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伊 -【債主的私房事】《全文完》

官不聊生

第二十二章       

「嗯……不要……」她一邊抬手阻擋羅智鈞的進攻，一邊嬌嗔著。「我還有工作要做，今天要早點進公司！」
　　羅智鈞一邊親吻著她的脖子，一邊叨念著。「你有哪一天沒有很多工作要做的？晚點進公司又不會怎麼樣，更何況現在才五點半耶。」
　　他不但嘴巴沒閑著，雙手也不斷意圖勾起李芊莘的欲望，一雙腿更忙著壓制她扭動不停的腿。
　　「智鈞……不要，我真的有事……」李芊莘不斷地抗拒，可是身體的欲望卻不斷升高，抗拒的聲音漸漸被嚶嚀嬌喘所取代。
　　「你好討厭喔……」
　　「討厭？」羅智鈞仰起頭看著她，一臉世紀大淫魔的滑稽表情。「看來是我不夠努力，既然如此我可要更努力才行，讓你愛死我！」
　　「啊！不要、不要！」李芊莘一聽，哀叫求鐃。「不用太努力，真的！你不需要在這種地方特別努力，我就愛死你了。」她可不想因為他的努力，導致她精神不繼、雙腿無力，還因此被客戶關心詢問。
　　「既然你都說愛死我了，這下我不努力不行了，為了讓你永遠都愛死我，要加倍努力。」羅智鈞挑眉奸笑，立刻突擊！李芊莘認輸了，論嘴上功夫，她從沒贏過，論床上功夫，她只有被吃得一乾二淨的分，雖然……咳咳，她也被吃的很幸福啦冬日寒冷的低溫，讓纏綿的兩個人貼合得更加緊密，兩人炙熱的情意與噯昧的呻吟讓整個房間都火熱了起來，合奏著最古老的美麗旋律……
　　雖然羅智鈞已經是自己的男朋友了，但是欠他的債，李芊莘依然堅持要遺，即便兩人已經同居，羅智鈞也不斷的抗議、結屎面，但她還是過著原本早出晚歸的日子。
　　不能說李芊莘不將親愛的男朋友當一回事，而是多年的習慣使然，一時間要她改變，還真是困難。
　　早上七點半。
　　「經理，早安。」林曉婷一踏進辦公室，遠遠的就看見李芊莘坐在辦公桌前。
　　「曉婷，早安。」李芊莘甜笑回應，只要看著林曉婷那張充滿元氣的嬌顏，都能為每一天的早晨帶來朝氣。
　　林曉婷環顧辦公室寥寥幾人，發現自己應該永遠也追不上李芊莘的勤勞。「經理，你可以老實告訴我一件事嗎？我是非常認真的在問你，絕對不是開玩笑。」
　　「好，你問。」望著林曉婷認真的臉龐，她慎重的放下手邊的工作。
　　「經理，你……是不是都偷偷睡在辦公室裡啊？但哪裡可以睡呢，我怎麼都找不到這樣的地方？」林曉婷懊惱的模樣，顯示她真的這樣尋找過，可惜徒勞無功。
　　「你沒睡飽呀，說這什麼傻話呢。」李芊莘搖頭失笑。「我怎麼可能睡在這裡。」
　　林曉婷尷尬搔頭，乾笑了幾聲。「因為你都很早就到辦公室啊。」
　　「我並不是每天都這麼早到辦公室，要看我工作進行到哪裡而定，有時候我也是快九點才進辦公室呀。」
　　「但你每一次都比我早到，所以我才會這樣猜。」還以為今天一定可以比經理早到……林曉婷為自己腦子裡的竊喜小劇場感到無趣，頹然的飄回自己的位子上。「昨天太晚回家了，沒時間整理資料，所以今天想早一點進公司準備等一下訪客的保單資訊，我原本還竊喜今天一定會比經理先到公司，結果依然輸了。」
　　「你真可愛。」李芊莘哈哈大笑，然後繼續未完的工作。
　　過沒多久，門外又傳來高跟鞋的聲音，李芊莘不經意抬頭，看見了周玉嬙，雖然訝異她早到，但隨即想到她那強烈的企圖心，也就不足為奇了。
　　這是周玉嬙第一次這麼早進公司，眼光一掃就瞄到了李芊莘，雖然早就知道她是個工作狂，但真的親眼見到，心中依然小小震撼。
　　「早，李經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根筋不對，腳步就這麼往李芊莘的位「嗯？」李芊莘抬頭，雖然內心有著大大的問號，依然不動聲色的回應。「早安，你今天也這麼早？」
　　「因為有個急件要處理，所以等不及娃娃車來，我自己先將小孩送去幼稚園，就趕來公司了。」周玉嬙四處張望，注意力完全不在跟她說話的人身上，非常沒禮貌，彷佛不屑李芊莘的招呼。
　　「帶孩子很辛苦吧？」李芊莘看見了，但不以為意，她知道周玉嬙本來就不太喜歡她，但她還是關心的問了她的近況。
　　在保險業很多年了，也看了不少新人，其中最容易離職的除了沒有定性的年輕人，就是家裡有年幼孩子必須兩者擇一的婦女。
　　能夠繼續留在職場上的，都是了不起的女人，在這一方面，她是佩服周玉嬙的。
　　面對突如其來的關心，周玉嬙怔愣了三秒，但因為昨晚跟丈夫大吵一架，此刻心情依然不怎麼美麗，她微微嘲諷著，「你又沒小孩，哪裡知道有多辛苦？」
　　李芊莘因為這一句回嗆也呆住了，沒料到周玉嬙會這麼討厭她，完全不留情面啊。
　　「經理！」就坐在李芊莘後面的林曉婷當然聽到了，她不悅蹙眉，大聲喊著。
　　「怎麼了？」李芊莘回神，轉頭問。
　　「我有問題，你可以過來幫我看一下嗎？」林曉婷超級討厭周玉嬙，因為她對經理一直都充滿著敵意。
　　「好。」李芊莘連忙擺脫尷尬的場面，離開座位往後走，順道對著周玉嬙說：「不好意思，你去忙你的吧。」
　　「喔。」周玉嬙當然清楚自己製造了一個非常尷尬的場面，雖然內心閃過歉意，但很快就被原有的不滿情緒壓下了，雖然這個不滿明明來自于自己的丈夫，跟李芊莘完全無關。
　　望著李芊莘的背影，周玉嬙莫名地回頭看一下她的座位，想知道她到底為什麼可以對工作這麼狂熱？天天半夜才回家，卻還可以七早八早就進公司，這女人不需要休息嗎？還是因為她單身，沒有做不完的家事、沒有小孩在旁邊吵鬧、沒有討人厭的公婆、更沒有看了就火大的丈夫，所以可以如此任性地揮霍時間，因為時間全是她自己的？周玉嬙突然心生羡慕，羡慕她依然單身，卻忘了自己前陣子才取笑過她單身沒人要，超級可憐的。
　　周玉嬙快速掃過她的辦公桌，發現她真的是一位令人畏懼的工作狂，電腦上正顯示著她在設計的保單計畫，桌上一堆檔與一台電腦，還有一本記事本……這可怕的女人，到底多早就到辦公室了呀？！突然間，她眼睛一亮，發現檔上夾著一張名片，是臺灣紡織業龍頭王董事長的！周玉嬙的心開始急速跳動，計算著如果是她自己談成這張保單，那傭金將會有多少？她的腦子裡馬上浮現一筆龐大的數字。
　　別說年底的AAP達成率可以輕鬆出國，她手上將會擁有更多籌碼，可以跟丈夫灘牌。
　　她清楚同業之間彼此搶客戶算很正常的現象，但同一個辦公室的同事之間搶客戶，只會招來紛爭，可是為了讓孩子有一個更美好的環境，更為了自己的自由，她顧不了那麼多了。她的良心，在想到孩子的笑臉時已經被她拋諸腦後了。
　　「哎呀，瞧我，真是不小心！」周玉嬙轉身離開李芊莘的座位時，刻意掃落她桌上的文件。「怎麼辦，好像被我弄亂了。」
　　「沒關係。」李芊莘聞聲，馬上靠近撿起散落一地的檔。
　　「真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可能太早起床，我一直都有點低血壓，所以剛剛一轉身頭有點暈眩。」周玉嬙將撿起的一疊檔交給她，但另一隻手早已經將捏成小團的名片順勢放進自己的口袋裡。
　　「那你要不要先坐一下？」李芊莘接過文件，關心的問。
　　「沒關係，我回我位子上休息一下就好。」周玉嬙看著那疊被她弄得散亂的文件。「真的很抱歉。」
　　「沒關係，我才剛開始做而已，重新整理一下很快的，你不需要放在心上。」李芊莘微笑看著她。
　　「那我回我位子了。」
　　「我扶你。」李芊莘擔心她又會再度暈眩。
　　「沒關係，很近。」周玉嬙輕輕推拒她的手。
　　等她一回到靠近辦公室大門的座位上，林曉婷蹙眉走近李芊莘。
　　「沒想到她身體那麼差喔？」
　　「別在背後說人是非，回去工作。」李芊莘輕輕敲著林曉婷的頭，警告她不要談論沒有建設性的話題。
　　「是，我美麗善良又正直的經理。」林曉婷撇撇嘴，深感無趣的回到自己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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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李芊莘看著林曉婷那意興闌珊的背影，被逗笑了。
　　深夜，一出電梯門，李芊莘快步走向羅智鈞家的大門，並且儘量不發出響聲的轉動鑰匙，一進家門，果不其然看到一張臭臉,活似機器人般端正坐在沙發上，等著她回家。
　　「對不起，我十點就跟客戶喝完茶了，原本是要回來的，可是想起我有一張名片不見了，就又趕回公司找……」
　　「找到了嗎？」
　　「沒找到……」李芊莘自知理虧，馬上窩到他身邊安撫著。「對不起啦，我真的不是故意爽約的。」
　　連著一星期，李芊莘天天半夜一點多才回家，讓羅智鈞超級不滿，為了安撫他的情緒，李芊莘自己說了，今天會提早回家好好陪他。
　　結果，因為早上檔被周玉嬙掃落在地上，羅智鈞介紹給她的紡織業董事長的名片不見了，雖然跟這位董事長會面的時間還有三天，可是弄丟名片不是一件好事，問過周玉嬙，她說沒看到，李芊莘又找了一會兒，依然找不到，但跟今天第一組客戶約定好的時間快到了，她只好先放在一邊。
　　「是什麼名片這麼重要？重要到讓你忘了我們的約定？」羅智鈞冷冷地瞪著她。
　　雖然她柔軟的嬌軀正窩在懷中，但他已經決定要給她一點顏色瞧瞧，不然這個H作狂只會不斷忘了他的存在。
　　「就是你介紹給我的那位王董事長。」
　　「嘖！」羅智鈞鼻子噴出不滿的火氣。「這種小事你回來跟我說就好，一百張名片我也可以要來給你啊，就為了這種小事，你忘了要早點回來陪我？你這樣做對嗎？」
　　「弄丟客戶的名片是很不禮貌的事，這怎麼會是小事？」李芊莘抬起臉來，委屈地看著他，她自知理虧在先，所以語氣稍微嬌軟了點。
　　「很簡單，就說是我弄丟了，請他的秘書再給我一張就好啦，這很難嗎？」反正他臉皮超級厚，之前合作過，所以王董事長也稍稍瞭解他的性情，弄丟名片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
　　「那位董事長早就領教過我有多沒禮貌，一張名片而已，他根本不放在眼裡。」羅智鈞理直氣壯得很。
　　「讓人知道你沒禮貌這種事，有什麼好得意的啊？」李芊莘坐直身子，在他胸膛輕打了下，一雙美麗的眼眸睨著他得意的臉。
　　「我要懲罰你……」聽見李芊莘不可置信的驚呼聲，羅智鈞得意地繼續說：「看你以後還敢不敢把我忘記！」
　　「我哪有忘記你啊？」
　　「你說過十點和客戶結束訪談就會回來陪我，結果我這個呆子居然傻傻坐在客廳等你兩個多小時，還要聽你那一點都不算藉口的理由，不罰你，我怒火難消！」
　　「那你想怎麼樣？」李芊莘嘟嘴委屈地看著他。
　　「不讓你好睡！」
　　「不行，我明天一早有重要的客戶要談保險！」李芊莘滿臉緋紅，理所當然地往那親密又令她臉紅心跳的地方想去。
　　「那又怎樣？」羅智鈞知道她想歪了，故意邪笑著。
　　雖然他也很想跟她在床上玩「疊疊樂」，可是明天一早，他也有一筆大案子要談，這筆營收相當於事務所一整年的營收，所以他必須養精蓄銳，為明天的精神做準備。
　　學長已經警告過他不能出任何差錯，這筆大案子一定要接下來，不然未來的兩年，學長會為了懲處他，不斷接那些令他崩潰的小案子，搞死他！「不可以啦！」李芊莘已經體會過第二天雙腿酸軟到令外人側目的尷尬，這樣她明天要怎麼面對那位她苦心經營了七年的客戶，這是認識對方七年來第一次跟她買保單耶。
　　「我偏要。」羅智韻硬拉著她往主臥室走。
　　「我還沒洗澡耶，換別的懲罰方式嘛。」
　　「不要，我心意已決，這麼晚了你明天再洗。」話一說完，直接將她用力甩上床。
　　「羅智鈞！」李芊莘驚呼。
　　他恍若未聞，一上床緩緩爬向她，望著她那緋紅的臉蛋，羅智鈞邪惡一笑，伸手抓起他的枕頭疊在她的枕頭上，像國王般命令著。
　　「躺好！」
　　李芊莘實在不懂他到底想玩什麼把戲，但還是乖乖躺好，下一秒，羅智鈞就像個孩子一樣，直接躺在她的大腿上。
