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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念眉 -【我愛大明星】《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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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9 00:16:5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念眉 - 我愛大明星

這個世界上只有她郝純情不屑演的戲,
可沒有她演不來的角色!
這個好萊塢金童製作人是不是頭殼壞去了?
不然怎麼會堅持不錄用她!?
好歹她也曾經是紅極一時、叱吒影壇的玉女明星,
他沒聽過她響亮的大名,
總該看過有她婀娜多姿身影、婉轉嬌柔聲音的電影吧!?
他說不錄用她,她是耳聾了嗎?
不然幹嘛還「采」在這裡,
大言不慚地說她當年的「輝煌事跡」!?
就算他承認她與「身」俱來的「致命吸引力」,
可以令多數男人「起立敬禮」,
但是她的「超齡」演出,卻可能會砸了他的金字招牌!
除非她願意毫無意見的「配合」他,讓他「全程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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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9 00:17:2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秋風收殘,雷雨已停,灰藍的天空懸著半邊的殘虹,虹的另一端隱身在雲裡。

  稀稀落落的雨滴打在郝家位在陽明山下獨棟屋舍的庭院裡,如此美麗的景致配上修剪整齊的花圃,應該是個寧靜的午後,然而屋內卻傳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哀號……

  自從郝氏夫婦赴美國雙子星大樓參加全球經濟會議,遭逢震驚全球的恐怖劫機自殺事件而雙雙喪身火窟之後,就不曾傳出如此淒厲、慘絕人寰的尖叫聲浪。

  「我、需、要、一、個、男、人!」郝純情站起身,鄭重宣告。

  郝純情是郝家的長女,芳齡二十七,幾年前走紅於兩岸三地,曾是紅極一時、叱吒影壇的一代玉女明星,但隨著情色風潮崛起,加上孤芳自賞、不向歪風屈服的堅毅性格,最後成了「板凳明星」,每天只能在家高唱「往事只能回味」。

  話落,一家老少,算帳的算帳、吃飯的吃飯,沒人看她一眼。

  「我需要一個男人。」純情走到純潔身旁,在她耳邊重複。

  純潔放下手邊的算盤,「不會吧!你要離開資深處女協會,那怎麼行呢?我本來還想頒個『榮譽資深處女終身成就獎』給你。」

  郝純潔是郝家的次女,芳齡二十四,職業是會計師,擅長投資理財,郝家兩老死後的賠償金和遺產由她全權處理,並且靠著每月微薄的薪資維持一家的開銷……

  咦,不對喔,這句話似乎隱藏著語病!郝家既有雙親犧牲小我留下的賠償金和遺產,姊妹三人的日子大可過得多采多姿,何以屈就每月的薪資來配給生活開銷?

  俗話說: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因為專司家計財務的郝純潔認為小錢必須用在刀口上,遑論是這筆可觀的大錢了;時至今日,除了沒有謀生能力的年少時期曾經動用少許,之後它們便一直以固定利率住在銀行的帳戶裡,即使銀行因應不景氣而不斷降息,姊妹三人每月拿取的利息卻是一分一毫也沒少過。

  這就是郝純潔奉守的金錢鐵律八字箴言--堅持到底,永不退讓。

  純真訝然驚呼:「想不到你的思春期晚了十年!」

  郝純真是郝家的么女,芳齡二十二,她的人生等於追星,追星等於迷戀偶像秦棧風。

  「你們都沒有人正視我的問題,也不想想當年我含莘茹苦把你們拉拔長大,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們居然忘恩負義、數典忘祖……」

  「大姊,」郝家的戶長兼財政部長純潔發聲,「如果大家不健忘的話,當年你好像遠赴香江發展,拍了幾支廣告和電影,搔首弄姿了幾年,根本沒有扶養我們。」

  這段話彷若一把無情的利刃,深深地刺中郝純情的要害。

  「唉!」她佯裝痛苦的撫著胸口,「當年大姊這麼做也是不得已,那時有成千上萬的少男少女祟拜著我,為了國家社稷,我只好大義滅親。」

  「不過,你為什麼突然不紅了?」純真一不小心釀成錯誤,忘了這個問題一出,耳朵的折磨也開始了。

  純情解釋:「還不是因為影壇吹起一陣情色風,我不願屈就,那些片商和導演都想扒光我的衣服、覬覦我的肉體,要不當時我還拿過坎城影后、威尼斯影展最佳潛力新人獎、美國國家影評協會最佳女主角……」

  她如數家珍,完全沉浸在當年的豐功偉業中。

  三十分鐘後,無聊的純真又從沙發裡探出頭。

  「大姊,這些和你需要一個男人有什麼關係嗎?」

  純潔射出手中的帳單,不偏不倚打在純真的臉上,「笨蛋!用算盤想也知道,男人當然是用來洩慾的。只不過一代玉女成了貨真價實的『欲女』。」

  「當然不是。」美眸睨了純潔一眼,「我還沒到性飢渴的地步,男人當然是用來幫助我重振往日的雄風,再造我事業的第二春。」

  「你不是爭取到靳達電訊第二代手機廣告代言人嗎?」純真問。

  「那是不夠的,光一支手機廣告還不能將我的聲勢推到最高峰,我需要的是一個男人的力量。」

  「力量?你需要的是體力?財力?或是魅力?」純潔嘴角抽搐,以身為會計人銳利的目光評估著此女的需求。

  純情偏著頭,仔細的想著,「我需要一位有財力、勢力、魅力、權力的男人。」

  「大姊,你覺得這個人怎麼樣?」純真的眼睛瞟到這期的「世界電影」雜誌,指著封面人物。

  「他?」眾人一臉疑惑。

  純真攤著雜誌上的特寫照片,猛點頭,「好萊塢金童製作人--裴其濬。」

  「年方三十二的好萊塢金童製作人裴其濬,曾在五年內創下三部影片全美單日票房破億的紀錄,並且連續五年被提名角逐奧斯卡金像獎、金球獎、美國影評協會等大獎,是華裔在美發展成功的最佳典範。」純真讀著雜誌上的標題。

  純潔腦子立即核算著個人資產額,「也就是他年收入破億,再加上影片分紅,入股裴氏電影公司,大大小小算起來,他一年總收入超過一億八千萬。」

  純真一臉艷羨,「哇!好多,那可以買幾萬個排骨便當……」

  純潔再三重申:「重點是人家賺的是美金哪!」

  衝上去搶走雜誌,「就是他!」盯著那張照片,純情眸光過分燦亮,斬釘截鐵撂下決定,「就是這種集魅力、財力、權力、勢力的男人,才能配得上我郝純情,這個男人我要定了!」

  「好啊!重振咱們郝家的往日雄風就靠你了,快點去,免得晚了被別人捷足先登。」純潔精明撥動腦海的算盤,「要是跟他搭上親家,光聘金就夠我們三人吃穿不用愁。」

  「誰說我要嫁給他?我是要藉著他的知名度重新拉抬我的聲勢。」純情一派傲然,又恢復當年的巨星風采。

  「等一下!」純真犀利的目光又瞄到雜誌的一隅,「目前裴其濬正籌拍一部中國浪漫唯美的愛情故事『梁祝』,合作多年的歐陽驥將擔任導演,老搭檔秦棧風飾演男主角梁山伯,至於女主角人選則由兩岸三地中試鏡選出……」

  聞言,純情清亮的眸子綻放出燦爛的火花,「我東山再起的日子來了!」

  「經過長達一年的籌備工作,開拍在即,但女主角方面卻找不到適合的人選……」純真繼續念道。

  「這個角色根本是為了我郝純情量身訂作,放眼天下,除了我沉魚落雁的美貌和精湛的演技,誰還能詮釋出祝英台的嬌美與悲情呢?」

  「裴其濬表示,他們尋找女主角並不局限在兩岸三地,其他華裔女星皆可參加,並不排除尋找新面孔……」

  純情連忙打斷,「不!不!完全不需要,他們的最佳女主角就是我。」

  「他們希望十五至二十歲的少女能踴躍參加試鏡。」純真念完最後一句。

  天空彷彿劈下一道響雷,硬生生打碎了一位資深玉女明星的美夢!

  「天啊!我郝家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麼孽?好不容易有一個光耀門楣的機會,卻……」純潔哽咽地說不下去。嗚,好可惜,數百萬的聘金飛了!

  純情對著客廳中的玻璃櫃,擺出撩人的姿態,「沒關係,我只是比他們的要求資深了一些,還是有機會的。」

  「大姊,你比他們的最高年齡限制足足多了七歲。」純真實在不忍打碎她的美夢,七歲扳著五根手指還不夠數。

  射出兩道銳利的眸光,純情厲聲糾正:「是六歲又二百三十天,跟七歲差很多。」

  純真瑟瑟地縮下肩頭,差一點忘了年齡是她永遠的「致命傷」。

  「純潔,替我訂機票,以最快的方式把我送到裴其濬的面前,我要讓他看看未來的亞洲之星長怎樣!」純情不畏苛刻的條件,勇敢跨出第一步。

  「大姊,如果你試鏡成功,我可不可以擔任你的經紀人?」純潔已經做好撈錢的準備。

  純真也加入美夢行列,「那我可以擔任你的私人助理,陪你南征北討,最重要的是可以親眼目睹我的偶像秦棧風……」

  「純真,陪我上樓收拾行李,我要去好萊塢當大明星囉!」

  「是!大姊。」純真踏著喜悅的腳步奔上樓。

 


  剛剛結束長達八小時的試鏡會,裴其濬精疲力盡的癱在沙發上,襯衫上的鈕扣被解開了幾顆,露出肌理分明的肌肉,幾綹髮絲垂落額前,為俊逸的臉龐增添幾分狂野不羈的味道。

  那雙深邃湛藍的眸子泛著倦意,輕輕蹙起的眉心,說明了他的煩躁與無奈。

  從紐約到洛杉磯、從北京到台北,長達三個月的試鏡活動,看了三萬六千七百張臉,就是找不到心目中的女主角。隨著開鏡時間逼近,他就越加煩悶。

  「好美哦……她又比五年前美上一百倍……」秦棧風手捧小小螢幕,嘴裡唸唸有詞,只差沒淌下口水。

  「對啊!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她了,沒想到有生之年還可以見上一面,現在我真的是死而無憾了……」擔任導演的歐陽驥又搶回螢幕。

  兩人你爭我奪、互不相讓的舉動,引發裴其濬的好奇。

  「你們在看什麼?」三個大男人縮在一個小螢幕後面。

  「她啊!」歐陽驥指著電視正在播放的廣告片段。

  「她是誰?」不就是一個女人穿著薄薄的衣衫,站在巴黎鐵塔前搔首弄姿,有什麼好訝異的?

  「老大,你……你居然不認識她」秦棧風露出驚訝的眼神,猶如見到外星人般。

  「我該認識她嗎?」裴其濬一臉懷疑。

  秦棧風這次展露的表情十足誇張,甚至不停晃著頭、大退三步以表內心的無法置信,「老大,我懷疑你有青春期嗎?」

  「不!你還是男人嗎?」歐陽驥也跟著質疑。

  「我當然經歷青春期才蛻變成現在這麼一個貨真價實的男子漢,這點用不著你們兩人質疑。」

  此時,螢幕上的影片恰好播到尾聲,夜幕低垂之際,女主角登上了艾菲爾鐵塔,落日餘暉映著晚霞,等待星辰交替的巴黎夜景,別有一番沉靜之美。

  清脆悅耳的手機聲響起,女主角接起手機,在導演的特寫鏡頭下,一張絕艷姿容美得令人屏氣凝神。

  她朱唇微啟,以柔媚入骨的語調呢喃著:

  「雖然不能和你呼吸同一座城市的空氣,我依然能夠感受到你的氣息。」

  另一幕,男主角坐在義大利的湖畔彈著鋼琴,如訴如泣的動人樂聲由手機的彼端傳來。

  最後,女主角細緻的五官透過特寫鏡頭呈現眼前。

  靳達電訊,讓天涯變咫尺,情意不失真。

  「好美喔!」兩個男人只差沒衝上前吻著螢幕上的女主角。

  「這支廣告拍得還不錯,不管是選景或內容、甚至選角,且構思和鏡頭的運用都很好,想不到台灣的廣告進步這麼多。」裴其濬以專業的眼光做結論。

  「誰叫你看這個,我們是叫你看女主角--郝純情。」秦棧風一臉快昏厥的表情,受不了他狀況外的反應。

  「郝純情?沒聽過。」從事電影工作五年來,沒聽過這號人物。

  「她當年紅著呢,可謂華人第一偶像玉女明星,十七歲出道拍過多部廣告和電影,拿過坎城影后、美國國家影評協會最佳女主角……」秦棧風對偶像的經歷倒背如流。

  歐陽驥按下停格,讓郝純情的容顏映在螢幕上,「想當年我就是為了一睹她的風采,才去美國念藝術學院,立志當導演……」

  秦棧風彷彿尋到知音般,猛點頭,「我也是為了看她一眼,才立志當明星。」

  聞言,裴其濬揉著抽疼的太陽穴。這兩個白癡兼無知的模樣,橫豎看來都不像是聞名國際的導演和萬人瘋狂的偶像巨星。

  「拜託!一個女人罷了,值得你們這樣瘋狂嗎?」裴其濬慶幸他們那段無知且愚昧的青春期,他不曾參與,聽聽他都覺得丟臉。

  「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也不是一般的藝人,她是一位『魔性明星』。」歐陽驥一改青澀神情,以專業的眼光分析。

  「魔性明星?」撒旦附身嗎?裴其濬匪夷所思,著魔的人是他們吧?

  「魔性明星的意思是指她非一般的藝人,只要在鏡頭面前立即會散發一股致命的吸引力,讓人不由自主的迷戀上她……」秦棧風加入解說團。

  「哦!」裴其濬完全沒有共鳴,飯島愛輕解羅衫也散發出一股致命吸引力,而且令多數男人「起立敬禮」呢!

  「老大,咱們『梁祝之蝴蝶紋身』的女主角,就找她來演好不好?」秦棧風心血來潮地提議道。

  「棧風說的有道理,我們從紐約到台北看了三萬六千七百張臉,就是沒有一張對味的,搞不好郝純情會適合。」歐陽驥也加入遊說行列,只要能與偶像共事,要減少十年的「男性雄風」都行。

  「對!我就是第三萬六千七百零一位試鏡者,這個角色非我莫屬。」一道嬌滴滴的女音介入他們的談話中。

  在場的三位男士立即回頭,全被突來造訪的女人給駭著。

  她一踏入辦公室立即奪走眾人的目光,彷若十萬朵玫瑰花般嬌美、艷光四射。

  向來對女人反感的裴其濬,原本受困的心情顯得更加煩躁不安。

  「你怎麼進來的?」裴其濬首先從她傾城傾國的美貌中恢復理性,口氣有些不悅,內心萌生一股被侵犯的不悅。

  「當然是用雙腳走進來的。」她對著在場的男士投以微笑。

  呵呵,馬上就有兩位超級忠實影迷拜倒她的石榴裙下,看來這次的出擊--不成功的機率相當渺茫。

  裴其濬大感意外,試鏡會在四點已經結束,臨時搭成的工作室外除了基本的工作人員維持秩序,尚有保全、櫃檯、服務人員,怎麼可能連通報都沒有,就讓她大剌剌地走入呢?

  「試鏡會已經結束,工作人員不可能放行。」他一手培訓出來的團隊,不可能沒有紀律。

  「全被大姊……不……是純情小姐給擺平了。」跟在郝純情身後的純真,雙眼膠著在偶像秦棧風身上,神魂顛倒的同時,不忘自己身負重責大任,硬是找到機會開口。

  大姊剛才實在太厲害了,只是對著工作人員拋拋媚眼、微微笑,就將他們迷得七葷八素了!

  「擺平?」裴其濬大概明白她的話中含義,因為現場就有兩個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這是我的個人資料,你看一下。」純情將一隻牛皮紙袋丟進裴其濬手中,「導演,如果可以的話,拿劇本給我,我現在要試鏡。」

  「好好好,我馬上調燈光、擺機器。」偶像一聲令下,焉有不從的道理?

  在一旁閒著的秦棧風也加入歐陽驥的行列,兩人工作效率堪稱平日的十倍。

  「試鏡會結束了!」裴其濬厲斥,眼底滑過一抹憎惡,對她過分自信到目中無人的態度甚為反感。

  「你已經決定錄取我了?」純情的美眸持續增加電力,嘴角上揚十五度維持最美的笑容,逕自散發驚人的魅力,完全忽略他眼底那抹嫌惡。

  裴其濬利眼快速掃過她的履歷表一眼,然後猝不及防地將資料扔至地上,擺明是想挫挫她的銳氣。

  「你太老了。」他完全不受她的電力影響,語氣冷硬,「我們是想找十五歲至二十歲的小女生,小姐,你的芳齡恐怕超越太多了。」

  純情依然笑容可掬,全身的毛細孔卻瞬間舒張,迸發恨意。

  這輩子她最忌諱人家談起「年齡」這個話題,年過二十五之後更討厭!

  「我只不過比她們『資深』了一些,況且我很有經驗。」她的嘴角再度上揚二十度,又是一抹柔到骨子裡的媚笑。

  「經驗可以經由培養累積出來,總之我們要找的是祝英台,不是祝英台的娘,也不是她的任何女性長輩,你回去吧!」他毫不憐香惜玉地將她推出門外,重重地甩上門。

  砰!

  純情撫著差點被撞斷的鼻樑,難以置信的瞪著門板,喃喃碎語:「我真不敢相信,居然有男人敢攆我走……」

  「是啊!」純真也失魂落魄的附和,「我也不敢相信,我居然可以和秦棧風獨處三十分又四十八秒。」

  回顧她郝純情過去二十六年又二百三十一天的多采多姿生活,似乎沒有受過如此令人憤慨的待遇,通常只有她擺高姿態趕男人離開,所有的男人對她永遠都是低聲下氣、極盡諂媚之能事……

  不--陡地,她氣憤地雙手掄拳,貝齒迸出幾個字:「要是吞下這口窩囊氣,我郝純情就不姓郝。」

  「姓裴嗎?你這麼快就決定嫁給裴其濬了嗎?」純真一派天真,殊不知暴風雨已經逐漸醞釀成形,「啊!我知道了,這可能就是一見鍾情吧!」

  「閉嘴!」眼角的餘光射出一道殺氣,純情冷冷嗤道:「要是不征服裴其濬,我就不是女人!」

  縮縮雙肩,純真沒膽的道:「那現在我們要怎麼樣?就這樣回家嗎?感覺上很沒種耶,我們一定會被純潔笑死……」

  「你可不可以閉嘴?」純情雙手環胸,極度不耐煩。

  「這關係到一個有為女青年的一生,你怎麼又叫我閉嘴?除了閉嘴我就沒事可做了嗎?」純真忍不住碎碎念。

  「撞門。」突然,漂亮的菱唇逸出兩個字。

  「撞門?」純真一臉訝然,指著那扇門,「你要我用身體去撞門這門板很硬耶……」她好歹也是「血肉之軀」。

  「秦棧風在裡面,撞不撞?」

  「撞!」傻氣的純真點頭如搗蒜,就算是銅牆鐵壁、槍林彈雨,為了再見心上人一面,她也會奮力往前衝--

  砰!

  砰砰!

  砰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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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9 00:17:3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老大,你怎麼可以把我的偶像給轟出去啦!」秦棧風的目光久久無法收回,抗議的語氣無奈又不依。

  「你們兩個給我爭氣點,一看到女人三魂都掉了七魄。」裴其濬不滿的數落。女人果真是禍水,才短短三十分鐘,就把他引以自豪的工作團隊的士氣給瓦解了。

  尤其眼前這兩位號稱是新銳導演和天才演員的最為嚴重,見到郝純情智商立即退化成只有七十的低能兒。

  「老大,她可是我們的夢中情人……」歐陽驥按著差點因興奮過度而窒息的心臟,今晚他一定會作一場美夢!

  裴其濬不屑地掀掀嘴角,「的確是夢中情人,不過卻是一簾惡夢。」

  砰!木製的門板硬生生被撞開了——

  「該死!你怎麼還沒走人?」裴其濬氣怒跳起,指著陰魂不散的郝純情。

  他會如此生氣不是沒有緣由,某種意念在腦海逐漸鮮明起來,惹人焦躁。

  沒錯,在這當口,他竟荒唐地湧出一個預感——她的闖入將嚴重威脅自己在工作室的權威,並且可能輕易奪走主控權。這讓習慣掌控一切的裴其濬惶然難安。

  「你們不給我試鏡的機會,我是不會走的。」純情氣定神閒的擺好姿勢,不讓他們在她身上找著一絲破門而入的狼狽。

  開玩笑,她有著鋼鐵般的意志力,玉女明星的站姿一擺,依然性感撩人。

  「郝小姐,你聽不懂國語嗎?你太『老』了。」全心繫於拍攝進度和選角上,裴其濬壓根無視她的美麗。

  狂妄地走到她面前,    「一    、二、三……」他扳著手指,仔細數著,「四、五、六、七,嘩,七耶,你足足老了最高年齡七歲呢!」

  純情氣煞,錙銖必較的糾正他的錯誤,「是六歲又二百三十一天。」

  「我不管數字上的差距,也不管你是不是魔性明星,我只知道我要找的是一位十五、六歲、清純可愛的女生來飾演這個角色。」裴其濬一樣大動肝火,第一次有女人敢挑戰他向來引以為傲的自制力。

  這亦是女人讓他失控的第一次,且是情緒上的失控!

  「我有豐富的演出經驗,更有多項金獎頭銜,這些都是初出茅廬的小女生無法比的。」表面上維持無可挑剔、恰到好處的笑容,心湖卻掀騰起一股叫作恨意的浪濤——她真的恨不得殺了他!

  「但、是、你、已、經、過、氣、了。」他再度踩上她的第二痛處。

  過氣兩字猶如一場狂風般席捲而來,加速了凝聚於純情內心的火焰,終至燎原。

  「儘管我沉寂了五年,但明星光環依然存在,仍舊具有一定程度的票房魅力。」上揚十五度角的性戚笑弧,僵硬的下滑五度,自貝齒問進出的幾個字,澄清自我身價持續存在、依然不凡。

  「一個女人最可悲的不是年華老去,而是認不清事實,依然活在昔日美夢之中,不肯清醒。」

  無情且犀利的字眼,再度往她的第三痛處踩去,用力踐踏。

  裴其濬把連日來的煩躁與工作上的壓力,發洩在他們的對話裡,將她視為眼中釘、肉中刺,越是無情的抨擊越能降低體內累積的煩躁指數。

  「一個男人最失敗的地方,不是遇不到伯樂,而是讓一匹千里馬從眼前溜走。」純情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十七歲便周旋於現實且殘酷的演藝圈中,造就了她不屈不撓、伶牙俐齒的本事。

  「郝小姐,謝謝你的建議,我很樂意接受。」接著,下達逐客令請她離開,「無奈我們這座小廟容不了你這尊資深的菩薩,還是請你另謀高就。』

  「裴先生,我是給你機會!」這一刻,她幾乎是咬牙切齒了。

  「唉!一桶回鍋油已經很難做出美味的料理,只可惜有些人就是不懂個中道理,一直活在過往的美好裡自欺欺人。」他惡毒的譴諷,欲將她羞辱的體無完膚。

  純情禁不住如此冷嘲熱諷的刺激,鼻翼翕張,不斷向他扔擲憤怒的白眼。

  驀地,一個及時閃過腦海的念頭讓她拚命告誡自己必須冷靜下來,衝動只會誤事。

  「裴先生,試鏡是我和導演的事,你有什麼權利千涉?」

  使出小車在夾縫中求生的堅韌意志力,執意不妥協。煮熟的鴨子絕不能這樣飛走,成名在望的日子不遠了,她不能放棄!

  「憑我是製作人,有統籌這部戲的主導權。」裴其濬昂起下巴,冷漠而不近人情。

  「老大,我願意給郝小姐試鏡機會,她美麗動人的外表恰好能詮釋出祝英台的柔媚……」擔任導演的歐陽驥忙不迭插嘴,和偶像合作是他生平第一志願。

  「老大,歐陽說的沒錯,且以我從小就是郝小姐影迷的人格擔保,她精湛的演技真的沒話說!」秦棧風也義不容辭的下場支援。

  如果這個理由仍嫌不足,還有很多,他大可繼續補充:「再說我二十八歲都能『超齡』演出粱山伯的角色,為什麼你要拒人千里呢?」

  「你們——」裴其濬幽暗的雙眸登時噴射出噬人的火花。

  這群吃裡扒外的傢伙,他努力的為民除害、鏟妖除魔,他們卻處處與他作對。

  眼前的禍水才在螢光幕前搔首弄姿三十秒,已將兩個男人迷得團團轉,日後拍攝將有三組攝影機,從服裝組、道具組、幕後製作團隊近百位人員,外加干名臨時演員,清一色全是男人,若錄用她,他的權威勢必面臨考驗。

  「老大……」兩個男人加起來近一甲子年紀,竟露出小狗般可憐兮兮的目光哀求著弦。

  美色當前,男性自尊蕩然無存。

  導演是一部戲的靈魂人物,而他一手挖掘出來的鬼才——歐陽驥,竟出師末捷身先死!

  至於秦棧風……他低頭審視兩眼呈現癡呆狀態、嘴角只差沒滴下口水點綴的那個沒用傢伙,忍不住一陣欷歡——

  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看來這部「粱祝之蝴蝶紋身」命運坎坷,就連他的事業也將受到衝擊!

  「何必浪費郝小姐寶貴的時間?」這個女人簡直快將他的耐性磨盡!

