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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心嵐]禍水天女(姻緣鏡之水鏡)[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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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嵐 - 禍水天女【姻緣鏡之水鏡】

「水鏡」乃盤古開天時所打造的十二面鏡子之一
持有此鏡的女子得以向水鏡許下三個願望,但必須付出極大代價。
洞庭湖龍王之女——綠琰乃為玄天素女所轉世,而今為償宿世孽債投胎下凡
尋得「鬼蛟」以水鏡為其解天咒……

傳聞紫陀山頂有一似蛟似龍的綠眼妖怪,目睹之人皆難逃出生天。
哪裡有妖怪?她在紫陀山腰住這麼久連個鬼都沒遇過,傳聞根本是騙人的……
啊~~真、真的有綠眼妖怪!
早知道就不要那麼鐵齒上山采藥,現下就不會面臨成為妖怪腹中物的危險
耶?只要乖乖待在他身邊就不吃她?
為保小命只得答應,只是……鬼蛟現在對她又舔又吻到底是想干嘛?

這擅闖他修煉禁地的凡人女子是百年前令他動了凡心的龍王之女?
她愛哭又膽小的模樣和前世的冷傲大相徑庭,卻同樣美得教他心動
他正巧缺一個無聊時的消遣物,這「神聖的職位」就由她來擔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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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8 00:05:25 |顯示全部樓層
楔子

傳說在天地尚未形成的遠古時代,浩瀚宇宙不過是一團混沌之氣,而盤古則在這片混沌的宇宙沉睡了一萬八千年。

有一天當他醒來時發現四周一片漆黑,他伸展四肢後感覺空間十分狹隘、悶熱難耐,於是他奮力站起身,拿起身旁的斧頭用力一砍,隨後只見光亮乾淨的氣直往上升堆成了天,而陰沉混濁的氣就往下降鋪成了地,從此天地形成。

在盤古終於成為「頂天立地」的巨人之後,他決定犧牲自己的生命,將身體轉化為天地間的景物,因此盤古被後人喻為天地萬物的始祖。

這個古老的神話深植人心,而且傳說盤古在開天闢地、創造天地萬物的同時曾打造十二面能鎮邪祈福、趨吉避凶的鏡子,而這十二面歷史久遠的古鏡也在坊間流傳著許多無從查證的傳聞。

據說十二面古鏡採集陰陽精氣、吸收日月明光、通曉鬼神行意,能防止魑魅幻影、修整殘疾苦厄,不但具有靈性,而且即使歷經萬年仍不減其法力。

黎民百姓對於這個傳言深信不疑,更何況俗話說「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歹禍福」,眾人無不想將古鏡占為已有好杜絕妖魔鬼怪近身,冀望能永保安康。

或許是得不到古鏡之人存心造謠,也或許是曾有人親眼目睹古鏡神奇的活力而飽受驚嚇,總之這個流傳已久的「古鏡傳說」在經過眾人捕風捉影、穿鑿附會之後,本是象徵吉祥的古鏡不但蒙上一層詭譎面紗,更成了百姓口耳相傳的「邪鏡」:

夜鏡——只有在夜晚可以顯像。全鏡漆黑如墨,鏡面亦然。它只會顯現作古之人的影像。

凶鏡——是一面由黃金打造的鏡子。它的外觀看來價值連城,可一旦得到它便會有不幸的事情發生。

玄鏡——一般人無法由此鏡照出影像,傳說可由此鏡照出影像的人,一年內必定難逃死劫。

幻鏡——會顯現影像。不過,顯現出的影像真假皆有、難以分辨,容易引起眾人的猜忌心,有「預知鏡」之稱。

夢鏡——能映照夢境,也就是能讓擁有者窺見他人所做的夢。

卜鏡——能占卜、預見未來,擁有它的女子可看見未來相公的模樣。

炎鏡——又稱「火鏡」,遇火才會顯現影像。不過,自古以來凡是想點火看它會顯現何種影像的擁有者都會莫名慘遭祝融焚身,因此至今無人知道它究竟可以顯現出什麼影像。 被後人稱為「未知鏡」。

心鏡——可映照人心,擁有它的人可以借由它讀心、洞悉他人真正的想法。

風鏡——有風之處才能使用,會將流言化為文字顯現於鏡面上。

光鏡——只有女子能夠擁有它。它能幫助擁有者的相公飛黃騰達,但擁有者本身卻必須付出相當的代價。

水鏡——傳說只有十六到二十歲的女子擁有它才能許願,故別稱「女鏡」。從外觀看來是一面普通的鏡子,但若是用手摸鏡面卻會穿透。雖然擁有它的人可以許三個願望,不過,當第一個願望實現時,許願者的頭髮會變白髮;第二。個願望實現時,許願者會快速老化成老太婆;第三個願望實現時,許願者便會死去。

髮鏡——由女子的髮編成。傳聞很久以前有一名負心的江湖術士曾經欺騙許多女子,讓她們願意為他剪下一頭秀髮,製成具有法力的鏡子。或許是這名江湖術士太過負心,這面包含眾女怨恨的鏡子便成了教訓負心漢的利器。自此,只要被拋棄的女子剪下頭髮綁在鏡子上,便能詛咒負心漢。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儘管邪鏡神秘的傳聞讓許多貪生怕死之徒擔心受到迫害,不過,它令人無法抗拒的魔力卻讓更多人亟欲窺探其中的奧秘,甚至不計後果只為一睹邪鏡的廬山真面目。

據說現在擁有十二面邪鏡的,個個都是正值豆蔻年華的姑娘,至於邪鏡會如同古老傳說般為主人消災納福,或是如同後人所說的會為主人招來橫禍,至今仍沒有答案,也沒有人能夠預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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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8 00:05:38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煙波嫋嫋、一望無際的洞庭湖深處,立著一座巍峨龍宮;龍宮裏,亭臺樓閣,兩兩相對;門戶萬千,氣勢雄闊,奇草珍木,無所不有。

定睛一看,白壁雕成的殿柱,青玉鋪砌的臺階,水晶串成的簾幃;碧綠的門楣上嵌著琉璃,五彩的棟樑上飾著琥珀;奇異秀麗、深奧幽遠的景象,實是言語無法形容。

鬼蛟四下觀望,不禁有些目瞪口呆,它原是一條生於洞庭湖南邊水城的小蛟龍,卻在因緣聚合之下,蒙山川之靈氣、得日月之精華,漸漸開啟靈性,進而修煉成精,擁有仙家法力,可以隨心所欲變化人身。

修煉至今,已有五百年,他卻是頭一回進入龍宮,得以窺見其宏偉堂奧。

平日,龍宮並非外人可隨意進入之地,然今日卻大開宮門,邀請各路仙家水界修煉成道之眾齊聚,一問之下,方知乃是洞庭龍王為小女兒綠琰挑選夫婿之故。

凡是水界之人皆知,綠琰乃洞庭龍王掌上明珠,容貌清豔絕倫、嬌美無雙,如同九天仙女下瑤池,月裏嫦娥離玉闕。據說,曾親睹芳容之人,無一不為之神魂傾倒。

無奈,小龍女心高氣傲,至今仍未有鍾情之人,就連四海龍王代子說親也未能入她眼。

為此,洞庭龍王傷透腦筋,故特於今日大開宮門,宴邀自認人品、才貌皆特出者,不論出身、仙籍高低,皆可參加選婿大會。

鬼蛟並無意當上乘龍快婿,只不過想借這個難得的機會到龍宮一遊。

走著走著,他不自覺地遠離了堂皇熱鬧的大殿,往殿旁一彎曲路徑行去,順著流水彎轉,眼前出現的是別有洞天的美麗花林。

林中奇花怒放,姹紫嫣紅地爭妍鬥豔,間有一座亭館,水池蒼綠、青萍點點,上頭藤蘿掩映,依著白石蔥寵一片。

鬼蛟只覺眼界大開,這等美麗景致是他前所未見的,他的天地只是洞庭湖底的一個小小洞穴,來來往往的淨是一些蝦、魚、蟹,看了五百年,早就看膩了。

今日一見洞外世界,方知化外大千,美不勝數。

聽說,上了岸的世界更美、更有趣,生意盎然、溫暖翠綠。 鬼蛟心中隱隱起了一股蠢動,仿佛有什麼東西在他體內積累醞釀,血也不自覺地漸漸燙熱起來。

正當他目光炯炯,興奮地環視著眼前的美景時,一道嬌斥聲打斷了他的意興。

「你是誰?好大的膽子,竟敢擅入‘凝碧宮’!」

鬼蛟循聲望去,只見方才的亭館裏,在垂柳旁立著一抹亭亭纖影,他霎時怔凝祝

他從未見過這麼美麗的女子,身子輕輕軟軟,嫋嫋娜娜,好似水做的一樣;眉目如畫、霧鬢風環,弱柳般的身影在他心裏漾起一波柔柔的漣漪。生平第一次,他深深體會到「姣美動人」四字的涵義,絕不是那些老想誘惑他的水蛇精可以比擬的。

震懾於眼前所見之絕色容顏,他——時之間怔忡出神,完全忘了身處何地,一雙罕見的深邃綠瞳緊鎖住眼前佳人不放。

面對他直接注視,女子臉上的不悅更增添幾分,柳眉倏然一揚,冷喝道:「是誰讓你這樣看人的?再不報上名來,莫要怪我喚來蝦兵蟹將擒住你。」

鬼蛟稍稍回過神來,輕蹙起眉,不解地問:「怎樣看人?」

「你……」一抹緋紅瞬間飛上女子雪白的雙頰。「好個無賴登徒子,得了便宜還賣乖,信不信我挖下你那雙賊眼拿去喂魚蝦!」

鬼蛟聞言,一對濃眉皺得更緊了。「這可萬萬使不得,沒了眼珠子,我就看不到你了。」

他一向少與外界接觸,心思極為坦率單純,心裏所想的便直接說了出來,渾然未覺這話有什麼不對勁。

「放肆!」女子慍惱地斥喝了聲,「你可知道我是誰?竟敢口出調戲之言!」

「你這麼美,一定不是那些水蛇精、蚌精。」鬼蛟笑著回答,忽然又蹙起眉,神情認真地思索著,一邊喃喃自語:「不是水蛇精、蚌精,那又會是什麼呢?」

女子只覺心中一團怒火正熊熊燃燒著,先是爹爹不顧及她意願辦了一個選婿大會,她好不容易掙脫那些煩人的追求者,想圖個清靜,卻又碰到了個不識相的無賴;當她正欲發火之際,一名侍女急急忙忙來到她面前。

「公主。」侍女福身恭謹地喚道,「龍王請您到大殿上一趟,要為您引見涇水龍王之子。」

這一聲公主,猛然敲醒兀自思索的鬼蛟,一雙幽魅的綠眼愕然大睜。

「你……你是洞庭龍王的小女兒——綠琰公主?」

綠琰挑眉斜睇了他一眼,冷冷地道:「既然知道我是誰了,還不快快報上名來!」

鬼蛟若有所思地望著她,半晌後才回答:「我是洞庭湖中一條名不見經傳的黑蛟,修煉至今已曆五百年,尚未登列仙班。」

不知怎地,當他說到尚未登列仙班這句話時,心中竟泛起一股從未有過的失意與惆悵;他一向不在乎是否能修煉成仙,但此刻,望著綠琰的清豔殊顏,他心裏所想的卻是——如她這般絕美出眾的人兒,能與之匹配的也只有位列仙籍之輩,

而他,嚴格說來,只是個修煉有成的黑蛟精怪罷了!

心思這麼一繞,但見他一雙碧綠眼瞳忽轉幽沉,眸中閃爍著他自己也沒察覺的異樣光芒,深深地凝視著眼前風姿娉婷嫋娜的人兒。

綠琰被他這麼一瞧,心口竟破天荒地撲通撲通猛跳個不停,他那雙罕見的碧綠色眼瞳,像是洞庭湖湖水,幽魅深沉得仿佛能讓人墜溺其中;閃著藍光的黑髮不羈地垂覆肩背,瀟灑落拓的模樣迥異於那些衣冠楚楚的仙界之土,細看之下,他俊美邪魅得教人無法逼視。

從來沒有一個男人的臉能人她眼,在她心裏留下印象,他是第一人,而他…卻只是一條道行尚淺的小蛟龍!

綠琰猛然驚醒,對方才自己的反應深感慍惱,忍不住開口:

「你只是蛟,而非龍,未列仙班也妄想當上乘龍快婿!」

鬼蛟的臉龐微微蒙上一層陰影,「我此行原本就非為龍王選婿而來,只是想趁此機會至龍宮遊歷一番。」他照實回答,但胸口卻激湧著一股澎湃的熱潮,瞬間,一個念頭閃過他腦海。

他要參加選婿大會,也許……也許他有希望得到她!

☆ ☆ ☆ ☆ ☆ ☆

修煉五百年以來,鬼蛟自認無欲、無愛、無憂、無愁,方能小有道行。但今日,他頭一次生起「擁有」的欲望,他想得到綠琰公主,在方才初見她的那一刻,他就想要她!