　　「懲罰你的大腿當我的枕頭，嘿嘿，我就不信你今晚會好睡。」
　　羅智鈞那得意的神色，在李芊莘的眼裡看來，就像一個孩子，逗笑了她。
　　「好！就讓你躺在我的大腿上睡一晚，這樣你願意原諒我了嗎？」她表面上松了口氣，伸手拍拍羅智鈞的臉頰，內心當然有點失望啦，但比起第二天雙腿酸軟的尷尬，今晚到此為止也算完美的Ending。
　　「下次不可再犯！」羅智鈞故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意味著這一次他可以計較，若下次再犯，就沒這麼好說話了。
　　「是，我的睡眠障礙先生。」
　　「工作狂小姐，晚安啦。」他喬好一個舒服的角度，過沒多久，就傳來規律的打呼聲。
　　已經習慣羅智鈞秒睡的李芊莘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手輕柔的撫摸著羅智鈞的頭髮，聽著他規律的呼吸聲，自己也配合著他的呼吸頻率，對此感到心滿意足。只是，這幸福的日子可以持續多久呢？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聽著羅智鈞的打呼聲，李芊莘矛盾的心情就會跑出來，她喜歡跟他在一起時的自在與幸福，但又無時無刻害怕家人總有一天會知道他的存在，只要她一天比一天更愛他，那令她厭煩又惶恐的一天總會來臨。
　　他又能做到他曾經承諾的多少呢？不是不相信他，而是她太瞭解自己的家人了，她都已經到臨界點了，這個與他們沒有任何血緣的男人又能夠忍受多少，能承受多久？沒有答案，無論她在心中問自己幾遍，都沒有答案。
　　漸漸的，睡意開始侵襲她的腦袋，家人的臉越來越模糊，那羞愧又悲傷的感受離她越來越遠，最後，她沉沉睡去，直到天明。
　　隔天早上。
　　「董事長辦公室，你好。」甜美又不失專業的聲音從話筒中傳來。
　　「你好，我是AB保險公司，我想再次確認約定的日期，並且想請問會面可以提前嗎？」
　　「你請稍等。」秘書馬上將董事長的行程調出來，不到一分鐘，便回答道：「請問是李芊莘小姐嗎？」
　　「……是。」
　　「李小姐，你原本和董事長約在後天早上十點，會面的時間有兩個小時，如果你希望提前的話……今天下午兩點，董事長是有空檔，但只有半小時，如果你還是願意的話，我可以幫你更動。」秘書小姐很清楚這是一張人情保單，如果董事長知道可以少花一點時間在這沒有意義的事情上面，會欣然接受這位小姐突然更動時間。
　　「好，那我們就改約今天下午兩點，謝謝你。」
　　「不客氣。」
　　與此同時，剛完成與客戶簽約的李芊莘，在準備牽機車時接到一通電話，原本簽下保單的愉悅心情一瞬間就煙消雲散。
　　她立刻打電話取消跟第二位元客戶的午餐約會，以及與第三位元客戶的下午茶之約，隨後騎著機車一路驚險飆回桃園老家。
　　下午兩點二十五分。
　　「小老弟，保單我簽了，我那女人的房子你可要好好做啊！」王董事長直接打電話給羅智鈞，要他別忘記他在新店那間房子的裝潢，那是準備給新任小三的禮物。
　　「只是你的女人也真沒禮貌，要把業績讓給下屬怎麼也不先通知一聲，就讓周小姐直接跑來，幸好周小姐的服務非常周到，不然別想我簽給她。」
　　「什麼下屬？周小姐又是誰？」羅智鈞聽得一頭霧水。
　　「一個叫周玉嬙的女人，說是你的女人讓她來的。」王董事長在電話這一端，光是回想剛剛那愉悅的十五分鐘，這周玉嬙刻意隱藏卻又不經意流露出的媚勁兒，當場令慣性外遇的他心癢難耐，差點忘了新任小三。
　　「王董事長，那保單你簽了？」周玉嬙？誰啊？「當然，既然賣你面子，我當然馬上就簽約，唉，要不是你的女人這麼龜毛一定要會面商談，這種人情保單根本不需要花時間，我們電話中說一下，她就可以直接把保單給我簽了。」
　　「她說是李芊莘的下屬？」
　　「是啊。」王董事長抱怨歸抱怨，但一雙賊眼已經色眯眯的笑成一直線了，滿腦子想著如何將周玉嬉納為新任小四。「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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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沒什麼，因為這件事我沒有聽我女朋友提過，所以我也搞不清楚，但既然你已經簽了，我也會按照我們的約定，把新店那房子處理好。」
　　「好，那就這樣。」王董事長對這次的交易非常滿意，但不免揶揄。「沒想到你也會有求我幫忙的一天啊，之前我可是拜託你好多次，你都不願意，這次居然為了你自己的女人，甘心接下我的案子。」
　　王董事長幾乎每半年就換一個小三，而且一定會買一間房子送給新歡。他每一次都求羅智鈞幫忙裝潢，但羅智鈞每一次都拒絕。
　　羅智鈞在貴婦圈中名氣響亮，每個名女人都像搶衣服一樣，也搶起羅智鈞的設計來，只要有羅智鈞的加持，那個家就像是鑲滿了屋子黃金或寶石一樣金貴，若不是因為這樣，他根本不願意忍受羅智鈞一次又一次的冷眼對待。
　　他是誰？他可是臺灣紡織業龍頭的董事長，這小屁孩居然敢在他面前撒野？但不可否認，這小屁孩就是有本事這樣做。
　　為了討好新歡，更為了顯示自己的財力與尊貴的身分，王董事長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拜託羅智鈞，而這一次，這小屁孩終於答應了，條件卻是要幫他的女朋友買一張保單。
　　王董事長當下愣了，然後回過神來對著電話大罵，「你這傢伙怎麼不早說？早說我就早點買啊，保單這種小事，你要我簽十張都沒問題，你說說你拒絕我幾次了？」
　　後來他才知道，羅智鈞跟女朋友才交往一個月而已。
　　「無論如何，都謝謝你接受我的請求。」為了李芊莘，王董事長這揶揄他只能咬牙吞下。
　　「好說，下次如果還需要保單業績，別客氣啊，我底下的人多的是，隨便打發都有一票人可以幫你的女人創造業績。」
　　羅智鈞沒有回應，只是含糊帶過，然後結束通話，改撥打李芊莘的手機，嘴裡還一邊碎碎念。
　　「這女人搞什麼啊？昨天晚上為了那色胚的名片找得半死，結果竟然把業績讓給下屬，這業績是我找來的耶，都不用跟我商量的嗎！」
　　但李芊莘卻遲遲沒有接電話，打了三次沒接，他按下心中的疑問與不悅，決定等李芊莘回電，但嘴裡依然念個不停。
　　「就跟她說那五十萬不用還了，卻又偏偏一身傲骨，好，既然堅持要還，那就要接受我介紹的客戶啊！當初答應的那麼爽快，我就知道有問題，結果是把業繢讓給別人，讓別人去賺取高額的傭金？這女人，回來看我不好好修理你！」
　　李芊莘鐵青著臉，坐在母親身邊，陰沉地瞪著大哥。
　　「你難道忘了，我還在處理你上次臭臭鍋店的事嗎？.」
　　「都快三個月了耶，你還沒處理好啊？」李承龍聽了非常驚訐，恐慌瞬間爬滿全身。「那如果我真的被抓去關，美環和她肚子裡的小貝比怎麼辦？那個設計師沒有再找上門，我還以為這件事你早就處理好了。」說到後面，他語氣中帶著不滿。
　　「我去哪裡生五十萬給對方！」李芊莘一把火沖上咽喉，直接對著大哥噴發。
　　「一開始為了你開店的事，我已經跟上司借了三十萬，然後你又給我搞了五十萬的債務出來……」
　　李承龍急著反駁。「哪是我啊，是那個王八蛋跑掉了！」
　　「都一樣啦！」李芊莘惡狼狼地瞪著大哥。「你以為我要如何在三個月之內湊出八十萬還人家？」
　　「但你以前都可以，怎麼可以說現在不行……」李承龍原本理直氣壯，但一接觸到父親的警告眼神，就萎靡了下來。
　　李芊莘悲憤的吼著。「你說什麼？！」
　　因為以前都幫家人擦好屁股，這一次拖了這麼久還沒有處理好，家人不但不關心，甚至還覺得是她的錯了？！李父質問女兒。「你忍心拿掉一個小生命嗎？」等了這麼多年，終於等到三十五歲的兒子「鬧出人命」，李家父母說什麼都不願意放棄。
　　這就是他們急著要李芊莘回家一趟的原因。
　　李承龍的女朋友懷孕了，他們希望快點將對方娶進門好抱孫。
　　但是對方父母也不是省油的燈，一句話，聘金一百萬，不然就要帶女兒去拿掉孩子。
　　若自己的兒子才二十出頭，李父當然拍手叫好，省得麻煩，可如今兒子已經三十五歲了還一事無成，想當然耳不會有好女孩子願意嫁給他。
　　可如今有一個傻妞不但願意，還懷上孩子了，李父說什麼都不會放棄這固媳婦和孫子。
　　「我當然不忍心，可是我要去哪裡生I百萬給你們？」李芊莘一聽到要拿掉孩子，其實心裡也不好受，可是一想到這個孩子出生之後，要面對的是一個不懂事又沒責任感的父親，感同身受的她又為這個孩子難過。
　　李父理直氣壯地說：「你去跟銀行貸款啊，你們公司不是也可以借錢？再不行就去跟你上司借！總之不管你用什麼辦法，都要讓你大哥在今年之內結婚。」
　　「今天已經十二月二日了。」李芊莘冷冷地說著。
　　「你這死丫頭！」李父沒好氣地瞪著女兒。「我說的是農曆年前！」
　　「就算是這樣，兩個月的時間我也沒辦法湊齊聘金，而且只有聘金根本不夠，婚禮的錢怎麼辦？最起碼也要準備五十萬來籌備婚禮吧？」
　　「這你不用擔心，我們已經跟對方父母講好了，讓他們先登記，之後等生下孩子再跟滿月酒一起補請。」
　　李芊莘聽了，不禁在心底冷笑。
　　要嘛，就是對方的父母也是死要錢的那一種，所以只要聘金到手，女兒連夜就送到人家兒子床上。
　　要嘛，就是自己的父親先給予承諾，至於婚禮將來是不是會真的跟滿月酒一起辦，就看到時候生不生得出錢。如果生不出錢，既然已經登記結婚了，女方無論如何都只能認了。
　　「如果我真的籌不出錢呢？」李芊莘冷冷地問著。
　　「芊芊，別用這種態度跟你爸爸說話，你應該要說你會盡力……」李母蹙眉看著女兒。
　　她也盼望兒子早點結婚讓她可以抱孫，所以這一次，她無論如何都希望女兒籌出這筆聘金來。
　　「你閉嘴啦，都是你寵出來的女兒，還敢插嘴啊你！」李父吼，罵完妻子再繼續罵女兒。「你唯一的哥哥要結婚，怎麼可以籌不出錢？無情的傢伙，對，你老爸我就是這麼沒用，所以吃穿都靠你，怎麼樣，你長大了，會賺幾個錢就拽了是嗎？你最好想一想，如果不是我們，你會出生在這個世上，這麼囂張的跟我頂嘴嗎？光是讓你在這個世界上呼吸，沒有一出生就掐死你，你就應該要感謝我們了，你現在是在囂張什麼！」
　　「我拿不出聘金，就說我囂張嗎？」李芊莘深吸口氣，努力壓抑情緒，不讓淚水落下，她不願意在家人面前哭泣示弱。「那你們呢？又何曾為我想過？永遠只會跟我拿錢，拿不到就說我囂張，說我翅膀硬了，怎麼不去想是我真的沒辦法？」
　　「你以前都拿得出來，現在卻說拿不出來，擺明是故意擺爛！」
　　聽到這句話，李芊莘瞪大眼，父親的話就像一巴掌打過來一樣，將她打醒了。過去她盡心盡力地努力滿足家人，也努力收拾父親和哥哥闖下的爛攤子，這麼多年下來，他們卻完全不懂感恩，將她的付出視為理所當然，胃口越來越大，要求也越來越多,簡直像是無底洞。
　　「這筆聘金我會想盡辦法籌給你們，但是……」李芊莘心冷的瞪著家人。「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們，從今以後，除了生活費，其他的錢我一概不出，將來你們再想要開店或異想天開的投資，我都不會幫忙了！」
　　「你說這什麼話，我是你爸爸，跟你拿錢還要聽你廢話，到底有沒有尊重我這個爸爸啊！」
　　「爸！」好不容易妹妹願意幫忙，李承龍擔心父親的破口大駡會壞了一切。
　　「芊芊說的也沒錯啊，結婚以後，我一定會去找個好工作，創業基金我可以慢慢存啦。」
　　李芊莘冷眼看著莫名其妙挺身而出的大哥，聽到他還想著創業，心裡只有滿滿的悲哀，為過去不斷為家人付出一切的自己感到悲哀，也為那個一出世就註定辛苦的孩子悲哀。
　　「你這臭小子……」火氣正旺的李父，原本也想罵跳出來幫腔的兒子一頓，但一接收到兒子的擠眉弄眼，雖然搞不清楚兒子是什麼意思，他還是逐漸緩和脾氣，不過仍不免怒駡，「你看看你大哥多疼你，看你被罵還幫你說話，結婚的事你若不幫他，這還有天理嗎？他可是你唯一的哥哥！」