  「她生得明艷動人、現代感十足,和劇中祝英台宜男宜女的扮相,時而英氣勃發、時而柔姍動人的個性設定,完全不符。」

  「不試試怎麼知道結果?」純情的嘴角努力恢復上揚五度的微笑。

  裴其濬看看歐陽驥、再看秦棧風,他們的表情訴說著某種堅定,大有沒有郝純情的加入,這部年度大作將陷入無限期拖延命運的意味。

  儘管怒不可遏,他硬是吞忍下來,「好吧!」心不甘情不願的退讓一步。「你那麼堅持就讓你試!」

  不過,他會再想出一百個……不,應付這種臉皮比城牆還厚的女人,他得預先想好至少一千個打退她的理由才足夠。

  他不會讓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更不可能讓一個女人毀了他辛辛苦苦建立起的金字招牌!

  裴其濬妥協之後,歐陽驥立刻以手機調派工作人員,搭起燈架、攝影機,服裝、道具全在三十分鐘後搞定,並且將劇本拿給郝純情。

  除了基本的走位、念台詞外,她還換上戲裡祝英台女兒身時的裝扮。

  當她踏出化妝室,只聞全場工作人員抽息的聲音,接收到的是他們驚艷不已的眼神。

  她卸下一臉濃妝,清麗的姿容上眉如遠山,不畫而黛;唇若紅櫻,不點而朱。

  當道具師調好風扇角度,隨著微風輕輕吹拂,宛如黑色綢緞的青絲揚起,明媚的眸子徐徐生波,惹人不覺心慌意亂,臨風弱柳的倩笑令眾多男人心折,輕靈、誘人的身段飄飄然,彷如出塵之姿。

  「無言到面前,與君分杯水,清中有濃意,流出心底醉,不論冤或緣,莫說蝴蝶夢,還你此生此世,今生前世雙雙,飛過萬世千生去……」純情念著臨時背好的台詞,對著鏡頭開始演戲。

  歷經五年的蟄伏,一見到鏡頭純情全身的戲胞蠢蠢欲動,欲罷不能的繼續演了一小段——英台到山伯墳前上香的戲碼。

  沒有配樂、沒有道具、沒有燈光,憑著幾句對白和精湛的演技,就將一對情深意切的愛侶天人永隔、以身殉情的橋段演得入木三分,連來自美國聽不懂國語的製作小組,都被感動了。

  裴其濬俊逸的臉龐陡然冷肅收斂,薄唇緊抿。

  他太小覷她的魅力與演技,這個角色根本是為她量身訂作,那絲絲入扣的演技,的確令人折服。

  「太棒了!簡直是祝英台附身。」歐陽驥首先恢復理智,鼓掌叫好。

  「偶像!」秦棧風也叫,「你和我的夢幻組合一定可以刷新票房紀錄,再造影史奇跡!」老天,他已完全拜倒在她迷人的風采與演技之下了!

  純情無視眾人愛慕眼神,戲一演完,立刻挾著驕傲神情,踩著自信步伐,朝他走來。

  「不曉得裴大製作人,對我的演技有什麼看法?」挑高柳眉,眼底露出不馴。

  她只關心裴其濬怎麼說她——她和他卯上了!

  此話一出,旁人你看我、我看你,再看他們兩人,大氣不敢亂喘。

  任誰都能感覺到他倆眼底的暗潮洶湧,氣氛隨著裴其濬的沉默持續僵凝。

  「演得出女兒身的祝英台,不一定就能完美詮釋她男兒身時的英姿勃發。」裴其濬語氣悻悻然,雖然嘴巴不願承認,仍是無法控制自己,由衷地佩服起她扣人心弦的演技。

  憑藉多年的經驗以及精準的專業眼光,祝英台的角色確實非她莫屬……這層該死的認知,教他神色立時陰鬱好幾分。

  思及她那魔性明星的魅力,勢必在裴氏電影公司掀起狂風巨浪,教所有男性工作同仁對她大展覬覦目光,甚至因為分心而降低工作品質與執行效率,如果他不想金字招牌毀在她手中,最好的方法就是無所不用其極地將她擋在門外!

  「我不介意再試男兒裝。」純情對這個角色志在必得。

  裴其濬沒有搭腔,一看到現場的工作人員對她必恭必敬的態度,眼底奔騰的怒火益加狂熾。

  「我拭目以待。」他回敬一抹挑釁的笑意,佯裝內心波瀾不興,未因她的態度而動了肝火。

  三十分鐘後,一個面如冠玉、風流倜儻的翩翩男子踏出化妝室,一改之前柔媚的形象,讓擔任導演的歐陽驥忍不住拿起數位攝影機拍下她的風采。

  「怎麼樣?」純情甜甜一笑,詢問眾人意見。

  她宜古宜今、宜男宜女的扮相,令眾人一致鼓掌叫好。

  視線越過歐陽驥肩膀,不肯示弱地瞅著他。「裴大製作人,你說呢?」承認吧,你是鬥不過我的!

  秦棧風機敏地嗅到越來越濃的火藥味,為了眾人安全起見與一圓多年與郝純情共戲的夢想,趕在裴其濬開口前先緩和氣氛——

  「選角是導演的工作,製作人只能給予中肯意見,我們先聽聽歐陽的看法吧。」趕緊撞一下老友的肩膀。

  歐陽驥會意過來,立刻附議點頭,「老大,你就放心去籌備開拍資金吧,選角的事就交給我來處理。郝小姐是我見過不可多得的天才演員,我們何不屈就一次,別拘泥年紀方面的限制。你不是說過全然信任我的專業嗎?」

  該死!裴其濬壓抑扭斷歐陽驥脖頸與大聲咒罵的衝動,忿忿然道:[票房責任你擔得起嗎?」

  「老大,別把事情說得那麼嚴重嘛!你不也說過個人魅力有限,電影靠的是團隊精神的表現,相信只要我們上下齊心協力,再加上郝小姐精湛的演技,一定會擦出燦爛的火花,交出一張亮眼的成績單。」秦棧風一起加入遊說行列。

  反觀另一隅,純情竟是老僧人定的安坐導演椅上,儼然一副隔山觀虎鬥的泰然模樣。

  有這兩人當她的說客,棘手的事情一下子變得容易多了。

  「我身上扛著票房壓力和全劇的成敗得失,不得不慎重。」裴其濬撫著下巴,故作為難狀,「選角的事除了導演首肯,也得說服我的投資人,畢竟現在的選擇和當初開會決定的提案不同。」

  聞言,秦棧風和一千工作人員一起垮下肩膀,面露失望——他們都忘了出錢的是老大。

  剎那問,只見純情優雅地站起身,風情萬種的走到他的身邊,僵硬地擠出一抹甜美笑容,壓低聲嗓,用著只有兩人聽得到的音量,憤恨說道:「你現在連投資人都搬出來,意思就是即使不擇手段,也不肯與我共事就對了?]

  「郝小姐,你千萬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少跟我玩花樣,我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女生,你那點把戲本小姐還看得出來。」

  「總算,你也承認門己資深了吧?」裴其濬得意洋洋,唇角勾起一抹惡劣調侃的暗笑。

  士可殺不可辱,純情忍無可忍,受不了他的再三撩撥,火氣揚了起來。

  傾身揪住他的領帶,窈窕的背影恰好遮住這般野蠻的舉止,嫌惡的眼神瞪著他,彷若看見禍國殃民的賣國賊。

  「你少往我的痛處踩,我如果那麼容易被打倒,就不叫郝純情!」

  「說得也對!」裴其濬順她的意點頭,「蟑螂的韌性極強。」一出口又是諷刺的字眼。

  純情的臉色快速轉黑,緊握的指節急速泛白,「我真不曉得堂堂好萊塢金童製作人衛生習慣這麼差,連牙都懶得刷!」

  他的得意維持不到三秒鐘,便讓她損得臉色鐵青,青筋在額問跳動,雙眸燃著狂熾的怒焰。

  「你……」

  上輩子他—定欠了這女人一屁股債沒還,這輩子才得忍受她囂張的氣焰。

  扳回一城,純情得意一笑,「說吧!你處處打壓我是為什麼?難不成你也擔心自己跟他們一樣迷戀上我?」

  迷戀!

  驚駭的念頭轟然劈進裴其濬腦裡,對於眼前這攤「禍水」,他避之唯恐不及,怎可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況且他們認識未滿一天!

  「不是!」

  他非常確定的反駁,倔強的表情寫滿肯定,但卻怎樣也無法解釋,為何自她一踏人工作室,自己便無端開始瞳孔放大、呼吸失律:心跳加速等等的反應,這些怪異的現象此刻仔細想起,軟他無由的煩躁起來。

  一抹異樣的暗流滑過心田,在胸臆間撥酵,這個女人讓他變得彷彿不再是自己。

  「反應這麼直接,拒絕得又太徹底,好像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她嗔怨道,有些不能理解自己究竟期待些什麼。

  這個男人狗嘴吐不出象牙,而她竟還對他心懷期待,敢情是頭殼壞去?

  「廢話!」裴其濬沒好氣,不動聲色地挪栘身子,隔開他們之間的距離。

  他可能是被氣瘋了!倘若不是瘋了,那麼絕對是中邪了!要不怎麼與她越靠近,心跳就更加急促、紊亂?

  挖盡腦海的所有回憶,這種情況只曾發生在年少與初戀情人相處時。

  遠離毛頭小子的青澀年歲已久,可面對她,他居然荒謬的茫亂無主,那些莫名的討厭與排斥,連自己都找不出緣由。

  「一百個男人裡,至少有九十九個迷戀我。」純情自豪的說出自己凡人無法擋的女性魅力。

  「哦,那我一定就是不隨波逐流的那一個理性不死的男人。」即使內心已經開始搖擺,裴其濬依然不改譏誚。

  「你確定你要當一百個當中的那一個異類?那個可是同性戀喔!難道閣下性向……」她惡質的拉長了尾音,杏眼瞟他。

  「當然不是!」如果手中握有大鎯頭,裴其濬真想用力敲敲看這女人的臉皮是不是混了水泥,居然厚成這副德性!

  「換句話說,拒絕讓我參與演出不是你的個人因素,純粹受限於投資人的關係?」

  「沒錯。」他答得有些心虛。

  老實說,真正的答案只有一個,除了私人恩怨加上團隊士氣,不會有其他因素。

  「那麼由我去說服投資人,如何?」正式向他下戰帖,「若是投資人願意讓我加入,你應該不會再有異議吧?」

  「當然。」裴其濬爽快應允,自是相信她沒有扭轉乾坤的本事。

  「一言為定。」

  「我給你兩個星期的時間,如果你能說服他們,我將不再用製作人的頭銜抵制你。」這女人怎鬥得過幕後那群市儈且精明的商人,何況他又怎可能不居中干涉?

  打壓她似乎已變成這當口最重要的工作。

  「你快去替自己找一套免疫系統吧,否則屆時迷戀上我就不好玩了喔!」她佯裝親暱地拍拍他的臉。

  裴其濬一張俊臉頓時青紅交加,齒縫問進出苛刻的聲音,「我會請電腦專家替我設計一套百毒不侵的『防毒軟體』,保證毒到必滅。」

  純情不疾不徐地放開他的領帶,俏皮的眨眨眼,「請記得隨時更新病毒碼。」

  沉著臉,裴其濬挫折得想肢解這個囂張又自負的女人,「謝謝你的提醒。」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接,隱約可以聽見滋滋的火光觸擊聲,女人的表情是笑,男人則繃緊了一張怒容,然後眼睜睜看著她優雅的旋身——

  純情定回化妝室換下戲服,拿起皮包帶著小跟班純真,高舉勝利旗幟的跨出工作室。

  她一離開,也帶走一室的熱情,室溫驟降三十度,加上裴其濬那張冷凝的面容,令人彷如置身天寒地凍的北極。

  「我去收道具……」反應快的,落跑的速度也快。

  「我去……那個……忙點其他的……」沒有離開的理由,也要隨便找一個,這會兒只求保有全屍。

  裴其濬眼觀這一切,再瞪向那張闔上的門板,突然間一股解釋不出的落寞襲上心頭。

  郝純情一走,他立刻鬆了一口氣,情緒更是瞬間回到自己可以掌控的範圍,連那些心律不整、呼吸急促的毛病也不翼而飛……真是難以解讀的靈異現象。

  揉揉抽疼的太陽穴,安慰自己這些突兀的感覺與最近工作量激增,再加上和她纏鬥數小時,元神大量耗損,脫離不了干係。

  對!他一定是極度勞累才會出現這些不尋常的症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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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9 00:17:5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兩個星期後,郝純情果真憑著自己魔性明星的魅力外加八面玲瓏的交際手腕,順利爭取到「梁祝之蝴蝶紋身」電影女主角的角色,現在正大搖大擺地隨著工作團隊來到了香港準備前置作業。

  裴其濬自知阻撓失敗後,認命地籌備開拍事宜。

  整個團隊將赴內地取景,拍攝景點分別為四川、湖南一帶。

  經過一連串的協商與呈報,特別商借了「岳麓書院」作為背景,雖然與晉朝文化背景略有出入,但書院本身仍保留千年歷史文化古跡與未加破壞的原始風貌,自是取材的好景點。

  香港中環臨時辦公室的一隅,純情彷若高高在上的女皇,高傲地坐在牛皮沙發裡翻著助理送來的報紙,身旁,秦棧風以及一票影迷將她團團圍住,猶如眾星拱月。

  「有沒有搞錯啊!我身為梁祝女主角居然連張照片都沒有,而你和歐陽驥卻佔了大部分的版面,你們這群男人置我於何地?」美眸圓瞠,抗議連連。

  「那個……」偶像一發不平,秦棧風立刻想要安撫,然一對上裴其濬那張包公臉,趕緊認命再把話吞回去。

  「一位過氣的玉女明星宛如一碗隔夜菜,你奢想能有什麼特別待遇?」裴其濬板著臉,冷聲譏諷。

  聞言,純情柳眉倒豎,心火狂熾,「好歹我也是這部電影的第一女主角,你們發新聞稿時沒有提及我的個人經歷,甚至照片、姓名都一併省略,只以一句本片女主角由亞洲女星擔綱演出帶過——」

  太過分了!

  「至少觀眾還知道祝英台足個女人,你看,祝英台的娘還是由男人反串的呢!」裴其濬笑得極為開心,十分滿意自己的傑作。

  「連祝英台的娘這個小角色都有刊登演員姓名,我這個女主角卻沒有?!」越說越上火,激動地將報紙往他的笑臉上扔,「你根本是公報私仇、公器私用!」她將形象氣質擺兩旁,以滔天的怒焰當開路先鋒。

  「哎晴,咱們鼎鼎大名的郝大美人生氣了?不好吧!」口舌上得逞的裴其濬一見成功激著了她,更是開心,挑高劍眉,復仇的快感在體內暢流。

  「生氣會加速皺紋的產生喔,你已經超齡演出了,再讓觀眾發現你的魚尾紋,那該怎麼辦才好?」

  拾起報紙,裴其濬優閒落坐,蹺起二郎腿抖呀抖。

  「老大,風度、風度!」秦棧風看不過去,趕緊附耳提醒。

  「我的風度只用在有自知之明的人身上。」哈哈哈:心底不住狂笑,郝盹隋的失敗,就是他裴其濬的快樂。

  純情一對美眸凝聚怒焰,磨得牙齒卡卡作響,導演歐陽驥連忙跳出來打圓場,「偶像,我想這一定是企宣部的錯,我馬上通知他們補發新聞稿。]

  裴其濬立即制止,「誰敢私下發佈新聞稿或安排記者會,明天就不用再進片場!」冷然的宣告,徹底執行壓制計畫。

  「姓裴的,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像你這樣心眼比屁眼還小的男人!」純情豁出去了,講話不再拐彎抹角,罵人更足直接送上髒字。

  「純情,形象、形象,要維持你貴為亞洲性感女神的形象。」純真趕忙附耳叮嚀,勸她息怒。

  [在禽獸面前不用那種東西!」雙手環胸斜睞仇人,氣得想踩死他。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起身迎戰的裴其濬睥睨著比自己矮上一個頭的女人,柔聲低喃:「好吧,你就繼續瞪吧,免得那雙長滿魚尾紋的眼睛一張開就嚇跑所有的支持者。」

  魚尾紋!腦海警鈐大作,純情氣得捶胸頓足,雙唇頻頻顫抖。

  「我哪裡有魚尾紋!」杏眼圓睜的輕撫自己保養得宜的美麗容顏,努力反駁。

  「現在是沒有啦,但要是你再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一直罵我的話,當心我讓你從祝英台變成梁山伯的娘,叫造型師在你的臉蛋上畫上一條又一條的皺紋。」

  吸氣再呼氣,一再重複同樣調勻氣息的動作,純情讓自己平靜下來,「無妨,倘若你想拍一部人間亂倫大鬧劇,咱們就拭目以待吧!我沒成為亞洲紅星不要緊,倒是你這位金獎製作人還有好萊塢金童恐怕會先自砸口碑。」

  夠了,真的夠了!秦棧風耙著一頭亂髮,腦神經衰弱。

  兩個歲數加起來已近六十的大人,吵起架來卻像三歲還沒斷奶的娃兒、無理取鬧至極點。

  「你威脅我?」眼一瞇,裴其濬叫嚷。

  「這是給你的忠告。」

  歐陽驥見狀撫額叫苦,電影尚未開拍,兩大天王煞星已經水火不容,天天叫囂,他們兩人的喉嚨沒啞,他的耳朵倒先聾了。

  「我告訴你,你若想藉這部電影重新打響知名度,斷不可能,我已嚴厲警告所有工作人員和你保持距離,絕不能與你傳出任何誹聞,否則就得自動退出工作團隊,且賠償鉅額的違約金。」裴其濬語調鏗鏘,悍然的神態教人提不起反抗命令的勇氣。

  邃亮的利眼早已看穿她的意圖,絕不讓她稱心如意,更不允許自己成為這條鹹魚利用來翻身的工具。

  歐陽驥在一旁好言相勸,試圖緩和劍拔弩張的火爆,「老大,你一定要以大局為重,千萬別在工作中加入太多個人情緒。」

  裴其濬回眸,冷冷瞅著歐陽驥,「如果真要以大局為重,就把這女人攆出去,杜絕她可能的破壞。」

  怒氣和怨氣梗在純情胸前,壓不下去也吐不出來,「裴其濬,男人向來只會哄我、寵我、尊重我,你是第一個敢這般踐踏我尊嚴的痞子!]

  「感覺如何?」裴其濬假裝無辜的眼神一轉,匆地改為邪惡的笑臉。

  純情冷冷的回瞪一記,捆著漫天怒氣重重地甩門離開。

  「哈哈,快恭喜我,我居然贏了!」這一回合的對戰,她明顯吃了敗仗,裴其濬開心的舉臂歡呼,不料卻引來眾人的側目。

  「老大,人家純情再怎樣也是嬌滴滴的女人,你這樣罵她、損她,著實有違一個大男人的風度,做得太過火了。」秦棧風為偶像打抱不平。

  「這樣就禁不住,代表她吃不了苦,自己識相退出最好,現在離開我絕不會要求賠償違約金,甚至還會好人做到底,補償她機票和住宿費。」

  「老大,你這麼排斥她,該不是怕她吧?」秦棧風大膽臆測。

  秦棧風一提點,歐陽驥立刻恍然大悟,跟著接腔,「或是你怕跟我們一樣情不自禁的迷戀她,醉倒在她美麗自信的風采下?」原來如此啊!「其實一個三十幾歲的大男人崇拜偶像,並不是什麼丟臉的事,你大可不必表現得這麼驚慌。」

  語落,再來一副「我瞭解你的苦衷」的安慰表情。

  恍若被人說中心事的難堪霎時湧上,裴其濬一張臉登時滾起啟人疑竇的潮紅。

  這般荒唐的反應,令他相當不滿,完全不明白這些時日以來的失序該如何解釋。為何他對那個女人會有如此多的感覺與情緒?

  為掩陡升的不自然,他不屑的輕哼,「那種女人我當然要伯,天使的外表、魔鬼的內心,我懷疑她是撒旦轉世,不躲遠點,難不成還請她喝咖啡、培養感情嗎?」

  秦棧風等人則是無奈的對視一眼,內心苦惱地設想該要如何安撫郝純情那顆已經碎了一地的夢幻玻璃心。

 


  飯店裡,太陽餘暉灑落,霞光飛進窗帷裡,勾勒出純情美麗的翦影。

  自從三小時前與裴其濬的對戰敗陣下來:心理和生理嚴重受到打擊與創傷,她便枯坐化妝台前,手裡變換著眼影、粉底和腮紅,不斷往臉上塗抹。

  她化妝的模樣,定格成一幅如詩如畫的人物特寫,深深地吸引秦棧風等一干影迷的圍觀。

  不過,再美的景色,連續看了三小時也是會膩,視覺難免出現疲乏狀態。

  「偶像她怎麼了?」

  「心情不好,正在療傷中。」身為助理的純真,耐心地為影迷們一一解讀她的行為。

  「是化妝吧!」歐陽驥撫著酸痛的脖子說道。

  「我大姊通常利用化妝來療傷止痛。」純真早巳見怪不怪,指著純情塗抹眼影的動作,「看到沒,她拿銀白色眼影打底,表示她的內心非常茫然無助,對自己的美麗與自信感到質疑。」

  純真解釋的好,眾人煞有其事的一致點頭。

  「再來她將藍色眼影打在眼窩部分,代表她整個人陷在憂鬱情緒之中,非常的沮喪。」一個動作接著一個動作的慢慢解說。

  眾人為之心疼,情緒陪她一道低落。

  一代玉女明星沉寂多年已夠悶、夠可憐了,好不容易抓住一個出頭機會,卻遭裴其濬嘲諷、羞辱,破碎的心靈不知何時才能康復?

  「看到沒,現在她在誘人的唇辦抹上粉紅色的珠光唇彩,意指她接收到你們的關心,她會慢慢地復原,調整情緒、重振士氣,不會輕易被惡勢力打倒。」純真越說越起勁。

  秦棧風望著她絕艷的容顏,意亂情迷之下,一句話就這麼脫口而出:「偶像,只要你開口,就算上刀山、下油鍋,赴湯蹈火我亦在所不惜。」

  一直偷偷豎高耳朵並以視線餘光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的純情,—聽到他的誓言,立刻以不疾不徐之姿,眨眨完美無瑕的睫毛,「我怎麼會這麼殘忍要你做這些呢?我只是希望你和歐陽可以幫我一個忙……」咬著下唇?垂下眼眸,十足委屈的模樣。

  影后就是影后,就算作戲也沒人看得出來。這會兒垂眼是為了掩飾自個兒雙眼發亮的振奮情緒,哪知眾人卻逕自解讀成傷心,紛紛為她而義憤填膺。

  「只要你開口,就算是天上的月亮我也替你摘下來。」歐陽驥使出看家本領,絲毫不覺自己誇張。

  「我要那顆巨石幹嘛,當標本都嫌礙事。」純情啐了聲,趕緊再佯裝出白哀白憐的神情,博取眾人同情,「我一定要靠這部電影翻身,要不然,到死都讓裴其濬看盡笑話,受盡他的嘲諷……」

  抽抽鼻子,好不難過的樣子。

  依稀能夠感受她的憤慨,秦棧風拚命點頭,「沒錯,老大這回做得真的太過分了!只不過……你的一切消息全都封鎖了,我看日後的宣傳活動也不會有你,你……要怎麼翻身?」

  「我一定要讓記者們心甘情願的採訪我、發佈我的新聞!但礙於裴其濬的百般刁難,所以我想到一個絕妙好計……不過這個計畫需要你們的配合幫忙……你們願意嗎?」

  「我們的榮幸。」兩人異口同聲,忙不迭附耳聽取計謀。

  [這樣會不會太委屈你了?」秦棧風聽聞她的計策之後,皺緊了眉心,不甘偶像如此犧牲。

  「成功難免必須付出一些代價,這點委屈不算什麼。」她一副慷慨就義的偉大表情。

  「好吧,那我們立刻著手去準備。」然而,一個陡然升起的壞預感開始在歐陽驥心裡冒出頭,覺得一切將要風雲變色。

  純情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愉悅的輕揚唇角,動作優雅地斟起一杯熱茶,神態悠哉的品茗。

  「大姊,這樣真的會成功嗎?裴其濬可能上當嗎?」純真搔頭思索。

  「憑他那副大男人主義的性子,肯定中計。」對此,她有九成九的把握。「至於接下來我是否能夠成名、紅遍整個華人市場,純真,你的這次行動將佔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千萬不要掉以輕心,壞了我的大事。」

  「遵命!謝謝大姊給我表現機會。不過,大姊,依你看,如果我們這次成功了,我偶像秦棧風的視線會不會在我身上停留超過三秒啊?我發現自己在他面前好像隱形人喔!」純真為自己的渺小叫屈,同時替自己的追星路途感到坎坷且辛苦。

  「跟在我身邊好好學著點,總有一天他會發現你的存在。」

  「我會的!」氣氛使然,純真個禁揚起高昂的鬥志,小巧的腦袋瓜已經編織超美麗、旖旎的幻想。

  過了一分鐘,反應慢八拍的純真又唐突問出一直沒解開的好奇:「大姊,可不可以透露一下,你要怎麼對付裴其濬?」

  「第二十一計——美人計。」純情自信地揚起柳眉。

  「可裴其濬不是不買你的帳,對你的美麗視若無睹嗎?難不成你還想拿自己的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啊?」天真未修飾的說詞—古腦兒的吐出。

  純情不客氣的賞她一記爆栗,「你是我的親生妹妹,怎麼可以質疑我的魅力和能力?」呼呼噴氣,[美艷可以國際流通,任何人都要屈服在我的性感之下。」

  「是是,大姊所言甚是。」撫著發痛的頭頂,純真趕緊點頭稱是。

  [小小的裴其濬算得了什麼?頂多是一隻懂得七十二變的野猴子,再厲害的潑猴一樣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野猴子?裴其濬?!