綠琰沒留意到他臉上頓生光彩的異樣,她的心思全集中在方才他所說的話,他的意思是他並非為她而來。

瞬間,—陣失望夾雜著羞惱的怒火猛然襲向她,他是頭一個沒將她放在眼裏的人,這項認知讓她莫名焦躁惱火起來,她覺得自尊受到了傷害,更令她難以忍受的是,她竟有一種失落的感覺,這樣的心情是她從未有過的。

惱怒之下,她忍不住反唇相稽:「哼,算你有自知之明!憑你小小蛟精,怎比得上其他位列仙班的求親者。」

說罷,她冷睇了他一眼,跟著蓮足輕移,婀娜的身軀驀地一旋,輕薄的綢紗衣裙,迎風飄搖,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度,轉身便要離開。

霎時,鬼蛟只覺胸口一陣熱血翻騰,沒來由地感到心慌意亂,怕她離去後,他便再也見不到她。

情急之下,他脫口喊道:「別走!」

綠琰頓住腳步,卻沒轉過身。

「你好大的膽子,我沒追究你擅闖凝碧宮,你竟然還敢命令我!」

「公主千萬別誤會。」鬼蛟身形輕靈地轉至她跟前。「我沒有這個意思。」

綠琰沒好氣地冷嗤一聲,「沒這個意思又何須攔住我?還不快快讓開。」

鬼蛟教她沉怒的神情給弄得不知所措,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開口,只是怔怔地癡望著她因怒氣而更顯冷豔逼人的美麗臉龐。

「哎喲!」一旁的侍女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公主,您瞧他這副呆愣樣,還需要問嗎?依我看哪,這條小蛟龍是迷上公主您了。」

「哦?」綠琰輕揚長睫,斜睨向鬼蛟,見他翡翠般的雙眸直凝住她,胸口不由得又狂跳起來,一絲喜悅悄然滲進她的心窩,但隨即,她想起他方才說過的話,微微波動的心湖乍然冷了下來。

未多置一辭,她旋又拂袖轉身欲走。

「公主且慢!」鬼蛟再次喚住她,不假思索地道:「我想參加選婿大會。」

綠琰先是怔愣了一會兒,跟著緩緩轉過身來,剔亮的水眸冷冷地瞅著他。

「你也想參加選婿大會?」她冷笑了聲。「你自認有那個資格嗎?」

鬼蛟神色瞬即一凜,冷峻的臉龐頓顯凝肅,目光炯炯地直視著她,認真地道:「我的道行雖只有五百年,但我相信,假以時日,必能更上一層樓,登列仙籍並非難事!」

「哦?」綠琰水靈的眼眸瞬間閃過一抹詭譎的幽芒。「既然你這麼有自信,那麼我就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通過了我的測試,我便承認你有參加選婿大會的資格。」

「什麼樣的測試?」鬼蛟此刻只覺全身血液澎湃,躍躍欲試,仿佛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他體內洶湧翻騰,似欲衝破樊籠、衝破限制,準備一顯身手。

綠琰一雙明眸滴溜溜地一轉,朱唇噙著一抹幾不可辨的淡嘲,「涇水龍王的二太子年紀尚輕,道行與你不相上下,只要你能鬥得過他,便能取代他成為求親者之一。」

「好!」鬼蛟眉頭皺也沒皺一下,「這事就這麼說走了,一切遵從公主的意思。」

綠琰柔媚一笑,心中暗忖,她定要親眼看著涇水二太子教訓眼前這令人惱怒的可惡蛟精,以消她心頭之氣。

「芷兒,去請二太子到凝碧宮來一趟。」她吩咐侍女。

名喚芷兒的侍女有些猶豫地看著綠琰,又轉首瞥了鬼蛟一眼,她總覺得公主這麼做似乎並不妥當,仿佛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似的,讓她驟感不安。

然而,公主之命不得不從,身為貼身侍女的她,素知公主個性倔強執拗,連龍王都要怕她三分呢!

她不由得心生同情地又望了鬼蛟一眼,一個小蛟精如何打得過天生便擁有仙家法力的涇水二太子?公主只不過是想借二太子之手教訓他、給他難堪罷了!

☆ ☆ ☆ ☆ ☆ ☆

片刻後,芷兒領著涇水二太子敖禺來到凝碧宮。

敖禺一見心中念念不忘的佳人就在眼前,喜不自勝地立即趨上前去。

「琰兒,你邀我單獨相見,是否已肯答應嫁我為妻?」他興奮地開口問道。

綠琰淡睨了他一眼,神情冷淡,「非也!只不過這裏有人想取代你的資格參加我父王舉辦的選婿大會,教我為難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請你過來商量。」

敖禺聞言,一雙龍目驀然大瞠,眼進凶光,怒氣凜凜。他的性子向來暴躁易怒,禁不起人激,尤其事關他心愛的人兒,豈能容人如此挑釁。

他旋即暴吼:「是誰?好大的膽子,竟敢與本太子爭美!」

綠琰心生厭惡地瞥了他一眼,這只暴龍的德行還真教人不敢恭維。儘管心中不屑,她仍噙著一抹淡笑,柔燦的水眸意有所指地瞥向鬼蛟。

敖禺順著她的視線望去,這才注意到鬼蛟的存在。但見他身材高碩雄偉,不羈的黑髮閃動著深藍的色澤,一雙罕見的碧綠眼眸格外地引人注目;即使身著樸素無華的玄色衣裳,也無損他眉目之間教人無法逼視的俊美,以及渾身散發的奇特魅力。

這一瞧,敖禺心中怒火更熾,氣焰騰燃地大跨步走至鬼蛟身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鼻翼怒張地威喝:「小子,你是打哪兒冒出來的?想與我爭美,信不信我一戟打得你原形畢露,永難超生!」

鬼蛟淡淡一笑,伸手拂開敖禺粗魯的抓握,「二太子何必動怒,我雖只是洞庭湖中的小小蛟龍,可好歹與你本是一家,如此口出惡言,豈不傷了和氣。」

敖禺只覺手臂一麻,心中更惱,又罵:「呸!誰跟你本是一家!蛟是蛟,龍是龍,憑你小小蛟精,也想博得琰兒的青睞,簡直是癡人說夢、不自量力!本座今天就好好教訓你一番。」

語畢,他舉戟便刺,長戟閃著銀光,招招淩厲兇狠地攻向鬼蛟。

鬼蛟身形迅捷輕靈地避了開去,無論敖禺如何猛攻猛打,他始終氣定神閑地輕易化解掉。

見久攻不下,敖禺心中躁怒更甚,一瞥眼,又見綠琰一雙美目瞧著的竟是那條蛟龍精怪,不由得妒惱怨怒交進,忽地拋開銀戟,口中喃喃念咒。

瞬間,只見他現出龍形,昂首怒吼,腳踏五彩雲,龍爪一伸,倏然襲向鬼蚊胸口。

鬼蛟來不及躲開,硬生生地讓龍爪抓下他胸口一塊肉,登時血流如注,血腥之氣霎時彌漫整個凝碧宮,跟著,他頎長的身軀頹然倒下。

敖禺見目的已達成,收起龍爪,回復成人形,意氣風發、志得意滿地對綠琰誇口道:「這招足以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蛟龍道行散佚、元神俱毀,看他如何再說大話。」

綠琰心口驀地緊縮,怔怔地望著地上動也不動的鬼蛟,「他……他死了?你把他給打死了‘」

敖禺沒察覺出她的異樣,驕狂地道:「打死他最好,一個小蛟精也敢在本太子面前放肆,這是他罪有應得!」

「你……」

綠琰氣急敗壞地怒瞪了他一眼,不再理會他,逕自奔至鬼蛟身畔,蹲下身來,伸手一探他的鼻。照理說,若真被打死,元神俱毀,那麼他應該會現出原形才對,可他沒有,也許還有救。

正當她凝神思索之際,一道強烈的氣陡然襲向她,將她拋落一丈之遠,跟著忽地一聲巨響,天崩地裂,宮殿也隨之搖動起來,雲煙沸騰,向上翻湧。

綠琰忙抬頭一望,只見空中出現一條黑色蛟龍,長約一百多丈,碧綠的眼瞳閃著電光,舌頭紅如鮮血,黑鱗藍鬃,萬千霹靂閃電盤繞著他的全身,前爪腹下仍滴淌著鮮紅的血。

震愣了一會兒,她旋即明白此乃方才蛟精之原形,只不過她沒想到,修煉僅止五百年的它,竟有如此雄偉駭人之原身,氣勢似在敖禺之上。

仿佛要印證她心中所想,巨蛟猛然俯衝直下,碧綠的眼瞳閃現嗜血酷狠的殺氣,如閃電般沖向—臉目瞪口呆、無法置信的敖禺。

「啊!」一聲慘叫倏然響起。

綠琰呆坐于地,尚來不及看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只見黑色蛟龍瞬即向上飛去。

☆ ☆ ☆ ☆ ☆ ☆

愣愕了好半晌,魂神漸漸回歸之後,綠琰忙低頭望向敖最,這一望她霎時又呆愕住,地上躺著的是敖禺的原形,不必查看她便知他已命歸陰司,因為他的喉間破了一個大洞,鮮血染紅了凝碧宮的水晶地板。

天啊!她闖下大禍了!

絕美的姿容瞬間刷成一片雪白,她只能怔怔地望著眼前的一切,完全失了方寸;一旁的芷兒早巳嚇暈了過去。

「琰兒,發生什麼事?」洞庭龍王焦急的聲音驀地自宮前響起,驚醒了怔然失措的綠琰。

未幾,便見洞庭龍王及一千賓客湧進凝碧宮。

乍見宮裏的景象,洞庭龍王震愣得不如如何啟口,眾賓客之間是一片譁然。

「啊,禺兒。」涇水龍王自眾仙中走出,急急奔向愛子身旁,見他氣息已絕,悲慟至極地怒吼:「是誰這麼大的膽子,竟敢打死我兒!」

嘶吼畢,他目光銳利地射向神色蒼白慌愣的綠琰,聲色俱厲地問:「賢侄女,我兒之死,與你可有關?」

洞庭龍王又驚又急,忙走至女兒身邊,「琰兒,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快快跟父王說明白,父王知道敖禺之死絕非是你下的手。」

綠琰緩緩抬眼,靈燦的大眼裏淚光隱隱閃動,粉唇微顫,低聲回答:

「不……不是我,是一條自稱在洞庭湖中修煉五百年的綠眼黑蛟。」

話語方落,忽見一團紫氣自東方移來,二名童子雙掌合十站在前方,以清嫩的嗓音喊道:「太上老君駕到!」

餘音仍繚繞之際,紫氣已飄降而下,一頭白髮長須的太上老君與二名童子忽地現身,洞庭龍王與涇水龍王趕緊迎上前去。

「太上老君,你來得正好,我兒不知何故竟在凝碧宮中被人打死,還請老君作主。」涇水龍王忙為兒申冤。

太上老君長歎了一口氣,「我正是為此事而來。」說畢,只見他掐指一算,旋即又發出一聲長歎,溫藹練達的目光移至靜默無言的綠琰身上,喃喃又道:「唉!沒想到女媧娘娘擔憂之事,終於還是發生了,我仍是來遲了一步,天意如此呀!」

洞庭龍王與涇水龍王不明白他話中之意,只是眼直瞧著太上老君,望他詳加說明。

太上老君朝二位童子點點頭,二位童子隨即轉身面向其他眾仙朗聲開口:「太上老輩與洞庭龍王、涇水龍王有事相談,諸仙請回!」

待所有賓客離開之後,太上老君才緩緩開口問:「殺害涇水龍王二太子的可是一碧眼黑蛟龍?」

綠琰無言地點頭。

「這就是了!」太上老君望向涇水龍王,歎道:「二太子命中合該有此死劫,今日之事,二太子傷人在先,才會激怒了鬼蛟,血的味道解除了它的咒語,只怕它現下已躍下九重天,下凡界興風作浪去了。」

「鬼蛟?」洞庭龍王驚疑地輕喊了聲,「可是盤古開天所遺之碧眼蛟龍,因被女媧娘娘座下的玄天素女以‘斫仙劍’誤斬,雖得以倖存,然千年道行大傷,並永生無法登仙入籍的鬼蛟?」

「正是它!」太上老君喟歎,「鬼蛟乃盤古精氣所遺,對守護凡界川海湖泊極有功勳,這一斬,絕了它成仙之道,是故積怨甚深,女媧娘娘只好封閉它的元神,截去它的記憶,將它置於洞庭湖水錄洞,期望能借龍穴的浩然正氣鎖住它的怨氣,誰知……唉!」

「這與我兒有何相干,那鬼蛟不該傷及無辜!」涇水龍王不甘地怒吼。

「二太子不該傷人在先!」太上老君正色道。「正因敖禺傷了鬼蛟,血的味道開啟了它被封閉的元神和記憶,也解除了女媧娘娘在它身上所下的鎮元咒,嚴格說來,其罪不輕!」

「事有因方有果,禺兒不會無故傷人。」涇水龍王呐呐地解釋,眼神若有所指地望向綠琰。

「涇水龍王先請回吧!這事女媧娘娘自有定奪。」太上老君歎息道。「況且,當前首要之事,便是得防範被怨氣蒙蔽靈台清明的鬼蚊在凡間為禍。」

涇水龍王心中雖氣憤,卻又無可奈何,最後只得悻悻然地離開。

待他走後,太上老君轉首望向綠琰,「是孽也是緣,綠琰公主,你終究避不開宿命的安排,你和鬼蛟之間的恩怨,只有你自己才能解決得了。」

綠琰只是一臉怔忡,一旁的洞庭龍王卻忍不住為女兒說情。

「太上老君,這事與琰兒無關呀!娘娘要是怪罪下來,就由我這個做父親的來承擔吧!」

太上老君搖了搖頭。

「欲消弭鬼蛟的怨氣,必須由她親自下凡解決,任何人都幫不上忙,連女媧娘娘也幫不了她。」

「為什麼非要小女不可?」洞庭龍王不死心地問。

「因為……」太上老君緩緩抬眼,似歎似憐的目光徐徐落在綠琰姣美卻蒼白的容顏上,手撫長須,喟然造:「綠琰公主的前世是玄天素女,這段恩怨情仇是該到了她親自了結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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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綠琰隨著太上老君來到女媧娘娘的宮郟

