋老弟,我是真看不出她有病啊!你們說她被雷劈了,除了四肢有些僵硬,她身上沒有被電過的痕跡。還有,」他來到黑炭跟前,手指輕輕刮了一下,一層黑色灰沫沾在指頭上,刮的地方卻露出一點白。

    「瞧,這只是一層炭灰,她身上半點兒焦傷都沒有,呼吸也很正常。」夏老很是無奈。沒病讓他怎麼治?說老實話,他本來有點懷疑是小屁孩在故意搗蛋。有些小孩子為了吸引家長的注意,年幼無知,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但見老秋家的哭得可憐,夏老醫師才忍住沒說出口,而且孩子確實是暈過去了。

    老秋抖著小鬍子,眼裡儘是慌張,「可她全身抽搐!」

    「想是抽筋,她體質有些寒,平時少給她吃空心菜。放心吧,她沒事。來來,我給你們開些藥材,你們拿回去給她做藥膳調著吧。小孩子家家的,藥吃多了不好。」夏老搖了搖頭,回自己的辦公桌前拿出老花鏡戴上,然後提筆寫藥方。

    即使有過前車之鑑,姥爺與姥姥還是帶著孩子去了一趟市醫。去之前,他們把秋寶擦洗了一下。正如老中醫所說,孩子身上的焦黑看起來嚇人,洗乾淨了還是白白淨淨的一枚漂亮小女娃。

    這哪像是被雷劈過?可那個摔倒的老婆婆強調是自己親眼所見。

    所以,為了安全起見,姥姥姥爺兩人一起帶著秋寶去了市醫。

    當聽說來的是一個遭雷劈的孩子時,在場的醫生護士個個當看怪物似的打量兩位老人家,相對於一個各方面皆健健康康的小朋友,他們倒是覺得二老才應該檢查檢查。

    依姥爺所求,醫生對秋寶進行了一次全面徹底的大檢查。結果是,她的身體素質棒棒的,比在場所有人都健康!這一次,市醫的醫生連藥都沒開,找不到病因,總不能又給點維生素片打發吧?那太不厚道了。

    沒辦法,姥爺姥姥只好把昏睡中的秋寶帶回家。

    秋寶連續睡了兩天,醒過來時,看見姥姥坐在床邊不時抹淚,姥爺蹲在門口抽著水煙筒,咕嚕咕嚕的,頓時既內疚又覺得累。其實吧,她這次來鄉下,最壞的事也就偷幾隻小雞拔人幾棵菜而已,大奸大惡的事肯定做不來。

    畢竟前世是一位大善人,壞到爛心肝的程度也是需要時間淬煉的。這輩子,她打算努力漠視人生百態,不近人情,清清冷冷地過完今生。無所出,無所求,無所得,活得心安自在,便足矣。

    只是萬萬沒想到,命運居然給她安排了這麼一出。經此一事,她基本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

    原來,她真的上過天;原來,違反任務守則真的會受罰。

    可是,她不願向命運低頭,也不希望二老為她操心,如何是好?秋寶猶豫了。

    這次多虧老天手下留情,沒讓她破相,那些雷電是直入骨髓把她劈得裡焦外嫩,身上麻痠痛入骨髓的感覺簡直讓她酸爽到極點。默默問候一遍老天爺的祖宗,秋寶吃力地抬起小手想給姥姥擦眼淚,可惜力不從心,只好放下。

    「姥姥,您別哭,我沒事。」小孩子特有的軟糯嗓音,透著幾分乖巧懂事,治癒力十足。

    姥姥淚眼婆娑地望著唯一的小外孫,小孩兒往日活潑靈動的大眼睛此刻神采全無,不禁心疼地擦乾眼淚哎了聲,「沒事,我家乖寶當然沒事……」都說小孩子嘴巴靈驗,外孫女說沒事,那就肯定沒事。

    姥姥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這一回,秋寶又靜養了好幾天才能活動。躺床上不能動的那幾天,姥姥給她把屎把尿的,讓秋寶頗感不自在。

    為避免再一次出現這種尷尬場面,她決定了,日後必須遠離人群,獨善其身。人群是意外發生的高危地帶,她身負任務,只要不與任務反著來就不會有懲罰,沒懲罰就不會受傷麻煩姥姥了。

    做好了決定,秋寶乖乖在家蟄伏了幾天,終於有一天忍不住想出去散散步。於是,在二老心驚膽顫的目光中,她手裡拿著一塊小方巾,蹦蹦跳跳地出了門。

    小方巾是用來蒙眼睛的,待遠遠看見有人再蒙上,以免看到不該看的場面。身邊有哼哈二犬在,她的人身安全應該有保障。

    但是,俗話有說,人算不如天算。

    她剛走出門口,發現鄰居家一個才三歲的娃娃跌坐在地,地上還有一塊南瓜餅被幾隻大公雞爭搶啄食。

    這一幕,讓秋寶當場傻眼。而含著一泡淚的小娃娃正巧與她對視上,沒人的時候可以堅強,一旦看見有大人在,小娃娃忍不住哇哇大哭向她求安慰。

    不好!秋寶條件反射轉身就逃。可惜,她快雷更快,辟啪一聲炸響,又一道旱天雷轟下……老天爺你個大褲衩,屁大點兒的事你也劈,心眼小成這樣i真是服了U!

    這是秋寶失去意識前一刻的心理吶喊。

    秋家七歲的小孩接二連三被雷劈,在鄉下引起很大轟動。

    自古以來,什麼人會遭雷劈?當然是那些不仁不義,不忠不孝,豬狗不如的畜生才有此下場。至於課本上的科學解釋,根本沒人理會。

    而這件事的最大爭議點是,秋家小孩居然屢劈不死。小命如此頑強,實屬世間罕見。在大多數人看來,此事已經完全脫離人類科學能鑑證的範疇,理應立即動身,前往深山老林尋求世外高人的搭救。

    姥爺是無神論者,他一生人當中從來不求佛不拜神,可今天這事卻由不得他了。

    「有人私底下慫恿村裡的幾位老祖宗,說阿寶肯定在哪方面激怒了上蒼才屢次降禍於她。秋家大哥,嫂子,你們得往長遠裡想。如果不去找太婆瞧個明白,就算我們不攆你們走,日後村子遇上個天災人禍的,恐怕整個梨鄉人都會把矛頭指向你們家!到時候,場面更加難以收拾。」

    秋寶再一次被雷劈的當天,村長太太親自上門勸說。

    姥姥眼神哀切切地望著老伴。

    對於這位老人來說,攆不攆的無所謂,她只希望傳說中的太婆能治好自己的外孫女。如果再不行,不用大家攆,他們一家也得進城找閨女和女婿想辦法了。

    姥爺靜靜地坐在院裡,水煙抽得咕嚕嚕連續響著。好半晌,木著臉的姥爺吐出最後一口煙,點點頭:「好,我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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