  純真的腦海立即浮現他換上孫悟空戲服的模樣,忍不住噗哧一笑。

 


  剛過午夜十二點,飯店頂樓的空中酒吧,熱鬧正要開始。

  處於衣香鬢影、煙霧繚繞之中,坐在高腳就上的裴其濬迫不及待想舉杯慶祝今天的勝利。

  「今天吃的喝的全算我的帳,大家千萬別客氣。」愉快的吹著口哨,忙著招呼大家陪地一同盡興。

  然而大家的反應不如他的預期,一個個端著百般無奈的臉,不像是來尋歡解悶,看起來倒像參加追思哀悼大會。

  「老大,你的同情心被狗給咬了是不?欺負一介弱質女流就算了,還開慶功會大肆吆喝!」歐陽驥看不慣的睨他。

  「這擺明勝之不武嘛,不過我頗能體會你的心情就是了。」秦棧風擺出一派深曉內情的神秘嘴臉,「畢竟對一個背有『隱疾』多年的男人而言……啊,不,我怎能這樣傷你自尊,不過是難言之隱罷了!」巧妙的將他們的詭計融入對話之中,說得活潑生動。

  「你不用急著解釋,雖然我未曾親身經歷那種創傷,但同為男人偶爾力不從心是常有的事……」

  聞言,裴其濬的笑容凝結,俊美的臉皮不住抽動。

  「但有件事還是請你格外注意一下,聽說長期的生理困擾會影響心理的健全發展,心理又影響生理,如此惡性循環下去,我不禁替你擔心有天連輔助工具都救不了你。」秦棧風演得絲絲入扣,讓歐陽驥拚命憋忍滿腔笑意。

  「棧風,算了吧,老大的心病還是得靠心藥來醫,這一切也不能全怪他,只能怪……唉,家醜不宜外揚,我怎能再往老大的痛處戳呢?」歐陽驥火上加油,朝他拋去一個同情的眼神,「要是我也有一個戀兄情結的妹妹,—直覬覦我雄壯威武的體魄,天天在視覺上給我無止盡的騷擾,別說無能,我寧可去變性!」

  兩人將他對郝純情無動於衷的反應,解釋為「不能人道」所致。

  「你們兩個唱完了沒有?」裴其濬的臉色越沉越黑,額際的青筋幾乎爆裂,滿腔的怒焰一觸即發。「我的家務事和隱私,輪不到你們兩株見色忘友的牆頭草來批評!」

  要不是影片即將開拍,他絕對不惜扭斷歐陽驥的脖子,再親手毀了秦棧風的臉!

  「老大,我們也是為了你的健康和幸福著想啊,聽說大陸有個神醫專治『永垂不朽』的毛病,保證三十天內必讓垂頭喪氣已久的男性體會一柱擎天的快感,我替你安排一下,好不好?也算報答你這些年的提攜之情。」秦棧風說上了癮,停不下來。

  「我只是不想,而非不能,請兩位不要搞錯了!」裴其濬由齒縫進出憤怒,急欲維持男性的尊嚴。

  [怎麼可能?」歐陽驥佯裝錯愕,[如果你可以的話,看到純情這樣嬌滴滴的大美人,怎麼可能完全沒反應?」

  「並不是每個男人都像你們一般下流,只用下半身思考。」諷刺的嘲哼,同時射出兩道熾熱的白眼。

  談及仇人,他的腦海馬上浮現她今早在辦公室的模樣——黑色緊身的連身裙不但讓她曲線畢露,性感的美腿蹬箸一雙三寸高跟鞋,時髦中帶著幾分狂野,教他心跳不由自主地急速增加,血液不斷往腦門上衝,有著爆血管的潛在危機。

  [還是你覺得自己出身卑微低賤,配不上我們永遠的性感女神?」歐陽驥好心替他找足噴血的藉口。

  「嗯嗯,這個不錯。」終於,兩人達成了共識。

  「我出身卑微低賤?!」裴其濬攏緊眉峰。細數他在好萊塢上億美元的身價,雖然尚末晉陞全球十大富豪的排行,但也窮不到哪去!

  「不對不對,歐陽剛用詞明顯失誤,他不該說配不上,應該說你追不到她才對。」秦棧風又出聲糾正一次,兄弟倆一搭一唱,默契極好。

  「我是看不上眼,不是追不上。」他森然瞪眼,極力反駁。

  「要不然咱們來賭!」歐陽驥不留任何退路,立即由口袋裡掏出空白支票,「我賭一千萬台幣,你鐵定追不到純情。」

  「嘿,等等,這種穩賺不賠的生意我也要插一腳,我們一起賭老大追不到咱們的夢中情人。」秦棧風興致勃勃,咧開潔白牙齒,笑容格外燦爛。

  「要賭大家一起來賭,我不會讓你們看扁我!」失財事小,沒了面子事大。

  「唔,歐陽,算了吧,再怎麼說老大也是咱們老闆,這樣人家會說我們拐自家老闆的錢,還是不要賭好了。」生怕他起疑,秦棧風再度展現精湛演技。

  「不必!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不過追個女人,有啥難的?」裴其濬大拍胸脯,勢在必得,「影片殺青之前我一定追上那女人,把她馴服得柔順乖巧,我要她往東,絕不敢走西。」

  「順便治好你的隱……『難言之隱』。」歐陽驥識相的改口。

  裴其濬瞪他,怒氣衝天地猛灌酒,心裡盤算著該如何贏得她的芳心。

  看來首要之計得先取得她的友誼,取得友誼之前要先化千戈為玉帛,化干戈為玉帛之前務必想辦法消弭她的怒氣,消弭她的怒氣前必須讚美、歌頌她的美艷,歌頌她的美艷之前勢必得出賣自我尊嚴……

  Oh!My  GOd!這分明要他的命,叫他死還快活些!

 


  銀白的月光透過玻璃帷幕,灑入室內,長桌上那束玫瑰浸淫美麗的月色之中,分外鮮艷。

  暈黃的燭光,可口精緻的法國佳餚,再配上陳年紅酒,燈光美,氣氛佳,男主角也西裝筆挺的上場,只等女主角的到來。

  叩叩叩!

  一連串清脆的聲響,告知女主角的到來。

  [請進。」裴其濬拉開房門,將仇恨暫放一旁,男性尊嚴擺中間。

  「興致這麼好,還請我吃飯?」純情甜甜一笑,好像什麼都不曉得。

  她穿了一套白色低胸小禮服,烏黑的長髮往上綰起,露出一片柔滑白嫩的肌膚,隨著呼吸的律動,乳溝忽隱約現,教他心律不整,全身的血液急速向上衝,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好心情登時又被破壞殆盡。

  這女人是窮到沒錢買衣服嗎,非得袒胸露背才高興!

  「明天咱們就要去大陸拍戲,邵個……我……」他審慎的措詞。

  純情則優雅地啜起紅酒,為自己的計謀感到得意,不自覺又流露出幾許女王的驕傲姿態,[這麼說,這一餐是為咱們日後的友誼而準備的?」

  不管歐陽驥和秦棧風是如何辦到的,總之,他們做得好極了!女人身邊確實需要愛慕者,這些愛慕者往往能在最緊急的時候發揮驚人的作用。

  「可以這麼說。」這女人也不是一無可取,至少還為他找了一個台階下。

  既然如此,她就要逐一的扳回劣勢了。「那你是不是應該收回白天的話,向企宣部更改執行命令,把我加入重點宣傳?」

  「我會依市場調查及民意反應的結果另行評估。」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不會讓女人爬到頭上稱王,為所欲為。

  「另外,白天說話的內容和氣氛,令我相當不能接受,針對這點,你是不是也該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我承認那不是一場令人愉快的會談。」裴其濬專心應戰,告誡自己千萬別因她那誘人的乳溝而分心。

  「就這樣?你應該拿出誠意向我道歉吧?」

  「一個巴掌拍不響,我並不認為這只是我單方面的錯誤。」

  純情重重地放下水晶杯,灑紅液體溢出杯緣,「你暗地以卑劣的手段封殺我,本該向我道歉!否則你休想得到我的友誼,更別妄想我會與你和平相處!」

  「你真以為我想要你的友誼?我就希罕與你和平共處嗎?」裴其濬啐道。

  這女人真的教那些重色慾、智商呈現個位數的男人給寵壞了,拿美麗當武器,非要每個人把她捧在掌心哄,偏他不吃這一套!

  「你這男人……真是……」她努力調勻紊亂的氣息,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

  她呼吸越急促,陶口的起伏就越劇烈,惹得他心火、怒火、慾火,三火勃發,氣焰攻心,脾氣更加暴躁。

  「你這女人又好到哪去?全身布料少得可憐,是閒賦在家太久,沒錢買衣服嗎?需不需要撥點經費給你置裝?你也用不著太感激,就當我是做善事好了。」

  硬將視線自她身上調離,刻意忽略全身肌肉債起、腹內熱氣湧動如潮的異樣感覺。

  害人不淺的女人!噴火的身材讓他生理:心理一起失控,氣到沒辦法控制自己的嘴巴,像只兇猛的豹子顯牙露爪。

  「這叫流行,你懂不懂?」吱!這男人不是沒審美觀,就是風度太差。

  不過依她的觀察,他應是兩樣皆缺。

  「喜歡賣弄風騷就大方承認,何必替自己找藉口?」裴其濬嗤之以鼻,氣煞自己不受控制的意志,說好不看,目光卻又不由自主眷戀她的性感。

  純情發誓自己遲早教他給氣死!「我愛怎樣賣弄風騷,你管不著,就算我拿三片樹葉遮住重點部位,也是我家的事。」

  意猶末盡,純情繼續細數他的罪刑,「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措詞對現代女性無疑是一種強烈的污辱,不僅不尊重我們的服裝文化,並且有辱當代時尚;衣服對人類來說早已不局限在蔽體的膚淺功用,它更包含著一種流行時尚與歷史演化,隨著歷史的演變以及民族風情的不同,衣服表現了當代的時尚水準……」

  她喋喋不休的訓斥實在太刺耳,猛地,他以令人措手不及之勢,站起身堵住她的小嘴。

  噪音如願停止,但隨著飄入鼻間的淡雅馨香,慾望如出柙的猛虎,再也攔阻不住。

  純情幾乎在第一時問便反應過來計畫脫軌演出了,但她卻末制止他的侵犯,怪異地,她並不討厭他的吻,也不排斥以這樣的方式證明自己的魅力,這和以前抗拒清涼演出的自己大相逕庭。

  也許真的是裴其濬教她的女性魅力大受挫折,所以讓她急於證明自己的美貌不死、性感猶存。

  如今他競縱容自己撫觸她,是否意謂她又成功征服一個男人了?

  老實說,這樣的結果始料未及,她以為憑他的理智與傲氣,不會輕易拜倒她的石榴裙下;就算有,也不會承認。        

  裴其濬不允許她在他的親吻下分心,於是立刻加深兩人的親暱與纏綿,引出她的細吟。

  在他深而綿長的親吻裡,純情迷失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幸福感盈上心頭,空虛的心靈彷彿瞬間教某種溫馨填滿。原來他的吻比他的人可愛一百倍。

  純情怔住,愕然地瞠大水眸,那蠱惑的親吻已從滑嫩的耳翼不安分地往下舔舐,殘餘的理智告訴她,再不住手會有事情發生!

  「裴……其……浚……你……放手……」聲音因害怕而有幾分顫抖,陌生的慾望讓她想逃。

  從來沒有男人敢這樣對她上下其手,他們對她的態度永遠是只敢遠觀而不敢褻玩,但眼前這個傲慢自負的男人不僅羞辱她,還張狂的吻她!

  裴其濬聽見她的抗議,紳士地停下動作。

  不過只是一下子。

  [不、放。我要定你了!」低沉的嗓音因漲滿情潮而顯得乾啞。

  他要定她了,不僅是生理上的需求,連帶心理上也帶著全然的霸道。

  自從多年前的一場…「意外」之後,他用盡心機遍尋名醫,經過多次心理復健依然無法過著正常男人的性生活,沒想到她的出現竟奇妙地治癒他的「隱疾」……

  不,錯了,怎麼連自己部忘了,只是難言之隱,並非什麼無法治癒的絕症。

  他的狂妄宛若一句愛的咒語,鎖死了純情的掙扎,明亮的清眸幽幽地染上一層明媚的色彩,並挾帶著陌生的慾望。

  「郝純情,我要定你了!」

  他的視線狂野地彷彿兩簇烈焰,釋放欲將彼此燃燒的決心。

  直至這一刻,她終於發現他霸道的占行已將兩人推入情慾的深淵,再回不了頭……

  情況脫離原定的軌道,遊戲結束後,她能毫髮未傷地全身而退嗎?

  該與不該、好或不好,已非她的意識所能抉擇,不知何時,她已被動地隨著他的主導而沉淪。

  裴其濬沒發現她洶湧的心緒,「你真美……」看著她烏黑的髮絲飄散在白色床單之上,櫻唇因他的吮吻而紅腫,尤其那對迷離的嬌眸,此刻正映照出他已受情慾主宰的狂亂樣子,數他呼吸不覺一窒。

  誘人的胴體與精壯的身軀緊緊貼在一起,沒有絲毫的間隙,就像他們的身影在毫無所覺之下緩緩進駐彼此心房,再也不能割捨。

  激情的火花在她眼前一朵朵爆炸,讓她毫無保留地交出身體與真心。

  她想,她愛上了這個擁抱,也許更足一開始便注定抗拒不了這個擁抱她的男人……

  他們相擁而眠,裴其濬露出前所未有的滿足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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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9 00:18:1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暈黃的燈光下,凌亂的衣裳由起居室散落到臥房,半掩的房門傳出斷斷續績的低泣聲。

  大床的左側,男人通體舒暢,滿足堆積在嘴角,臉上剛毅的線條難得出現柔和,但隨著激情遠離的時間拉長,煩悶的情緒為之升騰,他躁鬱地抽起一根事後菸。

  大床的右側,女人淚眼斑駁,胸前緊擁被褥包裹住赤裸的身軀,隨著激情褪去,瞟見床下那件殘破不堪的香奈兒特製禮眼,忍不住為它哀悼短暫的生命,同時也替自己的生命安全感到憂慮。

  要讓嗜錢如命的純潔知道租來的禮服毀於裴其濬的猴急之下,肯定迫不及待飛過來拆了她的骨頭、剁了她的肉洩憤。

  「嗚……我……」雙眸染上一片濕意,為已無價值的破布哭悼一番。

  「我……」裴其濬輕咒,完全亂了方寸。

  該死!或許他是閱女有限,但過去的每一次經驗都在兩情相悅下發生,以霸王硬上弓這種不入流的強硬手段得逞,這還是頭一遭。

  「都是你害的,嗚……」

  怎麼辦?聯合純真好說歹說,好不容易終於說服純潔首肯動用郝家三姊妹的「緊急備用金」,為她租來一件虛榮的禮服,豈料下場竟是這般悲慘,她回去該如何解釋?

  精明的純潔平日只給兩人少得可憐的零用錢,現下就算她和純真傾盡私囊,也買不下禮服的千分之一吧?

  「是是,我承認都是我的錯。」眼淚攻勢奏效,他被攻得手足無措,萬萬沒想到她竟然還是一位守身如玉的良家婦女,讓他又驚又喜。

  純情繼續灑眼淚,「你一定要負起全部的責任……」對!她一定要撇清關係,衣服是他撕的,不關她的事。

  「好好好,只要你別哭,我一定負責到底。」他情願看見她張牙舞爪與他對峙,也不要看見她的淚水。

  「光是一句負責根本解決不了事情,你知道嗎……」兌著他投降的表情,純情內心突然升起一股勝利的優越感,連忙再施展水花攻勢,「有些東西是無價的,並不是拿出錢財就能解決……」

  那件禮眼可是花了純潔半個月的薪水去租來的無價之寶哪!

  「我懂、我懂。」他不住點頭。

  現下社會性觀念開放,遑論是一般民眾認知裡雜亂的演藝圈,她的潔身自愛實屬難得。

  「我本來只想好好的吃一頓飯,沒想到居然發生如此不可收拾的事。」失貞事小,禮眼毀了事情就大條了,她要上哪再找—件一模—樣的「真品」?

  「對於發生這樣的結果,我一樣難以預料。」至於過程卻是欣然接受、全程享受,甚至回味無窮。

  莫怪秦棧風如此迷戀她,把她奉為女王、偶像,早晚崇拜,郝純情的萬里風情,凡是男人均難招架。

  「那你準備怎麼辦?」純情停止哭泣,隔著淚霧審視他的表情。

  娶她!

  一記悶雷劈醒正在懊惱中的裴其濬,不會吧?!他嚴重缺乏處理類似棘手事件的經驗。

  「我……」一反平日高傲氣焰,反覆評占娶她、對她負責的可行性。

  眼前這個女人全身上下、由裡到外,在在散發著一股致命的吸引力,從二歲至九十九歲具有審美觀的正常人皆難逃她的魅力,若真要挑剔出什麼不滿意,大概就是脾氣不好。

  不過,在嫌棄她的脾氣之前,他最好想想最重要的重點——這個女人治好了他長年的隱疾,呃,又錯了,是難以對外人訴說的秘密。

  「你居然還猶豫?!」純情氣結錯愕,看準他吃軟不吃硬的個性,鼻頭一皺、眼眶一紅,眼淚蓄勢待發。

  「好好好,你先別哭嘛,你的意思怎樣先說出來,我們可以一起討論。」他認了,雖然他們在觀念上依然有歧見,但起碼一起到達過天人合一的快感巔峰,兩人之間存在的默契,不是隨便一個女人可以取代。

  經過最誠實的肉體歡愉過後,他終於願意承認,其實,他真的不是那麼討厭她,或許一開始只為了排擠而排斥,接著男性自尊教他拉不下臉回到和平相處的局面,導致兩人的氣氛越鬧越僵。

  「一切以你喜歡為最高指導原則。」訂餐廳擺喜宴、印喜帖、拍婚紗、宣告媒體、安排雙方家長見面……這些繁瑣的細節他還受得住,不過家裡隱藏的那顆「不定時炸彈」該如何擺平?

  太好了!

  「從現在起你必須更改部分合約,把我加入宣傳重點,多打點個人廣告。」純情控制自如地收起懸在眼眶的淚水,精明地替自己爭取權利。

  「你還要繼續到外面拋頭露面?」真是人心不足,得隴又望蜀,既要他娶她,又要繼續穩坐亞洲第一性感女神的寶座,實在太貪心了!

  「怎麼,你不願意嗎?這些權利本來就該屬於我,是你強硬打壓我……如今不僅欺負我又要始亂終棄……」

  她又作勢要哭,裴其濬趕緊投降。

  「我答應你,全依你的要求。不但把你列為第一波宣傳重點,並兒買下半板報紙版面放斬照片,替你個人打響知名度。」這女人真的一點虧都不肯吃。

  「口說無憑,白紙黑字有憑行據。」不容他後悔,純情立即下床拾起手提包,拿出出發前便擬定的合約。

  她在心裡暗自竊喜,沒想到事情的發展如此順利!

  「你何時準備好的?」裴其濬不看台約只看她,遲遲不肯落筆,懷疑這一切是否為存心的預謀?

  純情沒時間回答這個不重要的問題,逕自往下說道:「還有,關於片酬方面我非常不滿意,最好能夠比照秦棧風的計酬方式,另外再領票房百分之五的額外分紅。」她甚至擅自在合約中加上這一條。

  「連這個你也知道?」該死,有一天他一定要把秦棧風的嘴巴給縫起來!

  「那當然,因為他是我的忠實影迷嘛。」

  影迷!聞言,裴其濬面容抽動不止,正視秦棧風迷戀她的程度,不禁開始懷疑那個變態色魔,可能夜夜對著她的海報幹出什麼「好事」!

  「我簽!」咬緊牙根,告訴自己千萬不要生氣,起碼他未來的老婆只失貞於他一人,前塵往事別計較太多。

  何況,那些覷覦她的傢伙看得到卻吃不到,不像他,想摸哪裡親哪裡全是自由。

  「另外,我還要專屬化妝師、造型師,一個專門照顧我的保母、私人休息室及化妝室:還有,未來參加歐美亞各地宣傳的置裝費用,必須由你的裴氏電影負責,裴氏電影還必須與我簽下一紙五年的片約,五年之內製作的電影必須優先考慮以我為主角,替我量身製作劇本……」

  純情氣勢凌人地宣告合約內容,全以剝奪他人權利,鞏固個人福利為優先考量。

  順氣再順氣,「說完了嗎?」裴其濬皮笑肉不笑的目光冷厲而駭人,似要扒了她的皮。

  嫻熟地看了一下自己方才速筆記下的內容,「暫時先以這些為主吧,我會將合約先傳真給我的經紀人,倘若還有不周全之處,附註再補充。」

  瞇眼睇視她昂然的傲態,裴其濬著實氣炸,「我沒見過像你這種人……」居然拿自己的身體當籌碼!

  「我是哪種人?」純情好整以暇地拉好胸前的被褥,以防春光外洩,「你要是不服氣也行啊!」撈起地上殘缺不全的禮服,「有本事你賠我一件新的!這可是香奈兒限量手工縫製的禮服,是無價之寶,現在就算拿著大把鈔票也訂不到了,因為設計師已經蒙主召喚去了!」

  越說越激動,不斷揮舞手中的「屍體」,「這件禮服可是我向純潔央求好久,她才願意忍著荷包大量失血的強烈痛楚去借來,現在卻毀在你手上,你賠得起嗎?你願意承擔這個罪名嗎?」

  話落的當下,裴其濬詫愕不已。原來打從一開始,她談的和他想的,全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碼子事。

  純情不減傲慢,嬌聲恫嚇:「別說我沒事先警告你,我家純潔要錢可以不要命,一旦發現有人不把錢當回事,必定一改平日溫柔婉約的形象,不只拿刀砍了你,還會割下你的每一寸皮膚泡在福馬林裡,把你的五臟六腑製成標本……」

  裴其濬沒耐心聽她廢話連篇,「你要我負責的就是這檔子事?不是我們剛才……」

  心一凜,純情陡然意識他可能毀約,趕緊將合約收進包包裡,「來不及了!別想討價還價,我們已經白紙黑字寫好合約,休想反悔。」

  抓緊被單起身欲走,背著他嚷道:「快起來找件衣服借我穿,再怎麼說我還是一代玉女明星,雖然有點過氣,但要是我的影迷知道這等不名譽的行徑,很麻煩的。」

  談完了就要揮手走人?他的價值就這麼點?在她心中,他說不定連個午夜牛郎都不如。

  裴其濬氣不過,壞壞地壓住被單一角,和她玩起角力賽,「不平等條約我都簽了,還要我割地賠款,你會不會做得太過分?」

  純情小心翼翼回頭,努力裝傻,「什麼割地賠款?你又沒拿地契也沒過戶房子給我……難不成你要把好萊塢的別墅送給我?!」驚詫怪叫,「不好吧,無功不受祿……」

  糟糕,他的眼神怎麼越來越邪惡,該死的是,圍在她身上的床單竟一寸寸的往下滑……

  「方纔那紙合約我的損失慘重,不找個方式彌補回來,我無法平衡。〕難得他性致勃勃,姑且先將私人恩怨擺兩旁,平撫內心的慾望比較實際且重要些。

  抱住不盈一握的纖腰,輕鬆撂倒她躺回柔軟的床鋪,在白皙粉嫩的頸項烙下一記又一記熱情的濕吻。

  「那個……合約……」他的吻又讓純情的腦袋一片空白,壓根忘了女性基本矜持的第一條——假意抵抗。

  「我認了!」裴其濬終於明白那群男人迷她什麼了,一個混著天使與魔鬼的誘人魅力、天真與性感並存的女人,確實令人難以抵擋。

  曖昧的火焰重燃,此時此刻他們之間沒有勞資對立的問題、沒有劍拔弩張的叫罵,只有男與女、情與欲……

 


  飛機慢慢地滑出跑道、升空,穿過綿絮般的雲朵,揮別香港,準備前往內地。

  商務艙裡,裴氏電影的工作團隊笑鬧聲浪不絕於耳,而美麗的女主角當然一如以往被眾人圍住,連頻頻出來示好的空姐部自慚形穢地躲至一旁。

  純情鬆開令人不舒服的安全帶,朝走道另一端的裴其濬拋去一記媚眼,興奮地大揚手中的「戰利品」。

  「大姊,你今天心情很好喔!」純真察覺她今天很不一樣,眉開眼笑,妝容細緻到不行。

  「純真,這又是從何得知的?」歐陽驥好奇問道。

  「看她臉上的妝啊!」純真睇著她晶瑩剔透的肌膚上精心描繪了一層漂亮的彩妝,說話的同時忙不迭借來讓她姿態看來耀武揚威的紙張,一瞧究竟。

  「這是什麼東西……哇!不會吧,這只不平等合約你從哪弄來的?〕

  「什麼不平等合約?」歐陽驥也來湊熱鬧,沒有發現心頭突然醞釀某種壞預感的裴其濬,臉色越見陰沉。

  他媽的!他就知道女人寵不得,一寵立刻變本加厲。瞧,他一同意不平等的眾條文,她就迫不及待昭告世人她的勝利。

  他的心裡X到不行,但一切全是咎由自取,罪有應得的他又能說些什麼?