一進入「女媧宮」,綠琰便覺有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瓊香繚繞,瑞霞繽紛寶閣氤氳,忽然間,腦海中閃過一幕幕模糊的景象。

當她怔然頓住腳步時,只見數名侍女簇擁著一位體態雍容華貴、容貌端麗溫雅的女子步入殿裏,身旁的太上老君忙拱手福身,「娘娘,玄天素女帶到。」

女媧娘娘溫婉淺笑,柔和的目光望向綠琰,柔聲道:「到我身邊來,我有話跟你說。」

綠琰依言走上前去,方抵女媧娘娘跟前,忽見她手中拂塵一揚,輕拂過綠琰眼前;霎時,前塵舊事像潮水般湧人她腦海裏,關於玄天素女的記憶一一浮現。

「娘娘!」一聲呼喚,她的雙膝同時跪了下去。「琰兒給您添麻煩了。」

女媧娘娘朝她頷首示意,「起來吧!這—切皆是命定之數,怪你不得。」

「娘娘,琰兒該怎麼做才能消弭鬼蛟之怨氣,阻止它在凡間為禍。」她執意不起。

女媧娘娘幽然長歎,「琰兒,如今只有一計可行,只不過得苦了你。」

「娘娘,禍是琰兒闖出來的,當由琰兒一人承擔。」

女媧娘娘贊許地點點頭,「琰兒,我要你下凡投胎,想辦法感化鬼蛟,消弭它積累的怨戾之氣,並且幫助它化解永世不得登錄仙籍之命,讓它得以位列仙班。」

「如何化解?」綠琰不禁有些困惑,斫仙劍之神威天界眾神皆知,卻未聽聞有化解之法。

「辦法是有的。」女媧娘娘徐徐說道:「只要尋得盤古開天時遺留下來的十二面古鏡之中的‘水鏡’,便能解開斫仙劍加諸在鬼蛟身上的天咒。」

一旁的太上老君聞言,忍不住出聲:

「娘娘,這萬萬不可,水鏡需借由許願的方式才能達其效用,老朽以為鬼蛟積累的怨氣太深,恐難輕易化解,只怕玄天素女許完三個願望也無法感化它,屆時,不但不能阻止它為害人間,玄天素女也將因此神元俱滅,永世不得超生。」

「這一切本宮明瞭。」女媧娘娘黛眉輕蹙,神情凝重,「為了鬼蛟之事,我和盤古之間已有嫌隙,為了不讓彼此之間又加深誤會,我必須再給鬼蛟一次機會,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辦法了。」

「娘娘毋需顧慮琰兒,只要有一線希望,琰兒絕不輕易放棄。」綠琰無畏地道。「請娘娘將一切事宜詳細告訴琰兒,琰兒定當謹記在心。」

見她——口承允,太上老君也不便再多說什麼,—切就只能聽天由命,看玄天素女自身的造化了。

「琰兒,你仔細聽著。」女媧娘娘開始吩咐:「水鏡又稱女鏡,數百年來皆為女子持有,凡十六歲至二十歲之女子持有它,即擁有許下三個願望的資格,所許下的願望必能實現;但相對的,每實現一個願望便得付出代價……」

「什麼代價?」見娘娘略現猶豫之色,綠琰主動問出口。

女媧娘娘凝視了她好一會兒,語氣沉重地開口:

「許下第一個願望後,青絲立即變白髮,第二個願望實現後,則芳華永逝、少女成老嫗;而最後一個願望實現後……便是魂神俱滅之時,非但無法回轉仙界,亦無輪回轉生之機。」

綠琰聞言,心頭驀地一震,臉色頓顯蒼白;但很快地,她讓自己的心神回復鎮定,抬起眼,以著異常認真、堅定的眼神望著女媧娘娘,沉凝地道:「不管得付出什麼代價,我一定會讓鬼蛟歸列仙班,將我欠它的一併還清。」

「唉!」女媧娘娘幽幽歎了一口氣,「事情會有今日的結果也是你命定之數;玉帝將此事全權交由我發落,琰兒,希望你明白本宮的難處。」

「琰兒不怪娘娘。」綠琰忙叩首,「一切事皆因我而起,娘娘已經幫了琰兒許多忙,琰兒謹遵娘娘安排。」

「你明白就好。」女媧娘娘欣慰一笑,「明日巳時,太上老君會領你到孟婆那兒投胎轉世,我已安排好讓你降生水鏡所在之地,你先回龍宮等候吧!」

綠琰領命正欲退下時,女媧娘娘忽又喚住她:「琰兒,切記,不要喝下孟婆湯,這是我唯一能指點你的了,你好自為之!」

綠琰一離開女媧宮之後,太上老君忍不住開口:

「娘娘,這麼做你捨得嗎?玄天素女畢竟是你座下愛徒,此次降生凡胎,禍多於福,怕是有去無回。」

女媧娘娘輕斂眼睫,慨然喟道:「唉,她雖是我的愛徒,那鬼蛟又何嘗不是盤古的愛將?琰兒一時莽撞誤斬鬼蛟,已是有錯在先,為了息盤古之怒,我救活了鬼蛟,封去他的元神和記憶,便是不想讓他因怨憤難平而心生魔障;偏偏綠琰又挑撥敖禺教訓鬼蛟,終釀成大禍,將我一片心血盡毀,導致不可彌補之後果。我身為天界正神,如何再能尋私護短?」

「也罷!」太上老君撫著長須喟然道:「玄天素女和鬼蛟二人本是宿世冤債,這一天的到來是遲早之事,只不過玄天素女此番下凡,二人之間除了冤債,恐怕還會牽扯出一段情債。唉,真不知這究竟是好是壞?」

女媧娘娘悲憫一笑,語意深長地說:

「這是玄天素女命中既定之劫,能否安然度過,端看她自身的造化了。」

孰料,千算萬算,終究還是敵不過天意安排,那碗孟婆湯,綠琰終是避無可避地喝下了。

撤去仙籍,降生凡胎,俗世因緣就此牽纏上身,凡俗緲緲蕩蕩,塵浪滔滔滾滾,當她喝下孟婆湯的那一刹那,前塵舊事已然忘卻,今生的劫難才正要開始…

☆ ☆ ☆ ☆ ☆ ☆

北方藜昌國

紫陀山,位於藜昌國南方數十裏處,山景巍峨壯麗、秀麗絕美,終年白雲繚繞,霧靄縹緲,是一處人跡罕至的凡間仙境。

在山的半腰處,立著一座「水月庵」,古樸的建築完美地落在群山環繞中,巒峰郁翠,白雲鑲鏤,林蔭幽徑篩灑著斑斑陽光,蜿蜒的小溪流水,交織出四季各異的旖旎風光。

初秋的清晨,山中已有些許涼意;朝陽騰升,薄霧漸散,水月庵裏傳出一陣悠然的鐘聲。

照悔剛做完早課,匆匆用了點素齋,便背起竹簍,準備上山采藥草。

她剛跨出庵門,一名小女尼急忙追了出來。

「照悔,等等我,你別走得那麼快呀!」小女尼年約十六,圓圓的臉蛋鑲著小巧可愛的五官。

照悔轉過身,一身白衣勝雪,如瀑的青絲簡單樸素地束攏,垂覆身後,溫和素淨的臉純然無邪,卻仍難掩其攝人心魄的姣美。淡淡金光灑落她全身,益發襯

出她出塵清靈的絕美,小女尼不禁看呆了。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當她望著照悔時,她心底便會生起一股奇異的感覺,總覺得照悔清靈絕美得不似凡間之人,倒像是天仙下凡,唯獨那微帶傻氣天真的性子和神仙不符。

關於她的身世,她完全不知,二人年紀雖然相近,但照悔卻已在寺裏待了十多年。

曾聽庵裏的師姐們提過,照悔從小便跟在師父身旁,至今卻仍只是帶發修行,無法剃度出家,只因為師父曾說過,她塵緣未了,宿世孽債未償,今生難人空門。

「照清,你急急忙忙喚住我,就只是為了讓我看你發呆嗎?」

照悔伸手在照清眼前晃了晃,將她自出神狀態中喚醒過來。

被她這麼一說,照清隨即收攝心神,神情正經嚴肅,「照悔,師父不放心你一個人獨自上山,要我陪你一起去。」

照悔揚開一抹純真的笑。「不必了,照清,你進去吧,師父她老人家這幾日身體略有不適,需要有人在一旁照顧,我一人上山就可以了。」

淡柔的嗓音如微風般拂過,名喚照清的女尼只能傻傻地點著頭;直到照悔已走出數步之遠,才仿若大夢初醒般,趕忙又追了上去。

「照悔,等等,我話還沒說完呀!」

氣喘吁吁地攔在照悔身前,她撫著心口急急說道:「照悔,你一個人上山實在太危險,近日山腳下的村民傳言紛紛,說什麼山上住著一條似龍似蛇的綠眼妖怪,會噴火還會吃人呢!」

照悔只是微微皺起眉,伸指輕點自己小巧的鼻頭,不以為意地說:「傳言多半是以訛傳訛,道聽塗說,我上山采藥草也有好幾回,怎麼不曾見過什麼似龍似蛇的妖怪,你別瞎操心了。」

「不是的。」照清焦急地蹙起眉:擔憂地道:「山下砍柴的李老伯曾親眼看見過,他不會騙人的,我怕……」

「別怕!」照悔輕拍她的肩,安撫她:「就算真有妖怪,也傷不了我的,別忘了我有鎮邪的家傳古鏡。」

說罷,她轉過身,順著上山的小徑繼續前進,留下照清怔怔地望著她衣衫飄飄,遠去的身影。

☆ ☆ ☆ ☆ ☆ ☆

忙了一上午,當竹簍裏已裝滿採集來的白果、蜀葵、野參、黃連、黨參等藥草,照悔輕捶雙肩,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有了這些藥草,山腳下的村民找她治病就毋需再進城裏的藥鋪抓藥,也可省去一筆開銷。

她之所以能通岐黃之術,全是跟師父學的;原本只是為了替師父分憂解勞,但這幾年來,師父的身體逐日衰退、元氣漸失,已不能再為村民看病,於是,她便接下這份工作,閱覽醫書也成了她必做之功課。

休息了一會兒,她抬起頭望著天際,晌午的金陽穿透雲層直射而下,微帶著炙人的熱氣,逼出她一身的淋漓汗水,喉頭的燒灼提醒她出門至今滴水未進。

她揮手拭去額際的汗水,低下頭四處尋找泉水溪流,以解口中的燒灼燥熱。

然而,放眼望去,皆是綿延無盡的山巒以及鬱鬱蔥蔥的濃密樹林;正失望之際,一陣斷斷續續的泠泠水聲如微風般飄進了她耳裏。

她欣喜地循著流水聲的方向走去,繞過幾處蜿蜒小徑,不知不覺走進了林蔭幽深的山谷密地。

片刻之後,一片宛如桃源仙境的美麗景致赫然出現眼前,沙泠流水聲瞬間轉為爭琮激越的泉水交擊聲,一陣沁人心脾的涼意迎面撲來,讓人頓感清涼無比。

抬眼望去,澎湃的泉水交擊聲來自於不遠處一片嶙峋山壁上飛瀉而下的冷泉山瀑,瀑布底下形成一座天然的湖泊,湖水清澈碧綠幾能見底,湖邊奇花異草遍佈,雲氣環繞,美得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照悔忍不住深吸了口氣,方才的燥意已然消褪無蹤。在紫陀山居住了十多年,她竟然從不曾發現這麼美妙的地方。

她興奮地奔近湖邊,水眸綻放著喜悅的光彩,輕掬起湖水啜飲,甘甜清涼的滋味讓她欲罷不能,隨即一個想法迅速閃過她腦海;方才流了一身汗,全身黏答答的感覺頗不好受,如果能在這清涼的湖水裏洗個澡的話,該是一件令人感到舒暢無比的事呀!

心裏這麼盤算著,她隨即圓睜水靈大眼,小心翼翼地觀察周遭環境。

很顯然地,這是一處極為隱密深幽的小山谷,就連動物的蹤跡也不見。照悔放心地揚開一弧柔美的笑容,這裏應該不會有人闖進來,況且她只是洗個身子罷了,很快的,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一邊說服自己,她一邊解下竹簍放在湖岸旁,最後牙一咬,以最快的速度解下衣衫,僅餘下薄薄的抹胸和褻褲,緩緩地步人湖水裏洗滌身了。

微風輕掠,湖邊不知名的粉色花瓣紛紛落下,落在照悔裸露的香肩上。

照悔輕掬湖水,細細地洗滌一頭烏黑柔細的長髮,瑰麗的花瓣在湖面上載浮載沉,染上她的發稍,淡淡地傳遞芬芳馥鬱、沁人之幽香。

當她發現湖中竟有魚兒穿梭優遊時,忍不住和它們嬉戲了起來,完全沒留意到湖水深處有一雙墨綠色的幽瞳,正緊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 ☆ ☆ ☆ ☆ ☆

鬼蛟深深地棲息於湖底,冷冷地注視著在他上方那抹毫無所覺的纖細身影。

他一向痛恨人類侵入他的領地,凡見過他蛟身之人都難逃一死,唯有那個老樵夫僥倖逃過他的利爪。

沒想到人類這麼愚蠢遲鈍,不知死活地又闖入他的領地,完全沒將他的警告放在眼裏!然而,令他不解的是,這處山谷中的冷泉湖泊極為幽深隱密,至今從未有人進來過,這丫頭是怎麼進來的?