官不聊生

第二十五章       

　「只要你們答應以後除了生活費之外，其他的錢我一律都不用再幫忙，這樣我就去想辦法籌大哥的聘金。」
　　「芊芊……」李母擔憂的看看丈夫，又看看女兒。「不要說這麼可怕的話。」她深信女兒只是一時氣憤，女兒絕對不會丟下她不管的，過去不就是因為女兒體念她辛苦，不斷收拾丈夫一直創業卻又三分鐘熱度而產生的債務，才會高中一畢業就出去工作，替她分擔這些債務。
　　如今她已經是個無法工作，而且習慣依賴女兒處理這些狗屁倒灶事的老女人了，如果女兒真的撒手不管，她不知道這個家會變成什麼樣子。
　　難道要她一把年紀了還去工作嗎？如今，她也只能去做賓館的清潔工或是撿破爛了，但無論是哪一個，她都不願意做。
　　「好，只要一百萬拿出來，其他都隨便你。」李父雖然不知道兒子打什麼主意，但既然兒子心裡有底，那他就先答應再說。
　　反正隨時都可以反悔，一百萬先拿到手比較重要。
　　李母驚恐地看著丈夫，沒想到他會答應的如此乾脆。
　　「芊芊，你放心啦，我已經知道過去的我太好高騖遠了，現在我都有老婆跟小孩了，就算不為自己想，也要為他們想，結婚之後，我一定會好好腳踏實地工作的，創業的事等我以後自己慢慢存錢，不會再麻煩你了，我也要面子啊，老是跟妹妹拿錢，這樣在我老婆面前多丟臉啊。」李承龍說得真誠，彷佛真的打算改過自新。
　　雖然父親答應了，而大哥也一副痛改前非的模樣，可是李芊莘並沒有松了一口氣，內心依然充滿著不信任。
　　結婚這件事勢必要進行，只求大哥真的可以因為人生進入另一個階段而醒悟才好。
　　晚上八點多，羅智鈞一打開門就發現家裡的燈是亮的，他十分欣喜能看見李芊莘坐在沙發上。
　　「工作狂小姐，晚上沒有約客戶喝茶嗎？」羅智鈞腳步輕快地靠近她，暫時忘了下午的不悅。
　　「中午接到我媽打來的電話，中午之後的行程我全都取消了。」李芊莘看著羅智鈞，臉上有著尷尬與為難。
　　事實上，她下午五點多就回到這裡了，一直想著要如何跟羅智鈞開口……真的要跟他開口嗎？還是不要跟他提，她再去拜託坤哥幫忙？但如果坤哥知道了，月姊也一定會知道，月姊知道了，羅智鈞也理所當然會知道，而且月姊一定會開始數落家人多年來的不是給羅智鈞聽，雖然是事實，可她不希望他聽見這些。
　　雖然她相信羅智鈞心裡應該早就對她家人的印象不好，可是過去的事她真的不想羅智鈞知道太多，畢竟是自己的親人，若被心愛的男人更厭惡是多麼悲哀的一件事啊。
　　「家裡發生什麼事了嗎？」羅智鈞坐在他身邊，輕輕抱住她的肩膀，讓她明白，她不再是一個人了，他會跟她一起面對的。
　　他想起下午的事，不過看到李芊莘為難猶豫的臉色，他暫時不去提，也不問她為什麼遲遲不回他電話。
　　「我大哥的女朋友懷孕了，可我甚至不知道我大哥何時交了一個女朋友。」李芊莘還是決定請求羅智鈞的幫忙。
　　只因為，她越來越瞭解他。
　　這件事如果不跟他商量就去找坤哥和月姊幫忙，這個愛記仇的男人一定會永遠刻在心版上，而且時不時就會提起，抱怨她不信任他。
　　「所以呢？連拿小孩這點小錢都要跟你討？」羅智鈞壞心眼的說著。
　　「不好笑，很缺德。」李芊莘嘟著嘴，哀怨地瞪著他。
　　「好吧，我道歉。」羅智鈞承認自己嘴巴缺德，但兩人都心知肚明，他如此狠心的爛人，只是不喜歡李承龍，單純嘴賤罷了。
　　「要結婚嗎？」
　　「嗯。」李竿宰無奈點頭。
　　「這樣很好，表示你大哥還有救啊，願意負責任，你要知道，結婚對一個男人來說，是非常難下決定的事，比從五樓跳下去還要猶豫不決。」
　　「哪個女人逼你結婚，讓你這樣感同身受？」李芊莘聽他這麼一搗蛋，心情逐漸放輕鬆了，她故意歪頭問著。
　　「沒有女人逼我，記得嗎？我總是被狠甩的那一個。」羅智鈞無奈地翻了個白眼。
　　「我身邊的男人都是這樣說的，不過，當他們決定要結婚之後，一個比一個開心，還成天想著要如何給他們的女人一個難忘的驚喜，不過這種喜悅只維持到求婚那一天，之後就只剰下無盡的懊悔與生不如死的後半生。」
　　「你又在胡說八道了！」李芊莘笑開了，還嬌嗔的打了他胸膛一下。「你那些朋友教壞你了，結婚哪有這麼可怕。」
　　「是嗎？」羅智鈞賊笑著。「那麼，為了印證他們有沒有誇大其辭，我們結婚吧，看看是否真的如他們所說的，只剰下無盡的懊悔跟生不如死的悲慘日子。」
　　「沒誠意。」李芊莘認真地瞪了他一眼，以示抗議。
　　羅智鈞聞言，誇張的搖晃著頭，還一邊嘖嘖出聲。「看來我真的是錯看你了，我以為你不是庸俗的女人耶，不會像那些裝模作樣的女人一樣，一心只渴望一個華麗無實的求婚戲碼。」
　　「我不需要那種求婚。」李芊莘搖頭，隨後臉上帶著羞怯的笑容說著。「我只想要真心誠意的那一刻。」
　　「我剛剛不夠真心誠意嗎？」羅智鈞一聽，馬上就將李芊莘的話原封不動的刻在心版上，但嘴齒依然不正經。
　　「零分。」李芊莘遺憾搖頭。
　　「好吧。」羅智鈞聳聳肩。「那我們就繼續談你家的事，這一次他們出了什麼難題給你？不，應該說，這一次他們開口跟你要多少？」
　　李芊莘歎了口氣。「一百萬。」
　　「很一般啊，現在辦一場婚禮沒有八十、一百萬的話確實難辦，物價飆漲，金價貴得驚人，飯店的桌錢也漲很凶。」
　　「這單純是聘金而已，暫時沒有婚禮，我爸媽希望他們先登記結婚，等小孩滿月時再一起補請。」
　　「哇，你大哥睡了一個鑲金的女人，聘金一百萬，女方還真敢開口。」
　　李芊莘沒有回嘴，只有白眼伺候。
　　羅智鈞裂嘴露出白牙，不怕死的繼續說：「不過你爸媽也不是省油的燈嘛，對方獅子大開口，你們就回敬一個寒酸的登記結婚，我想女方的父母應該也不是多盡責的人，一般聽到男方沒有給女兒一個盛大的婚禮都會翻臉，但看起來，一百萬的聘金比風光嫁女兒的價值還大。」
　　「我也是這麼想。」李芊莘雖然常常訝異羅智鈞的心思細膩，但此刻她真的非常感激他這一點，讓她可以將全部的壓力都傾吐出來，而他不但可以全盤接受，更能理解她的想法。
　　面對難以啟齒的困難，不需要向人——解釋自己內心的想法與痛苦，是多麼輕鬆的一件事啊。
　　「親愛的，你願意讓我幫助你嗎？」羅智鈞直接說了。
　　他相信這個走投無路的小女人一定不知道該如何跟他開口，甚至腦海中已經演過不少小劇場了，所以當他一進門時，才會看見她為難的表情。
　　只是李芊莘的尷尬，還是讓他有點難過，他說過會跟她一起面對她的家人，可是她依然無法對他敞開心胸。
　　「智鈞……」李芊莘不敢相信他居然會先開口，而且還一副請求的口吻，一瞬間眼淚湧上，她拚了命的眨眼睛，不斷抿著嘴唇，就是希望淚水不要流下來。
　　「請你讓我幫你，好嗎？」羅智鈞微笑，手輕輕撫著她的臉頰，也看見她拚命想忍住的淚水。「你應該明白，你對我來說是重要的存在，看見你煩惱，我只會覺得自己非常沒用，所以你願意讓我幫助你，好讓我維持身為你的男人的優越感嗎？」
　　李芊莘感動的淚水再也止不住，她哇的一聲，哭倒在羅智鈞的懷裡。
　　「對不起……謝謝你……真的……」
　　「沒事沒事，乖……」羅智鈞雖然驚訝，但雙手本能地安撫著淚人兒。
　　這是他認識她這麼久以來，她最脆弱的一刻，他慶倖此刻陪伴在她身邊的人是他，而不是她那間小到不能再小的套房，讓她一個人獨自面對，就像過去那些年一樣。
　　如今，她有他了，不需要再假裝堅強，希望她永遠記得這一點，他親愛的工作狂小姐。
　　「我會還你的……我一定會。」李芊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知道。」羅智鈞一聽，立刻在她的頭頂上無奈翻著白眼。「但這筆錢要用我提議的方式還，而不是用你的方式還。」