  「大姊,你好厲害,快告訴我你到底用了什麼辦法,居然能讓裴老闆簽下這張馬關條約,心甘情願把你捧為亞洲紅星!」純真越說越興奮,想法也越來越邪惡,「該不是裴老大昨晚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然後你們就關在房裡上演餓虎撲羊的戲碼吧?」

  秦棧風玩笑的接腔,然後一人分飾兩角,「於是他對你使強的,你一邊哭著說:『你不要過來,你再過來我就要喊救命了』;然後我們老大邪笑道:『你再叫啊,就算你喊破了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是不是這樣啊?」

  純真和秦棧風唱雙簧般,默契十足,「然後大野狼就吃了小紅帽,最後你躲在床角啜泣,他則滿足的抽起事後菸,再最後他只好拿出這張合約當遮羞費!」

  「哇,好刺激,聽起來很有臨場感耶!」純真果然很給面子,用力鼓掌贊同偶像的推論。

  就在兩人渾然忘我之際,裴其濬的臉色難看得猶如剛從地獄走一遭回來。

  秦棧風捧腹大笑,伸手揩淚的時候,一道閃電驀地從原處劈來,超強的亮光震醒了他的理智,他發現了一直被疏忽的問題。

  再也擠不出笑容,嘴角的弧度看起來甚至在哭,「不會吧,老大真的把你……」秦棧風震驚錯愕,純潔的一顆「少男心」,處於破滅邊緣。

  「笨蛋!」歐陽驥老實不客氣地戳他一記,「不可能啦,你們都低估了純情的品味,也高估了老大的能力。」

  得到安慰,秦棧風總算釋懷些,「也對,老大長年隱疾纏身,太久不近女色,只差沒有茹素祈求上蒼的幫忙。我幾度懷疑他就要變成六根清淨的道增了呢!」壓低音量,生怕裴其濬又拿製片的頭銜壓他。

  「為什麼?」純情一臉訝然,隱疾纏身?六根清淨?而昨晚對她予取予求的猛男是誰?難不成那傢伙有分身?

  眼見他們的距離近得親暱,裴其濬氣得想殺人,不過這次他想砍的不是郝純情,而是搭在她肩上的那只鹹豬手!

  宛若浸浴妒火之中,怒氣無法抑止地蔓燒開來。那幾個男人居然當著他的面,霸佔屬於他的女人、貪享他的權利……

  等一下、等一下!裴其濬連忙向自己聯想過度的思緒喊暫停。

  他在想什麼啊,何時她對那個女人起了占行欲?

  下一瞬,腦海似想回答他的疑問,不期然浮現兩人從相識之初的唇槍舌戰,至昨晚令人窒息的火熱纏綿,竄出邊角的頭緒逐漸被厘出一個清晰的輪廓。

  原來他不是討厭她,也沒有過勞死的隱憂,單純地只是受了她的吸引,理智與情感於是展開一場拉鋸戰,直到昨晚的擦槍走火才正式爆發開來。

  不過這也未免太快了吧?即使已是正視內心情感的現下,他仍難以說服自己相信,他競動心了。

  愛苗就在兩人對峙、刻薄的言語中,悄悄點燃;顯然他們的身體部比內心誠實。

  「因為老大的妹妹有戀兄情結,有一次當……」正當秦棧風滔滔不絕,打算出賣裴其濬的秘豐以博取美人微笑時,裴其濬插身進來,硬生生打亂他的如意算盤。

  裴其濬忘了收斂手勁,梢嫌粗魯地將純情從座椅上拉起,打斷他們談話的突兀舉動,引來眾人的注目禮。

  「喂,你幹什麼?」純情驚呼,仍猜不出他的動機。

  「我們有幾句話恐怕得說清楚。」硬是將她拉往機艙另一方,斐其浚完全不在乎旁人的側目。

  「你弄痛我了。」她掙扎抗拒,無奈卻擺脫不了他的箝制。

  懊惱地瞪著手腕上的野蠻,這男人真的一點改進也沒有,要他認識憐香惜玉四個字,彷彿比登天還難。

  裴其濬不由分說地將她拉進頭等艙裡,拉上帷幔,將她圍困在寬闊的胸膛中,灼熱燦亮的瞳眸瞅得她無所遁形。

  純情以為數他在意的是手上的馬關條約,慌亂地將合約藏在身後,「你別奢望我會退還合約,不管你打算威脅恐嚇還是暴力相向,我是寧死不屈服!」

  「那一點小錢我還不會放在心上。」他就真的那麼小鼻子小眼睛嗎?讓她開口閉口提的淨是合約的話題!

  「本來就該這樣。」她答得順口,說畢,推著他想要離去。他的目光瞧得她心慌意亂,一顆心撲通撲通直跳。

  裴其濬大手一攔,仍不放人。

  純情不悅的蹙眉,「不是說不放在心上嗎?那還不快點讓路,難不成你要在這裡和我暍咖啡、聊是非,順便培養感情嗎?」

  露出一抹假惺惺的笑容,她的心裡其實一直掛念著方才秦棧風說到一半的秘辛——她好想知道關於裴其濬的所有秘密。

  「這個提議非常好,值得接受。」

  純情下頷險些掉下來,驚愕地瞪看著他,如果她耳朵沒聾,就是他氣瘋了。

  他們不是前世仇人,今世的烈火冤家嗎?沒刀劍相向已夠阿彌陀佛了,怎麼可能坐在—起培養感情?

  舉起手撫觸他額頭的溫度,「你發燒還是病了?你還記得自己很討厭我吧?」

  裴其濬胸口劇烈起伏。該死,不到三分鐘,甫平息的怒火又讓她挑起!這個女人不是缺乏愛情神經,就是裝瘋賣傻的本事一把罩。

  「我沒病、沒發燒、腦子沒壞掉,只是愛上你了!」他—鼓作氣的坦承,看了另外一頭隔起兩個座艙的簾子,幸好拉上了,不然這樣的告白方式著實有損男性尊嚴。

  「那是當然的,全天下的男人有誰不愛我郝純情……」她理所當然的接腔,抬首的瞬間腦袋深處傳來轟的一聲,匆地怔愣住了。

  他愛她?眨眨迷眩恍惚的美眸,她訥訥問道:「你說……你愛上我了?」

  「沒錯。」裴其濬依然不改口。

  不會吧!純情真的傻了,她是不曾質疑自己與生俱來、渾然天成的美貌與風采,但對於征服眼前這位窮兇惡極、霸道自大的男人,卻是一項艱鉅的挑戰。

  但,撇開你來我往的爭吵不談,他這個人其實還算可以,鬧起來像個稚氣的大男生,正經起來又變回有為的大男人,處事明快果決,年紀輕輕便在影壇嶄露頭角。

  遑論他的外表瀟灑不羈,俊逸的臉龐不輸任何一位偶像男星,配她這位亞洲性感女星還算「差強人意」。

  「你是真心的嗎?」或者只是因為受了秦棧風等人的刺激,而為展現男性雄風才來追她?

  「應該是。」

  坦白的眼神沒有一絲隱諱,反是純情有了顧忌。

  他們之間的關係不同於一般男女,通常大家先談感情再牽手,速度快一點就馬上接吻,感覺對了再上床做愛,而他們卻本末倒置。

  「所以?」她等著他接腔,無法抑止的緊張。

  「我們交往吧!」裴其濬決定依照老套的電影情節來走,每當男主角告白後,女主角往往大受感動,接著兩人以吻封緘……

  他正打算如法炮製,不意她卻伸出礙事的食指阻止他偷香的舉動。

  「沒有玫瑰花、沒有十克拉的鑽石,連個小小的記者會也沒有,你就想我當你的女朋友?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和純潔當姊妹那麼多年,自然染上斤斤計較的惡習。

  聽聞如此打蛇隨棍上的無理要求,裴其濬又重斬換上惡質流氓的臉譜,咬牙切齒大斥:「郝純情,你連愛情都秤斤論兩的賣嗎?」

  這麼凶?純情好委屈,委屈得想要撒嬌。

  「開開玩笑嘛!你怎麼這麼沒有幽默感?」瑟縮著肩膀,懼怕他噴火的模樣,趕忙露出討好的面容。

  經過昨夜之後,她隱約察覺自己舉手投足慢慢有了小女人的溫徐風範,出乎意料地,她竟不討厭這樣的改變。

  「我是沒有幽默感,而且我還超會吃醋!」裴其濬氣急敗壞地俯身吻住方才秦棧風魔爪所到之處,霸道的宣告他的主權,洩恨般的又啃又吮,將粉嫩白皙的肩頭咬出一圈圈的吻痕。

  「喂……」她用指尖輕戳他的背,「我們會不會離席太久了?」這種培養感情的方式好像太激烈了一點。

  「不會。」他才不想再和其他男人分享她的美,「登機前我已先把我們的機票升等為頭等艙了。」

  純情喜孜孜的點頭,並非因為機票升等,而是他說了我們兩個字,不是你,也不是妖女、煞星,突然間,虛榮的心房敦一股甜蜜的暖流注滿。

  雙手環住他的脖頸,兩人額碰額、鼻頂鼻,他醇厚的鼻息與她淡雅的馨香交融,混成一片曖昧的氛圍。

  偷覦他一眼,「不過,秦棧風要說一件非常有趣的八卦,我很想聽耶……」心底實在太好奇了,所以甘冒挨削的風險。

  果不其然——

  「以後不准你再和那個色魔來往,更不准將他的胡言亂語聽進耳裡!」加重手臂上的力道,緊緊將她摟進懷裡,以示警告。

  「可是……人家真的很想知道,為什麼歐陽相秦棧風都說……說……你不行?」她一臉困惑,如果昨晚的驚天動地稱為「不行」,那他「行」的時候到底有多嚇人?

  裴其濬狼狽地紅了臉,抑阻想毒啞秦棧風的衝動,低吼道:「我昨晚不是已經證明自己無庸置疑的實力了,就算你再沒經驗,也明白我的功力不在話下吧?」

  純情眨動黑白分明的大眼,無辜地玩弄手指,「是……嗎?但他們又一直說什麼家醜不宜外揚、難言之隱……好嘛,如果你不方便說的話,我再去找別人聽八卦……」

  「你敢?!」他沉聲恐嚇,迎視那張笑盈盈的俏臉,心裡有了決定。

  與其任由秦棧風加油添醋地渲染實情,不如自己坦承,「我有一個性情十分特殊的妹妹叫裴允澄,她有……」

  「戀兄情結?!」純情接口,將聽來的傳聞七拼八湊連在一起,「她一直破壞你和所有女人的好事,然後某天撞見你和女朋友燕好,自此你便一蹶不振……」

  「差不多。」裴其濬沒好氣的漫應,那些傢伙透露得真夠徹底!

  純情搗嘴悶笑,生怕笑得誇張有損他的男子氣概,更怕他一氣之下扭斷她美麗的頸子。

  「郝、純、情!」好心提醒她,一個男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好嘛!」努努嘴,純情不怎麼情願的斂起笑容,「這麼說來我就是你的威而剛羅,還不快巴結巴結我!」親暱地窩在他的懷裡撒嬌要賴。

  裴其濬橫睇她一眼,以往見著女人這副討好媚態,總覺得流於虛偽,但經由她施展出來,多一分則太矯情、少一分則嫌假意,總之就是恰到好處。

  「換句話說,因為令妹對你造成嚴重的影響,所以你從不僱用女性員工,甚至祝英台的娘都找男人來反串?!」

  「沒錯。」絲毫不認為自己這麼做有何偏頗之處。

  「她對你的影響真的那麼大嗎?沒關係,我郝純情什麼本事沒有,感化人心的教育工作就交由我來辦!」她拍胸脯保證。      

  「你要來瞠我們裴家的渾水?」不,免了,她的好意他心領了。

  「對啊!你別以為只有男人才買我的帳喔,其實我最厲害的手段,是讓所有女人欣賞我的美貌與才華,卻不妒嫉我。」純情自誇上了癮,完全不怕閃著了舌頭。

  「不用、不用了,真的很謝謝你。」一個裴允澄已經搞垮他的上半輩子,他不想連下半生也賠進去。

  她不平的抱怨:「對我這麼不信任,好歹我也是……」

  「一代玉女紅星,雖然有一點過氣,但仍行號召力。」裴其濬主動接腔,相處久了,連她那一千零一句的自誇台詞也能倒背如流。

  「沒錯。」純情得意的昂起螓首,笑得好不開心。

  哈哈哈,裴其濬也拜倒在她的美色之下,將來只要再好好發揮潛能,五十億觀眾為她的演技而臣服,宛如反手折枝那麼容易。

  這世界真是美好、空氣真是清新、花兒真是芬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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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9 00:18:2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電影開拍八個星期了,拍攝進度比預期中還快,郝純情活潑生動的演技將女扮男妝的祝英台演得入木二分,別說戲裡的梁山伯受到吸引,每天盯著小螢幕的裴其濬一樣深深為她的舉手投足而傾倒。

  一直以來,他以為她拿美麗當武器,但根據這段期間的觀察,訝然的發現美貌其實僅是她的輔助工具,真正令人折服的足爐火純青的演技,莫怪媒體喻她為「最懂得鏡頭的女演員」,的確,他也漸漸愛上她演戲時候的神態。

  不過,最教人氣憤的是休息時間眾多男人圍在她的座椅旁,討好的遞茶、遮陽,按摩等等的動作,每每令他幾欲發狂!

  就像現在,歐陽驥的舉止就令他覺得礙眼至極——

  「歐陽,第二十七場戲的佈景排好了嗎?」低沉的嗓音飆出幾分火藥味。「如果你有閒工夫在那裡磕牙,何不動腦思考一下如何將這場蹴鞠戲加人更多喜感和新元素,跳脫以往老舊的模式,讓觀眾享受耳目一新的感覺?」

  「喔!」歐陽驥無辜的成為第一箭靶,向純情投以委屈眼色。

  無奈,出錢的就是老大,除了乖乖聽命,還能怎樣?

  吼定一隻蒼蠅,又來另外—只飛蚊,方才沒戲的秦棧風此刻手中正捧著剛出爐的一疊照片,興匆匆地跑來。

  「純情,你上星期替男人幫雜誌拍的照片和專訪已經出來了……」即使夢中情人已經變成別人的女人,秦棧風依然不減昔日熱情,對她還是盡力奉承。

  對於這位曾經伴隨自己無數寂寞夜晚的玉女掌門人,他的心裡有諸多感激。

  「謝謝。」純情接過牛皮紙袋,眸心亮著期待。

  見狀,裴其濬的嗓音宛如利刀,再次劈來——

  「秦棧風,你要是有時間串門子,不如我請導演多幫你排幾場沒有酬勞的戲,如何?」這些人,一個個都在蹉跎生命,嚴重缺乏職業道德!「鏡頭一對上你,你就拚命忘詞吃螺絲,你當老子的底片不用錢嗎?」

  「我?」秦棧風指著自己鼻頭,一副狀況外的表情。怎麼導演沒開炮,反倒是製作人發火了?

  「難不成片場還有第二個秦棧風嗎?」裴其濬怒髮衝冠。可惡!這群男人完全不懂朋友妻不可戲的道理,老是纏著他的女人不肯放。

  「是沒有。」秦棧風仍是莫名其妙,「上星期純情替男人幫拍的封面和專訪內容,雜誌社的編輯請人送來資料,要她確認一下內容好定稿交差。」

  他只不過拿些東西給她,就被罵得這般不堪——望了眼一旁忙得心不在焉的歐陽驥,心裡不禁懷疑他究竟受了怎樣非人哉的言語嘲諷折磨。

  男人幫!聽到這家以物化女人為訴求的雜誌社邀請了郝純情為受訪對象,裴其濬神經霍地繃緊。

  越想越不對,一個箭步走過去搶走她手中的紙袋,取出的相片張張性感撩人。

  這一看,他體內收斂已久的暴戾之氣馬上衝出,「是誰要你穿這種衣眼入鏡的?!這家雜誌社沒錢借衣服給明星拍照,所以隨便找塊抹布讓你披在身上?〕

  純情一聽他刻薄的批評,氣得眼歪嘴斜。沒有審美觀還愛發表爛意見,真討厭!

  起身奪回照片,指正說道:「這是流行,你懂不懂?人家造型師借來的衣服是時尚大師的一流作品,你沒監賞力就少開口暴露自己的粗鄙!」

  況且這些衣服哪裡裸露啊,以男人幫的尺度而言算是保守了。

  「現在的設計師都在鬧窮嗎?」窮到沒錢買布料!

  野蠻地再將照片搶回來,他還沒看夠呢。

  純情氣得跺腳,「裴其濬,你到底在發哪門子的神經,我拍什麼照片關你什麼事?」

  「怎麼不關我的事?我氣得快爆血管了,你沒看見嗎?」不相信伶俐如她會不懂他的想法,「你穿這種露肩衣服、做出這樣惹得男人心癢難耐的挑逗動作,我能假裝視若無睹嗎?」

  焦躁的情緒一再被照片中朱唇微啟、星眸微睜、衣不蔽體的撩人模樣所干擾,腦子怎麼也無法維持正常的運作。

  「這是造型師挑的衣服、攝影師要求的姿勢,我只是配合而已。」她捺著性子解釋,不想和他在眾目睽睽下吵架,免得又壞了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形象。

  「人家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你何時變得這麼沒原則?」絲毫未經思索就在眾人面前展現身段、擺弄姿態,這樣忽略他的心情的她,令他如何能夠平衡?

  「我這叫敬業好不好!拜託你好歹多少尊重一下我的工作,我總要替自己宣傳,提高知名度、增加曝光率吧?」他以為她天生淫騷,喜歡東露西露分人家看,免費提供男人眼睛吃冰淇淋的機會嗎?

  「我不是已經答應你,買下半版報紙為你做宣傳嗎?這還不夠?!」

  「那不一樣!」不想和他廢話,純情轉身欲走,卻讓他蠻橫地一把抓住。

  「哪裡不一樣了?你說清楚。〕

  「你說的那半版廣告主要是替電影做宣傳,但我的雜誌專訪則強調我個人,多多曝光對我的知名度提升百利無一書,且那是我靠實力爭取而來,毋關賣弄性感手段。」

  「實力?」裴其濬嗤之以鼻,「讓男人物化你的美麗,任憑人家擺佈,這就是你所謂的實力?」

  輕蔑的目光、鄙棄的口吻,像一把利刃深深刺入純情心坎。

  「不是每個人的想法都跟你一樣下流!」努力捍衛殘存的自尊,委屁一時湧上,鼻頭隱隱泛起酸澀。

  裴其濬傲眼睇視,譏諷道:「那報章媒體給你的封號又多高尚?」攤開手中的新聞稿,「亞洲男性性幻想第一名的性感尤物——你所謂的實力說來說去還不是賣弄自己的美色!〕

  裴其濬全身進發的護意將理智焚燒殆盡,燒騰的怒眸將一張張相片當她的面撕成片片雪花,飛散一地。

  純情掄拳抿唇,心底的失望與傷心難以筆墨形容,「我的私事用不著你來干涉!」一派疏離的說。

  「老大,媒體亂寫的那些內容,純粹就當娛樂看看,我們想出名,他們則想刺激買氣,不用太認真啦!」一旁的秦棧風眼見苗頭不對,趕忙出聲。

  「娛樂效果?」裴其濬繼續哼嘲,「讓我看看她娛樂了哪些人……內地富商開價二千萬人民幣欲包養新一代性感紅星郝純情,創下富商尋芳錄上最高價碼……」讀著編輯撰寫的文字內容,「你指的是這個嗎?」

  純情的反應先是怔愣,下一秒,腮頰立刻因為窘憤而青紅交加。

  當初的採訪過程,記者只是輕描淡寫的帶過這個話題,她也把它當成玩笑一笑置之,豈知事件一經他下筆,競被解讀成了罪該萬死。

  漲紅著臉,硬是搶回他手中的資料,不想再聽他無止盡的羞辱與謾罵。

  「你口中的實力說到底,還不就是拍這種照片取悅男人,利用這些新聞提高知名度。」裴其濬字字不留情的抨擊。

  純情氣得渾身發顫,以為經過這段時問的相處,他已認同她的演技,肯定她在表演上下的工夫,原來……這一切不過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

  「對不起,我沒那個閒工夫和一個無理取鬧的男人吵架。」帶著傷痕纍纍的身心,純情一心只想立即遠離這個戰火區。再聽他不分青紅皂白的辱罵下去,她怕自己真的會自此討厭他。

  裴其濬以為她是心虛,再次將她攔阻下來。

  「回答我的問題!」攫住她纖細的手腕,「或者用肉體證明實力,其實一直是你的習慣……」

  「啪!」

  一記響亮的耳刮子,結實地落在小麥色的男性臉頰上。

  一旁圍觀的男女全都嚇住了,個個僵立當場。

  至於那個因為腮幫子急速泛開一片熱燙而火辣難受的裴其濬,其實話甫出口的那刻就後悔了,心裡不住懊悔自己的衝動。

  他抱過她,以那樣親密的姿態,怎能懷疑她的清白……可他仍用最殘忍的方式傷害了她。

  因為他愛她,所以不容任何人貪戀她的美麗……曾幾何時,愛情的秧苗已在心田扎根那樣深,連他都不自覺?

  「全世界的男人都有資格這麼說我,就你沒有!」純情抖著唇辦,顫聲叫道。一顆晶瑩的淚珠緩緩溢出悲澀的眼眶,綴在腮頰,顯得格外荏弱。

  倔強地咬著下唇,別過頭,不願輕易在他面前示弱,也不想以眼淚博取他的同情,或許他又會殘忍的批評,一切只是她的手段……

  她氣,她也恨,踩著憤怒的腳步,她離開了片場,將自己獨自關在廂型車裡,謝絕了眾人的關切。

  她不難過,她不要哭,她才不想為那種男人傷心痛苦……但為何眼淚卻像決堤般,糊了一臉精緻的妝容?

  她好恨,恨她怎能將芳心遺落在他的身上……

 


  裴其濬和郝純情這對烈火冤家自從在片場大吵一架後,男的礙於驕傲的男性自尊拉不下臉道歉,而女的態度也未有軟化,兩人持續僵持著,於是整個劇組籠罩在一片低氣壓之中。

  最可憐的無非是那票工作人員,分內工作忙得焦頭爛額就算了,不時還得充當和事佬緩和氣氛。

  冷戰的第一個星期,歐陽驥和裴其濬來到上海勘景,閒暇之餘前者有心地挑了一家飯館,準備進行感化教育。

  「老大,你回去之後還是去找純情說聲抱歉吧。」歐陽驥給了建議。

  裴其濬神情冷峻,沒有搭腔。

  「人家男人幫的記者都打電話來澄清一切只是誤會,富商最愛的情婦人選只是一份好玩的問卷調查,純情的高人氣也不能代表什麼,有時候那些傳媒下筆寫的內容,真的不是當事人控制得了。」他苦口婆心勸說。

  「她不應該穿那些花枝招展的衣服……」尚介意著多少男人看過了她曼妙的體態。

  「純情這次復出的壓力很大,總不好一開始就拿喬吧?得罪攝影師和造型師可是不得了的蠢事,他們會整死她的。」

  話鋒驀地一轉,「何況這一回真的是你不問青紅皂白就大動肝火,傷透了她的心,好歹女人家的面子多少也要顧一點。」

  裴其濬靜心想了想,他的話不無道理,「那我該怎麼辦?」事情都讓他搞砸了,真怕沒有挽回的餘地。

  「哄她啊!」歐陽驥賞他一記白眼,他真是天下第一號戀愛白癡,幸好他對愛情文藝片不怎麼有興趣,否則裴氏電影絕對大賠錢。

  「怎麼哄?」真是苦惱,罵人他是專家,哄女人,不好意思,完全沒經驗。

  豬頭!歐陽驥吊高雙眼,受不了地拍了一下前額,幸好他的公司明令禁用女性員工,要不肯定三天兩頭就有人遞出辭職信。

  「哄女人這事還不簡單,無非就是說些甜言蜜語給她聽啊!」

  「還有呢?」明瞭事態嚴重,加上自個兒也挨不住與純情相敬如冰的氣氛,這會兒裴其濬已不惜放下大老闆的架子,一副受教的請益。

  「寵她、買一些她喜歡的東西給她,重新挽回她對你的好感。」

  裴其濬皺鼻蹙眉,「這不是賄賂嗎?」

  「隨你怎麼解讀。為了純情,你必須無所不用其極地收買她的芳心,讓她完完全全屬於你,並且原諒你。〕

  「這麼卑鄙?」一臉狐疑地瞅著他,懷疑他是要教他成為一代情聖,或是一名奸商?