但他沒讓自己想太久,因為他決定該是自己現形懲戒闖入者的時候了。

瞬即,只見他搖首擺尾、嘶吼一聲,黑亮的蛟身如雷電般迅即騰出水面,將湖水翻起數丈高的波濤。

事出突然,照悔只能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數丈長的怪物,震愣得不知該如何回應,更忘了要趕緊逃命。

鬼蛟現出猙獰暴怒的原形奔竄至照悔眼前,並張大口露出尖銳的銀牙及鮮紅的舌頭,對著她張牙舞爪,仿佛下一刻便要將她一口吞進肚腹裏。

然而,當他深幽的緣瞳中清楚地映出照悔的容顏時,他陡地停住了動作,而照悔也在這個時候回過神來;確定她眼前所見之綠眼蛟怪是真實存在,並非是她的幻覺後,她只覺渾身冰寒徹骨,軟顫無力,跟著眼前一暗,整個人頓時失去意識,沉入深深的湖底。

鬼蛟見狀,迅速潛入湖底,接住她往下沉的身子,然後飛竄出湖面,勾起她留置在湖岸的衣物與竹簍,騰雲駕霧般飛向他居住的地方——紫陀山峰頂的一處洞穴裏。

他將照悔帶進洞穴內輕輕放下,而後緩緩幻化成人形;來到她身旁。

洞穴中雖然幽暗,但他的眼睛即使在黑夜中也能視物;他以手支頤,側臥在她身旁,凝視著她細緻如畫的眉目,以及和他成強烈對比的雪白肌膚。

怎麼會是她呢?

這張美麗的容顏他識得,正是讓他數千年來頭一次動心的人兒——洞庭龍王的小女兒綠琰公主。

不!他還忘了一個人。仿佛被觸動了久遠前的回憶,鬼蛟的臉色驟變,變得陰沉黯凝;那個人才是讓他第一次動了心的女子,而她……卻趁他心神迷醉之際,用斫仙劍刺入他心窩,毀去他千年道行,更毀了他登錄仙籍的資格。

他永遠也忘不了讓他淪落至此的玄天素女!

勉強壓下心中愛恨交進之怒火,他緩緩將注意力重新移回照悔身上。

以現在的法力可看出凡人上一世的他,很肯定眼前這個凡間女子便是綠琰公主投胎轉世;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麼她會被貶至人間,莫非是因為涇水龍王二太子之死?

思至此,他的唇角不禁微微勾起一抹譏嘲的嗤笑,這世間所有美麗的女子都一樣,綠琰公主對他耍的手段,與玄天素女又有何異?

不過話說回來,他還得感謝她哩,若不是她誤打誤撞,他如何能開啟被封印的元神和記憶!

儘管不屑她的所為,但他被她吸引卻是不爭的事實,除去她絕美出塵的容貌,她讓他有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這種感覺令他的心緒產生莫名的波動和煩躁。

即便是此刻,她對他仍有如此大的影響力。

然而,這——次他不會那麼傻了,他喜歡她,就將她留在他身邊豢養,讓她成為他的消遣品,毋需動情愛之心,何樂而不為?

打定了主意之後,他的指尖隨著他的意念撫上照悔的臉頰,輕輕地觸碰著;霎時,從他的指尖傳來一種溫暖、細緻、柔嫩的感覺。

這便是女子給人的感覺嗎?他發現自己愛極了這種觸感,這種感覺與蛇精青珂帶給他的感覺完全不同。

修長的指尖繼續沿著照悔線條細緻優美的頸項往下滑,越過小巧的鎖骨,停留在肚兜上方的雪白肌膚。

當他碧綠的眼瞳一觸及她圓潤高聳、緩緩起伏的酥胸時,眸光瞬即轉深轉濃,體內燃起一道原始的情欲之火;這一次,他不再克制心中的欲念,大掌輕輕一扯,肚兜應聲而落,袒露出一片瑩白柔嫩、玲瓏有致的姣美身段。

在欲念的驅使之下,他的手掌徐徐包覆住一隻柔軟,緩緩揉搓了起來。

瞬間,一股蕩人心魂的酥軟感覺竄過他全身,修煉數千年至今,他鮮少碰觸女子的身體,唯一的一次經驗便是和修得女身的蛇精青珂,然而她給他的感覺卻遠不如身下的女子。

看來,短時間內,他不會輕易對她感到厭倦。從前的他潔身自愛,無愛無欲;然而,他換來的是什麼?成仙之路已絕,他何不放任自己在這凡間為所欲為,而她,將會是他品嘗的第一道「美味佳餚」。

☆ ☆ ☆ ☆ ☆ ☆

好熱!

在昏寐與清醒之間掙扎的照悔,被身上一道道的熱氣給炙得異常難受,那股炙人的熱氣不斷地在她的胸口盤旋,攪得她氣息欲窒。

忽然間,仿佛有什麼東西握緊了她的胸房。她一吃痛,猛地一驚而醒。

一張開眼,映人她眼簾的是—張陌生男子的臉龐。

在忽暗忽明的光線下,男子深峻的五官透著一股邪魅之氣,異于常人的黝黑膚色格外引人注目,然而,更教人震懾的是,男子有一雙罕見的碧綠眼瞳。此刻,那雙綠眸中仿佛燃著二簇小火苗,異常炯亮地凝注在她的……胸前。

照悔順著他的視線往下一望,這才驚覺到自己竟然身無寸縷,而男子黝黑的手掌正握住她的—只胸房。

照悔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全身的血在頃刻間幾乎凝結住;她迅速坐起身,遠離男子伸手可及的範圍,將自己蜷縮成一團。

儘管沒有勇氣直視他,她依然可以感覺到他的目光緊緊盯在她身上,她下意識地抱緊雙臂,又往裏頭縮了一縮。

「你、你是誰?為什麼剝了我的衣服?」照悔努力遮掩裸露的身體,顫抖、嘶啞地低喊:「把衣服還給我。」

鬼蛟邪魅地勾唇一笑,「我是誰?你方才見過我的,怎麼就忘了?」

方才見過他?照悔怔了一怔,跟著霍然抬眼望向他,正好迎上他進射點點金光的碧綠瞳眸,頓時她又愣住了,這雙眼好熟悉埃

忽地,腦海中閃過一幕景象,一條身長數丈的綠眼蛟怪在她面前張牙舞爪、昂首吐信,露出白森森的利牙……

她的臉色登時褪成一片雪白,水眸驚懼不已地圓瞠,抖著唇喃喃地道:「你就是方才湖中的綠眼蛟怪?」

鬼蛟聞言,陰沉地笑了。

「綠眼蛟怪?哈哈,說得真好,失去了登仙入籍的資格,縱使我再修煉多少年,也只是一條成精的蛟怪罷了!」

他頓顯陰驚黯沉的眼神和語氣,讓照悔忍不住瑟縮了下,如小鹿般驚惶的大眼怯怯地望著他,仍有些無法相信世界上真有妖怪。

也許、也許這只是一場夢,一場惡夢罷了!她在心裏喃喃安慰著自己。但當鬼蛟驀然傾身趨近她時,她再一次清清楚楚地看見那雙獨一無二、妖魅攝人的碧瞳。

「看清楚,我是真實存在的。」仿佛知悉她心中所想,他惡意地戳破她自我安慰的想法。「不是幻覺、也不是夢境,在你面前的我,的的確確是個修煉成精的千年蛟怪!」

望著他邪氣妖異的笑臉,照悔先是錯愕地怔愣不動,跟著忽地尖叫出聲:「別靠近我,求求你別吃我,我的肉一點也、也不好吃,請你把衣服還給我,放我回去。」

她的反應讓鬼蛟無趣地輕嗤了聲,沒想到外表看似清靈飄逸、悠然出塵的她,竟如此膽小,完全失去身為小龍女時的冷豔傲人,投胎之後的她可真令人感到乏味。

看他一臉不耐的煩厭表情,照悔心裏更加害怕,她後悔沒聽照清的話,讓她陪她上山來,如今她就要成為山中蛟怪的腹中之物了,心中不由得一陣驚恐,眼淚也不自覺地撲簌簌地落下。

「不許哭!」鬼蛟雙眸寒光一閃,劍眉陡蹙地低喝。

被他這麼一喝,照悔倏地止住了哭泣,圓睜著一雙淚光瀅然、楚楚可憐的大眼望著他,嫣嫩的粉唇委屈地緊抿著,雪白的芙頰猶懸著幾滴晶瑩的淚滴,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讓鬼蛟心中驀然一動。

還來不及思索這份悸動的來由,他便直接貼近她,一把將她用力地抱進懷裏,冰涼的舌倏地伸出,輕輕舔過她的粉頰,把她的眼淚舔乾淨,隨即以低啞的嗓音吐出話:「我不會吃你的,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邊陪我。」

陪伴他!?在這個陰暗的山洞裏陪一個會吃人的綠眼蛟怪?

照悔頓覺瞬間無法呼吸,「多、多久?」她勉強穩住心神,吐出話來。

鬼蛟漫不經心地聳聳肩,雙臂卻將她擁得更緊,舌尖從她輕啟的紅唇上柔柔滑過,細細品嘗著她柔嫩的唇瓣。

「我還沒想到這個問題,也許一個月,也許一年,也許……」他發出濃濁的低語:「一輩子。」

一句無心的話,卻引來照悔一陣猛然的戰慄。

「一、一輩子!?」她驚惶地啞聲道,神情慌亂無措,呼吸又急又快。「我、我不能在這裏待這麼久的。」

「為什麼不能?」鬼蛟根本沒將她的反應當作一回事,「我要你留下來你便得留下來。」

「不行!」她微微掙開被他箝緊的雙手,抵在他胸前,稍稍隔開二人之間過於親密的貼觸。

不知怎地,當他這麼摟著她、舔著她時,她全身竟莫名地發起熱來,心口還會怦怦猛跳,弄得她好難受。

「我真的不能在這裏待太久。」她喘了一口氣繼續說:「師父她們見我沒回去會擔心的,很可能還會、還會找到山上來,這就不好了!」

「別跟我羅哩八唆的。」鬼蛟不悅地眯緊了眼,「你是要留在這裏陪我,還是要我現在立刻一口吃了你?」

照悔被他陰沉的怒氣給嚇了一跳,心裏又急又怕,水靈的大眼又開始溢出淚珠兒。

「你這人怎麼這麼蠻不講理?」她哽咽地控訴,「這裏又冷又暗,我住不慣的,你要我在這裏陪你又有什麼好處?」

見她小臉又淌下淚,鬼蛟不自覺地蹙起濃眉,心口微微一抽;說也奇怪,當他看著她傷心流淚時,竟會生起一股心疼不舍的感覺。

對於自己這種不該有的情緒反應,令他感到不悅極了,他刻意漠然地回道:「我本來就不是人,會蠻不講理也不稀奇,至於你說這裏又冷又暗讓你住不慣,這事好辦。」

說罷,他倏地揚手一揮,口中喃喃念咒,忽然間,照悔只覺眼前金光一閃,她反射性地眨了眨眼,再睜開眼時,一雙美眸霍然瞠大,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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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8 00:06:09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章

這裏便是方才那個又黑又冷的山洞嗎?

照悔無法置信地呆愣著。

在她眼前飄飛著的,是層層的羅紗垂帳,帳外懸著數盞琉璃紗燈,照映出一室的融融暖意;而地上鋪著的則是繡滿了花草圖案的氈毯。

照悔緩緩地收回視線,垂眸望去,這才發現原本身下的石台已變成了一張織錦大床,繁複美麗的龍紋刺繡就像他在湖邊現出的原形;微一側首,只見大床邊還置著一座以黑檀沉木打造的精巧妝台。

忽然間,她腦海裏迅速閃過一幕模糊的景象,眼前這一切擺設仿佛似曾相識。

這種感覺實在太詭異了,自她懂事以來,她一直是居住在水月庵裏,過著樸實無華、清淡簡約的日子,何曾見過如此蒙華奢靡的擺設?

「喜歡嗎?」一道低沉的醇厚嗓音打斷她的沉思。

照悔呆了呆,隨即反應過來。「這、這些東西全是你變……變出來的?」她結結巴巴地問,小手輕輕撫上床榻的織錦繡紋,溫暖軟綿的觸感顯示這一切是真實存在的。

鬼蛟冷誚一笑,「這對我而言,只是小把戲罷了,我雖是個無法成仙的千年蛟精,本事卻遠在四海龍王之上,就算是移山倒海也難不倒我!」

成仙?千年蛟精?四海龍王?

照悔愣愣地望著他,怎麼他說的話她雖似懂非懂,可卻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

「從今以後,這裏便是你居住的地方,沒有我的允許,不准你踏出洞口半步。」

鬼蛟再次將她拉進懷裏,伸出一手捏住她光潤的下巴,霸氣地命令。

一聽到這話,照悔瞬間自呆愣中震醒過來,他真要將她留在這裏陪伴他?

「我不要!」她不假思索地脫口喊道。「你不能強將我留在這兒,還有人等著我回去呀!」

「什麼人?」鬼蛟綠眸一眯,目光陡地一沉,俊魅的臉龐逼近她,將她纖細的嬌軀箝得更緊。

「啊!」照悔吃痛地驚呼了聲,水靈的大眼對上一雙充滿戾氣的綠瞳。

她下意識地瑟縮了下,雙臂因環護在赤裸的胸前而無力抵拒他,他兇惡的表情更教她駭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回答我的話!」他沒耐性地又低吼了聲。

照悔咬了咬唇,怯怯地看著他,「是……是我的師父和師姐、師妹們,她們等不到我回去會著急的。」

鬼蛟神色稍霽,挑起一眉,「你的師父是誰?」

「師父她老人家法號慧慈,山下的居民都尊稱她慧慈師太,是水月庵的住持。」她老實地回答。

「原來你是水月庵裏的女尼。」他的唇邊勾起不懷好意的一笑,白牙一閃,更顯邪魅。「這可奇怪了,一個出家的尼姑,竟還留著—頭烏絲。」他俯近她,一手徐徐挑起她垂落雪肩的發絲,呼出的氣息吐在她臉上。「莫非你六根不淨、心眷凡塵?」

「不是的!」他嘲謔的語氣激怒了她,「師父說我塵緣未了,宿世孽債未償,所以還不能剃度出家。」

「塵緣未了礙…」他笑得更加邪氣了,「依我看哪,你這輩子註定與佛無緣,想要遁入空門是毫無指望了。」

「為什麼?」她心神一亂,愣愣地注視著他的臉,為什麼他說的話和師父一模一樣?