官不聊生

第二十六章       

　「什麼、什麼意思？」李芊萃抬起滿是眼淚外加鼻水點綴的小臉看著他，還不斷抽噎著。
　　「你以後就知道了。」眼前這個女人好醜，梨花帶淚根本就只有騙人的連續劇才有，但他還是覺得她可愛，尤其她此刻一頭霧水的模樣，超級可愛。「現在，專心地哭吧，我希望你以後都不要再哭了，所以你最好把握最後的機會，痛痛快快哭一場。」
　　李芊莘聽話地把頭埋在羅智鈞懷裡，不到十秒鐘，她哀怨地抬起臉來，抱怨著。「被你這樣一說，我反而哭不出來了啦。」
　　羅智鈞聽了，一副不關他事般的聳聳肩，然後笑著說：「那就去洗把臉吧，但是別尖叫。」
　　「我幹麼要尖叫啊？」李芊莘繼續抽噎，然後離開羅智鈞的懷抱，起身去廁所洗臉。
　　不到一分鐘，李罕莘尖叫了，而且還關在廁所不願出來。
　　半小時後，遲遲等不到她出來的羅智鈞敲門。「親愛的，我尿急。」
　　「你去外面上啦。」李芊莘懊惱賭氣地說著。
　　「沒有人哭了還會好看的。」
　　「哪有！人家女明星都哭得好美，哪像我……」她一進廁所，就從鏡中看見自已的慘況，原本還不覺得有什麼，但一想到這張哭醜的臉被羅智鈞看到了，就無法自拔的放聲尖叫，然後關在廁所裡，死不出來面對。
　　「人家是女明星啊，哭得好看又楚楚動人是她的工作，所以她們賺的錢才會這麼多，哭得好看有多難，我相信你此刻一定能感同身受。」羅智鈞一嘴白牙正亮晶晶的顯露在外。
　　「閉嘴！」李芊莘雖然沒有聽見羅智鈞的笑聲，但能聽見他話語中的揶揄。羅智鈞哈哈大笑。
　　在保險業中，搶客戶是大忌，尤其是同一間辦公室內的同事。
　　但周玉嬙非常有把握李芊莘一定不會和她翻臉，畢竟這種事在私底下其實非常頻繁和平凡，尤其若剛好都是認識的人，很難不形成搶局。
　　也因此，就算是大忌，這樣的事卻屢見不鮮，只是大家不會當眾說出來，因為有時候會牽涉到當事人彼此之間的利益或利害關係，所以頂多就是私下抱怨。
　　在保險業十多年的李芊莘，一定也很明白這條潛規則。
　　李芊莘當然明白，所以此刻，她和周玉嬙正坐在咖啡館中對質。
　　「明知道會穿幫，為什麼要做？」李芊莘直接挑明瞭問。
　　她昨晚熬了一個多小時，終於有勇氣踏出廁所了，但隨即而來的不是羅智鈞的嘲笑，而是審問，問她為什麼沒有跟他說一聲，也沒有跟王董事長說一聲，就派她的下屬過去簽約。
　　她一頭霧水，等羅智鈞說了下午的事，才曉得名片到底為什麼會不見。
　　「當然是為了錢。」周玉嬙也非常直接，態度更是理直氣壯。
　　李芊萃瞧她這副態度，不悅蹙眉。
　　周玉嬙深吸了口氣，刻意滿不在乎的說：「我不會道歉，在這個行業裡本來就是先簽先贏，傭金拿到手才是真實的，其他都是不切實際的。」
　　「對你來說，什麼是不切實際的？」這女人當了小偷，居然還這麼大言不慚？！第一次處理這種事的李芊莘算是長了見識了。
　　「我們對客戶的關愛與悉心呵護、同事之間的友情、上司對下屬的關心與激勵、公司對員工的期望，這些對我來說都是假的，而且假得令我感到噁心，唯有每個月的錢入棖才是真實的。」
　　「既然你對這個行業的評價這麼糟糕，為什麼還要繼續做？」
　　「當然是為了錢啊。」周玉嬙鄙夷地瞪著她，一臉是笨蛋才問這種傻問題的表情。
　　李芊莘點頭。「我也是為了錢，才進這個行業。」
　　「誰不是啊。」周玉嬙輕蔑哼著。
　　「但就算是被逼到了盡頭，也不能做出這種小人行徑。」
　　雖然李芊莘並不瞭解周玉嬙和她的生活，但她覺得會這麼汲汲營營的人只有兩種，一種是為了家計奔波，就像她自己.，另一種人就是單純追求高業績的愉悅和爽快。看著周玉嬙眼下的黑眼圈，和她臉上不時透露出的疲態來分析，周玉嬙應該是第一種人。
　　「你懂什麼？」周玉嬙厭惡李芊莘好像一副很瞭解她的樣子。「更何況，這間辦公室有多少骯髒事，別說男女同事之間外遇這種鳥事了，同一區的人甚至惡性競爭搶彼此客戶的事，我就不相信你沒聽過。」
　　「所以你認為你偷走我客戶的名片，一點錯也沒有？」
　　就是因為聽過太多這種事，所以周玉嬙才會認定搶了也不會怎麼樣，造成她認為簽到客戶的人才是贏家的錯誤價值觀。
　　「那已經不是你的客戶了，李經理。」周玉嬙挑釁的微笑。
　　李芊莘猛然倒吸口氣，不可思議的瞪著她，但又很快垂下肩膀，決定不再跟她談論這件事，跟一個價值觀扭曲的人沒有必要繼續談下去。
　　「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但不表示我原誧你了，希望我不會再聽到你做出同樣的事，不然我一定會跟你的經理反應，連同這一次的事，都一併請你的經理處理，我相信你應該明白，所謂的處理就是請你離開公司，而你自己也很清楚，壞事傳千里，這種事很快就會在保險業中傳遍，屆時，應該沒有一家保險公司敢錄用你。」
　　周玉嬙有點驚訝李芊莘這麼快就放過她，心緒頓時有些複雜。
　　她一直以為自己就算做了搶別人客戶這種事也可以毫不在乎，可是真正做了之後，她反而沒有踏實感，簽訂合約時也只開心了一下子，等回到辦公室整理檔，眼睛總是時不時的溜到李芊莘靠窗的空位子上，內心感到歉疚。
　　所以，當李芊莘約她在外面見面時，她當下有一種解脫的輕鬆感，既然一定要面對，早一點面對也好。
　　沒想到李芊莘卻這麼輕易地放過她，讓她感到驚訝，罪惡感卻更深了。
　　昏黃的桌燈光暈擴散到整個客廳，羅智鈞怒瞪著躺在沙發上閉上眼睛假寐的女人。
　　「起來。」羅智鈞說了第三次，但沙發上的女人只有眼皮動一動，依然假寐，甩都不甩他。
　　他的耐性已經磨光了，索性直接抱起她。
　　李芊莘瞬間睜開眼睛，驚叫著。「放我下來！」
　　「回房睡。」羅智鈞走進臥室，將她丟在床上。
　　「我不要。」李芊莘立刻爬起來，但又被霸道的壓下。
　　「你覺得你這樣跟我鬧脾氣對嗎？」羅智鈞深深歎了口氣，語氣明顯充滿無奈。
　　「是你先開始的！」李芊莘怒瞪他。
　　「我只是表達我的看法而已。」羅智鈞無奈地翻了個白眼，不懂怎麼會變成這樣的局面。「更何況那女人是小偷，你原諒她，怎麼能保證她不會再做第二次？」他不過是不滿李芊莘被人欺負，所以多問了幾句她要如何處置周玉嬙，結果一場莫名其妙的爭執就產生了。
　　「我沒有原諒她，我只是不想浪費我的口水而已。」她只是認為每一個人都需要第二次機會，但這個男人卻指責她這樣的做法是錯的，根本就是姑息養奸。
　　「但你卻沒有告訴她的區經理不是嗎？沒有要她的經理防範這個女人，還是說，你也默許在你周圍有這樣的事發生？」
　　「你在指責我同流合污？！」李芊莘用力甩開他壓制她的手，奮力爬起，惡狼狼地瞪著他，一副要他道歉，不然今晚休想停火的模樣。
　　「我沒有，只是周玉嬙也說了，你們公司這種狗屁倒灶的事很多，我才會想，你是不是也默許了，所以不願意搬到檯面上來處理，自己私下解決就好。」
　　李芊莘撇撇嘴，眼睛不再瞪著他，轉而看著床的一角，只因為羅智鈞句句切中要害，她無法反駁。
　　雖然搶客戶是大忌，但實際上賺錢的機會人人都會搶，尤其當客戶是兩方都認識的人時，情況會更惡劣，私底下的動作也很多。但無論再怎麼鬧，這都是檯面下的，至今還沒有人會搬到檯面上說，所以像他們這些區經理們或是處經理，只要底下的人別太過分，大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彷佛已經是這個行業的潛規則了。
　　其實拿婆媳之間的關係來說明保險業這個潛規則，是再適合不過了，就算兩個女人對彼此有多麼厭惡，都只能在檯面下抱怨而已，檯面上，誰都不願意撕破臉導致家庭不和，落下惡婆婆或是惡媳婦的駡名。