  「情場如戰場,只要能到手,沒人會去理會你的手段下流或是清高,最重要的是結果……」

  頓了一會,裴其濬給了答案,「我考慮一下。〕

  歐陽驥真會被他給氣死,「老大,你的事情已是燃眉之急了,你還有時間考慮啊?去道歉就有甜頭可以嘗喔,可以玩親親、摟摟抱抱,享受一下上帝賦子男人偉大且幸福的權利吧!」為了能讓自己在一個平和的環境下工作,只好誘之以色。

  「女人真是麻煩!」裴其濬輕啐,然而腦海卻又浮現純情落淚那刻的畫面,整顆心再度緊揪。

  他真的不是有心傷她,全是愛情的錯,它讓他變成一個肚量狹小、性情暴躁的劣質男人。

  他的態度一鬆軟,歐陽驥忙不迭展開馬拉松式的愛情教戰,滔滔不絕的說話氣勢宛如成了愛情專家。

  另一方面,湖南片場的大夥兒也沒閒著——

  郝純情鎮日將自己關在飯店房間,足不出戶,早先仍盼著裴其濬會帶著鮮花、鑽石來道歉,萬萬沒料到一個星期過去了,那傢伙居然沒有任何動靜,令她跌至谷底的心情雪上加霜,猶如置身冰窖裡,凍徹心扉。

  「大姊最近心情真的很糟,應該可以說是二十七年來最糟的一次吧!」純真忍不住擔心一些之前被視為無稽的免疫現象在她身上發生,例如:憂傷過度。

  對向來獨立自主、懂得安排人生的純情而言,以往聽聞電視新聞關於憂鬱症患者的報導,總覺得不可思議,快樂的她從來沒想過自己心緒受外物左右而憂愁的樣子。

  「有這麼嚴重嗎?」其實秦棧風也感染到了近日空氣中瀰漫的那股沉重哀傷。

  「真的很嚴重。」純真相當嚴肅的說。悄悄拉開房門,只見純情失神地坐在貴妃椅上,白皙的臉龐塗上一層黑漆漆的澳洲天然冰河泥。

  「她在敷臉?!」實在摸不清美女的行為模式,不是說心情不好嗎,居然還有閒情逸致做保養?

  「對啊!大姊正在把哀傷轉移至保養上頭,選用澳洲進口天然冰河泥塗在臉上……之所以選用這一款冰河泥,是因澳洲正值冬季,完全符合孤寂落寞的情緒,另外,黑色則表示她陷於無邊無涯的痛苦裡,無法振作……」純真一一描述所有狀況。

  「總不能任她繼續悲傷下去吧?」秦棧風很不習慣她臉上那層烏漆抹黑的泥巴。

  純真歎了口氣,搖搖頭。陡地,盯著他的雙瞳突然發亮,大叫——

  「有了!我想到解決辦法了!」以拳擊掌,像只蚱蜢般跳來跳去,「我去打電話給二姊,身為標準的會計人,她一定有辦法解決難題……」

  秦棧風怔愣,發現自己完全無法融入這家子的思想情境。會計人不是專門管帳嗎?何時也涉獵愛情問題,開始研究戀愛引起的這些麻煩症狀?

 


  幾分鐘後,純情洗掉了臉上的面膜,恢復原本面貌,一邊擦著保養品,一邊和純潔通上電話——

  「聽說你為了那個姓裴的淚灑片場?」純潔在電話另一端則是一邊講話,一邊嗑瓜子。

  輕哼一聲,開始擦著指甲油,「干卿何事?」純情不願重提魅力失效的那件事。

  「女人的眼淚是珍珠,下回要哭的時候記得拿著缽去盛起來。」純潔慢條斯理的說。

  「你嫌我受的氣還不夠嗎?居然還說風涼話!哪天你就不要為臭男人掉眼淚,不然我這個大姊很夠意思,二話不說一定送個花圈祝賀你。」一股作氣,將連日來的悶氣發洩在自投羅網的純潔身上。

  「怎樣,吼出來是不是舒服多子?老把不愉快寄托保養,塗個大黑瞼又洩不了多少恨。」純潔沒生氣,語氣依然不改冷靜。

  純情深深吸了口氣,她說的對,胸口的確舒坦多了。

  「根據聯合國公約報告指出,男人是末進化的動物,需要再教育,恭喜你加入馴獸師的行列。」純潔嗑完瓜子,改吃巧克力。

  「然後呢?」

  「根據純真剛才的報告,再加上我多年的研究與探討,你家那口子不僅有待教育,還欠缺厲害的教訓。」

  「教訓?」興趣被挑了起來,純情躍躍欲試。純潔的腦袋有用不完的好點子,大家姊妹情深,她不會坐視親生大姊受苦的。

  「沒錯!一開始你沒給他一個下馬威,以後就難翻身了。」純潔說得頭頭是道,「女人單靠姿色成不了大器,有時候還是需要一點腦子。」

  「腦子?」

  「沒錯,所以你必須給姓裴的致命一擊,讓他知道女人不是那麼好欺負,向他證明以郝純情才貌雙全的條件,毋須男人的資助便能成功……我們現在必須要採取逆向操作,先發制人……」

  純情開始不耐煩,「講重點好不好?」長途電話很貴耶,精明的她怎麼忘了將這項費用計算在內?

  純潔在電話這頭扮鬼臉,吐吐粉舌,「他不是說你只懂得倚仗身材、美色這些外在條件取勝嗎?沒關係,要玩就玩大一點。」笑得賊兮兮,「把你的壓箱絕計使出來,如何?」

  「你是說把當初設計要和他鬧緋聞的那些資料,寄給報社……」純情猶豫不決地咬著下唇,「可是裴其濬那個人很死板,他很不能苟同因為這些花招、噱頭而上報紙頭條,更不喜歡我靠美麗換取眾人的支持,或是靠緋聞提升知名度……」

  「就是因為他不喜歡,我們才做啊!如果他喜歡,我們去做,不成了取悅討好嗎?」她那明顯變蠢的腦子,教純潔難以接受,「以前看你一副聰明過人的模樣,怎麼談起戀愛有用的腦漿頓時變成一團廢物?幸好還有我這位智多星在旁提點……」

  純情沒空聽她唸經,插話打斷,「我怎麼沒想到?!明天我立刻叫純真將東西寄給你。」

  「大姊,你揚名海內外就靠這一次了。」

  「開始為我準備慶功宴吧!」

  兩個女人笑得好不得意,腦海依稀浮現裴其濬吃癟的狼狽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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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9 00:18:4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翌日,純情是在一片玫瑰花海的包圍下醒來,她的房間四周放滿了各種顏色的玫瑰花,花朵的芬芳溢滿整個空間。

  今她驚喜的不僅這些,放置床側的那幾箱顯然來自世界各地的新裝、化妝品、當季名牌鞋款,還有好萊塢明星專屬的造型師也笑盈盈地站在面前,敦她不禁懷疑自己是否置身夢境裡?

  如果這是夢,能不能永遠不要醒來?

  「純真,我不是在作夢吧?」眨眨惺忪美眸,迫不及待地向身邊的小妹求證。

  「當然不是,你可以掐掐自己的臉頰看看痛不痛……」純真笑道,尾音仍飄散空氣裡,惡夢卻已經到來——

  啪!

  一記響亮的巴掌彷彿已有預謀般的計算好角度,不偏不倚地落在純真右臉上,細嫩的粉頰立時浮現一個掌印。

  純真吃痛尖叫:「大姊,很痛耶!」

  「那我真的不是在作夢。」為了印證一個答案,純情不惜犧牲么妹細皮嫩肉的肌膚。

  「喜歡嗎?」裴其濬推門而人,摒棄大男人迂腐成見、老舊思想的他,現階段以取悅佳人為優先,投其所好更是當下最重要的任務。

  「幾朵俗艷的玫瑰花也想跟我媲美?」一見來人,純情趕緊壓下滿腔喜悅之情,換上一張嫌棄嘴臉。

  「是啊,玫瑰花再嬌艷也不及你的萬分之一,我真是獻醜了。」裴其濬隱忍抖落一身雞皮疙瘩的噁心,背出臨時惡補的浪漫情話。

  「哼!」純情下床翻動紙箱裡的新裝。

  眾人識相地退出房間,將空間留給他們獨處。

  「美人配新衣,這是最新一季的流行款式,前幾天才在巴黎的Fushion Show第一次公開展現,撞衫的機率微乎其微。」他討好的解說。

  「喔。」純情的嘴角微微上揚五度。

  隨意挑了一件粉紅色雪紡禮服,優雅的蕾絲荷葉邊,層層疊疊地裁剪成波浪狀,宛如蒲公英般隨時會飄散,令她愛不釋手,衝動地想要立刻換上,大展窈窕身段。

  他的眼光何時進步了?還是一日千里的往前挺進呢!

  「這裡還有一些服飾目錄,喜歡的話我再請人送來。」裴其濬發現她的唇際漾開淺淺微笑,心裡那顆大石總算卸下。

  呆頭鵝不曉得上哪兒學得那麼聰明機靈,又或經由哪位名師指點,總之卑屈求和的他看起來順眼多了。

  一隨隨便便幾件衣服就想收買我,我是那麼庸俗的女人嗎?」純情難得佔上風,非要好好整他一下不可。

  「誰那麼大的膽子,敢用這種俗氣的字眼來污辱我們一代玉女紅星?告訴我,我替你教訓他!」一見佳人眼眸含笑,裴其濬立刻把握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由後方攬抱纖細的腰身。

  純情忍俊不住,手肘輕撞身後堅實的腹部,「姓裴的,你不是嫌我又老又過氣嗎?這會兒幹嘛大費周章討好我?」

  一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你就大人大量不要計較,咱們就此和好,好不好?」食髓知味,他曖昧地再將臉頰貼近她的頸窩,輕聲呢喃。

  「你無緣無故發了我一頓脾氣,我為什麼要原諒你?」大姑娘撒潑羅,一至少給我一個生氣的理由吧。」扳開他的手臂,轉過身,好整以暇地環胸睇著他。

  這一回,她非要他親口承認她在他心中的重要性。

  「你也知道……那個……偶爾工作量多、壓力大,火氣就比較容易上來……〕裴其濬戰戰兢兢的回答,緊張得手心不停沁汗。

  該死!歐陽驥不是說摟摟又抱抱,外加「銀彈攻勢」,就可以收買她的芳心嗎?

  「那我就活該當你的出氣筒嗎?我來查一下台約上有沒有註明製作人壓力大,當演員的除了具備表演技能外還得附加……」

  趕緊扔出投降的白旗,無奈的高舉雙手,「我承認,我是大醋桶,這樣可以了吧?」可不可以饒了他啊?

  「哼,這還差不多。」純情滿意極了,咧出的笑容燦爛如虹彩。

  馴服一個原本對女人沒有興趣的男人,成就感大得快要淹沒她,現在只有一個「爽」字足以形容她的心情!

  「為什麼我遇上的女人都特別棘手?」他故意哀號。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女人,偏偏他卻抗拒不了這樣的郝純情。

  「因為這樣才有挑戰性啊!你以為天底下有幾個男人的女友是一代……」

  「一代玉女明星,雖然有一點過氣,但還是很搶手。」她的口頭禪,聽久了也會背。

  「我告訴你,以後不准你在大庭廣眾之下對我發脾氣,連大聲說話也不行;做錯事要第一時問跑來認罪,要是像這次一溜就是半個月,別以為送幾件衣服就沒事!」她要拿出女人本色,列出「家規」,好好教育他。

  滴水能穿石,眾沙能成塔,她有信心讓他從低等動物進化成完美男人!呵呵,專屬她一人的完美男人!

  裴其濬不禁為自己坎坷的未來默哀。這女人就是寵不得,給她三分顏色就開起染坊;不過沒關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他有心理準備展開長期抗戰。

  「是,我們一代玉女明星說得是。再看看我為你準備了什麼禮物……〕拉著她的手來到房間附屬的小餐廳,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上海美食,從精緻的紅燒回魚、荷葉粉蒸肉,一直到蘿蔔絲酥餅等,每道菜色香味俱全,引人食指大動。

  「上海小吃?!你請大廚做的?」她夾了一口試味道,很道地,不像是湖南廚師的口味。

  「不是。我高薪挖角上海松鶴樓的總廚過來,天天做你愛吃的菜色,這下你應該明白我的用心了吧?」裴其濬自信且自豪說道,為自己無可挑剔的完美安排。這些情報花了好幾張千元大鈔才換得,準確度高達百分之百,絕對助他早日攀升成功階梯。

  「幹嘛這麼費心?」她對吃向來不挑嘴,以前沒錢時,開水、白麵包一樣能度日。

  「你不是上海人嗎?」他一臉錯愕,難不成情報有誤?

  純情又夾了一塊肥嫩的回魚塞入口中,搖搖頭,「不是啊,我不是上海人。」

  「那你是哪裡人?」

  她笑得極為開心,回答得更是順口:「超級大美人啊!這裡只有純真那個小女生愛吃上海菜,你不會是跟她買情報吧?」

  裴其濬氣得咬牙切齒,「那丫頭就不要讓我遇著!」

  「來,嘗嘗新鮮回魚的滋味吧,快別氣了。」夾了一塊魚肉放進他的嘴巴。姊妹情深嘛,她怎能放任他去傷害自己的小妹。「還有什麼話趕快說,等會化妝師就要來換妝了。」純情笑意艷艷。

  兩人一和好,心底那股不知如何形容的不適,立刻消逸無蹤,令她暢快無比。

  裴其濬一臉茫然,該說的、該做的都完成得差不多下,難道還缺了什麼嗎?

  純情瞪他,「裴其濬,你是不是少說了三個字?」

  「三個字?」喃喃重複,猛然想起歐陽驥的叮嚀——甜言蜜語是戀愛的必殺絕招。所以,即使必須冒著雞皮疙瘩掉滿地與嘿心欲死的痛苦,也要嘗試著說出門。

  「嗯。」她點頭。他還欠她一個道歉。

  為了博得佳人歡心,勉為其難地用著她能聽到的音量說道:「我愛你。」

  「不是這一句!」跺腳癟嘴,這時候誰要他說這個?雖然聽了一樣鳳心大悅啦。

  「我、很、愛、你……四個字?」他用手指頭數了一下。

  「也不是這一句!」純情越聽越火,他是真傻還是裝笨?

  「你確定只有三個字?」女人,你的名字叫麻煩!

  「對啦!」進化尚未成功,她仍需加把勁才行。

  「四個字也不錯,五個字也很好,幹嘛非要三個字才行?」他依然拘泥於字數的多寡。

  「我只要那三個字!」

  「我愛你?你愛我?I love  you。u?Jeta』ime(法文:我愛你)?」他努力思考有關我愛你的其他語言說法。

  「對、不、起!」她氣急敗壞地喊出三個字。

  「不用這麼客套,我沒生你的氣。」誰像她那麼小家子氣啊。

  「我是要你跟我說這三個字!」幾乎咆哮了,「你還欠我一個道歉,記得嗎?」

  「我們不是扯平了嗎?」收了禮物、嘗了甜頭,還要翻舊帳啊,這樣她不佔了所有便宜嗎?

  女人,你的名字不只是麻煩,恐怕還得增加一個難纏!

  硬的不行,就來軟的——純情不急不緩地坐上他的大腿,夾了一塊肉送入他的嘴裡。

  馨香在懷,裴其濬愣了一下。前一秒的她猶張狂的怒罵他的不是,後一秒卻自動送進懷裡撒嬌示好——唉,這女人的心思比三月的天氣還令人捉摸不定!

  「好吃嗎?」單手環住他的頸項問道。

  「還不錯。」

  熱情如火,又在他的面頰印上一記香吻,嬌柔地嗲聲細問:「喜歡嗎?〕

  「還可以。」直到目前為止,仍舊為她捉摸不定的心思一團霧水。

  仿若受到鼓勵,純情繼續大膽地俯身輕夸他的唇,長指沿著黑濃的眉宇往下滑栘,停留在他未刮乾淨的湛青下顎。

  裴其濬呼息逐漸濃重,一股無法抑止的情潮經她挑逗的舉動洶湧奔竄,倏地一把環住她的纖腰,將她往懷裡帶,緊緊地擁住,不留一絲縫隙;低頭欲攫取芳唇,卻被她巧妙的躲開。

  「想吻我嗎?」純情巧笑倩兮地瞅著他,純真的表情像個無害的天使,純潔光芒掩飾下,沒人知曉她的內心其實邪惡得宛如撒旦,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眉宇深鎖,裴其濬放亮眸光搜尋嬌顏,終於發覺隱藏笑臉背後的企圖。

  「不要挑戰男人的耐心!」

  「想吻我就說對不起。來,跟我說一次,對、不、起……」她誘騙著。

  「你的道歉我接受。」他才不會那麼容易上當。

  「裴其濬……」純情大發嬌嗔,不自覺地扭動身軀,也不經意地撩撥超熊熊燃燒的慾望——

  「放開我!」警覺之後,她挪動身軀欲退出戰場,他卻將她圍困胸膛與桌子之間,教她寸步難移。

  「美人計果真管用。」扣緊她的蠻腰,裴其濬意有所指。

  她困窘地盯著他,小臉漲紅一片,「你不能這樣,這違反遊戲規則。〕

  「有嗎?」他低笑,蹭著她的俏鼻,眼底的慾望深沉像大海,讓她泅游其中,無法脫身。

  「你這樣真像無賴!」純情氣得罵人,語調教他箝制的力道分散,聽來卻似撒嬌。

  「儘管罵,反正挨罵不會痛。」他配合的大露無賴笑容,如果每次要賴都有甜頭可嘗,他願意奉陪到底。

  單手固定她的後腦,俯身含住柔嫩的櫻唇,蠻橫問帶有幾分懲罰意味,不安分的大掌更是溜竄進她的睡衣裡,罩住一方柔軟的豐盈。

  純情微微顫抖,沉醉他熱情的擁吻,隨著溫潤掌心的撫觸,沉睡的慾望漸漸甦醒,雙手像有意識般地環住他的頸項,給子熱情回應。

  火熱的吻轉移陣地,輕咬著細緻的耳垂,他低聲呢喃:「你是撒旦的化身,專門來懲罰我的……」

  純情思思哼哼,回不了嘴。唉!美人計一遇上他總是荒腔定板,不過也無所謂啦,反正最後的大贏家都是她——

  釣到一個好萊塢金童,未來還有五部電影的女主角等著她去演,有沒有那一句對不起,好像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

  「純情,上工了!」不知情的造型師推門而入,撞見火辣激情的畫面,趕緊退出房外,「你們在忙啊……沒關係……請繼續……你們的事比較重要,不急,劇組可以等你們,我走了,請慢用……」

  白目的造型師一串話語未落盡,純情的臉頰早因尷尬而通紅似火……

 


  時序入夏,隨著氣溫的爬升,兩人的愛火也沸騰聖最高點,少了摩擦,多了一份相知的默契。

  沉浸浪漫氛圍的郝純情,似乎早忘了曾經為了賭一口氣,而替自己的戀情埋下的那顆未爆彈,直至清晨,純真拿著一疊報紙衝進她的房間——

  「大姊,不奸了……出事了!」純真十萬火急地衝進來,吵醒酣眠中的純情。

  「失火了嗎?」揉揉惺忪睡眼,趕緊抓起晨褸罩上身子。

  「不是。」純真搖搖頭,臉部表情十分凝重。

  「那就不要吵我,我拍到凌晨二點多才收工,需要補眠。」她又重新鑽回溫暖的被窩。

  「這件事比失火還重要,你快點起床。」純真用力將她撈起,攤開報紙在她面前,迫使她不得不睜開沉重的眼皮。

  「充足睡眠是美容的最佳聖品,讓我睡。」她倒頭又要睡。

  純真快昏了,「大姊,有影迷要求你簽名合照,快醒來。」祭出必殺絕技就沒錯。

  「啊?影迷在哪裡?」純情霍地睜開雙眼彈起,崇拜者總令她精神百倍、神采奕奕。

  「在這!〕純真再次將一疊圖文醒目的報刊丟到她的面前,從長沙日報、櫻桃日報、二週刊、東方報等,海內外報紙全以斗大的標題寫著——好萊塢金童裴其濬夜會一代玉女明星郝純情、「梁祝之蝴蝶紋身」傳出佳話、裴其濬抱得美人歸等,標題的下方,還有一堆親暱的合照。

  「這個……」雙眼彷如遭受十萬伏特的亮度刺激,報上相片映入她的眼底不斷放大再放大,瞌睡蟲瞬間被這個「驚喜」嚇得不翼而飛。

  「前陣子你和裴老大嘔氣說要復仇、氣氣他,要我把這些資料寄給二姊,請她發給各大媒體,你還記得吧?」純真提醒被戀愛沖昏頭的她。

  她當然記得,看到那些照片,不記得也難。

  「怎麼辦?他若知道準會扒了我的皮……」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時之間方寸大失。

  「偶像,這是怎麼一回事?」秦棧風和歐陽驥顧不得禮儀,手中握著一疊報紙,一起衝了進來。

  「我……」面對兩人的質問,純情啞口無言。

  「這是你的主意?!」秦棧風望著她,她的表情說明一切。

  「那是之前嘔氣做的蠢事,我怎麼知道我們這麼快就和好了嘛……報社不曉得在搞什麼,那麼晚才刊登……」一臉無辜的扭絞手指。

  「現在說什麼都是多餘,總之這件事絕不能讓老大知道。」歐陽驥很快下結論。

  「你有什麼好方法嗎?」純情將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他最冷靜了,一定能幫她度過這個難關。

  「一不做、二不休,只好毀屍滅跡了。」語重心長說道。

  純情和純真互看一眼,難掩不安。

  「這樣好嗎?這樣就不會被發現嗎?」純情慌得快要休克。

  「所以我們手腳得乾淨俐落點。」秦棧風接口。

  「難道沒有其他方法了?」唇辦因為緊張而泛白,不敢想像裴其濬質問的神情。

  歐陽驥歎了口氣,「你又不是不瞭解老大的脾氣,一旦東窗事發,大家肯定都不好過……」不好意思說他們會因她而無端招惹池魚之殃。

  秦棧風心有慼慼焉,附和補充:「對啊,上回老大發脾氣,揚言我再靠近你就要讓我反串梁山伯的娘,表面上說是母子同臉,其實本意卻是惡整我,再怎麼說我也是超美形少男,反串這種事應該找紅頂藝人吧……」

  歐陽驥打斷他的自怨自艾,「不要再唱戲了,先談正事要緊。」真是厚臉皮,聽得耳朵都要長繭了。

  「對對,大姊的事比較重要。」面對偶像,純真難得保有理性,「作案場所、作案時間、埋屍地點,還有手法、凶器等等,這些你們都研究清楚了嗎?另外,需要買通官方人員嗎?」考慮周詳,審慎的詢問。

  「純真,你是不是受驚過度?」純情完全不懂意思,撫著她的額頭。

  「大姊,人家很正常啦!」討厭!在偶像面前給她難堪。

  「那你怎麼會提到埋屍地點四個字?」

  「你們不是要殺人滅口、毀屍滅跡嗎?」真不愧父母給她的名字,果真一派天真。

  聞言,純情重重地賞她兩記爆栗,「白癡,你是活久了不耐煩嗎?還是準備讓我當寡婦?這點小事就要殺人滅口,你心腸怎麼這麼狠!」

  「大姊,別打了……」純真抱頭竄逃,「是你們說要毀屍滅跡的嘛……」

  「我們的意思是要買齊所有的報紙燒燬滅跡,你想到哪去?麻煩你有空就把腦子帶出來曬曬太陽。」純情沒奸氣的睨她一眼。

  「好嘛!」純真揉揉發疼的頭皮,委屈的回答。

  「等會你和小張他們開車去把今天的報紙買齊,一份也不能遺漏,老大那裡我會幫忙擋著。」秦棧風搭著她的肩,叮嚀說道。

  純真小臉登時一片徘紅,兩眼發直,心跳頻率高達三百,「好的,即便赴湯蹈火,我也一定完成你交代的任務,不成功便成仁!」

  純情推著她往屋外走,「你不成功,那個『成仁』的人就是我,到時候你就準備替我收屍。」

  「我們也準備上工了,待會兒我會記得吩咐場記把報紙收起來,只留國內外財經版面。」

  一個小時後,片場一群人火燒眉毛地忙著把搜集來的報紙燒成灰燼,所有人都瞭解這對璧人的感情若是觸礁,倒楣的絕對是大家。

  「老大來盯場了。」場記向大家打暗號。

  「鎮定、千萬要鎮定。」純情在二芳提醒大夥不要亂了陣腳。

  「如何,一切都還可以嗎?」裴其濬向歐陽驥詢問拍攝進度。

  「還不錯,一會兒等演員上完妝,就可以拍第六十四場戲。」

  「那就好。」裴其濬逕自往休息室裡走,一進門就看到純情笑得柔媚地恭迎他。

  「這麼早就來片場?你不是說要和美國那邊作聯繫嗎?」純情問道,偷偷向造型師使個眼色,要他出去。

  「你忘了時差問題嗎?晚一點再和行銷部通話吧!」裴其濬拉了把椅子坐下,「你呢,不用定妝?」

  「不用,早上沒我的戲。」趕緊端來一杯茶,「喝茶。」

  「好。」他輕啜一口濃茶。

  「看報。」再遞上報紙,當然,影視娛樂版已被抽掉。

  「謝謝。」

  「按摩嗎?」末等他點頭,已主動揉捏起他的肩胛。

  她突如其來的熱情與溫柔軟裴其濬十分納悶,放下報紙,握住她的小手將整副身軀往懷裡帶,疑惑地瞅著她。

  「怎麼了?我臉上有髒東西嗎?」純情摸摸嬌顏,閃避那雙過分犀利的銳眼。

  「我才想問你怎麼了,對我那麼好,又是送報、端茶、按摩的。」他靈敏地嗅出不尋常的氣息。

  「人家偶爾也要學學媳婦進修課程來服侍你嘛。」純情趕緊打太極拳,矇混過去。

  「又有什麼要求了?經費許可之下我盡量答應。這回你是要健身教練,還是私人SPA場所?」她的性子他早摸熟了。

  「在你眼底我就這麼市儈嗎?」純情不悅地蹙起柳眉。

  「不算市儈啦,只能說你很懂得運用上天賦予的完美武器,來剝削我的財產。」可恨的是他竟然已經習慣這一套。

  五指朝天,「我發誓,這回我真的發自內心對你好,絕對沒有其他非分之想,也沒有為自己謀福祉的意圖。」

  「是嗎?」裴其濬回以一臉的不信任。

  她的手機突然響起——

  電話另一端傳來記者的越洋訪問,「郝小姐嗎?你好,這裡是台灣的櫻桃綜藝節目,我們有幾個問題想請教你,關於今天報紙刊登的新聞……」

  純情愣了三秒鐘,瞟見他關切的目光,很快地咧出一抹笑容,迅速切斷通話。

  「打錯了。」她傻笑道。

  豈知,隔了幾秒,電話又響起。

  純情快瘋了,觀察著他的表情,猶豫著接或不接。這些人吃飽沒事幹嗎?淨會找她麻煩!