「因為……」他邪笑地俯首,伸出舌尖輕舔她水嫩的芙頰,「從現在開始,你是屬於我的,得時時刻刻陪在我身旁,你該服侍的是我,而不是那些佛祖菩薩。」

「你胡說!」照悔急惱地低喊了聲,跟著拼命搖頭。「我不要留在這裏,你趕緊放了我!」

鬼蛟霍地抬眼,驚猛的綠眸微眯地瞪住她,不悅地冷哼,「看來你是想讓我一口吃了你,是不?」

照悔隨即噤聲不語,只是張著一雙水瀅瀅的裒怨大眼瞅著地。好一會兒,才又鼓起勇氣開口:「我、我求求你,放我回去吧!」她改而軟聲哀求。「我不會告訴任何人有關於你的事,也不會把這個地方洩露出去的。」

鬼蛟無動於衷地搖了搖頭,冷聲道:「再多說一句,我便下山將你的師父、師姐妹們全都吃了,看你還會不會想要回去!」

照悔登時驚駭地倒抽了一口氣,雙眸恐懼地圓瞠,呼吸也不禁急促起來,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別、別吃她們!」她惶急地抓住他的手臂,渾然忘了自己上半身仍赤裸著,氣息急促地低呼:「我求你別吃她們,我答應你留在這兒陪伴你就是了。」

鬼蛟滿意地勾起唇角,倏地將她推倒於床榻上,堅硬的身軀緊緊覆住她,兩人之間沒有一絲的縫隙。

「不、不要這樣,」她喘息地吐出一句話來,他壓得她好難受,胸口的空氣似乎全被擠出來了,讓她驟感呼吸困難。

鬼蛟沒理會她的抗議,逕自伸出舌尖輕舔她頸項間柔嫩雪白的肌膚,一路滑向敏感細緻的耳貝,並以齒輕輕齧咬著。

自出生便住在寺裏的照悔,對於男女之事只是一知半解,她不懂他為什麼老愛舔她,甚至還咬她,莫非……

「放開我!」她倏地瞠大了眼,驚懼地喊道,一邊努力地掙扎扭動著,想推開他沉重結實的身子。「你、你說過不吃我的,怎麼還對我又舔又咬的,你說話不算話!」她氣喘吁吁地接著說。

鬼蛟微微頓愕,隨即爆出一陣低沉醇厚的笑聲。

「好個綠琰公主,原本以為投胎後的你挺乏味的,沒想到卻別有一番樂趣。」

照悔有些著迷、困惑地望著他俊美的笑臉,不明白為什麼這會吃人的綠眼妖怪會長得這麼好看,難道所有的妖怪都同他一樣嗎?

意識到自己直盯著他的臉龐愣愣地呆望著時,她趕緊收攝心神,不自覺地臉紅起來。

「我不是什麼綠琰公主,我的名字叫照悔。」

「照悔。」他邪魅地沉沉低語,嘴角噙著一抹玩味的笑意。「看來你完全不懂得凡間的七情六欲,多麼令人期待呀,你就像一張純然無瑕的白紙,讓人忍不住想在上面染上自己的顏色。」

照悔不懂他話裏的意思,只是心慌地再次提醒他:「你說過只要我留在這兒陪你,就不吃我,你不能說話不算話。

她一口氣地把話說完,卻教他膠著在她身上的目光給瞧得渾身不自在,那雙碧綠幽邃的眼瞳,仿佛隨時都能看穿她的身體、她的心似的,讓她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心慌意亂,胸口禁不住怦怦地跳得飛快,像是要蹦出她的喉頭。

她下意識地垂下眼,不敢再望向他,眼角餘光倏然瞥到自己的衣服就散落在他身旁。

「把衣服還給我!」她立即抬手指了指,急切地道。

鬼蛟邪肆地輕笑了聲,「別急,我會讓你把衣服穿上的,可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說完,薄唇再次不斷地朝她俯近,嚇得照悔頓時又急又慌、手足無措。

「你的嘴不要靠我這麼近,我、我……」她結結巴巴地說著,直感到不安。

鬼蛟微溫的唇瓣隨即含住她的下唇,照悔一驚,感覺到他的大掌在同時間罩住她一隻胸乳。

「你不可以亂摸我!」她驚叫出聲,抽不開手推他,只好猛踢蹬著雙腳。

鬼蛟轉為濃墨般的碧瞳裏閃過一抹欲望的影子。

「你已經是屬於我的了,我想怎麼對你,你無權反對!」他的氣息蠻橫地入侵她的檀口內。

「我不屬於你……唔一一」

她想抗議,卻發現自己的呼吸被人阻斷,她圓睜著眼,瞪著他近在咫尺的綠瞳。

她感覺到他的舌微帶涼意地溜人她的唇間,濕濕的、軟軟的,她驀地呆住,有些恐懼地與他愈來愈深邃的雙眼對視。

他在做什麼?是不是她惹惱了他,所以他改變主意打算吃了她?

這麼想著,她便動也不動地乖乖躺著,全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又惹惱了他。

見她不再掙扎,他的舌恣意地滑過她的唇瓣,品嘗她花蜜一樣的清甜味道;

跟著纏住她生嫩的舌尖狂吮舔噬著。

他怪異的行為讓她頓時傻愣、不知所措,她隱約明白他並不是要吃了她,只是她總覺得他這麼做似乎不太對。更教她迷惑的是,她的臉像著了火一樣地燙熱著,心跳急促地幾乎快跳出胸口。

他益發狂野的吮吻,令照悔不由得心神—蕩。她鮮少與男子接觸,更遑論有過這樣親昵的行為。他的舔吻,讓她的思緒縹緲四散,幾乎忘了對他的恐懼,只覺得胸口有簇莫名的火苗在焚燒,教她迷茫失措地忘了抗拒。

這種陌生的感覺讓照悔既惶惑又不安,不明白自己的心口為什麼怦怦跳個不停,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 ☆ ☆ ☆ ☆ ☆

正當照悔怔茫之際,一道嚴肅沉凝的聲音霍地自她腦中響起——

照悔,為師要你謹記男女之防,非不得已時,不要跟男人有任何身體上的接觸,情是魔、愛是障,身為修行之人當引以為試!

照悔心中驀然一凜,不知打哪兒生出莫大的力氣,陡然掙脫鬼蛟的懷抱,滾到床的另一邊。

「你、你別碰我……」她紅著臉結結巴巴地說著,「男女授受不親,更何況我是修行之人,你不能再這樣對我。」

鬼蛟倒也不怒,只是撐起身子,側首望著她一副戒慎恐懼的模樣,唇邊緩緩勾起一弧慵懶的笑意。

「你並非出家之人,何須守什麼五誡十令,更何況男歡女愛乃人之常情,我看得出來,方才你也動了心。」

「你、你胡說!」照悔滿臉通紅地低斥了聲,一雙小手將自己赤裸的上半身緊緊環抱著。「我雖尚未出家,但自認已是佛門中人,早該忘情愛、棄紅塵,凡俗人的七情六欲是不該想也不該有的。」

「七情六欲有什麼不好?」鬼蛟不屑地輕嗤了聲。「神佛常說:不經苦難便不能得道,rou體的歡愉只是短暫無常的。」他的神色突然陰沉了起來,「我將此言奉為圭臬,苦心修行數千年,無怨地守護著川海湖泊,最終卻只換來斫仙劍不分青紅皂白的一砍,將我所有功勳一揮而斷,還落個永世無法登錄仙籍的下場,哼!」

「啊?什麼是斫仙劍?」照悔一臉迷惑不解地望著他,怎麼他說的話她總覺得似懂非懂,並且有一種奇異的熟悉感。

鬼蛟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哼!跟你說這些有什麼用,縱使你是龍王公主投胎,一旦降生凡人又有什麼不同。」

嘴裏雖然這樣說著,他心裏卻是非常納悶自己竟會對她說出心底深處那積累數百年的怨恨。

「把衣服芽上吧!」

他神情冷峻地抓起她的衣服,朝她用力扔過去,想要她的欲望,完全被方才因她而勾起的不愉快回憶給澆熄了。

照悔愣了愣,隨即轉過身,火速將衣服一件一件往身上穿。

突地,匡當一聲,一面小巧古樸的鏡子自她衣襟裏掉了出來,她趕緊拾起它,腦中倏地靈光一閃,她怎麼忘了她有這麼一面鎮邪驅妖的寶鏡。

記得師父曾對她說過,這面寶鏡能照出任何妖魔鬼怪的原形,讓他們無法遁逃,還可降妖伏魔,那麼這是不是表示只要她拿著鏡子對著身後綠眼蛟怪一照,他就不能再作怪,而她也可以安然回到水月庵。

雖然腦子裏打著這個主意,可不知為何,她心裏卻有些猶豫,被這面鏡子一照,他會變成什麼樣子?他會死嗎?

剛才聽了他說的那些話,她總覺得他的本性並不惡,只是因為某種緣故而心生怨念,一時被蒙蔽了心智罷了,這麼想著,她發現自己並不那麼怕他了,甚至對他生起一種奇異莫名的憐惜感。

到底她該怎麼做呢?

照悔為難地蹙起秀眉,小手緊握著寶鏡,反覆地思來想去,完全沒發覺到自己正在自言自語。

「你在嘀嘀咕咕些什麼?」鬼蛟無聲地欺近她身後,一看見她手上拿著的鏡子,神情頓時沉凝下來,眼裏閃過一抹似驚似喜的複雜幽光。

「你是怎麼得到這面鏡子的?」他霍地轉過她的身子,讓她面對著他。

他深沉幽凝的怪異表情,讓照悔警戒心大增,雙手牢牢抱住鏡子,一臉防備地瞪視著他。

「你、你想幹什麼?這面鏡子是我從小帶在身邊的傳家之寶——」話未說完,她便被他逼近的森冷眼神給嚇得大喊:「你、你別過來喲,這面鏡子能夠降妖伏魔,別逼我用它來對付你。」仿佛可以感應她的話語,鏡子瞬間變大。

鬼蛟撇嘴嗤笑了聲,冷冷地道:「這面鏡子對其他妖魔鬼怪或許有用,但對我卻一點也派不上用常」

「啊!」照悔愕愣地睜大了眼,隨即懷疑地搖了搖頭。「不可能的,一定是你騙我,你怕我拿它來對付你,所以才這麼說。」

鬼蛟笑得更加張狂邪囂,「我何須騙你這個傻女娃兒,你要是不信的話,儘管拿它照我!」

照悔看他一副自信滿滿、有恃無恐的模樣,不禁有些躊躇。

「怎麼?你不敢是吧!要不要我幫你。」他噙著一抹譏嘲的笑盯著她,跟著伸手往她環抱著鏡子的胸前襲去。

照悔趕緊往後一縮,「你、你別逼我!」

鬼蛟冷笑,「逼你?我就算現在吃了你,你也拿我莫可奈何。」

說畢,他猛然張口欺向她。

「啊!」照悔登時尖叫出聲,忙閉起雙眼,驚慌地舉高鏡子,將鏡面朝鬼蛟照射過去,一邊呼喊著:「我並不想傷害你,是你逼我的!」

☆ ☆ ☆ ☆ ☆ ☆

原以為會發生什麼事情的照悔,在等待了好一會兒之後,才緩緩地睜開眼睛。

一睜眼,一雙熟悉的綠眸正似笑非笑,邪謔地睇視著她。

「嘎!」她陡然驚叫了聲,「你、你沒事?」

她微微側首望向鏡面,只見鏡裏確實顯現出他的原形,一條綠眼的黑蛟龍,但除此之外,什麼事都不曾發生。

「你以為拿著這面鏡子照照我,它就能傷得了我?」鬼蛟好整以暇地說道,

並自她手中拿過鏡子把玩著。「這面鏡子確實能照出一般妖魔鬼怪的原形,並使之道行散佚,回復成原始獸身。」他懶懶地解說著,「但唯獨對我無效,你必須學會另一種使用方法。」

照悔連眨了數眼,不敢置信地望著他輕鬆愜意地把玩著古鏡,怔愣了好一會兒後,才開口問:「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你曾見過這面古鏡嗎?」

鬼蛟的神情頓時黯凝下來,她的問題勾起了他另一段回憶,讓他想起久遠一心嚮往修煉成仙的自己。

猶記得天地混沌初開時,他是盤古精氣所遺、幻化而成的一條黑蛟龍,職司守護剛形成之川海湖泊,故他知道當時盤古開天時曾特別打進了十二面古鏡。

然而,水神共工與火神祝融的一場大戰,導致支撐天地之間的不周山崩裂,天倒下了大半邊,災禍頓生,山林燒起了大火,洪水四處氾濫,龍蛇猛獸乘機作亂。

於是,女媧娘娘煉石補天,並擒殺了殘害人民的黑龍,震住了龍蛇的囂張氣焰。誰知其座下愛徒玄天素女,竟不分青紅皂白,將他視為那些作怪的龍蛇,以斫仙劍斬了他……

「喂,你別發呆呀,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照悔清嫩的嗓音穿過鬼蛟黯沉的思緒,喚醒陷入久遠回憶中的他。

「你想知道什麼?」他口氣兇惡地低吼了聲,每當想起被斫仙劍誤斬的那一段回憶,他便覺滿腔怨恨,只想殺人。

照悔瑟縮了下,不明白他為什麼又無故發起怒來。

「我、我不問了,你把鏡子還給我吧!」被他這麼一吼,她嚇得什麼問題都沒了。

「你今年幾歲?」他忽然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問話。

照悔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小小聲地回道:「我今年十七了,這和鏡子有什麼關係嗎?」

「這可大有關係哩!」他一改陰鬱神色,綻開既俊美又魔魅的笑容,陰柔的嗓音格外地魅惑人,卻也讓人心神不寧。「你不是很想降伏我這個綠眼妖怪嗎?」

他慵懶地抬眼勾睨向她。「這面鏡子只要使用得當,便能讓我元神、形體俱減,消失於無形,你想不想知道怎麼使用?」

照悔一臉怔愕地望著他,隨即下意識地搖搖頭。

「上天有好生之德,雖然你是蛟精,可修行不易,我怎麼忍心讓你千年的苦修盡毀,只要、只要你好自為之,別再殘害人類,我、我又何須知道如何使用它來對付你。」

鬼蛟愣了愣,隨即眯起眼,唇角微勾起一抹冷誚的笑,「嘖嘖嘖,沒想到一向心高氣傲、目中無人的綠琰公主,投胎後竟變得如此茲心悲善良。」

「綠琰公主?」照悔困惑地蹙起眉,「你為什麼又這麼叫我,綠琰公主是誰呀?」

鬼蛟神情淡漠地睨了她一眼,「綠琰公主是洞庭龍王的小女兒,也就是你的前生,她就是你,你就是她!」

照悔呆愣了下,她的前生是洞庭龍王之女綠琰公主?