官不聊生

第二十七章

　「我想給她第二次機會，如果她再犯，我才會往上報。」
　　「你會嗎？」羅智鈞單純就一個主管的角度來審視這個問題。
　　「我討厭你用這樣的態度跟我說話！」李芊莘蹙眉瞪視。
　　「我一直都很平和啊，是你太敏感吧，為什麼你像只刺蜻一樣？因為你自己心裡有數不是嗎，知道我說的才是對的，你才會不高——」
　　「我要回我的小套房睡。」她再也受不了跟這個男人共處一室了。
　　「李芊莘！」羅智鈞揚高語調。
　　「再這樣下去，我們兩個都不用睡了！」
　　「你以為你走了，你就睡得著？」羅智鈞怒瞪著。「而且別忘了，你不在我身邊，我怎麼可能睡得著。」
　　李芊莘一聽，衝口而出。「你可以去找你的學長啊，我一點也不想當你的陪睡娃娃！」
　　「你——」羅智鈞咬牙切齒。「現在是故意的嗎？故意要惹我生氣。」
　　「是……是你先惹我的。」其實那句陪睡娃娃一出口，李芊莘就後悔了。
　　這四個字不但傷害了他，也同樣眨低了自己。
　　「你想都別想回你那該死的小套房！」羅智鈞一把抓起枕頭和一床棉被往門外走。「我也不需要你當我的陪睡娃娃。哼！虧你這沒良心的女人說的出口！」
　　「你要去哪裡？」
　　「沙發！」羅智鈞回頭狼瞪她。「我警告你，你別想回你的小套房，我最討厭女人一吵架就一哭二鬧三離家！」
　　話一說完，臥室的門就用力的關上，發出厚重的「砰」一聲，也讓李芊莘冷靜了下來。
　　她頹然倒在床上，突然覺得他們的爭執根本就是一出無聊的鬧劇，她也許該出去道歉，求他回床上睡。
　　追根究柢，羅智鈞純粹是不滿她被周玉嬙欺負，卻輕易地放過她，這就是這場無聊鬧劇的開端。
　　實在擔心他明天早上會腰酸背痛，而且這是他的床，就算有一個人要睡沙發，也應該是她……反省至此，李芊莘心中多了一絲絲甜蜜，即便兩人吵得不可開交，這個男人居然還能為她著想，將大床讓給她，可見得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如何了，那她又何必為了這種芝麻綠豆大的事跟他嘔氣呢？一想到這裡，李芊莘馬上跳下床，離開臥室，走到客廳，卻沒看見羅智鈞，只看見枕頭和棉被。
　　她先去他的書房找，沒發現人，又走到客用廁所，依然沒人，最後才在客廳陽臺發現他，她拉開落地窗，輕聲道歉。
　　「智鈞，對不起，我不應該對你發脾氣，也不應該說那句話的……」
　　羅智鈞緩緩轉身，沒有回應，但夜色中，他溫柔的笑容令李芊莘的心微微揪著。
　　他早就已經原諒她了！李芊莘撲到他懷中汲取溫暖，在十二月的寒風中，兩顆心更貼近了。
　　「以後別再說什麼陪睡娃娃了，你在我心中是很重要的女人，比我自己還重要，所以有人欺負你的時候，我比你更生氣，可是看到你一點也不氣憤的模樣，讓我覺得自己好像笨蛋，結果因為一時嘴快，我們就這麼無聊的吵起來……出來吹了一下冷風冷靜之後，發現我們剛剛的爭吵也太無聊了吧。」
　　「是真的很無聊。」李芊莘禽在他的懷中，不但汲取他的體溫，更貪戀他身上淡淡的味道，清爽的皂香混著他的體味，形成他專屬的迷人氣息，總是令她著迷。
　　「那為了補償，我們來做一點不無聊的事吧。」羅智鈞同樣迷戀李芊莘身上誘人的香氣。
　　兩個緊緊相貼的身軀，也許是因為相互取暖，變得越發滾燙，寒風吹過也一點都不覺得冷。
　　「什麼是不無聊的事？」李芊莘嬌笑問著，但身軀已經因為炙熱而焦躁不安地扭動著。
　　「就是聽你抱怨我害你雙腿酸軟，在外人面前丟臉的事啊。」羅智鈞輕輕舔咬她的耳垂，一邊低喃著。
　　「你真的很討厭耶……」李芊莘嬌羞地拍打他精壯的胸膛。
　　「既然你都開口說我討厭了，」羅智鈞刻意挑眉笑的淫邪，還將她打橫抱起，而李芊莘完全沒有阻擋的意思，只是虛軟無力的任由他抱著。「那我不做點更討厭的事，不就辜負你對我的期待了？」
　　還期待哩！「別的我不知道，但你耍嘴皮的功夫真的是第一名。」她微微嘟嘴搖頭，只有這個厚臉皮的傢伙才說得出這種不知羞的話。
　　「這你就錯了，我一定會讓你收回剛剛那句話，」羅智鈞不服氣的咧嘴挑釁著。「因為我真正的功夫可是在後面呢！」
　　寒風呼呼吹過，卻只聽見李芊莘的嬌笑聲與刻意壓低的驚呼聲，即便臥室的門關上了，靜默的夜晚，依然聽得見男女互訴情衷的細小聲音那高掛天空的昏黃下弦月，彷佛正祝福他們般微笑著。
　　漆黑的臥室中，淡淡的月光映照在兩條交錯的胴體上，隨著古老又神聖的律動，將兩顆心緊緊交纏在一起，兩雙充滿濃濃愛意的眼陣也牢牢鎖住對方，為了將對方的一舉一動，所有的一切都刻印在心中，永不忘懷。
　　深夜兩點，一道刺耳的鈴聲畫破了寂靜的夜。
　　李芊莘驚醒，在響的是她的手機。她蹙眉微睜著眼，發現是大哥的號碼，猶豫著該不該接，但過了三秒鐘，她輕歎口氣，接了。
　　此時，羅智鈞也醒了，咕噥著問：「誰啊？」
　　李芊莘對著他搖頭示意不要說話。「大哥，怎麼了？這麼晚——」
　　另一端傳來李承龍急促又顫抖的聲音。「芊芊，爸半夜起床上廁所，忽然昏倒了！馬桶裡都是血，現在在急診室。」
　　「你說什麼？！」李芊莘趕緊跳下床，一邊翻衣櫥，一邊細問著。「哪家醫院？好，我知道了，我馬上趕過去……我知道，你先安撫媽，別讓媽太難過……我知道，我會儘快到……你放心，這麼晚我不會騎機車趕去桃園啦，你不用擔心我，你先照顧媽知道嗎，待會見。」
　　李芊莘一掛上電話，話都還沒說出口，羅智鈞就一臉沉著的說：「我跟你去！」
　　「可是……」她其實第一個念頭也是希望他可以在身邊，可是一想到家人會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她又決定坐計程車。
　　「沒有可是，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麼。」羅智鈞也跳下床，找衣服穿。「我T怕，你也不需要怕，因為沒人可以欺負我，除非我自願，明白嗎？」
　　「謝謝你。」
　　「傻瓜！」
　　半夜車子不多，當兩個人趕到醫院時，差八分就半夜三點了。
　　李承龍一看到妹妹，原本的不安與焦躁瞬間消失，在看見跟在妹妹身後的羅智鈞時，一雙眼睜得大大的，一臉不可置信。
　　「你們……你們……」
　　「芊芊！」李母雖然驚訝女兒似乎有了男朋友，但因為她根本不記得羅智鈞的長相，所以反應沒有李承龍來的大。
　　「媽，現在狀況怎麼樣？爸呢？」李芊莘現在不想理會也不想解釋她跟羅智鈞的關係，所以大哥的反應她當作沒看到。
　　「不知道……才剛照完超音波沒多久，護理師又推走了，說要去做一些檢查，聽醫生的意思，好像是膀胱或是『那邊’有問題。」
　　「血尿已經很嚴重了，之前沒有任何症狀嗎？爸沒有說自己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都沒有聽你爸說過不舒服。」李母沮喪地搖著頭。
　　李芊莘看著母親嬌小的身體，也不忍心再繼續問下去，她明白如果真的是泌尿系統出了問題，按爸爸那驕傲的性格，根本不可能會說出來，現在只能等待醫生初步檢查之後，才能知道爸爸的身體到底出了什麼狀況。
　　而李承龍驚訝的心也逐漸平復了，接連而來的是陣陣的狂喜，儼然已經忘了父親昏倒的驚嚇。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那位羅設計師沒有再找上門討錢，或是威脅要提告了，也明白為什麼原本籌錢困難的妹妹，居然可以在第三天就拿出一百萬的聘金給他。
　　他相信，全都是因為站在這裡的羅智鈞！李承龍甚至壞心眼的想，父親若聽到妹妹挖到金礦，身上的病痛一定全部消失，歡歡喜喜的巴結著眼前的金礦……雖然金礦正冷漠的瞪視著他，但李承龍根本不擔心。
　　這個男人喜歡妹妹，而自己又是她大哥，不管怎麼樣，他都只有乖乖掏錢出來的分！天啊，這比他自己快要結婚、有孩子這件事還要令他興奮萬倍啊！