  「接啊!」裴其濬不懂她發什麼愣。

  「好。」不要他起疑,她乖乖地按下接聽鍵。

  「郝小姐,你好,這裡是長沙廣播電台,因為今天報紙上……」對方尚未陳述完來意,她馬上關機。

  「一直打錯電話,說要找什麼大毛,我是美女耶,美女怎可能叫大毛嘛!煩死了,乾脆關機算了,免得等會兒拍戲影響收音效果。」純情解釋自己的行徑。

  就在純情關機之後,休息室外的歐陽驥與秦棧風一干人的手機接二連三的響起,只見他們個個神秘兮兮,說沒兩句便匆匆掛掉電話。

  裴其濬不動聲色的納入這些人啟人疑竇的一舉一動。

  秦棧風鬼祟地說完電話,迎上一對鷹筆般的黑眸,心跳陡然漏了一拍,慌亂地找藉口——

  「我被影迷騷擾了,還是關機好了。」趕緊收起手機。

  「那你跟誰講電話?」裴其濬換問另一位可疑人物。

  「打錯了,說要找小薇,我是個大男人,怎可能是小薇呢?」歐陽驥拼出他的理由。

  「這麼奇怪,短短半個小時內這麼多人打錯電話?」裴其濬質疑的掃視他們,他們那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動作,教人很難不起疑。

  「大概是搭錯線,內地收訊不好,這種事常有的嘛!」純情一副沒啥大不了的說,表情卻很心虛。

  「坦白從寬。你是不是又做了什麼壞事,還是闖了什麼禍?」審問地盯著她。

  純情溫婉倩笑,擺出無辜,「我這麼天真美麗活潑大方乖巧可愛,怎麼可能做壞事呢?」啊,怎麼辦啦?誰來救救她!她根本不敢正眼瞧他的眼睛,怕一看就露了餡。

  「外表是不會,但內心很難講。」前科纍纍的她居然還好意思用這些美好的形容詞說自己,一點也不怕閃著舌頭,他這個血淋淋的受害者,已經被迫簽下不平等條約,甚至割地賠款,可謂損失慘重。

  「不要開玩笑了,現在的我一心只想把戲拍奸,跟著你和大家一起到各地為影片宣傳,一切以大局為重,絕對沒有心思做壞事,你千萬不要玷污我的人格喔!」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連忙拿起桌上的劇本,做出閱讀狀。

  「如果不是我太多疑,就是大家的演技太差。」裴其濬撫著下巴深思。

  「老大,今天我的戲分吃重,我先閃一旁培養情緒去,免得到時候梁山伯得肺癆吐不出血,那就糟了!」秦棧風先溜為快。

  「最近燈光師和攝影師問題頻傳,我去指揮一下現場,省得浪費時間。」歐陽跟著遁逃。

  「你呢?有沒有什麼事要忙?」裴其濬問了跟過來湊熱鬧、這會兒卻不知所措的造型師。

  男人迎上純情小狗般苦苦哀求的眼神,歉然地別過頭,「人有三急,我尿急先走了。」

  在場的「幫兇」一一背棄逃離,徒留「主嫌」獨自受審。

  「好了,現在只剩你和我,你是打算自己招供,還是要我……」裴其濬雙手環胸,估量她惹出來的禍端究竟有多大,

  「刑求是犯法的,而且你又沒有確切的證據證明我有錯。」純倩囁嚅說道,有別以往意氣風發的傲態。

  沒法子,這回惹出來的問題過於棘手,還是低調行事安全些。

  「你要證據?」嘖嘖,連平日囂張跋扈的氣焰都沒了,看來他最好有一點心理準備才行。

  「對……啊……」她連看他的勇氣都沒有,只能認命的受審。

  「共犯有幾人?該不會整個劇組都替你掩護吧!」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耶。」裝傻,來個一問三不知。

  鈐鈐鈐,裴其濬口袋裡的手機鈴聲大作。

  「講完電話繼續審判!」他轉身接聽。

  「呼!」純情吐出一口氣,藉機想要偷溜,卻讓機警的他重新壓回椅子

  「是,我是……對……我還沒看到,對……可以……什麼內容?嗯……有照片,好……我會留意……」他的臉色越來越沉,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純情拿起劇本遮臉,以眼角餘光偷看——怒火中燒或是其他她認識的詞語都不足以形容他的憤鴛,那副凌厲的目光彷彿逮到禍國殃民的賣國賊般,恨不得把她剁成碎片!

  半晌,他掛掉電話,室內星火亂閃,怒焰一觸即發。

  大氣也不敢亂喘,純情以著唇瓣,等待最後的審判。

  「大姊,我把飯店最後一份漏網之魚找到了,打火機在哪裡……」純真揚箸手中的報紙,邀功似的闖進休息室。

  純情如喪考妣地垂下臉,心裡咒罵那個沒有智商的小妹不下千百回。她怎麼會有這麼一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妹妹?

  「裴、裴老大……」純真張口驚愕,久久闔不上嘴,盯著裴其濬的背影,發覺自己兩腳發顫,落人進退兩難的局面。

  「找到什麼啊?」裴其濬轉身,緩緩瞇起細長的眼眸。

  吃掉它。純情趁著他背對自己,趕緊以唇語向純真打暗號。

  「吃……」純真嚇傻了,低頭看著手中足以抵三個便當份量的報紙。

  毀、屍、滅、跡,死、無、對、證。雙手合十哀求。

  裴其濬的眼神一點也不客氣,「你手上拿的是什麼?」人贓俱獲,看她們還有什麼本事賴帳。

  「報紙。」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想起自己來到內地的際遇,純真欲哭無淚,「我最近發現報紙的味道比便當還好,很想嘗嘗看……」

  「是嗎?」俊逸的臉龐淨是邪惡的笑容,「味道很好嗎?比起那松鶴樓師傅的手藝怎麼樣?」

  純真一震,額際陡地冒出一顆顆豆大的冷汗。完了,新仇舊恨湧上他的心頭,她這回死定了!

  「還……不賴……」硬著頭皮撕了一角往嘴裡塞,眼角已經聚滿委屈的淚光。

  「我告訴你,演藝版有我和一代玉女明星郝純情照片的那頁,應該更好吃,那滋味就像四川的麻辣鍋,又嗆又辣,令人回味無窮。」目光滿是殺氣。

  姊妹兩人無話可說,只能抖著身子在他盛怒的火氣下求生存。

  「剛才不是有人說要證據嗎?」裴其濬轉過身,冷冽俊容終於爆開青筋,抽走擋在純情面前的劇本。

  「一定有內賊,對,這是內賊所為!」純情急中生智,立即撇清關係,「我們劇組可能遭記者潛入,趁機偷拍我們的照片。〕

  「對,我也這麼覺得,現在我就出去看看誰是可疑的嫌犯。」純真急著脫身,忘了姊妹情深,自己避難去了。

  「這樣啊。」裴其濬閉眸調息,盡量克制住脾氣,不要造成太多傷亡。

  「我們一定要把那個害群之馬揪出來,不能再讓他做出這等吃裡扒外的事。」純真前腳溜走,純情也打算跟進傚尤,然而步伐尚未到達門口,已讓他揪回。

  「害群之馬不就在我手中嗎?人贓俱獲,你還想狡辯?」他粗魯地將她摔進沙發裡。

  純情癟著嘴巴、蹙著眉頭,揉著摔疼的屁屁,「不關我的事,真的是內賊所為嘛……」唉,連自己都認為理由薄弱,如何說服他相信?

  「不許癟嘴!」他冷肅地繃緊面容命令。

  「喔……」她萬般委屈地垂下眼眸。

  「不許裝可憐!」

  「好……」一把鼻涕一把淚,裝哭。

  「認不認罪?」雙手環胸,怒視著她。

  「冤枉啊,大人!」她則繼續強調自身的清白。

  裴其濬索性攤開純真扔在桌上的報紙,逐字念道:「根據秘密證人指出,裴其濬和郝純情交往已久,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好萊塢金童裴其濬自然也不例外,深深為王女明星郝純情的美麗風采所折服,片場裡對她噓寒問暖、呵護倍至……」

  本來純情決心以不變應萬變,告訴自己務必沉住氣,可一瞥見他盛怒的臉龐,瞬間臉色灰敗,十足喪氣地將頭埋入弓起的雙腿問,決定坦白,希冀他能從輕量刑。

  「不要念了!」雙手搗住耳朵,大叫,「那個秘密證人就是我,發照片的人也是我,散播新聞的人也是我,反正主嫌就是我啦……」

  「發了幾家報社?」

  「全部……」聖母瑪莉亞、耶穌、真神阿拉、觀世音菩薩、三太子……只要是誰顯靈救她一命,她往後會早晚三炷香,虔誠膜拜。

  「內地全部的報社?」

  「不……只。」她怯懦地不敢看他。

  「港台三地?」

  「再多一點……」完了,她彷彿聽到死神的腳步一步步逼近的聲音。

  「不要告訴我所有報社你全發了?!」裴其濬拚命忍住掐斷她脖子的衝動。

  「差不多……」

  「郝、純、情!」他狂吼,聲音裡的怒意絕對教人膽顫心驚。

  「有……」她哭腔哭調的作著最後掙扎。

  「我會讓你三天三夜走不出這個房間!」他撂下狠話。

  「妻不敦,夫之過」,這一回他不拿出男性本色,讓她見識一下誰才是當家的老大,她會永遠把他當成一隻病貓。

  「不要啊……」語音方落,立即感覺到五千噸的力道,頓時砸向她的屁股。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嗚……

  休息室傳出一陣女人的哀號聲,淒厲得教人毛骨悚然,悲愴得令人動容,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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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9 00:18:5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事情過後,郝純情羞憤欲絕,果然三天三夜不出房門,整個人裹在棉被裡,有關她的戲分幾乎完全停擺。

  這會兒她正咬著下唇,憤恨地瞪著坐在沙發上一派安然看報的肇事者。

  「嗚……」揉著屁股亂哭亂叫,意圖引起他的注意。

  其實他下手並不怎麼重,但一想到那天自己失去偶像形象,一世芳名毀在他的魔掌之下,她就沒有勇氣走出那扇門。

  「沒那麼痛,少裝苦肉計了。」裴其濬放下報紙,看穿她的詭計。

  「哼,不要理我!」純情捶著床墊,念及自己辛辛苦苦經營的完美形象就此粉碎……飲恨啊!

  「好啊!」站起身,欲往門外離去。

  一見苗頭不對,忙著轉頭大喊:「你真的不理我啊?」

  「你不是叫我不要理你嗎?」

  「你就那麼好騙啊!」

  「如果你想重振聲名,最好趕快離開那個讓人糜爛的床鋪,換衣服,化個妝,回到片場把戲拍完。」好心給她一個良心建議。

  「我早就聲名大噪了,全片場的人從導演、演員、攝影師、燈光師、場記、造型師、音控師……誰都聽到我哀號大哭的聲音了!人家可是一代五女明星耶,做出這麼糗的事,他們以後都不會崇拜、迷戀我了,嗚……」又是一陣哀歎。

  「一代玉女明星總也要吃飯、喝水、放屁吧?這是人類基本生理需求,他們才沒你那麼自戀、愚蠢。」裴其濬彎下身子揉亂那頭已很蓬鬆的長髮,她這副模樣真可愛。

  「哼!」純情別過頭,又把臉埋進被窩裡繼續自甘墮落。

  「你已經五天沒去片場了,進度落後一大截不說,屆時趕不及坎城影展前上映,少了穿禮服、走紅地毯的機會別怨我。」軟語哄勸。

  「你是怕進度落後會賠錢吧!」嗚咽的聲音由被窩裡飄出來。

  「隨你怎麼想,晚點我要去市區談些事情,你跟不跟?」

  「隨便兩句話就想哄我開心,哪有這麼簡單!」探出臉來呼吸新鮮空氣,順便結束醉生夢死的日子。「不過看在你誠意十足的份上,我就勉強答應吧!」

  呼!再不出門,她準會悶死在這個房間裡。

  裴其濬笑笑地在她頰畔印下一吻,「給你十分鐘換衣服,今天再休息一天,明天就要回片場拍戲,懂嗎?」

  「導演都不急了,你急什麼?」純情起身往他大腿一坐,惡作劇地玩起他已梳理好的頭髮。

  「你是跟歐陽領薪水,還是跟我拿片酬?」他捏著她微俏的鼻尖,反問。

  「我可是一代玉女明星,跟我談錢這種東西,太俗氣了,有損我的氣質。」輕咬他的喉結,雙手不規炬的爬進他的襯衫裡,搔癢。

  「嫌俗氣,那把百分之五的額外紅利……呵……還……給我……呵……」他天生伯癢,笑得翻滾在床上。

  「哈哈!我找到你的弱點了,這回你死定了,敢打我屁股……」純情露出女王般得意的笑容,換個姿勢騎上他的身體,努力朝他的「要害」攻去。

  「呵……」裴其濬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還不快求饒!」她露出邪惡的目光,嬌聲威嚇。

  正當兩人玩得不亦樂乎之際,轟的一聲,房門被人用力踹開,驚動了兩隻正在戲愛的鴛鴦,緊接著一片雪白的鹽巴兜頭灑下,令他們狼狽地遮來擋去。

  「大膽妖孽,還不快快束手就擒,非要本道人使出十成功力擊退你……」洪亮的男音一路從走廊刮進來。

  兩人呆愣地撥開覆在額前、髮際的粉末,瞪著房裡多出的那個女人,與身穿黃袍、頭戴道冠、手持桃花木劍的道士。

  「發生什麼事了?」純情拔高嗓音尖叫。

  「裴允澄?!」裴其濬錯愕地瞠大黑眸,指著眼前的女人大叫。

  「大哥,我就知道你在內地被狐狸精迷住了,特地從四川聘請茅山教第四十九代掌門人來替你驅凶避邪、除妖擋魔。」裴允澄一派正氣凜然,視線一瞬也不瞬地瞪著他身旁的女人。

  「狐狸精?」純情一臉茫然,目光打量眼前年約二十上下的女孩。

  「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裴其濬下床,抖落一身的鹽巴。

  「大哥最壞了,什麼事都不告訴人家,聿好我夠精明,一從報上得知你的消息,便連夜訂了機票趕來搭救你……」語帶驕傲地一一說明來意。

  裴其濬完全不理會裴允澄的聒噪,逕自幫床上的人兒整理衣衫,關切的詢問:「怎麼樣,鹽巴有沒有跑進眼睛裡?」

  「還好,我眨幾下眼、擠幾滴淚就沒事了。」純情低聲細問:「她就是秦棧風他們口中傳言的女煞星?」

  「家門不幸。」他的回答是重重地歎了口氣。

  兩人親暱、視她如無物的舉動,惹火了裴允澄。她重重地跺腳,大發嬌嗔,「大膽狐狸精,今天不讓你現出原形,我就不姓裴!〕   

  看向身後的男人,「張道長,一切就拜託您了。〕

  「沒問題,我入行三十餘載,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豈會怕了這隻小妖。」張道長有模有樣地擺好架式,眼神凶煞得宛如緝鬼大師鍾馗。

  「這裡沒有狐狸精吧?」純情有點無法進入狀況,大家不是說裴家小妹有戀兄情結嗎?可這副樣子應該是精神錯亂、走火人魔吧!   

  「就是你——狐狸精!」裴允澄一臉嫌惡,牙縫問進出幾個字。

  純情不服氣的跳下床,信步定至她面前,不爽的說:「裴小姐,我明明就是—代玉女明星,何時淪為狐類了?」

  「狐狸精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是狐類,你騙得了大哥,逃不過張道長的法眼。」裴允澄迎視她靈動逼人的臉龐,自信競顯得有幾分薄弱。

  「而你這個跑龍套的,是不是跑錯場了?」純情故意挺起上半身,露出完美的曲線,「我們現在拍的是梁山伯和祝英台,可不是狐仙裡的小翠和阿繡,下回有這戲碼再請你們來。」

  「大、大膽妖孽,死到臨頭還嘴硬!」張道長氣得吹鬍子瞪眼睛,囂張的氣焰對上純情的美貌,硬是矮上一截。

  「你鬧夠了沒?」裴其濬不高興地斥責妹妹偏差的行為。

  因為年幼失母,所以他兄代母職加倍疼寵她,沒想到卻造成她日後人格嚴重偏差,彷似得了妄想症,總認為每個與他接近的人,目的都為了奪走愛她的他。

  「大哥,你怎麼能說我是在鬧呢?人家是為你著想耶,看你被這個狐狸精迷得精神渙散、兩眼呆滯、氣虛體弱……我再不救你,咱們兄妹倆就要天人永隔了!」允澄迷戀的目光流連裴其濬英挺的體魄,久久不栘。

  「你再肆無忌憚地撒野下去,我真的要生氣了!」        

  允澄小臉皺成一團,負氣的埋怨:「你以前都不會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的,現在……你居然要生氣……」

  純情憎惡的栘開目光。沒想到居然會有女人哭得那麼難看、噁心,硬是糟蹋了一張漂亮的皮相。

  唉,沒娘的孩子真可憐!她在心裡致上三分同情之意。一時間,竟忘了自己也是個沒娘的孩子。

  「好啦,你不要哭。」他沒好氣的哄道。她的眼淚又令他想起死去的母親,心生憐惜。

  「大哥不生氣,澄兒就不哭。」抓起衣角擤鼻涕,毫無氣質。

  這誇張的舉動令純情疙瘩直豎。

  「你不胡鬧!我就不生氣。」裴其濬說出他的附帶條件。

  「人家才沒有胡鬧!我在美國一得知你被狐狸精纏上的消息後,趕緊拜託朋友幫我打聽法力高深的老師;這位張道長經驗豐富,聽我描述狀況之後,立刻替你畫了這三道驅妖符……」說著,從背包裡小心翼翼的取出三張黃色長條紙張。

  「你一張貼房門,一張貼床頭,一張就收到皮夾裡,保證妖精不近身。」

  被點著名字、身著黃袍的男人,一派專業地自袍裡掏出一面八卦鏡,語重心長說道:「裴先生,這裡煞氣很重,若要除妖必須連續擺壇作法七七四十九天,我再開三道符令,你早晚燒了它服下。」

  張道長煞有其事地掏出幾張符令,沾上舌尖的唾液將符紙貼上桃木劍,然後唸唸有詞的舞起劍來。

  如五雷轟頂般,眼睜睜納入這一幕的裴其濬,呆愕得無法動彈。

  天要亡他嗎?暍符水就算了,連帶的也要一併將這個茅山道士的口水吃下肚子裡去?!

  純情閒適地坐在床沿,一邊吃著零嘴,一邊看戲。

  「你還有心情吃東西?!」裴其濬氣她不懂體恤他的心情,難道她沒看見他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嗎?竟然一副置身事外的神態!

  「你不覺得張道長的演技不錯、架式十足?下回我們如果拍畫魂、狐仙之類的電影,可以找他來演。」她嗑著瓜子,有條有理的剖析。

  裴其濬依稀能夠感覺近來全身細胞死了幾千幾百個,始作俑者當然就是他們這一群人——除了那些第三者,害他最慘的無非就是教他又愛又恨的郝純情!

  憤恨地拿起手機,走到窗前與遠在美國的那位失職的父親取得聯繫。

  「老爸,澄兒蹺家跑來大陸,你知不知道?」裴其濬劈頭就是抱怨。

  「我知道啊,幾天前她留書出走,學校的課也嚷著不上。你也知道澄兒的個性,我實在攔不住她。」裴父語調輕快得像只飛出牢籠的小鳥,「既然她找到你那邊去,你這位大哥就多關照一下妹妹羅!」

  「我覺得你壓根就不希望她住在家裡。」清朗的盾峰越擰越緊。

  「知父莫若子!沒錯,兒子,老爸偶爾也想追求一下聿福,你知道你媽死了十幾年了,這幾年我一直『守身如玉』,難得你妹妹不在,我當然得趕緊捉住青春的尾巴,好好去享受遲來的『性福』。」

  裴父越說越興奮,開發第二春的計畫與實際執行的成果,讓他日笑暝也笑。

  幾家歡樂幾家愁,那廂父親大人愉快與未來繼母培養感情,而他這個兒子卻身陷災難裡,無人同情!

  「老爸,臨老入花叢,當心樂極生悲!」裴其濬咬牙切齒地提出忠告。

  「兒子,我的身體你就不用操心了:倒是你,好好照顧澄兒羅,委屈你了。」裴父恨不得早點掛電話,重回溫柔鄉。

  既然知道委屈,還將她塞給他,沒聽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句話嗎?

  「澄兒請了一個道士來作法,說要驅妖除魔,再讓她鬧下去,電影遲早停拍,我的公司一定賠錢!」悶吼一聲,恨得牙癢癢。

  「那些錢我還賠得起,妹妹只有一個,你就盡可能成全她吧!」

  「這種事哪能隨便成全!」裴其濬對著電話大吼。

  「所以我才說委屈你了。有空替我向你女朋友要幾張簽名照,老爸很喜歡看她演戲。好了,我要掛電話了。」裴父一副風流無罪、享樂有理的態度,匆匆收線。

  裴其濬垮著一張臉,瞪著在房內忙著唸咒作法的兩人,還有那個事不關己的該死女人!

 


  裴其濬受到摧殘的第八天——

  裴允澄找來的道士天天對他作法,短短的七天度日如年,將他搞得精神分裂;最慘的是,離既定的七七四十九天還有一段漫長的日子!

  為了避免他們瘋狂的舉止影響電影拍攝進度,他刻意將他們與劇組的人員隔開;至於他的親密愛人——

  別說了!人家開開心心地拎著化妝箱拍戲去,對他的死活完全置之不理。

  經過七天的煎熬,他終於受不了而躲到歐陽驥的房間,只見他們一票人正優閒地玩著撲克牌。

  「老大,你的符水暍了沒?味道怎樣?」秦棧風不怕死的調侃。

  「就算沒有江湖道義,也要顧及勞資關係,好歹分擔一下我的痛苦吧?」裴其濬七零八落的蓬鬆亂髮活像十幾年沒梳過,任由湛青色的鬍渣爬滿整個下巴,疲憊的雙眼更是佈滿血絲,落魄的樣子簡直與難民營逃出的難民無異。

  「你還好吧?」純情擱下手中熱騰騰的伯爵奶茶,他的樣子駭著她了。

  「不好!」他就要崩潰了!

  她心疼地耙耙那頭糾結的亂髮,柔聲問道:「你該不會七天七夜沒睡了吧?」

  「對!」把頭枕在她的大腿上,當眾表演親密動作,不顧別人可能會有的抗議,「我怕澄兒趁我睡著時灌我符水,所以不敢闔眼。」

  純真見他這副模樣,忍不住落並下石,一報上回啃報紙的舊仇,「裴老大,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殺人的銳芒立時自裴其濬血紅的雙眼進出,純真嚇得趕緊閉上嘴巴,免遭不測。

  「你就把那丫頭攆回去就好了,幹嘛這樣寵著她?」純情十分不解,「瞧瞧你們把她寵成什麼德性?有戀兄情結就算了,連戀父情結都有!」無奈地兩手一攤,「搞得你不能交女朋友、你爸不能娶老婆,一家子的幸福全毀在那個魔女手中。」

  「最重要的是她還走火入魔,找個爛道士來污辱我們一代玉女明星,太過分了!」歐陽驥與她同一個鼻孔出氣。他個人也是受害者之一,裴允澄來了之後,將大夥兒的生活搞得雞犬不寧。

  「幸好我胸襟開闊,不與她計較太多。」純情不忘稱讚自己。

  「如果不是你大發新聞稿,也不會惹出這些麻煩,更不會讓她知道我們在這裡拍戲!」裴其濬赫然驚覺,原來罪魁禍首一直在他身邊!

  「自己家門不幸出了那種心理不健全的怪胎,怎能怪我?」撇撇嘴,連忙撇清責任。

  「當然要怪你!」眾人異口同聲,將炮口直指向她。

  「我?』純情不由得後退三步,敵不過眾人的審視,理不直氣不壯的回嘴:「就算我要負億萬分之一的責任好了;但她心理不健全、身心發展受限,應該去找心理醫生,接受開導啟發,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一代玉女明星,根本幫不了什麼忙。」

  「嗯,好像有道理。」眾人點點頭,唯獨裴其濬沒附議。

  「裴老大,你就拿出大男人的氣概嘛,用先前你罵大姊的那副凶狠去罵醒她不就得了?這事簡單,沒你想得那麼複雜啦!」純真提出她棒透了的想法。

  「不行啦!她一覺得委屈又要上演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鬧得大家更是身心俱疲。」秦棧風說出前例。

  「這麼說來,她根本就是利用你的憐憫心來勒索親情。」純情擰眉,無法置信天底下居然會有這樣的女人。

  「對啊!」純真接收大姊丟過來的眼色,忙著搭腔,「明天一早還要拍戲,大姊要不要先去休息?熬夜可是女人肌膚的大敵喔!〕      

  眼見情勢不妙,兩人立即決定甩開燙手山芋,落跑去也。

  「唉!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歐陽驥好不同情裴其濬的遭遇。

  「老大,你真的得想想法子,要不下回被抓去作法以酬謝眾神、焚香祝禱的就輪到我們了,然後大家會以為這問飯店鬧鬼了!」秦棧風頭皮發麻地瞪著裴允澄送來的那疊保命符咒,大歎嗚呼哀哉。

  「你們以為我不想攆她回去嗎?但我媽臨終前干叮嚀萬交代我得好好照顧她,不能有所閃失……面對這種事,你們要我怎麼辦?」從皮包裡掏出一張泛黃的全家福,愛情、親情難兩全啊!