驀然間,她想起一件事,有幾次當她拿著古鏡照看自己時,總會看見模樣和她極為相似的女子,只不過鏡中的她穿著十分華麗的淡綠輕裳縞袂,頭上還戴著龍形發飾;要不就是一身白衫,衣帶飄飄,手拿一把珍貴罕見的寶劍。

她曾就此請示過師父,師父卻只是說:前世冤債,多說無益;並要她靜定思維,好好修心,方能跳出宿世冤債,別執迷於鏡中之相。

那時候她並不十分懂得師父話中之意,但現在,她好像有些懂了,腦子似乎漸漸開了竅。

如果說,身著綠衣的女子是她的前生綠琰公主,那麼一身雪白衣衫、手持寶劍的女子又是她的哪一世?具有何種身分?

「別一副呆樣。」鬼蛟冷聲打斷她的思緒,「你這龍神之女八成是被貶下凡,能否回歸仙籍還未可知哩!」

照悔像是沒將他譏諷的話語聽進耳裏,喃喃自浯「我曾在鏡子裏看到過跟我長得極為相似的女子,她們便是我的前生嗎?」

鬼蛟淡睨了她一眼,點頭道:「沒錯,水鏡能一一映現出觀照之人的前世今生,甚至數世之前的模樣。」

說著,他將鏡子遞還給她,露出一臉邪氣的笑,惡意地問:「你真不想知道如何使用這面古鏡的方法?」

照悔遠揚的思緒瞬間被他驟然逼近的俊魅臉龐給拉了回來,她以搖頭代替回答,並接過鏡子,小心翼翼地將它收入自己的衣襟裏;說也奇怪,鏡子又回復原來己掌大的尺寸。

「哼。話別說得太早!就怕有一天,我為禍世間、殘害世人時,你會後悔莫及!」鬼蛟不以為然地冷笑。

「不會有那麼一天的。」照悔一本正經、嚴肅地道,「我會阻止你,不讓你做」出害人又害已的事。「

「鬼蛟先是怔了一會兒,隨即放浪地哈哈大笑。

「你也未免太天真了,你真以為你阻止得了我?」

照悔神色略微蒼白,「師父說過,天下無難事,有志者事竟成,我相信師父說的話。」

「哼,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兒!」鬼蛟發怒地眯起冷寒的雙眸,一臉陰鷙地捏住她的下巴,讓她直視他晦暗陰沉的表情。「真到了那一天,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本事可以阻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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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8 00:06:27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章

新月如眉,薄淡的月光輕照山頭,萬籟俱寂中,一聲夜梟的長嗚陡地劃破靜謐的夜。

照悔猛然自睡夢中驚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她抬眼四顧,神情仍有些怔茫。

待看清楚四周的景物之後,這才想起來自己被綠眼蛟精給擄到山洞裏來的事。

她慌忙坐起身,一雙眼尋遍整個山洞,卻不見那名蛟精所化成之男子。

他上哪兒去了?

燭火在山風的吹拂下搖搖晃晃,伴著洞外不知名的野獸厲吼聲,她不禁微微抖瑟了起來。

勉強壯起膽子下了床,她一步步輕移至洞口。只見洞外一片漆黑,雖有銀薄月光照射,但放眼望去,仍是一片昏昧合沉,山風呼呼地吹掠,更添幾許蒼涼,一陣寒意陡然襲上身,她忍不住伸手環抱住自己。

忽地,一道黑影猛然飛竄至她面前,並發出一聲詭異駭人的長嘯——

「哇!」照悔雙腿霎時一軟,跌坐于石地上,跟著發出一聲驚喊。

耳邊不斷傳來拍翅聲響,她嚇得動彈不得,只能以雙手緊緊抱住頭,口中喃喃不斷地念著阿彌陀佛、觀世音菩薩等諸般神佛名號。

「哼,只不過是一隻夜梟罷了,也值得你嚇成這樣!」鬼蛟低沉的聲音自黑暗中譏誚地響起。

一聽到熟悉的聲音,照悔勉強使出全身的力氣,顫巍巍地爬起來,往黑暗中一雙瑩亮的綠眸撲趺而去。

「哇!那是什麼妖怪!」她緊緊抱住鬼蚊的身子,仿佛他是一根浮木似地死攀著,纖細的身軀仍止不住地顫抖著。

鬼蛟驀地怔住,自她身上傳來的淡淡幽香若有似無地在他鼻端繚繞著,她嬌軟的身軀緊緊偎靠著的觸感激起了他體內原始的渴望。

他猛然抱起她走進洞裏,當他欲將她放倒在床上時,她卻仍緊緊地摟抱著他的脖子,不願鬆開他。

鬼蛟不由得啞然失笑,「沒想到你的膽子這麼小,竟嚇成這副樣子,佛門子弟不會全像你這般膽小吧!」

照悔緊埋在他胸膛裏的小腦袋抗議地輕晃著,發出模糊的呐語:「只要是人都會怕妖怪的,這跟膽子無關。」

「剛才那只是一隻尋常夜梟罷了,不是妖怪。」他滿臉笑意地望著她,渾然沒察覺自己凝視著她的眼神裏正流露著一抹愛憐。

「你那麼怕妖怪,怎麼還緊緊地摟著我,別忘了我可是貨真價實的妖怪。」

照悔登時止住了顫抖,緩緩自他胸膛裏抬起頭來,微閃淚光的清瀅大眼,明顯地流露著一絲迷惑,怔怔地望著鬼蛟。

「我……我本來是怕你的,可不知為什麼,後來就不怕了。」她喃喃低語著,神情困惑不解,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非但不覺得他可怕,反而下意識地尋求他的保護。

她迷茫困惑的眼直直望進鬼蛟那一雙碧瞳裏,驀然間,腦海裏陡地閃過一幕幕模糊的景象,她仿佛曾經見過這一雙碧綠的眼瞳,在好久好久以前……

她迷茫怔愣卻又專注的凝視,讓鬼蛟心中莫名一動,眼瞳深幽地瞅著她那雙水漾瀅澄的晶眸,下一刻,他猛然抓住她的雙肩往前一扯,激狂地吻上她喃喃輕啟的瑰嫩唇瓣。

照悔登時傻愣住,他怎麼又對她做出這種無禮的事!她想發出聲音阻止他,卻只能呆呆地眨著眼睛,腦袋突然混沌不清,心中唯一閃過的念頭竟是——她並不討厭他這樣吻著她。

正當二人神智迷眩之際,一道悉悉簌簌的詭異聲響陡地自洞外傳來。

鬼蛟頎長的身子倏然一凜、面容一緊,他隨即放開照悔,轉身望向聲音的來源。

照悔微微清醒過來,不明所以地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忽見洞口處立著,一抹青色的身影,跟著傳來一道嬌媚的笑聲。

「鬼蛟,你什麼時候據了個凡間女子,難道我不能讓你滿足嗎!」

青衣女子扭著腰肢走到他身旁,一臉狐媚的笑。

近看之下,女子身形婀娜、杏臉桃腮,秀長的鳳目眼波流轉、豔媚無雙。

照悔怔怔地望著她,沒想到深山暗夜之中,竟然還有女子逗留不去,她是誰!難道也是被他給擄來的?

「誰允許你擅自進入我的地方?」鬼蛟冷漠地看著青衣女子,對於她的出現似乎感到不悅極了。

青衣女子的臉色微變,隨即又綻放出一抹媚笑,刻意地靠他更近,嬌聲地嗲語:「人家想你嘛,自從那一次之後,你就沒再召喚過我,讓我好失望喲!」

說畢,她玲瓏有致的身段倏地貼上他堅實的身軀,豐滿的乳峰有意無意地擦過他的胸膛,並高高地仰起臉,噘起丹豔紅唇想吻他,—雙柔軟的手跟著貼上他的胸,挑逗地往下滑。

「我現在不需要你了,離我遠一點!」

鬼蛟冷然地揮開她的手,將她推到一旁去。

青衣女子微微愕愣了下,隨即不死心地又貼靠上去,展露yin蕩嫵媚的笑容,雙手勾住他的頸項,豐滿的ru房緊緊貼著他的胸膛揉弄著。

「鬼蛟,別故作無情地拒絕我嘛!我知道你是需要我的。」她在他身旁妖魅地呵著熱氣。

照悔看得目瞪口呆,她雖然不甚明白男女之間的歡愛情事,但也感覺得出來青衣女子輕佻冶媚的行為是不合世俗禮儀規範的。

不知怎地,看著她如此親昵地貼靠著他,恣意地撫摸他,她心頭竟生起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悶悶的,她忽然好想將那名女子的手自他身上扯開。

然而,鬼蚊的動作比她更快,只見他大手一揮,便將青衣女子推跌在地上。

「我說過我現在不需要你,你聽不懂嗎?」他神情陰冷地瞪著青衣女子。

青衣女子一臉狼狽地站起身來,一雙風目陡然眯起,怨毒地瞪向照悔,不甘願地指著她。

「是因為她,你才這麼對我嗎?從來沒有一個凡人在擅闖你的領地之後,還能安然活著,你為什麼要留下她?」

「你這是在質問我嗎?」輕柔如魅的嗓音陰沉得讓人毛骨悚然,一雙綠眸隱隱進射出森冷駭人的精光。

青衣女子臉色倏地一白,和鬼蛟在一起也有些時日,她深知這是他發怒的前兆,而他是她激怒不得的。她只好悻悻然地看了他一眼,又轉首狠狠瞪了照悔好一會兒,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奔出洞穴。

☆ ☆ ☆ ☆ ☆ ☆

一陣靜默後,照悔忍不住開口問道:

「她、她是誰?也是被你擄到這兒來的人嗎?」

鬼蛟嗤笑了聲,「你以為她同你一樣是一般人類?」

「難道不是嗎?」照悔蹙眉不解地望著他。

鬼蛟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好—會兒,目光黯然地道:「曾經出現在我眼前的人類,沒有一個能安然活下來,你是唯一例外的,其他能近我身的,皆和我一樣,屬於精怪之類。」

照悔思索了—會兒後,臉蛋微微泛白。「你是說……那位姑娘她並不是人,而是妖怪所化!」

「沒錯!」鬼蛟面無表情地回道。「紫陀山上妖怪可多著哩,舉凡狼、狡兔、狐狸……修煉成精的不在話下,更有一些邪魔精怪是你從未見過的,方才那名女子便是一條青蛇幻化而成的。」

「啊?蛇精!」照悔驚愣了下,一想起青衣女子怨毒狠戾的眼光,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仿佛可以感覺出她心裏的害怕,他輕柔地挑起她的下顎,以自己都感到訝異的溫柔語氣安撫著她。

「別怕,整座紫陀山的妖怪盡皆臣服於我,他們之中沒有一個是我的對手,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邊,我保證沒人能傷得了你。」

照悔微怔了征,呆呆地望著他健美攝人的臉龐,沒想到他也會有這麼溫柔的一面,如果他不是妖怪,那該有多好!至於好在哪里,她倒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其實你是個好人,本性不惡的。」她直接道出心裏所想,「我相信你只要心存善念,靜心修煉,有一天必能脫離妖魔之列,榮登仙籍的。」

鬼蛟的神情倏地黯然下來,不發一語地放開她,轉過身望著熒熒燭光,好半晌才輕哼,「修煉成仙!?你以為我很希罕嗎?」

「可是……」

「別再羅哩八唆的,我不想再聽到這些令人厭煩的事情。」他打斷她的話,狠狠地轉首瞪視著她。

「喔!」照悔微微瑟縮了下,並不是怕他,只是被他過大的嗓門給嚇了一跳,一雙大眼有些委屈地盯著他瞧。

一接觸到她那雙清澈單純的眼眸,鬼蛟只覺得心中騰升的怒火霎時熄滅,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從未有過的憐惜與歉意。

「你餓了吧?」厭惡自己竟會生起這種不該有的感覺,他煩躁不已地粗聲吼道,刻意以粗魯的言行掩飾心中的躁亂。

他從衣襟袖口裏掏出數個果子,扔在照悔身前,「拿去吃吧,今天只摘得到這些。」

照悔眼睛一亮,忍不住吞咽了口口水,經他這麼一提醒,她確實覺得肚子餓得厲害呢!