官不聊生

第二十八章       

檢查結果出來，李父是因為年紀大了，膀胱功能不佳，再加上前列腺增生（前列腺肥大），導致繼發性的膀胱結石。
　　在醫生的問診下，李父才坦承自己常常覺得「那話兒」疼痛不已，但因為不好意思，所以遲遲不願去找醫生看診。
　　而且他時常想上廁所，偶爾還會有一、兩滴血，更常尿到一半就莫名其妙尿不出來，下一秒疼痛就從下體蔓延至全身，令李父暗自煩惱不已。
　　但他終究因為面子問題，遲遲不願就醫，直到昨夜因為看到自己的尿液和馬桶裡全是血而受到驚嚇，再加上排尿中斷引發的劇烈疼痛，才會昏倒在廁所。
　　「是不是要開刀把石頭拿出來啊？」李母焦急的問著醫生。
　　「你閉嘴啦，醫生在講話你插什麼嘴！」李父將所有的羞憤都遷怒在自己的妻子身上。
　　「伯母，你別擔心。」或許是看多了各式各樣的病患和家屬，醫生依然面不改色地說著，但明顯對於李母的態度溫柔不少。
　　「現在醫學越來越進步，伯父的狀況可以利用內視鏡碎石術，將體內的結石擊碎夾出，治療的效果相當不錯，若手術後沒有明顯的不舒服，大約兩、三天就可以出院。」
　　李母聽了，安心不少，李父雖然一臉不耐煩地瞪視妻子，但其實鼓噪不安的內心也平靜了下來。
　　「麻煩家屬跟護理師去辦理住院手續。」醫生微笑點頭之後就離開李父的床位，回到急診醫生的位子上等待家屬。
　　李芊莘理所當然是付錢的人，所以跟在醫生後面，櫃檯就在醫生位子旁邊的柱子轉角處，但還不到轉彎處，她就被叫住。
　　「你是伯父的女兒嗎？」
　　「對。」李芊莘停下腳步，看著醫生，點點頭。
　　「其實，伯父右側的睾丸明顯腫大，從超音波裡發現疑似腫瘤的顯影，有可能是睾丸癌，所以我們必須再做更詳細的檢查，之後我們會安排電腦斷層與核磁共振掃描，另外再抽血檢驗一下。」
　　「腫瘤？！」李芊莘撝住嘴小聲驚呼，並驚駭地瞪大眼。
　　「雖然還無法確定，但不排除這個可能性。剛才之所以沒說，是擔心他無法承受。」
　　「我……我懂……」李罕萃慌亂的點頭。
　　「不過李小姐，你不需要太過擔心，現在睾丸癌的治癒率很高，若檢驗出來是第一期，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治癒率，別擔心。」
　　「真的？」看著醫生的微笑與溫柔的口吻，李芊莘稍微松了口氣。
　　「是的。」醫生解釋完之後，就坐回自己的位子上了。
　　當護理師問李芊莘需不需要健保房時，她顧慮到舒適度，自付費用安排父親住進雙人病房，但要等到十點過後才有空位，結果李父聽見後非常不滿，堅持要單人病房，並責備女兒不孝，在這種時候還要省錢。
　　無奈之余，李芊莘還是乖乖聽話去改成單人病房，住進去沒多久，護理師就進來告知今天下午要抽血檢驗，還要做電腦斷層與核磁共振掃描，另外，明天早上十點進手術室進行碎石手術。
　　因為李家只有李芊莘有工作，所以由李母和李承龍留在醫院照顧李父。
　　「芊芊，你回去上班吧，這裡有我，你放心啦。」李承龍拍拍胸脯，一臉包在他身上的表情，反正只是膀胱結石，震一震就好啦，醫生也說兩、三天就可以出院了。
　　「是啊，芊芊，你和……羅先生先回去。」李母后來才知道半夜跟著女兒一起過來的男人是誰，雖然驚訝，但也不便多說什麼。「
　　我是業務，沒進公司還好，我可以留下來。」李芊莘搖頭，因為醫生的話，所以她一點也不放心。她轉身看著羅智鈞。「智鈞，謝謝你送我過來，你要先回公司，還是先回家休息一下？」
　　「我有跟學長提一下，我先回家休息，晚一點進公司。」羅智鈞雖然看著李芊莘，但眼角餘光總是能掃到李家父子那詭異的笑容。「好，謝謝你，這幾天我都會在這裡。」李芊莘點頭，送他走出病房。
　　關上病房門，李芊莘一邊走一邊把醫生的話說給羅智鈞聽。「你覺得真的會是……」
　　「不知道。」羅智鈞聳聳肩，畢竟他又不是醫生，更不是核磁共振那台機器，他哪知道李父到底有沒有得到睾丸癌？不過，看著李芊莘擔憂的模樣，他輕撫她的臉頰。「別擔心，醫生說了，就算真的是壞東西，治癒率也很高。」
　　「嗯。」李芊莘的手也貼上那溫熱的手背。「路上小心喔。」
　　「要記得休息，別太累了，你可是你家的經濟支柱。」羅智鈞交代了幾句，就離開醫院了。
　　李芊莘依戀的看著羅智鈞漸行漸遠的背影，待完全看不見後才回到病房，一打開門，就看見兩雙神采奕奕的眼睛直直看著她。
　　「芊芊，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啊？」憋了幾個小時的李承龍再也忍不住了，興奮地問著。
　　「……剛交往沒多久。」知道逃不掉，李芊莘決定相信羅智鈞與自己，坦然面對。
　　「你年紀也不小了，如果這個男人不錯，就早點定下來，別挑三揀四的。」雖然下體時不時就疼痛，但李父依然堅持擺出屬於父親的威嚴。
　　「是啊，芊芊，如果他對你好，真的可以考慮一下你的終身大事。」李母也在一旁敲邊鼓。
　　「我們才剛交往沒多久就提婚事，十個男人中有九個都會嚇得落荒而逃。」李芊莘搖頭。
　　「搞不好他是那唯——個不會逃的人啊。」李承龍笑嘻嘻地鼓勵妹妹。
　　「不會逃的那一個，是因為娶了富家千金可以少奮鬥二十年，我又不是富家千金。」李芊莘翻了個白眼，一句話就讓李承龍的笑臉僵住。
　　她轉頭問母親。「媽，這裡有我和大哥，你要不要回家睡一下？」
　　李母不放心地搖搖頭。「不要，我要在這裡，還是你回家去睡吧，看看你的黑眼圈，都要比我這個老太婆黑了，你是不是天天都加班到很晚啊？」看著女兒年紀輕輕卻顯出疲態的容顏，一點活力都沒有，她擔心的問著。
　　「還好啦。」李芊莘微笑安撫母親。
　　「怎麼可能，那黑眼圈一定是幸福的黑眼圈啦。」李承龍曖昧地揶揄著妹妹。「你回家睡覺，這裡有你媽和你大哥在就好，如果不累，就回臺北去上班。」李父突然下了命令。
　　「是啊，你回家休息啦。」李承龍當然知道父親的用意，也趕起妹妹來。妹妹不在這裡，他們父子倆才有機會商討後面的事啊！「芊芊，你就回去休息吧。」李母也催促起女兒，但她是真心關愛女兒，沒有其他想法。
　　「好吧，那我回家睡一下，晚餐我會帶過來，記得爸下午要去做電腦斷層與核磁共振掃描，還有抽血喔。」
　　「知道、知道。」
　　李芊莘一關上病房門，病房內的父子兩人交換眼神，李承龍馬上移步到門口，輕輕打開房門，探頭出去看妹妹是否真的離開，直到看見遠處的窈窕身影消失，他才放心關上門，轉身就對著父親賊笑。
　　「做室內設計的都很有錢嗎？」李父劈頭就問。
　　「多有錢我是不知道，但一定比我們有錢。」李承龍聲聲肩。
　　「找個時間探探你女兒的口風，看看對方是不是有錢人。」李父直接對妻子下達命令。
　　「不管有不有錢，只要對芊芊好就好了。」李母不以為然的回應著。
　　「閉嘴，叫你問就問，廢話那麼多！」李父厲聲責備。「對她好有屁用啊？有錢才實際，你這蠢女人懂什麼！」
　　「媽，這時代最重要的就是錢，哪對夫妻可以恩愛一輩子啊？」李承龍看看父親又看看母親，悻悻然地說著。「對現在的女人來說，沒有錢就沒有幸福，不然你以為現在的人為什麼都這麼晚婚，就是因為沒錢萬萬不能，有錢萬萬歲啊。」
　　「可是美環也準備要嫁給你啦，不就是因為你對她好嗎？」李母不以為然的很。
　　「那是因為有小孩，不得已的啦，而且，如果沒有一百萬聘金，我也娶不到美環啊，說到底，還不是有錢才能娶她！」李承龍撇撇嘴，心裡其實對岳父母的獅子大開口感到不悅，但為了迎娶美嬌娘，他也只能隱忍了。「爸，你這次聘金要多少？」
　　「你那老婆都能說出一百萬這種價碼了，我說個兩百萬也不為過。」李父豪氣的說著。