  「你這幾年受瘋丫頭的荼毒也夠了吧,何必再把全部的責任往身上攬?」秦棧風不明白鑽牛角尖對他有何好處?

  「當年要沒有我媽的善心,就不會有今天的我。」談及母親,裴其濬疲憊的臉龐難得露出一抹溫柔色彩。

  「不過,你跟裴家的關係也該結清了吧?還是你打算就這樣糾纏一輩子?」秦棧風忍不住想發飄。全劇組因為小惡魔的攪和陷入一團混亂,偏偏他還在那邊高喊親情萬歲!

  「我們是一家人。」裴其濬淡淡接腔,語氣裡漫著不容質疑的堅定。

  「哼!」秦棧風氣悶,不解自己好端端地幹嘛捲入人家的家務事裡?依他看,裴家那本爛帳就算找青天大老爺來,也難以釐清。

  「現在不是嘔氣的時候,我們不能消極的奢望裴允澄自己離開,必須爭取時效趕快把戲拍完,當初向大陸官方申請借棚的日子已經快到期了,延長租借的手續通常都很麻煩。」歐陽翻開隨身攜帶的筆記,指出劇組遇到的一大隱憂。

  裴其濬煩躁地將臉埋人掌心,陷入沉思。

  「反正那瘋丫頭的最終目的就是趕走你身邊的女人,現下只要想個辦法證明你和偶像的關係僅是『真戲假作』,這樣她應該就會死心離開了。」秦棧風懶懶的作出結論。

  歐陽驥腦袋同時靈光一現,擊掌叫道:「還記得我們在酒吧談的那一千萬賭約嗎?」

  「一千萬賭我能不能追到純情?」若不是他提起,裴其濬早忘了這回事。

  如今回想,口頭的賭約不過讓他產生接近純情的勇氣罷了,逐日遽增的真情真愛,才是維繫感情的重要因子。

  歐陽驥慶幸他還記得這件事,「沒錯。」倒不是清算舊帳,只是突然有感而發,這或許可以幫忙解決眼前棘手的困境。

  「我不能拿純情的自尊開玩笑,現在的情況夠亂了,最好避免再製造另一波麻煩將她牽扯進來。」

  「我相信偶像一定能夠體諒你的難處,也會願意幫忙到底:偶爾犧牲一下,對她來說不算什麼。」秦棧風打包票保證,似乎對純情的底細摸得十分透徹,也不管人家就在現場的男朋友,聽了這話作何感想。

  「我同意棧風的說法,只要你願意去跟小惡魔解釋,報上的紼聞只是我們之間的賭約罷了,我想她應該可以放心的回家了。」

  「給我點時間考慮。」裴其濬沒作出正面回應,也未激烈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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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9 00:19:1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因為張道長連番作法,裴其濬受到眾人的隔離,再加上下榻的飯店房間四周被貼滿黃褐色的符咒,導致原本住在他隔壁的工作人員紛紛要求換房。

  然後,那個令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張道長,變本加厲地以令人措手不及的速度,悄悄將施法範圍擴大,波及一直安然度日的郝純情。

  在她時常出入的場所、走過的地方,不但撒鹽巴,還噴符水,終於,純情受不了了,趕緊向裴其濬求救,且討好的帶來一鍋熱騰騰、香噴噴的雞湯。

  「哎唷!不是有人躲我躲得像SARS病毒嗎?怎麼今兒個自願身陷疫區裡?」裴其濬涼涼的挖苦。

  沒心沒肺的女人,眼見愛人身陷困境,一點感同身受的痛苦也沒有,每天繼續過著享樂的快活日子,教人氣得焚紅雙眼!

  「那心、肝、脾、肺、腎樣樣缺、沒血沒淚的傢伙是誰啊?我應該不認識吧?」純情漾起一抹甜美的微笑,努力裝無知。

  「哼!」他賭氣似的別過臉,拒絕讓她諂媚的笑容瓦解他的作戰意識。

  「來嘛!我帶雞湯給你補補身子喔!這可是我親手下廚做的呢!」

  「真是你親手做的?」裴其濬揚眉,小心翼翼的確認。

  「對啊!」純情立刻端出一副好太太的賢慧表情,缺乏戒心。

  「不要。」他不給面子的拒絕,「雖然澄兒的折磨很恐怖,但我還想活久—點,不想被你的手藝毒死。」就是她洗手做羹湯,才讓那鍋雞湯外圍宛如漫著一股毒氣,教人不敢靠近,遑論是嘗上那麼一小口。

  偷偷咬牙,「可是看你瘦成這樣,我好心疼。」忍,即使已經氣得半死,她仍得忍耐,誰要自己有求於人。

  「騙人。」裴其濬含怨控訴,沒發現自己不依的口吻溫柔得似撒嬌。

  純情趕忙栘到他身邊,「你生氣啦?不要啦,人家是以大局為重,才會逼不得已大義滅親地與你刻意疏離,你就不知道我在片場多麼想念你……」頓了頓,「不信你去問秦棧風和歐陽驥,我是真的很想你的!」揪出兩位證人強調自己的真心真意。

  「哼!」說到那兩株牆頭草,不免怒氣叢生!純情一示好,哪怕要他們放棄美國公民的身份,投入伊拉克的懷抱,他們也肯幹。

  「你不要這樣嘛……」她賴在他的懷裡撒嬌,卯起來示好。

  裴其濬冷然與她拉開一段距離,免得心一混沌又掉人她的溫柔鄉,讓美人計得逞。

  「你想我?不會吧,你在片場過著眾星拱月的精采日子,哪還會記得活在悲慘世界的我?」

  「才不是!」純情誇張地蹙起眉頭,痛苦萬分地撫著胸口,「不是這樣的,你的苦痛我絕對心有慼慼焉……」張道長的魔爪已經觸及她的生活了,無時無刻拿著桃木劍「搖旗吶喊」,吵得她夜不成眠。

  「那很好啊,夫妻本是同林鳥嘛!」

  「可是我被張道長吵得不能睡覺,已經有黑眼圈了。」她賣起可憐,姣好的面容下確實浮現兩團似熊貓的黑色素。

  「我也有啊,我還長了鬍渣。」蹺起二郎腿,指著自己的唇周。

  「是你懶得刮吧?」純情的臉上佈滿黑線。

  裴其濬懶得理她,存心給她懲罰,讓她急得跳腳。

  眼見柔情攻勢無效,純情換要無賴,輕嚷叫鬧,「我不管啦,反正你不能再放任你妹妹和張道長繼續裝瘋賣傻了!你知道嗎?他們天天在我房門口搖鈐、唸經,我根本不能睡覺,而我一失眠就會情緒不好,情緒低落皮膚狀況就差,皮膚一差看起來就丑,人醜當然影響票房,電影沒有票房你的損失一定慘重……」

  「停!快停下來!」裴其濬大呼受不了。天啊,女人長舌已夠可怕了,若再加上伶牙俐齒,真教人不敢恭維!

  「好,我可以閉嘴,不過你得快將令妹趕走,買張機票送她,非洲、埃及、克羅埃西亞、大洋洲……哪個國家都好,能多遠就送多遠,求求你啦!」她雙手合十,委屈拜託。

  她的美麗再也承受不了裴允澄的摧殘與張道長的折磨,等到他們甘心收手了,就算拿SK—Ⅱ當水喝都救不回她的風采。

  「請神容易送神難,也不知道是哪個笨蛋把她引來的。」裴其濬恨恨地瞪她,大翻舊帳。

  「我承認這事是我個人策略的失誤,但誰敦你家門不幸出了這樣怪裡怪氣的妹妹,而你競還罪該萬死一直包庇、容忍,影響眾人生活作息與拍攝進度,總而書之,錯最多的人是你!」純情成功地將過錯盡數歸咎至他身上,無辜受害者如今搖身一變成了干古罪人。

  「我……」她指證歷歷的說詞竟敦裴其濬百口莫辯。

  「多說無益,反正你趕快把她送走就是了!〕

  「我也有我的為難之處。」

  純情一臉質疑,反倒懷疑他是個被虐狂,「你有什麼好為難的?到底你是愛我,還是愛她?」

  「她?」他愣了三分之一秒,才領悟出來原來那個她指的是裴允澄,「我愛的當然是你羅,」環著她的肩,給她信心。

  「騙人,你居然還考慮半秒!」她理不直、氣很壯的數落,雙手環胸,「反正一山不能容二虎,你要盡快把小惡魔送回去,要不然戲拍不完你自己負責。」

  他何嘗不想,「澄兒很棘手……」

  「從我一進門你就說事情很困難、很棘手,什麼她很可憐,到底還有什麼推諉之詞,你乾脆一併說出來好了!」她開始不耐煩。

  「辦法我們的確想過,但很難兩全其美,總會顧此失彼……」裴其濬細究怒氣高張的臉龐,緩慢的試探,「如果我們想出的辦法會讓你受百分之零點零零一的委屈,你也願意配合嗎?」

  「是肉體、心靈、自尊、金錢、聲譽,哪一層面的傷害?」純情問得可仔細了,就怕張道長的收心符真的有效,讓他與親愛的妹妹幹起狼狽為奸的勾當傷害自己。

  「都不是。」都說是委屈了,當然構不成傷害。

  「好吧!我就犧牲個人利益來顧全大局,給你幾天時問,你盡快把這件事辦妥喔!」為了贏回先前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的快活,受點委屈算什麼?

  「我會的,只是這段時間真的要委屈你了。」裴其濬安撫說道,心底漫過一絲詭異的不安。

  「你到底要用什麼辦法趕走她?」雖然她做事向來只問結果,不管過程,但他的態度讓她不由得心生好奇。

  「秘密。」裴其濬絕口不提。將之列為高度機密,實因事前暴露事情真相只怕引起不必要的軒然大波。

  「好嘛,你辦事我放心。」笑了笑,順便轉移話題,「看看你,幾天都沒睡好,好可憐喔,我惜惜……」捧著他憔悴不已的臉,十分心疼,眼下卻是蘊滿逗弄的促狹。

  「你才知道。」

  「不要生氣了嘛。」

  裴其濬輕啄朱唇,雙手十分自動地溜進她的襯衫裡,「我想要你……〕低沉的嗓音洩露深沉的慾望。

  「可是明天一早還要拍戲……」當大掌罩住柔軟的胸脯,純情發覺自己的步調亂了,明明是她想作弄他,怎麼主導權一下於換去他手裡?

  「沒關係,我叫劇組發晚一點的通告。」這時候,他發現老闆的職權蠻好用的。

  「隨便……」意亂情迷的陷入熱吻,他說什麼都好。

  正當唇與唇、舌與舌短兵相接時,純情驀地瞥見牆上貼滿的黃褐色符咒,刺耳的唸經聲浪此時更從窗戶刮進來,滿腔熱情驟然冷卻。

  「我要回去——」推拒他的重量,手忙腳亂地扣起被解開的鈕扣。

  裴其濬茫惑不已,「怎麼了?」

  「你的房間不只有符咒,還有唸經聲,我會崩潰,你自己解決吧!」她攏攏髮絲,準備走人。

  「眼一閉,忍一忍就過去了。」裴其濬忙著勸說,佯裝自己沒聽到張道長;「普渡眾生」的吵雜,「要不然我把窗戶關起來,這樣可以嗎?」

  「不行!」她斷然拒絕,「一想到他們就在外面,我會不能專心……你也早一點休息,不要胡思亂想。」

  「你這樣叫我怎不胡思亂想?」指著自己撐帳篷的褲襠,低聲怒吼。

  「愛莫能助。」趁著他還來不及發威,純情溜之大吉。

 


  暈黃的燈光,裴允澄的房間虛掩,映出一對相擁的人影。

  小惡魔和張道長?純情錯愕地瞠大黑眸,道德良知與好奇在腦中展開一場天人交戰。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句成語對嗎?總之,她決定犯規一次。

  原本她是窩在房間大床發呆,反省自己見死不救的行為,想了想,越想越不對,她似乎真的不該將愛人同志扔在二芳孤軍迎戰小惡魔的摧殘,雖然她對介入別人家務事非常沒興趣,不過以她和裴其濬之間的感情以及未來的發展,不至於還是外人吧,於是,她來了。

  她抱持著長嫂如母的胸襟來了,打算對她動之以情、說之以理,將她偏差的行為導回正軌,順便贏得小惡魔對她的崇敬。

  「大哥,你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嗎?」裴允澄難掩興奮,不斷重複,「你真的沒對那隻狐狸精用感情,一切只是和歐陽他們的賭約?」

  大哥?純情一下子不能消化裴允澄的稱呼,一個壞念頭沒有預警倏地沖上心頭。

  接著,逸出房門的那縷男音,正式將她僅存的一絲希望擊碎。

  她的猜測果然是真的!

  「大哥何時騙過你,不信你看看這是什麼?」裴其濬拿出預先準備好的支票遞給她。

  「一千萬?!那隻狐狸精居然值這個價碼?」裴允澄目露憎恨,鄙夷的說。

  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那個女人絲毫沒有特別之處,不過氣質比一般女人好一點、臉蛋比其他女人漂亮一點、身材比眾家女星勻稱一點、演技再比資深演員精湛一點……這樣的女人就能贏得眾人歡心嗎?

  「現在你相信我的話了吧?」如果可以,裴其濬真的不願這麼做,即使只是作假演戲騙人,他亦不想否認心裡對純情早巳無法抹滅的感情。

  「信啊!」她環住他的腰,仰起小臉,「只要大哥說的我全都信,這輩子我最愛的人就是大哥了!」

  「我也最喜歡澄兒了。」撫著那頭柔順的短髮,心裡歎氣,這丫頭究竟何時才會長大?

  逆著光,純情看不明白兩人的表情,對話卻是聽得一清二楚。

  「有多喜歡?比起那隻狐狸精呢?」

  「我從來沒有喜歡過她,和她只是玩玩。」他閉著雙眼說道。

  「真的?」眨眨雙眼,得意不已。

  「她對我而言僅止於一場遊戲,曲終人散我自然會和她分開。」為了說服多疑的她,他一再警告自己不要多想,真誠的表情方能卸除她的戒備。

  平地一聲雷,純情震愕當場,恍惚的腦袋令她分析不了那段話裡的真實性。

  什麼賭約?

  她只是他的遊戲?

  裴允澄抬起埋在他胸前的臉蛋,無意間瞥見半掩的房門飄著一截雪白的裙角。

  「你說過等我長大娶我,不是騙澄兒的,對不對?」眼底閃過一絲護意,快得令人來不及捕捉。

  「當然不是,難不成你要我把心掏出來給你看嗎?」裴其濬昧著良心,賣力演出,博取她的信任。

  「不用啦,我相信大哥,可是還要等多久你才願意娶人家?」她不死心的追問。

  多久?裴其濬頭痛了,不過戲言一句,她跟他確認日期,不是難倒他了嗎?

  「你每次都說要娶澄兒,到底是什麼時候?」她撒潑地跺腳,抗議不依。

  「等到我覺得你已經變成一個成熟的大人,不再孩子氣,不會無理取鬧,更不會帶道上來鬧場,我就娶你。」他對自己急中生智感到佩服。

  「這簡單嘛,為了大哥我一定做到!」她親暱地勾住他的頸項,「大哥,親我!」表情純真如天使,視線越過他的肩頭,分明在向門外的女人挑釁,吶喊著自己的勝利。

  裴其濬沒想太多,一如以往敷衍地親了她的額頭一記。

  「大哥,這張支票可以送我嗎?」

  「呃……」愣了愣,面有難色。

  這張支票是歐陽驥與秦棧風聯合開的芭樂票,她不會真要拿去兌現吧?

  門外的人兒輕顫身軀,混沌的腦袋突然失去了思考判斷能力。

  裴其濬溫情的舉止、裴允澄輕浪的行為,不該是一對正常兄妹的表現,是她太多疑,抑或他們的關係本就不尋常?

  發脹的腦子吸收不了眼前的一切,裴允澄像個熱戀女人般小鳥依人地偎在他懷裡的畫面,令她?心想吐。

  她急欲逃離這個令人措手不及的傷害,不料卻撞倒了走廊的花盆,引起房內男女的注意。

  「可能是張道長,我這就請他滾回四川去!」裴允澄大揚勝利旗幟,昂首闊步走出去,然後不慌不忙的關起房門,隔出兩個世界。

  「我知道是你,不用躲了。」她在走廊轉角處逮到臉色發白的純情。

  「誰在躲了?」純情挺直背脊,佯裝若無其事。她不會那麼容易被擊倒的,水遠不會!

  「剛才是你在門外偷聽我和大哥的談話吧?那你應該知道,大哥只是玩玩你,你不過是他的一顆棋子,用來炒新聞的。」裴允澄字字犀利的諷刺。

  純情輕哼一聲,「就算我是用來炒新聞的,那又怎樣?總比你這個變態、亂倫的傢伙好,你以為裴其濬真的會娶你嗎?他只是在哄你開心!」

  努力維持自尊,捍衛著自信,她必須這麼說、如此安慰自己,才不至於在外人面前崩潰。

  「他為何不娶我?」

  「他怎可能娶你?你瘋啦!你們是兄妹,兄妹不能結婚,那是亂倫,你懂嗎?」她輕笑,但心亂如麻,懷疑不是她瘋了,瘋的人是自己。

  「你錯了,我們並沒有血緣關係。」輕笑的人換成了裴允澄,她釋出了最後一張王牌。

  「什麼?!」純情驚震,笑容凍結嘴角。

  「我和大哥不是親兄妹,他是我媽媽領養來的養子,我們完全沒有血緣關係,這麼說你聽懂了嗎?」

  純情迭步後退,瞠直的兩眼漸漸沒有焦距。裴其濬從來沒提過這件事……

  裴允澄輕揚下顎,輕蔑地斜睇她的反應。

  「就算這是事實好了,他還是不會娶你……」維持著殘敗的尊嚴,努力不去相信兩人真有?昧關係。

  「你就等著瞧!如果怕痛苦,就繼續活在自欺欺人的謊言裡好了!」裴允澄笑得好不得意,「活在謊言裡會比較舒服一點。」

  是誰在說謊?裴允澄還是裴其濬?或者如同他們所言,根本只是遊戲一場?

  純情痛苦的掄拳,指甲陷入了掌心,分不清現實與謊言。

  或許愛得太深,教她失去了該有的冷靜,一寸寸跌入裴允澄編派的謊言裡而不自知……

  「大家全都騙你,跟你演戲、哄你開心,而這所有的一切只為了演一場精采絕倫的好戲給觀眾和記者們看,讓他們願意花錢買票進戲院。」裴允澄加足火力,續道:「他們踩著你的背脊往上爬,歐陽驥這樣,秦棧風也是一樣。」

  「你說謊!」

  「你大可繼續扮可憐,等大哥回心轉意啊!」裴允澄開心地扭身離開,突地又回頭扔下一句話——

  「對了,大哥還說演藝圈這些急欲成名的女人最容易上當、也最好哄,沒事送送東西討個歡心,就主動投懷送抱,愛得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羅!」

  純情氣結,「總比你暗戀自己大哥,阻斷大家的聿福好吧?兄長一有情人就裝瘋賣傻,一會捉鬼、一會除魔,鬧給誰看?」純情不肯示弱的反唇相稽。

  裴允澄惱羞成怒,「是大哥要我演戲給你看,教你知難而退,誰知道你臉皮這麼厚,我們都唱這麼久的戲了,你還搞不清楚狀況!」

  「他不是那種人。」無奈,她對他的信任早已動搖,這話只是說來安慰自己。

  「是嗎?不然你以為我胡鬧那麼久,他為什麼完全沒生氣的徵兆?就算他是我的大哥,也不可能縱容妹妹無法無天至此吧?用點腦子吧!」鄙夷地伸出食指敲敲額頭,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人。

  純情動不了,她的話聽入耳裡,疼進心底。

  她說的一點都沒錯,即使是親兄妹,也不會包容這般胡鬧的行徑,甚至成為大家的笑話……所以,這些全是為了演戲給她看嗎?要的是她的身子,還是感情?

  她被他耍了嗎?

  還是被一群人給耍了?

 


  晨光射進古老的建築,遠方的雞鳴打破寧靜,昨夜回到房間後的純情一夜無眠。

  她沒有像瘋婆子般去找每個人理論、求證,寧可在心裡說服自己相信裴其濬的甜言蜜語是真的,相信她與秦棧風等人一起培養出的革命情感不是假的。

  即使精神狀況不佳,但當純真一敲門,她還是起床盥洗,準備一早的通告。

  一踏出飯店後門,刺眼的鎂光燈接二連三亮起,大批媒體記者像潮水般靠近,將來不及反應的她簇擁至人群裡,數十支麥克風圍在面前。

  「郝小姐,請問你對賭約的事知不知道?」

  「傳言你只是裴其濬的一顆棋子,是否屬實?」

  「你對於一千萬的價碼滿不滿意?有沒有考慮給賭輸這局的歐陽驥、秦棧風等人分紅?」

  「純真,這是怎麼回事?」純情努力在人群中搜尋純真身影,然而過多的記者、攝影機,將兩人越隔越遠。

  「郝小姐,麻煩你回答我的問題——對於接二連三卷入桃色風暴,會不會影響你復出的決心?」

  明白這一刻沒有人能夠幫她,純情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什麼桃色風暴?」她沉著以對。

  一名熱心的記者遞上一疊報刊,斗大的字眼瞬間粉碎了她對裴其濬的信任,瓦解了她最真摯的感情——

  「裴其濬一千萬力賭郝純情芳心」、「美人難過英雄關,郝純情淪為玩物」……來不及細看報上的內容,眼睛只看到他們親密的合照被記者刻意割成兩半,另有二張秦棧風和歐陽驥簽名的千萬元支票。

  僵愕灰敗的表情忘了掩飾,一架架攝影機連續捕捉,一絲遁逃的機會也沒有。

  「對不起,這個問題我不想回答,讓我過去。」抓起遮陽的薄外套擋住自己的臉,努力掙脫人群。

  所幸片場的工作人員就等在前頭,合力保護她安全上車。

  上了車,純情不發一語,內心的脆弱赤裸裸地被人攤在陽光下,將要成為眾人茶餘飯後的新話題。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傳媒的力量曾經使她成為紅遍亞洲的一代玉女明星,或許也將讓她變成天底下最可悲的一大笑話!

  純真坐在她的身側,好擔心,「大姊,我跟歐陽說一聲,你身體不舒服,今天請假休息好了。」她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心裡卻很明白,只要傷害大姊的人,都有錯。

  從小到大,不曾看過這樣的她:心碎落寞的神情,彷彿再也沒有未來。

  「不用了。」一抬首,看見後視鏡裡幾位不甘心的記者、攝影師,開車尾隨而來。

  她想逃,逃到沒有人認識的地方,一個人安靜地舔舐傷口……但她能逃到哪去?

  四周全是虎視眈眈的人,他們都想看她的笑話。

  呵!純情仰頭輕笑,天地之大居然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大姊,你怎麼了?」純真被她突來的笑聲駭著。

  「沒事。」淡漠的別開臉。

  待車子開進片場,裴其濬立即迎上前來。

  「我有話跟你說。」

  純情甩開他的圈握,「但我沒有什麼話要跟你說。〕

  她已嘗到天真愚蠢的報應,不能再失去最後一絲尊嚴,讓眾人看盡她的笑話。

  「不要選在這時候和我鬧脾氣,我們之間有太多誤會必須釐清。」裴其濬煩悶的歎口氣,一夜之間,他竟從不近女色的新好男人變成始亂終棄的情場浪子。

  「裴大製作,是你誤會我們之間的關係,如果你對我的表演方式有問題,麻煩你去找導演溝通。」語氣淡漠,表情像凍上一層冰霜。

  「我不許你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竭力壓下拚命往上冒升的怒意,雙手握住纖細的臂膀喊道。

  「那你希望我用什麼語氣跟你說話?」純情利眼審視他的面容,自嘲:「以一個被你玩弄於股掌間的玩物,或是連大腦都沒有的花瓶女星的形象?〕

  「事情尚未明朗,你更是什麼內幕也不瞭解,不要挑戰我的耐心!」該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顧全了允澄的私心,卻徹底傷了她的真心。

  「請你也不要在遊戲結束後,還妄想再把我當白癡要。」揪心的痛楚在心裡蔓延,她必須努力凝聚更多的抗戰意識,才不至於讓自己輸得難看。

  裴其濬臉色晦澀得猶如剛從地獄回來,不顧眾人側目,硬是將她攔身抱起,走人休息室。

  「放開我!你幹什麼?」純情狼狽地跌人他的懷裡,掄拳掙扎。

  「我們需要談一談。」將她扔進沙發裡,重重地甩上門,再落鎖。

  「我說了,沒什麼好談的!」心底的委屈像是吞了一塊沉重的鉛,痛楚難言。

  「沒有什麼賭約,那不過是我們一時的戲言,還有那二張支票,所有的一切全是為了讓允澄離開所設下的幌子,但我們萬萬沒想到她會向報社發佈消息……」心裡一著急著解釋,說起話來頓頓停停,毫不順暢。

  他萬般無奈地凝視她的臉,希望取得她的諒解。

  純情不置可否,自我解嘲說道:「不錯啊,這件事爆發的正足時候,正好給我一個揚名立萬的機會,不用發新聞稿、不用討好記者,就有那麼多人搶著報導我的新聞,我開心都來不及了!〕

  一抹黯淡的慘笑在唇畔化下開。這是自食惡果吧?以為贏得全世界,其實輸得徹底,連帶一顆心也賠了進去。

  「不准你再這樣說,我發誓真的不是有意讓允澄傷害你,如果我知道她會這麼做,一定事前阻止。〕

  「我不怕傷心,就怕別人欺騙我。」委屈的淚水關始在眼角累積。

  她能不能收回那份對他完全信賴、完全投入的情感……原來一度以為能夠緊緊依靠的踏實感全是謊言……

  他們讓她痛不欲生!