今天一整天她只喝了幾口水,根本沒吃進半點東西。

「這些全是給我的嗎?」她綻開一朵桀笑,一臉感動地望著他,「我不吃葷的,你剛剛就是特地去為我摘這些果子嗎?」

「要吃便吃,哪來那麼多廢話!」

鬼蛟心煩氣躁地低吼了聲,強迫自己不去看她那張笑靨如花的雪白芙顏。

照悔不以為意地抓起其中一個果子,在衣服上擦了擦,用力咬了一大口。

「哇!好甜呀!」她一臉滿足地贊道,眉眼彎彎地笑看著鬼蛟,隨即像是想起了什麼,她挑出一顆最大的果子,朝他一伸手。「哈,你也吃一個。」

鬼蛟淡睨了她一眼,冷冷地道:「我不吃東西。」

「喔,我忘了你吃人。」照悔光燦的小臉瞬間黯然,她不喜歡他吃人,那是不對的,而且對他也不好。

師父曾說過,殺生是會造孽的,將來必受惡報,她不希望他真有那麼一天。

見她拿著咬了一半的果子,蹙眉扁唇地發著呆,鬼蛟不禁皺攏雙眉,坐到她身邊。

「你怎麼了,怎麼突然不吃了?」他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冷漠又疏遠,雙眸卻微微洩露出一抹關心。

照悔抬起眼定定地瞅著他好半晌,才幽幽地吐語:「你能不能不要吃人,殺生是極大的罪障,將來會受報應的。」

鬼蛟微眯起眼,「你是在擔心我,還是在擔心那些會被我吃掉的人?」

照悔咬了咬唇,誠實地回道:「都有!被你吃掉的人固然可憐,但吃人的你更可憐,你犯下了這麼多罪障,萬一惹怒了老天爺怎麼辦?到時候你吃的苦頭遠比那些被吃掉的人更多更重。」

「哼!就算如此又怎麼樣?我早就豁出去,不在乎了!」囂狂的語氣隱含一絲幾不可辨的怨恨之意。

「你不在乎,可我在乎呀!」照悔圓睜著眼,一本正經地說:「我不希望你淪落至萬劫不復的地獄深淵。」

「哼!我看你是吃齋念佛念得傻了,慈悲心腸作祟,想找個對象讓你大發善心是吧,還是想讓我放了你?」鬼蛟裝作不在意地嘲謔,心卻不受控制地波動了起來。他擄了她,甚至還可能吃了她,而她卻擔心他罪孽深重,遭致天懲。

「不是這樣的!」照悔急急辯白,「我……」

「別再說了!」鬼蛟霍然打斷她的話,「趕緊把果子吃了,準備睡覺吧!」

語畢,他沒再理會她,逕自走到一旁的石岩上盤膝打坐,想把心底那股因她而起的煩躁浮動壓制下去。

「呃……我能不能問你一件事?」照悔小心翼翼地睨著他緊閉的雙眼,小小聲地道。

「你還有什麼事,快說!」回應她的是一陣駭人的暴吼聲。

照悔驚跳了下,撫著心口支支吾吾地說:「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能不能……」

「鬼蛟!」他倏地睜眼,碧綠的眸光直射向她,「你問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想求菩薩幫幫你,菩薩的法力無邊,她一定有辦法渡化你。」照悔毫無心機地老實回答。

鬼蛟一聽,沒好氣地撇嘴冷嗤,「你該求菩薩保佑你逃離我的魔爪,好保住你一條小命。」說畢,她又閉上眼。

「你為什麼老愛嚇唬我呢?」照悔歎息地輕語:「我知道你不會吃我的。」

「你說什麼?」鬼蛟幾乎要彈跳而起,再次睜開的眼瞳淨是惱怒之色,「你以為我真不敢吃了你是嗎?」

「不是不敢!而是不會。」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有這種感覺。

「哼,你憑什麼這麼以為?」真是見鬼了,他雖然氣極,但確實下不了手殺了她,為什麼會這樣?他自己也不明白。

「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她一臉認真地回答,「但我就是知道。」

鬼蛟臉色一陣青一陣紅,拳頭反覆地握緊、鬆開,完全不知該拿她怎麼辦,一股躁怒之氣在他胸口鼓動著,讓他悶極、嘔極,卻又無可奈何。

「鬼蛟。」她看著他陰晴不定的神色,忍不住輕喚了聲。「你怎麼了!好像很生氣的樣子。」

「沒事!」他咬牙低吼了聲,「如果你說夠了就給我住嘴,別再來煩我!」

☆ ☆ ☆ ☆ ☆ ☆

這一年來,紫陀山出現綠眼蛟怪的消息傳遍了藜昌國境內,然而皇室卻以為這只是無知村夫編造杜撰的鬼怪傳奇罷了,所以一直沒有認真放在心上,更不曾派人上山搜查。

這一次,照悔失蹤了三天二夜後,水月庵的人也就沒指望官府幫忙,只是征選了附近村莊的十來名壯漢,組成搜索隊上紫陀山。

一群人手持刀斧弓箭,浩浩蕩蕩地上紫陀山,可無論他們怎麼搜索,仍不見

蛟怪的蹤跡,更遑論看到照悔的影子。

這日,薄月初升,十幾名壯漢決定在一處山谷樹林裏停留休息,一群人圍著勾火取暖煮食,一邊低聲交談著。

「找了這麼多日,還找不著水月庵裏那個小師父,我看八成是凶多吉少了。」

「呸,別淨說些不吉利的話,小師父人好,心地又善良,還免費替我們看並供藥材給我們,就算是把整座山翻過來,我們也要認真找他一找。」

「是呀,我們找了這麼久,不也沒見到綠眼蛟怪的影子,也許只是村人隨口諂出來的,照悔小師父肯定還活著。」

「話不能這麼說,砍柴的李老伯曾經目睹蛟怪現身,咱們還是小心謹慎點好。」

「照悔小師父長得那麼美,也許綠眼蛟怪捨不得吃了她,把她帶回去當老婆了。」

見眾人一臉沉重擔憂的模樣,其中一名年紀較輕的壯漢忍不住開個玩笑,給大夥兒解解悶。

但顯然地,其他人並不領情,全部遞給他一記白眼。

年輕漢子忙舉雙手討饒:「別瞪我了,就當我沒說過這話。」

一干人這才收回目光,吃著乾糧,飲著熱湯。

忽然間,不知打哪兒吹來一陣陰冷的怪風,寒氣森冷地讓眾人渾身直打顫,跟著一道柔膩嬌軟的女音徐徐傳來。

「我知道你們要找的人在哪兒。」

眾人朝聲音的來源望去,只見清冷微弱的月色下,一名身著青衣的女子俏生生地倚在大樹旁。

女子容色妖豔嫵媚,身段婀娜有致,一雙鳳目格外地治蕩,眼裏閃著一抹算計的精亡,一一掃過十幾名壯漢的臉龐。

霎時,眾人雙眼發直,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看,無一不被這突然在荒山野地裏出現‘狐媚女子給迷得目瞪口呆。

半晌後,年紀較大的帶頭漢子率先回過神來,並用力咳了數聲,喚回失魂的同伴們。

「嗯,這位姑娘,不知該如何稱呼才是。」

女子掩唇嫵媚一笑,嬌聲回道:「小女子名喚青珂,和爹爹二人長年居於深山之中,父女倆相依為命。」

「這深山之中還有人家?」帶頭漢子粗眉微蹙,沉穩的雙眸閃過一絲警戒的神色。

「爹爹個性孤僻,不喜人煙,這深山之中只有我們一戶人家。」女子秀長的眼睨向他,仍是一臉嬌柔的笑。

「不知令尊如何稱呼?」領頭漢子又問。

「哎呀!大哥,你怎麼這麼羅哩八唆的,人家姑娘好心告訴咱們小師父的下落,你卻像在審問犯人似的,問個沒完沒了。」

女子尚未回答,一名蓄著濃顯的精壯大漢倒先大聲嚷嚷了起來。

「是呀,眼下最要緊的便是問清楚照悔小師父的下落,遲了個一時半刻,她活命的機會就愈渺茫。」其中一名壯漢跟著附和。

領頭漢子見狀,只好服從眾議,向青衣女子問道:

「姑娘,既然你知道我們要找的人是誰,煩請你告訴我們她的下落。」

青珂悄然斂眸,唇邊微微勾起一抹詭異的笑,佯裝思索地說:「前日,我陪爹爹出外打獵,不巧讓我們看見了那綠眼妖怪抱著一個身著白衣的女子走進一處洞穴裏。」

「那洞穴在哪兒?你趕緊帶我們去呀!」一名漢子焦急地嚷嚷。

女子抿嘴笑說:「我這就帶你們去。」

語畢,她隨即扭著腰肢走在前頭。

十幾名大漢趕緊跟了上去,唯獨領頭的漢子面露猶豫之色地在原地沉吟,神色微顯不安。

「大哥,你還愣在那兒幹啥?趕緊走吧!」

蓄著濃胡的精壯大漢,聲若洪鐘地呼喝了聲,領頭的漢子只得大跨步地跟上前去。

☆ ☆ ☆ ☆ ☆ ☆

一行人來到峰頂處人煙絕跡的山崖,崖的一邊是萬丈深淵,另一邊則有一個山洞。

青珂站離山洞遠遠的,只是以手遙指著洞口。

「就是那裏,我親眼看到那個綠眼妖怪抱著白衣姑娘走進那裏。」

眾人隨即亮出武器,神情戒備地望著洞口,一步一步地朝前邁進。

待一行人靠近洞口時,領頭漢子忽然回頭一望,卻沒看見那名青衣女子的身影。

「大家等一等,方才那位姑娘不見了。」

眾人回首一望,神情雖略顯愕愣,卻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大哥,別理會那些了,咱們是不是該進洞裏看一看?」濃鬍子大漢不耐煩地揮揮手。

「我總覺得那名女子有些怪異,咱們還是謹慎點好。」

「是呀、是呀!」一名膽子較小的漢子連忙附和。「依我看哪,咱們先在外頭喊著小師父的名字,她若沒死!聽到咱們的聲音,自然會跑出來。」

「就怕連蛟怪都給喚了出來。」其中一人接著道。

「那也無妨,咱們此次上山,除了尋人之外,無非也是希望能除去蛟怪。」

另一個聲音回應。

一行人就這樣在洞口嘰嘰喳喳討論了起來。

許是聲音太大,洞裏微微有了動靜,眾人頓時凝神屏氣,雙手緊握著武器,神情緊張地盯著黑漆漆的洞穴內。

一抹白色的纖影在眾人緊繃戒備的注視下飄然而出。

「啊,照、照悔小師父!」

眾人莫不睜大眼睛,又驚又喜地注視著照悔,高舉武器的手紛紛垂了下來。

「小師父,你沒事吧?」十幾名大漢團團圍住照悔,莫不關懷備至地詢問。

「我沒事。」照悔綻開一朵婉柔純淨的笑靨,「你們怎麼也上山來了!」

這些漢子全是山腳下銅鑼村裏的人,每一個她都認得。

「照悔小師父,你上山采藥也有二、三天了,令師見你遲遲未歸,擔心得很呢!這才托我們上山尋你。」領頭的漢子詳細地說明緣由。

「小師父,你是不是被綠眼蛟怪給擄到這兒來的?」年紀最小的漢子一臉好奇地問:「那綠眼蛟怪長得什麼模樣,肯定很嚇人吧?它為什麼沒一口吃丁你?」

照悔老實地點頭,「我確實是被他擄來的,但他並沒有傷害我。」

「它雖沒傷害你,可它將你拘留在這兒,肯定不安好心吧!這裏太危險了,咱們還是趕緊離開吧!」

領頭的大漢一邊說著,一邊不忘警戒地抬眼四望。

「我……」照悔有些為難地垂下眼睫,咬著下唇支支吾吾:「我……恐怕不能跟你們回去。」

「為什麼?」濃鬍子大漢瞠大一雙牛眼問道,「趁現在那綠眼蛟怪不在,正是逃走的好機會,你不走,難道要讓它吃了你?」

「他不會吃我的。」照悔下意識地為鬼蛟辯駁。「被他捉來的這二天,他非但沒吃了我,還摘果子給我吃呢!」

「小師父,你太單純了。」領頭漢子搖頭歎道,「今天它沒吃了你,可不代表明天它就不會吃了你,妖怪畢竟是妖怪,沒有人性的。」

「是呀!小師父,你可別被那個妖怪給迷惑了,人妖殊途,千萬別傻得走錯路了。」

濃鬍子大漢以為照悔是被蛟怪下了什麼迷咒,才會說出這般反常的話來。

「不是這樣的。」照悔慌忙搖頭,「只是如果我就這麼一聲不響的走了,他肯定會生氣,我怕他一生氣,會……」

她無措地咬了咬唇,心裏直覺地不想將鬼蛟威脅她要吃掉水月庵眾人之事給說出來,因為她知道一說出來,大家一定會想辦法捕殺鬼蛟,這不是她心理想要的結果。

「照悔,你別怕,有我在,絕不會讓那惡蛟傷了你。」一名年約二十,長相頗為英挺的男子忽地出聲,一雙炯目難掩愛慕之意地望著照悔。

「哈!你這小子,一路上山來,一句話也不吭,現在倒肯說話了。依俺看,你是怕咱們照悔小師父被蛟怪給拐了去,這才願意陪著我們幾個老粗上山來尋人的吧!」濃鬍子大漢咧開嘴,率性直接地嘲謔。

男子臉色驀然一紅,微帶羞惱地低斥了聲:「你在胡說些什麼!」

「我哪有胡說!」濃鬍子大漢心直口快地道:「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你對照悔小師父情有獨鐘,巴不得她能嫁給你當老婆,其實這也不是不可能,小師父又沒真的出家——」

「住嘴!」年輕男子滿臉通紅地怒喝了聲,「你再胡說,休怪我不客氣!」

一邊喝道,他一邊斜眼偷瞧著照悔,見她仍兀自怔忡發愣著,顯然沒將他們的對話聽進去,心裏不禁有些失望,怒氣也不自覺地更加騰燃了起來。

「哎喲,咱們的成淵少爺害臊啦?」

濃鬍子大漢兀自嘻皮笑臉,完全沒將他的恫嚇之語聽進耳裏。

「你堂堂一個城主之子,卻願意窩在咱們這鳥不生蛋、狗不拉屎的村落裏,不就是因為看上了照悔小師父,喜歡便喜歡,幹啥扭扭捏捏的,像個娘兒們似的,教人看了真不痛快。」

「你!」成淵怒不可抑地瞪視著他。

正當二人大有一觸即發之勢時,領頭漢子極具威嚴地大聲一喝:

「你們兩個都給我住嘴,別忘了咱們是為了什麼事上山來的!蛟怪還沒出現,自己人就先吵起來,能成什麼事?」

濃鬍子大漢被這麼一喝,話也不敢多說一句地摸摸鼻子,退到一旁去,成淵則神色略顯僵凝地掉開頭。

「照悔小師父,你就趕緊和我們一起回去吧!」領頭漢子轉而望向照悔,

「令師非常擔心你呢!她老人家身體微恙,你就別再讓她為你操心了。」

「我……」照悔猶豫了下,隨後抬起眼看著眾人,「我跟你們回去,但我必須先進洞裏留個信。」

說畢,她逕自轉身走人洞裏。

留信?