官不聊生

第二十九章       

「太多了吧！」李承龍傻眼，但畢竟錢是進他家的口袋，所以他完全沒有不悅，只擔心對方不願意拿出來，如果破局，可是一毛錢也拿不到。「一百五十萬我覺得差不多。」
　　「我說兩百萬就是兩百萬，如果拿不出來就免談。」李父一點也不擔心對方不願意，看他願意半夜跟著女兒從臺北趕過來桃園，就知道這個男人非常喜歡李芊莘，就算再不情願也會拿錢出來的。
　　「芊芊都說了，他們才剛交往，哪有可能這麼快就談結婚的事。」李母一聽到兩父子又開始打起女兒男朋友的主意，就想起過去那兩個男孩子的事，女兒已經三十二歲了，她總是擔心女兒嫁不出去，好不容易有了個男朋友，她可不希望這對父子又把人家嚇跑了。
　　「男人說話，女人插什麼嘴……嘶。」李父不滿妻子不斷潑冷水，大聲責駡之餘，卻引來下體一陣刺痛，咬牙切齒的警告著。「他馬的，你給……老子閉上你的……烏鴉嘴！」
　　「媽，這件事你別管啦，爸爸跟我都知道該怎麼做，絕對不會讓妹妹嫁不出去的。」李承龍說什麼也不可能破壞妹妹的好姻緣。
　　有個有錢的妹婿，是多麼幸運又愉悅的事啊，他怎麼可能傻到讓妹妹的婚事破局呢！李芊莘一回到家裡，就把過去屬於她的房間整理一下，因為家人儼然已經把這個房間當成儲藏室了，在裡面堆了很多東西。
　　活動一下筋骨，想著等等要出去買換洗的內衣褲，房間衣櫥裡還有幾件她沒帶走的衣服。
　　打了幾通電話，跟處經理請了假，也和客戶們取消約會，又打了通電話給葉坤發，如果下屬有事情的話，拜託他看顧一下，也打電話給底下的襄理和主任們，交代如果有疑問或自己無法處理的事情，可以去找葉坤發。
　　「經理，有兩件勁爆的事我一定要跟你說！」林曉婷聽完李芊莘的交代之後，突然激動起來。
　　「曉婷，你知道我不喜歡聽八卦。」辦公室裡面有上百個業務員，人多嘴雜，常常有很多八卦可以聽。
　　「但這兩件事都跟你有關！」林曉婷頓了下，「這樣說好像也不對，反正就是之前欺負過你的兩個人，所以你一定要知道。」
　　「到底是什麼事？」跟她有關？「第一件事，之前介紹一個專吃女人豆腐的爛人給你的楊主任啊，昨天突然被公司炒了，而且是上面直接下達的命令喔！」
　　「怎麼會？」李芊莘疑惑獲眉。「他犯了什麼大錯嗎？不然怎麼會是上面的人炒他？」
　　「因為他沾染上一個科技業董事長的小三，他最近的業績不是好得讓辦公室的人眼紅嗎，就是因為這個小三幫他牽的線。後來那位董事長知道他的小三居然在外面有小王，就發飆啦！據說他直接找上我們總經理要一個交代，所以楊主任那個討厭鬼就直接被總經理炒了，連申辯的機會都沒有，不過聽說之所以沒有申辯的機會，好像是因為那位戴綠帽的董事長有派征信社調查，還有照片為證。」
　　「想法骯髒的人總是只會做骯髒的事。」李芊莘無奈搖頭，完全不會為小楊感到惋惜。「那另一件事呢？」
　　「第二件事……出，講到這裡，經理，你真的很不夠意思耶，客戶被搶為什麼不跟我們說？我知道那個王董事長是你的客戶，我有在你的辦公桌上看到他的名片，而且我也有看到你正在做計畫書，結果卻莫名其妙被周玉嬙簽走了。」林曉婷先抱怨了一番，才切入正題。「不過幸好你沒簽，那個王董事長其實是個低級的人，聽說外面小三小四不斷，喜新厭舊……」
　　「講重點。」李芊莘無奈歎了口氣。
　　「重點就是，大家都在傳周玉嬙可以簽到這麼大咖的客戶，是因為她自甘墮落，成了那個王董事長的新任小三或小四，也許還是小五、小六呢！」
　　「怎麼會亂傳成這樣？」李芊莘知道王董事長會這麼好簽，全是因為賣羅智鈞的面子，並不是周玉嬙自甘墮落。
　　李芊莘莫名打了個冷顫，突然想到，如果周玉嬙沒有偷王董事長的名片，今天被謠言攻擊的人就是她了。
　　「可是我覺得這八卦是真的耶，不然哪可能這麼快就簽下來了，聽說第一次見面就簽好合約了，那時周玉嬙還得意的跟她比較要好的女同事炫耀，結果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件事竟傳了出來。」林曉婷撇嘴。
　　「曉婷，那個王董事長是我……是我男朋友介紹給我的，董事長賣我男朋友面子，本來就有意願要買保單，根本就不是大家說的那樣，周玉嬙是有老公跟小孩的人，這樣亂傳，對她的名譽傷害很大。」
　　「經理，你什麼時候有男朋友，我怎麼不知道？！」林曉婷一聽李芊莘居然有男朋友，驚訝地瞪大眼睛，抱怨李芊莘不夠意思，有這種喜事都不說。
　　「曉婷，我有男朋友不是重點，重點是中傷周玉嬙的那個流言！」
　　「那又如何？」林曉婷不以為然的冷哼。「我早就看她不順眼了，那個女人超級假掰，在男同事面前都一副溫柔賢妻的模樣，可是在我們這些女同事面前則像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孔雀，討厭死了，而且她還批評過你，那件事我永遠不會忘。」居然敢批評她的偶像！「我都不記仇了，你幫我記的還真牢啊。」李芊莘失笑，但也明白，強勢的周玉嬙在辦公室裡已經樹立了不少敵人，而且看起來應該清一色都是女人。「但這件事絕對不是謠傳的那樣，曉婷，你想過嗎，如果周玉嬙沒有搶我的客戶，今天被流言中傷的人就是我了。」
　　林曉婷蹙眉。「這我倒沒想過，不過經你這麼一說，好像真的會是這樣，因為那個王董事長是個色胚。」
　　「你可以幫忙澄清嗎？」
　　「曉婷，你應該知道我最討厭聽八卦，也不喜歡你們攪和在其中，所以現在我希望你可以做一件好事，我會引以為傲的。」
　　「好吧，但我不保證有用，因為大家都很重口味，越誇張他們越喜歡聽，反而是事實真相，大家會不當一回事喔。」
　　「我明白，你盡力就是，但你要怎麼澄清呢？」
　　「很簡單呀，去廁所和荼水間，然後一副說話小心翼翼的模樣，就會有很多人有興趣了，只是看大家願不願意把事實傳出去而已，我說啦，大家都很重口味。」
　　林曉婷覺得散播八卦謠言是最不費力氣的事了。
　　「唉，那就拜託你了。」原來謠言的出處就是廁所和荼水間嗎？李芊莘蹙眉心想。
　　看來，她以後不能在這兩個地方待太久，免得八卦入耳。
　　「可是，經理，你真的相信周玉嬙是清白的嗎？」林曉婷還是把疑惑說出來了。「她雖然生了孩子，可是身材保持的不錯耶，而且臉蛋也不差，這種女人要勾引一個上了年紀的色老頭，一點也不難。」
　　「我相信她。」李芊莘不認為驕傲又強勢的周玉嬙會自甘墮落到這種地步。
　　「好吧。」既然李芊莘都願意相信了，林曉婷身為經理的頭號粉絲，當然只能跟進啦。
　　晚上，偌大的病房裡，兩雙不懷好意的眼睛正虎視眈眈地盯著他，羅智鈞莫名有種錯覺，自己彷佛身陷牢籠的獅子，只能任人宰割。
　　「謝謝你又跑來看我。」李父滿意的點點頭。
　　「伯父有好一點了嗎？」羅智鈞雖然不屑陪笑，但待人處世的道理還是懂的，他客氣的說：「那話兒還痛嗎？我聽說搞到住院的人都是痛到受不了，簡直要命了呢。」
　　「結……結石而已，沒什麼、沒什麼！」面對羅智鈞直接的提問，紅暈竄上了李父的臉。
　　「看伯父面帶紅光氣色不錯，想必一點也不痛，就像伯父說的，沒什麼。」羅知曰鈴露出白亮亮的牙齒，眼中卻一點溫度也沒有。
　　「當、當然！」即使下體時不時就抽痛，李父為了面子，仍強顏歡笑。
　　「芊莘呢？我以為她會在醫院陪伯父。」羅智鈞擔心李芊莘，所以晚上又跑了一趟。
　　「那丫頭就是責任感太重，什麼事都攬在自己身上，我瞧她黑眼圈那麼重，就趕她回家休息了，你等等，我已經讓她媽媽回去跟她說你來了，不過她說會帶晚餐過來，可能會晚一點。」李父的口吻就像個擔心女兒身體的好父親，那般無奈又疼惜。
　　羅智鈞不以為然，似笑非笑，等著這對父子出招。

官不聊生

第三十章

他剛到時，李家人非常訝異，沒想到他早上才回臺北，竟當晚又出現，隨後李父對著李母交代幾聲，李母就離開病房了，想必是拖延戰術，為了讓李芊莘晚一點過來，好讓他們三個男人可以好好聊聊。
　　「羅先生，真的非常謝謝你的幫忙，如果沒有你，我就無法娶老婆了，也無法等著孩子出生。」李承龍一臉討好。
　　「你是說聘金的事？」羅智鈞故作無辜，卻在心中冷笑。
　　「是啊，要不是你愛屋及烏，我哪娶得到老婆啊？你還真是慷慨……不，應該說，這一百萬對羅先生你來說只是小錢，才會拿得這麼奭快吧？」李承龍急著想探探羅智鈞的身家。
　　羅智鈞微微挑眉，發現這對父子不但貪心，還非常性急。
　　「不，我只是不忍心芊莘煩惱，所以想辦法幫她，我身上所有的存款也只有三十萬，剰下的錢我是跟我老闆和朋友借的，因為有人情，所以他們算我兩分利。」
　　「那不是你的錢？！」李承龍傻了，沒想到妹妹會找上一個外表光鮮亮麗，實則無產的傢伙。「你全部存款只有三十萬？你不是室內設計師嗎？」
　　「羅先生在開玩笑吧？」李父尷尬笑兩聲，但臉已經沉了。
　　「我非常感謝芊莘不嫌棄我，因為她知道我的薪水永遠都只會比她低，畢竟她是業務員，而我是拿死薪水的。」羅智鈞一臉羞赧又窩囊的傻笑著。「我雖然是室內設計師，也不過是個受雇的員工罷了，因為在臺灣只有拿到建築師執照才能開公司、簽約拿案子，所以我只能仰賴我的建築師老闆。」
　　「那上次……上次的事，不就是因為你喜歡芊芊，才沒有再找我的麻煩嗎？」李承龍疑惑的問著。
　　「你說那五十萬啊，」羅智翁一臉無辜，但眼睛直盯著李承龍，開始天馬行空瞎掰。「其實是我跟老闆求情，讓我可以分期付款，因為老闆是我媽媽的好姊妹的兒子的同學，他知道我根本跑不掉，就答應了，我跟芊莘現在正努力還債呢！」
　　「加起來就一百五十萬了，你怎麼還？」李承龍焦慮了，如果羅智均和妹妹沒還清，那老闆會不會直接找上他？他哪有錢可還啊！羅智鈞還是一臉無辜。「慢慢還呀，芊莘說她願意嫁給我，所以我也甘心為她出這些錢。」
　　「她願意嫁，也要看我願不願意讓她嫁！」李父一聽到事實竟然是這樣，馬上不再裝和善。
　　這個男人別說身上沒什麼錢，現在還一屁股債，他不可能會讓女兒嫁給這種窮酸男的，這樣他一點好處也撈不到！但他忘了，這筆債一開始就是他那寶貝兒子搞出來的。
　　「伯父？！」羅智鈞內心恥笑李父的天真與卑劣，但表面上卻依然一臉無辜，外加震驚難過。
　　「我女兒適合更好的男人。」李父眼神鄙夷的看著羅智鈞。「你想想，一個大男人賺的比一個女人少，不覺得丟臉嗎？就算你們現在愛得死去活來，等將來結了婚面對現實生活，你就會知道，一個男人的面子就是錢，薪水比老婆少只會帶來爭吵，沒有幸福可言！」
　　「伯父，這是你的經驗談嗎？」羅智鈞故作驚訝。
　　「你！」李父氣得差點沒暈過去。
　　是，這是他的經驗之談。
　　年輕時，他總覺得自己懷才不遇，一年換二十四個老闆，薪水永遠比乖乖在工廠上班的妻子少，漸漸的，跟妻子拿錢還要看臉色，為了顧及男人的顏面，他開始學會用言語壓制妻子，久了也變得理所當然。
　　但他終究有自尊心，所以他不屑再上班領人薪水了，決定要自己做老闆。只是年紀都一大把了，他的老闆夢卻一再破滅，越心急、自卑，對妻子大半輩子的任勞任怨更加愧疚，可是大男人的心裡作祟，越自卑脾氣越大，隨意責駡妻子已經內化成他身體的一部分了。
　　「這方面伯父實在不需要太擔心。」羅智鈞繼續睜眼說瞎話。「我從小就被人說是個沒主見的傢伙，長大了也老被調侃是個沒自尊心的，遇上芊莘是我運氣好，因為她有自信，又是個女強人，配我這種沒主見的男人剛剛好，我媽說的。」
　　「你帶芊芊回家去見你父母了？」李承龍瞪著羅智鈞。
　　「是啊，我爸媽非常滿意我認識了芊莘這樣任勞任怨又有主見的女人，還說以後不用擔心家產被我敗光了。」
　　一聽到家產，李家父子原本鄙夷的眼神瞬間又轉為晶亮。
　　「你們家有家產？！」李承龍驚呼。
　　「你有幾個兄弟？」李父則急著探知有多少人等著分家產。
　　羅智鈞又開始說起渾話了。「我爺爺在板橋火車站附近有一塊地，過世之後，我爸爸和叔叔伯伯一起繼承了。」
　　「你爸爸分得多少？」李父貪婪的心又蠢蠢欲動了。
　　「不知道耶。」羅智鈞突然覺得這對父子被耍得團團轉的模樣挺好玩的，竟也玩出興致來了。「還沒分家，不過我有三個伯伯，兩個叔叔，我媽跟我奶奶很有默契，也是生了六個孩子，我排行最小，上面五個都是哥哥，所以我也不知道將來可以分到多少。」
　　李父子早已經在心中盤算了，不管怎麼算，這一看就是個軟腳蝦的男人，最起碼可以分到好幾百萬。
　　就像羅智鈞自己說的，他沒主見，將來一定聽女兒的，而女兒一定得聽他這個父親的，不管怎麼轉，都會轉到他身上來，突然間，他對羅智鈞的好感又提升了。
　　「不過，我現在身上真的沒錢，也難為芊莘不嫌棄我……」羅智鈞一臉無害的無辜笑臉，不斷散發出他完全沒路用的軟弱氣息，令李家父子越加滿意。
　　「咳！女兒大了，也有自己的主見了，既然芊芊喜歡你，我就算擔心這麼多也沒有用，如果你們有意願結婚，我也只能點頭了，誰叫我女兒喜歡你，只希望你好好疼惜我女兒。」李父煞有其事地感歎著。
　　「謝謝伯父認同。」羅智鈞一臉欣喜，但下一秒又難過地垂下頭。「我想要風風光光娶芊莘，可是我現在身上不但沒有半毛錢，還負債累累，雖然這債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可是我愛芊莘，所以我心甘情願為她背債……」
　　羅智鈞說的委屈卻又不願責備李家人，聽得李家父子很是尷尬。
　　「你父母不會幫你出錢嗎？」李承龍探問著。
　　「因為家裡沒有女兒，我爸媽沒有聘金可收，六個兒子娶老婆非常傷他們的棺材本，所以爸媽早就跟我們六個兄弟說了，等我們出了社會，不會跟我們要家用，老婆本要自己存，可現在的社會哪有那麼容易存到錢呢，娶老婆不但要聘金，還有婚禮的開支，除此之外，還得準備一間房子吧。」羅智鈞說的理直氣壯，接著語氣又急轉直下，轉為羞濕。「所以我家六個兄弟都是過了三十五歲才娶老婆，我今年三十三歲，也不知道兩年後我有沒有能力娶芊莘……」
　　「風光一天有什麼用，夫妻是要走一輩子的，我相信我女兒不會要求多風光的婚禮，而我也不是個古板的人，就算沒聘金我也不會說什麼，只要你們夫妻倆同心就好。婚禮也不需要太複雜，現在的人都流行登記結婚之後補請客，你們小倆口既然經濟有困難，雙方父母也都幫不上忙，那簡單就好。」
　　這女婿雖然不是大金礦，但也算小金礦，女兒也超過三十歲了，這種年紀還能找到這樣的男人算不錯了，如果不即時把握，將來隨著年紀增長，遇到金雞母的機會就越渺茫，這個小金礦他一點也不想錯過。
　　「真的嗎？！」羅智鈞登時雙眼發亮，一臉欣喜若狂，渴望求婚的表情。
　　「我說了算！」
　　突然，門被打開，房內三人尚未回頭，便聽到李芊莘的聲音。
　　「爸，你們在說什麼？」李芊莘急急忙忙地打開病房門，就聽見父親的朗聲。
　　她明明就說了會帶晚餐去醫院，結果母親卻突然跑回家說要自己煮，再帶去醫院吃。而一向手腳俐落的母親慢吞吞的備料，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李芊莘心想母親是因為父親生病所以慌了，不疑有他，只是默默幫忙著。
　　直到母親按捺不住，在計程車上說羅智鈞其實已經在醫院，李芊莘才愕然明白，母親是被父親唆使，故意拖住她的，而父親的目的是什麼，用她的膝蓋想也知道！「謝謝伯父。」羅智鈞得意地看向一臉驚慌的李芊莘，看的她一頭霧水。