  「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裴其濬那雙黑眸直勾勾地瞅著她,彷彿要看穿她的內心。

  「你證明給我看,證明你是真心的啊!〕純情激動的低吼。

  「你要我怎麼證明?掏出我的心嗎?』他撕開襯衫,露出精壯的胸膛。

  她則是一臉慘澹地望著他,眼淚就在此時滑落。好諷刺,不是嗎?相同的承諾他竟用在不同的女人身上。

  陡地拉起冰冷小手貼上自己溫厚的胸膛,「你掏出來啊!掏出來啊!」

  彷遭毒蠍蝥傷,純情迅速地抽回手掌。他眼底深處的澎湃讓人繃緊了神經,更加難受。

  「回答我啊!」裴其濬雙手貼著牆面,圍堵她能逃離的所有方向,「看著我的眼睛,我要你回答我的問題。」

  當她難堪的抬首,他二話不說立即俯身攫住柔嫩的唇辦,以為如此便能消弭兩人之間的疙瘩。

  他吻得深入,粗蠻中帶有幾分懲罰意味,急切索求她的同應,以證明自己對她仍有重要性,同時也毫無顧忌地釋放深沉的情感狂潮。

  純情十指貼緊抵住他的胸膛,小臉左右縮躲,意圖阻止他的進犯。

  裴其濬不容任何抗拒,當她用那般決絕的口吻與他說話,他的心慌得只想再次征服她,勾引她憶起他們曾經共同擁有的甜蜜。

  當唇與唇親密貼合,彼此的身體再也沒有一絲空隙,可心和心之間的距離呢?

  在她猛地以齒咬夸他的唇時,他明白了,他們的心與身體的距離反其道而行,正一寸寸的拉開……

  離開了她紅腫的唇辦,拭著被她咬傷的血痕,他凝望著她——曾經,那雙美麗大眼裡,他就是全世界,如今徒剩委屈和不信任。

  「為什麼要這樣懷疑我們的感情?」

  純情順著氣:心痛問道:「你和裴允澄是親兄妹嗎?你們有沒有血緣關係?」

  「這很重要嗎?」允澄之於他,除了妹妹,還是妹妹。

  「親兄妹不會擁抱接吻,親兄妹不會結婚,親兄妹也不會互許承諾……」眨眨眼,眨掉了方才未落的淚珠,然後驕傲的微微抬高下巴,不許無助的淚水再次墜跌。

  「她永遠是我妹妹,我不會娶她,更不可能愛上她。〕為什麼這些人都要逼他?

  想愛一個女人,這麼簡單的一件事,為何變得那麼複雜?

  「她不當你是哥哥,她要嫁給你,她一輩子也離不開你。〕

  她望著他,緩緩道來聽到的事實,她的聲調淡如輕風,內容卻是犀利如刀,直直捅入他的要害。

  裴其濬痛苦的闔眼,給的還是那個千篇一律的理由,「母親臨終前,我承諾她不讓澄兒受到丁點委屈、不讓她受傷。〕

  「那我成全你們。」她好悲哀的露出一抹自憐的笑,心跳幾乎在這一刻停止。

  「我要的不是你的成全。」氣急,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很抱歉,我一輩子也不會祝福你們。」任性的表明立場,抿著唇阻擋強烈的悲傷侵襲坑坑洞洞、已經不完整的那顆心。

  未掩的窗欞吹來陣陣涼風,散不掉他們僵持的氣焰。        

  純情僵著殘存的尊嚴,挺直背脊走出休息室,希望也能走出他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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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9 00:19:3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裴允澄在片場外搭設的休息室找到裴其濬,雙手悄悄環住他的腰際,像個無依的小女孩,將臉貼上他的背脊。

  她在示好,往往只要她先擺低姿態,不管做錯什麼事,他總不會和她計較:她認為這回和以前的每一次一樣,何況他親口說過不愛郝純情。

  暗地向報社發出消息是想早日結東他們的關係,這麼做完全是為他好,免得後患無窮,她相信他不會怪她的……

  只是,一聽說他找過郝純情之後的反應,她的情緒開始難以平靜。

  「大哥,你在生氣嗎?」

  「放開!妹妹不會這樣抱著哥哥。」裴其濬臉部肌肉因為強忍情緒而微微抽動,不耐煩地撥開她的雙手。

  或許大家說的沒錯,是他的溺愛造就今日允澄的無法無天,所以,他想改變照顧、關愛她的方式。

  「我不是你的妹妹,從小我就不要當你的妹妹,我是你的妻子!」裴允澄噘唇不滿,抗議叫囂。

  「不可能。」再拉開兩人的距離。

  「你說過要娶我,你不可以違背誓言!」怕他反悔,她急得提醒。

  「那只是玩笑話。」

  「不,不是戲言,你是真的愛我,你說過要照顧我一輩子……」激動地揪緊他的衣襟,強迫他看著自己,「你答應過媽媽的,你說過不離開我……」

  「不要再拿她對我的恩惠來勒索我的感情。」鬱積心中的壓力陡然引爆,沒有心思考慮她的心情,一顆心全敦純情受傷含怨的眼神給佔滿。

  裴允澄漲紅了臉,難堪地像被甩了一巴掌,字字狺吼:「你從不用這種口氣凶我的!」

  「所以我確實是造成你驕縱個性的罪魁禍首,必須負起完全的責任。」換口氣,「你安靜離開,或許我可以當作一切沒有發生,你永遠是我妹妹,我還是你的大哥。」

  她淒慘大笑,「誰希罕當你妹妹!如果你要的僅是這層關係,從我懂事開始對你無理取鬧,就該狠狠打斷我對你的癡想……你根本不該哄我!」

  「我不想傷害你。」他複雜又冷漠的表情,讓她看不穿心思。

  「其實你是不想自己受傷吧?」譏弄的瞅著他,瞧不起的神態,「所以我對你的無理取鬧、我對你的感情索求,最後全變成你和那些女人分手的藉口,因為你怕再次嘗到失去的苦果……〕

  裴其濬失控的揚起手,然一對上那張與記憶裡相似的溫柔臉龐時,霍地挫敗的垂下。

  她瞪著他的動作,訝然不信,「你從來不曾為了一個女人這樣對我,如今卻因為那隻狐狸精……」眼底那份全然的獨佔慾望,令人無法直視,一望便要喘不過氣。

  「注意你的用詞!」瞇起寒眸怒斥。

  他的態度與口吻教裴允澄怔了半晌,「原來你真的這麼愛她……」著魔般的反覆低語,兀自陰沉狂笑,「沒關係,我得不到你,你也休想得到她!」

  負氣地撂下狠話,甩門離去。

 


  隨著時間流逝,電影的拍攝工作終於接近了尾聲。

  沒有離情依依的不捨之情、沒有殺青的喜悅,整個劇組籠罩在一片低氣壓之下。

  這些日子,純情像是獨行俠,除了平日的對戲,其他時間皆將自己關在保母車裡,美其名培養情緒,其實是找個地方療傷止痛。

  她迫切地想回到台灣,回到自己熟悉的環境,不想掙扎在謊言與虛名之間。

  片場外依然聚集一堆捕風捉影的媒體記者,她和裴其濬掀起的紼聞依然甚囂塵上,沒有止息的跡象,一開窗全是跟監的記者,將她的隱私徹底透明化。

  「純情,這是最後一場戲,等一下婢女會將梁山伯的血書丟進窗口,這時候你握著書卷隔著微弱的光線開始哭,然後一邊講對白……」歐陽拿著劇本指導她走位。

  「好。」她點頭,表情看不出內在情緒,客套的對話彷彿他們僅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Action!」歐陽大聲喊道,三組攝影機和燈光師馬上就定位。

  一串急促的腳步拉開序幕,戲裡的純情倚在窗前,低呢道:「是銀心嗎?」

  「小姐,是我,梁公子的手書我送來了。」銀心將書卷丟進屋內。

  她在地板摸索,打開書卷赫然發現雪白的紙上暈染一層腥紅血漬,所有封貯的痛苦炸開來,熱淚在心中匯成了河流。

  「山伯,你的話我已經聽到了……」她如泣如訴的低喃對白,淚珠盈滿眼睫,連日來的委屈一古腦兒的盡情發洩,哭得扯心撕肺,令在場工作同仁無不動容。

  曾幾何時,艷光四射的臉龐只剩下心碎情殤?

  裴其濬隔著幾步之遙看著這幕,只有他知道那些淚水是她真摯情感的發洩,為此,他心口乾澀,沉鬱難受。

  她固執的態度,讓兩人的關係降至冰點,而苦思不出對策的他,只能任由兩人復合之日一再延宕下去。

  「卡!」歐陽滿意極了,「今晚在飯店備有殺青酒會,屆時大家再一起好好相聚,輕鬆一下。」

  守候已久的攝影記者立即按下快門捕捉難得一見的經典畫面,亮灼灼的鎂光燈一時間令純情睜不開眼。

  裴其濬見狀飛快趕來,趁她尚未被記者包圍前,將她帶入休息室。

  還是只有兩人的休息室,難堪的沉默在彼此間蕩漾開來。

  純情故作忙碌地找著卸妝油卸除厚重粉底,一隻包裝精美的藍色小禮盒突然擱置鏡台前,擋住她的視線。

  「打開來看看。」裴其濬揣著心,緊張地等待她的回應。

  甩落綴在眼睫的淚珠,純情仍是一貫疏離的態度,「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

  「你為什麼總是固執得不肯聽我解釋?」他的耐心就要用罄,她就感覺不到他的誠懇嗎?一絲二毫都沒有?

  「因為沒有必要。」她起身,拿起便服走進更衣室。

  裴其濬隔著重重的簾幕,無助地抓發捶心,「你到底想聽我說什麼?說我的確不是裴家的親生兒子?如果你那麼想知道我的身世,我當然願意告訴你,雖然我真的覺得沒有必要……」

  愛上了就是愛上了,所有的外在因素均阻撓不了他的感情,無奈她始終不相信。

  「我的母親和允澄的媽媽當年是同班同學,大學時,她愛上了一個戲劇系的學長,兩人不顧家裡的反對為愛私奔:我的父親一直想往影壇發展卻苦無機會,抑鬱喪志的下場是終日與毒品、酒精為伍,最後被人發現跟一名舞孃一起躺在血泊裡……」

  他困難地嚥下喉頭的不適,「失去了丈夫,母親在雜亂的布魯克林區生下我。為了生活,她從這個男人到下個男人,過著毫無尊嚴的日子,更因為當年的私奔得不到家人的諒解,我們母子倆有家歸不得。」笑了笑,「說出來你或許不信,我五歲拿啤酒罐當奶瓶,七歲開始摸白粉,九歲拿著槍管在暗不見底的貧民窟流竄,直到我母親病重把我托付給允澄的媽媽……」

  聞言至此,純情冷冰的心房早巳融化,眼淚氾濫而下。

  從沒想過他的笑臉背後竟是一段慘不忍睹的回憶,而她卻殘忍地逼他掀開層層結痂的心,一層是一種掙扎,一層是一種痛楚……

  「我的養母用她的愛感化我、照顧我、培育我,把我導回正軌,如果沒有她,我不是現在的裴其濬,也不可能成為電影公司的製作人,也許還是一個四處流浪的毒犯。」

  歎了聲,「我說這些不是要你同情我的遭遇,而是希望你能明白我對允澄的寬容與溺愛,完全是來自一個臨終母親的囑咐,只為完成她的遺願。」

  用手搗住嘴巴,純情不敢讓自己哭出聲,比起他的用心良苦,相形之下,她自慚形穢。

  裴其濬極為痛苦的閉上眼睛,靜待她的回應。

  「我……」所有的歉意與愛意全梗在喉問,吐不出來。

  她怕看到他,為自己的任性妄為與不信任感到汗顏。

  鈐鈐鈐,一串清脆的鈐響介入兩人陷入尷尬的氣氛。

  「哪位?」接起手機,裴其濬好不耐煩。

  「老大,外頭有一堆記者等著詢問電影相關細節,你要不要出來回應一下?」歐陽驥在另一端說道。

  斟酌一會,「好吧。」他收線看了簾後一眼,「純情,晚上八點我會去你的房間接你出席殺青酒會,若你願意接受我的道歉,就戴上我為你準備的戒指。」

  他一走,換好衣服的純情定了出來,拭乾淚水,打開錦盒,一隻光彩奪目的鑽石戒指躍入眼簾,那持續很久的憤怒與糾葛,就在一夕之間全然冰釋。

  當她欲將戒指套入指節好好端詳,冷不防地,一道重力瞬間砸向她的後腦。

  她雙腿一軟,整個人癱在地上,手中的戒指因此滑了出去,滾至沒人注意的角落。

  「快,把她抬出去!」幾個身著黑夾的男子,拿著深色麻布袋包罩她的身軀,手腳俐落地帶走廠她。

 


  「痛!」

  郝純情低叫,嬌柔的身子被綁在椅子上動彈不得,意識有些混沌不明。

  冷冽的低溫提醒她這裡不足片場也不是飯店,山林吹來的寒風令她頻打哆嗦。

  霍地,原本罩在眼睛上的黑布被人抽走,連帶的,塞在嘴巴的布團也被取出,映人眼簾的是一間破舊的木屋,還朽幾位身穿黑衣、戴面罩的男人。

  「你醒啦?」

  突如其來的光線令她雙眼適應不良,飄人耳裡的陌生男音更是讓她惶恐不已。

  「這裡是哪裡?你們是什麼人?」

  拼湊腦海裡凌亂的記憶,只記得開心不巳地欲欣賞求愛戒指的自己。

  「你就是裴氏電影公司力捧的大明星啊……」男人目露淫光,貪婪地瞇起色眸打量眼前姣好的臉蛋,單指抬起她的下顎,「長得不錯嘛,難怪裴大老闆會出一千萬下賭注。」

  「你們想做什麼?」看清楚了他們,心中的害怕凝聚堆高。這些人只消瞧一眼,便知絕非善類。

  「跟你老闆借點錢花花,老子正在跑路,懂嗎?」男子操著道地的上海鄉音。

  「他又不是我的什麼人,你們綁我根本拿不到任何好處。」純情不笨,弄懂他們的意圖,自然不會傻得承認對自己與裴其濬不利的一切。

  「報上都寫你們是一對親密愛人了,他又準備出錢替你籌拍新戲,怎麼會沒關係?你少在這裡裝蒜!」背著光,男人陰惻惻的笑著。

  鎮定!鎮定!郝純情,你是一代玉女明星,一定要鎮定下來處理這次的危機。她不斷為自己鼓舞打氣,想起裴其濬,全身自然灌滿勇氣。

  她要平安回去和他幸福在一起……

  「你們沒看報紙嗎?我只是他們的一個遊戲,你們了嗎?」純情小心應戰。

  「開什麼玩笑,這些有錢人動不動就拿一千萬來賭,那借點小錢給老子花花說得過去吧?」男人啐道,「我要的不多,一千萬人民幣助我遠渡東南亞就行。」

  純情不禁因這些自動沾惹上身的無妄之災苦了臉,桃色風暴尚未平息又捲入一樁擄人勒贖案,看來她流年不利。

  順利脫險後,她一定拜遍各大廟宇,消災祈福。

  「但我又沒錢,你們擄我來恐怕只會浪費糧食,根本無濟於事,還是放我走吧。」她逐步分析利害關係,希望對方打退堂鼓。

  「不可能!老子辛豐苦苦偽裝成記者,在那輛破車子裡蹲了三天才逮到機會,怎叮能什麼好處都沒拿到就放你回去?」

  「是……」純情閉上嘴巴。身為一個稱職且識相的「肉票」,首要條件就是順從綁匪的所有意見,千萬不要忤逆他,免遭橫禍。

  「老張,你贖金方面連絡得怎樣?姓裴的同不同意我們的條件?」主導一切的大哥向身後同著黑衣的男人吼道。

  「裴其濬已經準備好一千萬現款,我也通知他交款地點了。」老張帶著口罩,生怕案發之後被指認。

  「你們有吩咐不准報警,只能單獨赴約嗎?」

  「堂主,我們辦事你放心,一切都按計畫進行,我已經先派老許在外面把風,一有風吹草動就會馬上回報,絕不會洩露蹤跡,壞了大事。」

  他們的對話敦純情不免為自己的處境,與即將陷入敵營的裴其濬憂心不已。

  「這樣最好。」說著,大哥走到小桌子後脫下面罩,背對她灌了幾口烈酒。

  辛辣的酒液穿過食道,在胃部撥酵,歹徒混濁的眼透露著危險且瘋狂的訊息。

  他一回首,純情駭著。

  「我只是他公司簽約的演員,他們不可能花那麼多錢來贖我,你們還是放我走,我絕對不會報警……」尚未放棄逃脫的念頭,她的雙手不斷扭絞繩索,思考脫險的最佳方法。

  威士忌的強烈後勁讓男人打了一個酒嗝,亮出插在腰際的匕首靠近她,「如果沒人贖你,老子就脫光你的衣服,拍你的裸照賣給各大報社……」

  綁匪殘惡的眼露出凶光,以冰冷的刀背抬起她的下顎,咬牙切齒說道:「你最好祈求那個姓裴的願意帶錢來贖你,要不然老子就在這裡先奸了你,再賣到窯子裡,賺他一筆。」

  「堂主,老李說姓裴的開車過來了,看樣子應該只有他一個人。」有人回報最新消息。

  聽到裴其濬的名字,純情胸口緊緊揪成一團,過往的誤會糾葛早已灰飛煙滅,如今只留一顆心七上八下擔心著他的安危。

  砰!

  裴其濬手提一隻黑色皮箱,悍然踢破木屋的門板,幾個守在門外的大漢被他打得鼻青臉腫,紛紛躲到發號施令的男人身邊求助。

  「放開她!」銳利的星眸環視屋內,在牆角發現她被捆綁在椅子上,為首的男人此刻拿刀正架在她光滑的頸部。

  「錢帶來了嗎?」黑衣男子問道,怕他反抗又加重手勁,教她潔白的脖子陡然滲出一道醒目的血痕。

  「啊!」純情吃疼尖叫,驚懼的黑眸淨是裴其濬的身影,不住向他釋出求救的光芒。

  「不准傷害她,否則我就放火把皮箱裡的錢燒成灰燼。」瞇起的雙眼冷得可以殺人,再加上厲聲脅迫,效果驚人。

  「把錢丟過來!」黑衣男人惡聲命令。

  「一手交人,一手交錢。一突然,裴其濬長腳一抬,踢中意圖靠近的老張下半身,他吃痛的抱著下腹跌跪地板。

  「姓裴的,你再亂動我就把她殺了!」黑衣男子眼看自己手下不堪一擊,連忙出聲恫嚇。

  「不准動她一根寒毛,否則我會讓你走不出這扇門。」心疼看著心愛女人狼狽模樣,怒火中燒,「反正你們的目的就只是要錢,我們一手交錢,一手換人。」

  「你把錢放在那個桌子上,我就放了她。」男子使了眼色,雖然手裡握有肉票,卻仍舊害怕他的拳腳功夫,那俐落的身手一看便知是個練家子。

  「好。」裴其濬依言將錢放在桌子,擔憂的目光從沒離開她身上。

  「先把皮箱打開,我要驗看看是不是真鈔。」既然放手一搏當壞人,腦袋自然得要精明,誰想功虧一簣?

  裴其濬打開皮箱,一疊疊整齊的鈔票就擺在裡頭,差點讓黑衣歹徒垂涎的臉滴出口水來。

  命令幾位負傷的小弟前去開車,備好車後算好時間才將純情推向他,錢一到手立即開車揚長而去。

  「你還好嗎?有沒有傷到哪裡?」裴其濬連忙替她解開繩索。

  危機解除,純情馬上投入他溫暖的懷抱。

  「對不起,我不該給你惹來這麼多麻煩……」純情好生自責。

  他的回答則是緊緊的擁抱她,彷彿怕一鬆手,她又要消失得數人尋不著蹤跡。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如果那天我多留意—些,你就不會受這些苦了。」用力撕下襯衫的布料,簡單替她包紮頸上的傷口,「會痛嗎?」

  出乎意料,綁匪居然不是允澄指使而來。

  當她失蹤的消息傳開,不作他想,他第一個找上恨她入骨的裴允澄問清楚,結果大失所望。

  是啊,那丫頭哪來忒大的膽量,這種大事她幹不出來。

  純情搖頭,淚水交織的臉龐淨是歉意,「不會……謝謝你替我做的所有事……」

  「你還在生我的氣嗎?」捧起她的臉蛋,輕柔地拭去眼角的淚水和腮頰的污泥。

  「沒有。」她垂下眼眸,愧疚不已。

  「那你願意原諒我嗎?」

  「你—出現就已經喚回我的心了……」驀地環住他的頸項,聲淚俱下,「對不起,我不該無理取鬧,不該懷疑我們之間的感情,不該受外人挑撥,不該質疑你的真心,不該……」

  她細數自己的十大罪狀,期盼得到他的諒解。

  「不要哭了,也別再自責,已經沒事了。」這女人,就擅長這一套!

  「我們算和好了,對不對?」抽抽噎噎問道。

  「沒錯。」

  「那顆鑽戒……那天我來不及聽到的誓約還算數嗎?」純情一臉擔憂,真怕他臨時收回諾言。

  「什麼誓約?」裴其濬故意裝傻。

  「你不是送鑽戒要跟我求婚嗎?」難不成是她會錯意?或許那只是賠罪禮而已……

  啊,真是這樣嗎?賠罪禮就送那麼昂貴的蒂芬妮戒指,求婚怎麼辦?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未來幸福得不像話!

  「戒指在哪裡?」那時她該不會負氣把它擲到垃圾桶裡吧?

  「唔……我好像正要戴戒指時被打昏了……」望著空空如也的十指,又氣又急,努力搜索藉口想要彌補過錯,「我找回戒指我們就結婚,好不好?」

  「你這算是跟我求婚嗎?」裴其濬強忍笑意。

  純情惶然得皺起柳眉,「難道你打算說話不算數嗎?」慌亂大跳,「都是那幾個上海佬惹的禍啦!如果他們不綁架我,我就不會弄丟戒指,也不會來不及參加晚會,更不會聽不到你那晚要說的話,甚至不會把情況弄得這麼複雜……」

  挖空心思掰出一連串「怨天尤人」的理由,來轟炸他的耳朵。

  她那喋喋不休的聲音實在太刺耳、更殺風景,裴其濬只好吻住那張小嘴。

  「我一個貧民窟的無名小卒,配得起咱們一代玉女明星嗎?」

  純情先是被吻得天旋地轉,接著又因他的意外驚喜而說不出話。

  「嚇傻了還是舌頭被貓叼走了?」笑著凝視她難得呆滯的神情。

  「配得起、配得起!」純情忙不迭點頭。

  「會不會太委屈?」

  「當然不會!」她不喜歡他那樣形容自己,「再說你才不是貧民窟的無名小卒,你可是聞名全球的金牌製作人呢!」勾住他的臂彎,得意的說。他是她的驕傲。

  哈!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此言不假啊。

  「一代玉女明星配金牌製作人,這個組合還不賴,那些記者肯定又有新聞可以寫了。」

  純情聞「媒」色變,「還要發新聞給記者?」

  「不是有句話說,沒有新聞就是最差的新聞……」

  搖頭又擺手,拒絕的動作可急了,「沒有新聞就是最好的新聞,叫記者不要再來了。」受過教訓學乖了,她否認連連。

  「這還差不多。」他親暱的捏著俏鼻。

  兩人曖昧的舉止讓前來營救的公安盡收眼底,忍不住出聲打斷這對互訴袞曲的鴛鴦——

  「裴先生,嫌犯已經捉到了,需要我們護送你們下山嗎?」應該不用吧,問話的公安其實也有自知之明。

  純情紅著臉與他拉開一段距離,佯裝忙碌,胡亂的整理儀容。

  「不用了,我的車子停在山腳下,走幾步路就到了。」

  「郝小姐,等一下要麻煩你到局裡做筆錄。」

  「好……」好、心虛的模樣。

  回程中,純情忍不住好奇,「他們怎麼那麼快就抓到歹徒了?」

  「佩服我吧,因為我在裝錢的皮箱裡裝了追蹤器。」裴其濬好不神氣的道。

  「哇,好聽明喔,不愧是好萊塢金牌製作人……」她翻翻白眼,沒好氣的調侃。

  「你也不差啊,一代玉女明星……」故意拉長了尾音,蓄意諷刺。

  唉,這對視吵鬧為家常便飯的歡喜冤家,未來日子恐怕還是無法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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