官不聊生

第三十一章       

「芊芊啊，有了這麼好的男朋友，怎麼拖到現在才讓我們知道你們在交往？」李承龍開心地叫著。
　　「什麼？」李芊莘更加茫然了，可是看見羅智鈞一臉得意的模樣，又覺得也許事情不如她想像的那麼糟糕。
　　「這傢伙我喜歡。」李父對著女兒說。「芊芊啊，男人跟女人不一樣，你年紀不小了，爸爸也不是那麼古板的人，不需要風光的迎娶禮俗、聘金什麼的，我也不願習難這個有心的好孩子，如果你們想，就找個好日子登記結婚，然後補請客就好了。」
　　「什麼？！」李芊莘驚愕地瞪大眼，不敢相信耳裡聽見的。
　　「我餓了，老太婆，你煮什麼來給我吃？」李父滿臉笑意，卻不想解釋。直到李芊莘送羅智鈞到醫院外面的停車場，才知道剛剛那場可笑的鬧劇，直笑駡羅智鈞真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強中之手。
　　「我說過了，我不會任人欺負，除非我自願。」羅智鈞挑眉笑得奸詐。
　　這下子，李芊莘終於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了。
　　他先是將自己說成小孬孬，既沒錢又沒本事，讓父親和大哥打從心裡瞧不起他，更明白無法在他身上得到什麼，後面又胡扯出一筆家產，誘得父親和大哥貪婪之心再起。
　　精明的算盤一打，就知道小孬孬有小孬孬的好，雖然不知道何時可以分到家產，但一分到鐵定會入兩父子手裡，因為小孬孬是個聽老婆話的男人，而她這個老婆會顧念母親，跟往昔一樣，把錢奉送到他們手中。
　　卻萬萬算不到，他們都上了這只黑心狐狸的當了。
　　「但他們很快就會知道真相的。」他的父母與姊姊都過世了，這件事很快就會曝光的。
　　「那又如何？你爸爸說了，先登記結婚，再補請客，至少在登記結婚之前，他不會來煩我們，你也不需要提心吊膽他會來找我討錢，就算事後知道了又如何？你已經是我的老婆了，如果他們還有一點良心，就不會來吵，如果沒有良心，那你也該早點認清事實了。」
　　「我說了，這次大哥的聘金是最後一次，以後只有生活費，其他的我不會再給了。」
　　「放心，以後有我跟你一起面對，你不會吃虧的。」
　　羅智鈞完全不認為孝順的李芊莘不會再多給，但最起碼，今後她的身邊有他幫著出主意，他不會給她太多機會煩惱的。
　　李芊莘一直擔心父親是否真的罹患癌症，父親住院的第三天早上，醫生巡房時特意叫上李家兄妹到外面談，證實李父罹患第二期的睾丸癌，醫學將睾丸癌大致分為兩大類，精原生殖細胞瘤及非精原生殖細胞瘤，而李父是屬於精原生殖細胞瘤，後腹膜淋巴結約四公分。
　　醫生建議進行根除性睾丸切除手術，然後再依照李父的狀況進行後腹腔淋巴清除及術後放射治療，治癒率很高，除非有復發的情形發生，才需要在放射治療外再加上化學治療。
　　一開始聽到父親得了睾丸癌，李承龍非常震驚，直問會不會遺傳。
　　「目前睾丸癌的病因依然不明朗，但也無法證實這是否與遺傳基因相關，唯一能確定的是，只要患有隱睾症，得到睾丸癌的機率就會大大提升，若你還是不放心，也可以考慮做陰囊超音波檢查，或是電腦斷層與核磁共振掃描。」醫生回答。
　　「醫生，請問根除性睾丸切除手術是指？」李芊莘想問得更清楚一點。「簡單的說，就是從腹股溝切入，將右邊的睾丸取出。」
　　「啊？！」李承龍一聽，驚駭地瞪大眼。沒有睾丸的男人，還算是男人嗎？「我明白了。」李芊莘沉重的點點頭，很清楚光是要說服父親動手術將睾丸取出，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需要我為病患說明時，隨時可以請護理師通知我。」醫生點點頭，轉身離去。
　　「芊芊，爸會同意嗎？」李承龍光是想像就受不了了。
　　「……如果怕死，他應該會同意手術。」老實說李芊莘也沒有把握，她非常擔心脾氣暴躁的父親會大鬧醫院，而且堅持不接受手術。
　　果不其然，當李家父母得知這個惡耗時，完全無法接受，李母不斷的流眼淚，勸丈夫動手術，李父打死不肯，不斷在病房裡咆哮，咒駡醫生胡說八道。
　　一直鬧到深夜，李父才安靜下來，只留下兒子陪伴，命令母女倆滾出醫院。李父躺在病床上沉默不語，不論李承龍怎麼勸他看開一點，他一句話都不回應，只是呆呆地看著天花板，到天明都無法入眠。
　　而李承龍早就已經在病房裡的簡易活動床睡翻了。
　　第二天，李家母女帶著早餐到醫院，一樣勸著李父答應手術，李父雖然沒有驚天動地的咆哮拒絕，卻沉著一張臉，只說了一句他要出院，就不願意再多說一個字。
　　李芊莘無奈之餘，只好幫父親辦理出院手續，先前的內視鏡碎石手術復原良好，今天本就應該出院。
　　而李母非常不安，因為她從沒見過丈如此夫沉默。
　　雖然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好丈夫，不是一個能夠依靠的男人，可是認命又傳統的李母無法想像這個折磨她半輩子的男人如果離開了，她要怎麼一個人過後半輩子。不管怎麼說，他都是她的丈夫，是這個家的一家之主。
　　即便有兒有女，不久之後還有媳婦和孫兒，可是少了一家之主，就不再像是一個家了，對傳統的李母來說，那樣的打擊將會是非常巨大的。
　　李父回到家，依然不吭一句話，就緩步走回自己的房間，其他人看了，也不敢多說一句話。
　　直到下午，李承龍的未婚妻羅美環來探視未來的公公，李父才稍有喜色，出來見見身上懷有李家後代的未過門媳婦。
　　二十四歲的羅美環，高中畢業之後就在一家連鎖餐廳裡當服務生，現在已經是領班了，她是一個非常有主見的女孩子，而且樂觀又愛笑。李芊莘雖然跟這位嫂嫂只見過一次面，對她印象卻很好，但也不免感到惋惜，覺得自己的大哥完全配不上這個女孩子。
　　「大嫂，你身體還好嗎？」李芊莘關心著。
　　「非常好，明天要去產檢，到時就可以知道性別了唷。」羅美環笑容甜美的對李承龍交代著。「老公，你明天要陪我去喔。」
　　「當然、當然，你是我的心肝寶貝，我怎麼可能放心讓你一個人去醫院。」李承龍非常疼愛這個小他十一歲的未婚妻，甚至可以說是傾盡全力的愛著，羅美環說一，他不敢說二。
　　光是這一點，就教李芊莘看得嘖嘖稱奇。
　　不過，李母卻不怎麼喜歡兒子只聽媳婦的，雖然過去的三十五年兒子從來沒有聽過她的話，但一個女人到了當婆婆的年紀，也變得計較起來了，怎麼想都不是滋味。
　　直到李承龍送羅美環回家前，李父只說了幾句話，要羅美環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剰下的時間都沉默不語，跟過去臭屁愛說大話的自大個性差了十萬八千里。
　　走出了李家的公禽大門，羅美環撇撇嘴，對著李承龍小小抱怨一下。
　　「老公，你爸爸怎麼了？我怎麼覺得他好像很不開心啊，是因為我家要了一百萬的聘金，對我不滿嗎？」羅美環也看出未來公公的轉變。
　　「當然不是啊，我的心肝寶貝！」李承龍忙著安撫她的情緒，擔心她的不開心會影響腹中的孩子。「其實是因為……」他連忙將父親罹患睾丸癌的事一五一十稟告給心肝寶貝聽，讓她別胡思亂想。
　　「所以，如果開刀的話，你爸以後就沒有蛋蛋了？」羅美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對，可是我爸不願意開刀，也是啦，把蛋蛋割掉，哪個男人願意啊，超級丟臉的。」李承龍皺眉撇撇嘴。
　　羅美環不以為然的嘟著嘴。「可是醫生說了，只要開刀，治癒率很高啊，你爸不想治好嗎？真不知道他在猶豫什麼，生命比較重要還是面子比較重要啊？你們應該要好好勸勸你爸爸。」
　　「唉，他不願意，我們也不能強迫他去。」雖然覺得心肝寶貝說得非常有道理，可是礙於那是他爸爸，李承龍也只能無奈聳聳「好吧，下次去你家，我勸勸看，看他會不會看在我肚子裡寶寶的面子上去開刀。」
　　「心肝寶貝你真好！這麼關心我爸爸，你真是天底下最美最善良的好女人了！」李承龍說的都是肺腑之言，在他的眼中和心中，只有羅美環最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