大漢們面面相覷,心裏不約而同地想著,這小師父是不是天真善良得過了頭啦?尋常人等遇上妖怪,早就迫不及待地逃之夭夭,而她非但躊躇了半天,離開時竟然還要留信!

這還真教人傻眼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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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8 00:06:41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章

鬼蛟一回到紫陀山峰頂便覺不對勁。

他的嗅覺一向靈敏,尚未走進洞裏,便已知曉照悔此刻並不在洞穴裏,因為空氣中失去了屬於她的淡淡幽香。

他微微眯起眼,迅速人洞內一探,果然不見她的蹤影。

一股怒氣夾雜著莫名的煩躁陡然自他心底騰騰竄起。好呀!她竟敢欺騙他,趁他不在時逃跑,她真以為逃得了嗎?就算她逃回水月庵,他也會把她捉回來。

心隨意動,他迅速旋身往洞外走去。剛踏出洞口,便被一抹青色的身影擋住去路。

「瞧你急成這副模樣,想上哪兒去?」青珂一臉媚笑地勾睇著他。

「讓開,」鬼蛟看也沒看她一眼地冷聲喝道。

青珂臉色微微一變,雙眸瞬間閃過了一抹惱恨,然而只那麼一瞬,便又回復原本千嬌百媚的盈盈笑靨。

「怎麼了,那個生嫩的凡間女子不見了是不是?」

鬼蛟冷冽如寒冰似的眸光迅速瞥向她,高大俊挺的身子隱隱進現出一股淩厲的殺氣。

「嘿,別懷疑到我頭上來!」

見他一臉凶煞之氣,青珂心底不禁陡升寒意,但她仍強穩住心神,笑盈盈地與他對視,一邊在心中警惕自己,只差這最後一著了,若露了餡,豈不功虧一簣。

反正那臭丫頭留下的紙條已被她毀去,她有什麼好怕的。

哼!鬼蛟是她的,誰也別想奪走他!

心中略一琢磨,她輕揚起細長的鳳眼,淨顯媚色地偎近鬼蛟,似怨似嗅地睨了他一眼。

「我雖然嫉妒她,可也沒那個膽子敢動她的主意;她是自己逃走的,這可是我親眼所見。」

鬼蛟仍是冷冷地瞅著她,不言不笑。

「是、是真的,我沒騙你!」青珂被他瞧得有些膽怯心慌了起來,趕忙又補了幾句:「我……我還看到有一群人正好上山找她呢!現在他們一夥人應該還沒走出紫陀山吧!」

鬼蛟陰森森地瞥了她一眼。

「你最好沒騙我,否則後果你應該很清楚。」

說畢,他瞬即化為一條黑蛟,如閃電般騰縱上天際,轉眼間已不見了蹤影。

望著他絕塵遠去的身影,青珂心裏又氣又惱又恨,她沒想到他竟會為了一個與他們身處不同世界的凡間女子而屢次出言恫嚇她,完全不將她放在眼裏。

哼,愈是如此,她愈是不甘心放手!鬼蛟已是紫陀山群妖之王,他散發出的精氣是眾妖們所沒有的,若能讓他為她一人所有,非但有助於她的修煉,亦可讓她在紫陀山橫行無阻。

因此,她絕不能讓那凡間女子壞了她的好事,她非得讓她離開鬼蛟不可,不計一切手段,那個女人非死不可!

如果這一次,鬼蛟沒有一怒之下殺死那個礙眼的凡間女子,那麼,她誓必要另想他法除掉她,而且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覺。

☆ ☆ ☆ ☆ ☆ ☆

蜿蜒的山路上,照悔在十來名大漢的保護之下,一步一步朝下山的路走去。

沒了青衣女子的帶領,一行人在山洞附近繞了許久,這才漸漸走出峰頂。

一路上,照悔總是不自禁地頻頻回首,她雖然給鬼蛟留了信,告知他她只是暫時回水月庵,過幾日會再上山看他,並求他千萬別發怒,可她心底總有一股很不安的感覺,讓她放心不下。

「照悔,你怎麼了!是不是擔心惡蛟會追上來?」

成淵借機走至她身旁,一雙眼緊鎖住她清豔絕俗的容顏,連眨眼也捨不得地癡望著她。

正低著頭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照悔呆了一呆,抬頭怔看著成淵一會兒,才意識到他正在跟自己說話。

「我沒事。」她趕緊搖了搖頭。

「照悔,你可知道我一聽說你可能被山中蚊怪給吃了,心裏有多著急、多害怕。」成淵情意切切地道。

照悔歉然一笑,「成大哥,真對不起,讓你為我擔憂了,你同大夥兒上山尋照悔的心意,照悔心裏很感激,卻也十分過意不去。」

「千萬別這麼說!」成淵忘情地執起她的小手,「看到你安然無事,—切都值得,我才要感激老天爺呢!」

他的眼神益發癡迷地盯著照悔白裏透紅、細緻絕倫的臉蛋,專注熾熱的凝視讓照悔漸漸感覺不自在起來。

她朝他露出一抹笑,迅速縮回自己的手。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成大哥看她的眼神很奇怪,眼裏仿佛燃著二簇小火焰,而且看起來很想將她一口給吃了,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下意識地回避他的注視。

成淵見狀,眼神不禁微微黯了下來,她明顯地躲開,回避他的碰觸,讓他深感挫折和懊惱。

一年了,自從他第一眼見了她之後,他眼裏再也容不下其他女人!為了她,他甘願捨棄京城奢華的生活,屈身於這荒山野地的小小村落,就盼有一天,她能被他的真情所感動,與他共譜琴瑟之嗚。

無奈佳人不識情愛,心歸佛祖,沒能感覺得到他一番殷殷情意,只拿他與銅鑼村那班鄙陋村人同等看待,著實教他又惱又急。

然而,儘管如此,只要她一天不出家,他便一天不放棄,誓要贏得美人心。

他要讓她那顆不識情愛之心為他動心,不達目的絕不甘休!

一思及此,他忍不住又趨近照悔,強拉起她的手,神情略微激動地道:

「照悔,這趟回去後你跟我到京城去吧,銅鑼村現有蛟怪出沒,非常危險,實在不能再待下去了。」

照悔愣了一愣,忙又抽回手,猛搖著頭回答:「我不走!銅鑼村的居民們個個善良又可愛,我捨不得離開他們,也捨不得師父她老人家和庵裏的姐妹們。」

「照悔,你別傻了,再不走會沒命的!」成淵不死心地壓低聲音,繼續遊說著,「那綠眼蛟怪遲早有一天會將全村的人都給吃了,你千萬不能再留在水月庵了。」

「不會的!」照悔臉色微微發白地低喊了聲。「鬼蛟不會這麼做的!他答應我只要我上山陪伴他,就不會傷害任何人。」

「鬼蛟?」成淵雙眸倏然一眯,「你指的可是那個綠眼蛟怪?他已有幻化成人身的本事?」

照悔只是垂眼默然不語,然而,她的表情已回答了一切。

成淵的表情登時一片陰暗。他曾拜藜昌國鼎鼎有名的道士「乾元真人」為師,深知妖魔鬼怪化為人身迷惑他人的本事,莫非照悔已被那綠眼蛟怪給蒙蔽了心智,以才會替他說話。

可惡!他忍不住在心裏恨恨咒駡了聲,那綠眼蛟怪竟如此卑鄙地以人命威脅照悔,要她上山陪伴他,分明是居心不良。

區區蛟怪,也想有美人作伴,哼!他絕不會讓他得逞!看來他得想個除妖之法,永絕後患。

正當他神情陰冷地思索之際,原本晴陽當空的天空霎時暗了下來;抬頭一望,只見滿天烏雲密佈,黑霧彌漫,耳邊陰風颯颯,景象詭異得緊。

眾人不由得停住腳步,紛紛抬頭四望。

☆ ☆ ☆ ☆ ☆ ☆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怎麼突然變天了?」有人高聲呼喊,聲音明顯的帶著張惶、畏懼。

成淵微眯起眼,冷靜地道:「大家小心,我聞到一股濃厚的妖氣,也許是那綠眼蛟怪追來了。」

話剛說畢,一道綠光陡地穿過烏雲,一條黑鱗巨蛟迅速自雲層中俯衝而下,霎時飛沙走石、塵土飛揚、山搖地動。

眾人齊抬頭,驚見巨大身長、來勢洶洶的綠眼蛟怪時,個個皆震駭得目瞪口呆,三魂掉了七魄,身子完全失去反應的能力。

原先大夥兒還士氣十足、大言不慚地想為村民除去蚊怪,誰知一見蛟怪的原形,便已嚇得魂飛魄散,雙腿發軟、面色如土。

「大、大夥兒別怕,舉起你們的兵器,咱、咱們跟這妖怪拼了。」領頭的漢子勉強鼓起勇氣高聲喊道,微顫的聲音卻洩露了他心中的恐懼。

仿佛要回應他的呼喝,只見原本不斷在眾人頭上盤旋的巨蛟,忽地張口噴吐出火紅色烈焰,將十來名大漢燒得驚叫連連,倉皇後退。

其中一名漢子因來不及閃避烈焰,瞬間已被燒得一身焦黑、面目全非。

「礙…」

照悔急忙奔上前去,蹬下身探看著已無生命跡象的焦黑屍體。

登時,灼熱的淚水湧上眼眶,明眸漾起一片水光。

「你不該殺人的!」她抬起淚瀅瀅的美眸凝視著逼近她眼前,對她張牙舞爪的鬼蛟原形,芙蓉般的素額上沒有半點恐懼,有的只是深切的悲慟之色。

鬼蛟昂首狂吼了聲,在眾人以為照悔就要被他一口吞下時,他卻在瞬間變回人形。

「你不該逃走的。」一雙黝黑的大掌迅速攫住了她的手臂,將她扯向一堵厚實的胸膛。

「別碰她!」

成淵怒瞪著他大吼,正想沖上前去時,身旁的人急忙將他拉祝

「你們這是幹什麼?」氣急敗壞地掃視眾人一眼,成淵轉而將目光投向鬼蛟,惡狠狠地說:「大家趕緊上呀!快殺了他!」

十來名大漢臉色灰白地互相對望,卻沒有人敢輕舉妄動。

成淵見狀,心中更急、更怒了,氣火上揚地開口:「你們難道忘了自己上山的使命和目的,既然如此貪生怕死,那就放開我,讓我殺了他!」

眾人聞言,臉色一紅,隨即像有共識般,紛紛舉刀沖向鬼蛟,霎時吼聲震天。

「別過來,你們不是他的對手呀!」照悔急忙喊道,鬼蛟是修煉成精的蛟怪,村民們怎敵得過他?她不要他們白白送死,更不願意鬼蛟因此再造殺孽。

然而,她的阻止根本毫無作用,眾人恍若未聞地撲湧過去。

「哼!自不量力。」鬼蛟冷笑了聲,一手將照悔甩至身後,另一手倏然揚起,猛力一掃,空中登時噴灑出一道道血柱,轉眼間十名大漢盡皆倒地不起,被利爪劃斷的咽喉正淌著鮮血。

「大叔!」照悔圓睜著一雙淚光瀅然的明眸,哀傷地望著躺在血泊中的眾人,蒼白的菱唇不住地顫抖著。

而僥倖不死的成淵,見到這一幕,也不禁嚇得冷汗直流、血色盡失,低頭一望,只見胸口處的衣衫已被劃破,露出一截閃亮的「金絲甲」。

「別以為有這寶甲護身,我便殺不了你。」鬼蛟一步步地逼近他,原本陰森殘戾的表情在看清他的面相時,陡地勾起一抹略帶興味的邪冷笑意。

原來是他!他的綠眸能看見凡人的前一世,眼前這男人正是死在他手裏的涇水龍王二太子。

呵呵!這倒有趣了,他可是為了報仇而來?

鬼蛟迅速伸手揪住成淵的衣領,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又懼又怕又怒的蒼白臉孔。

「你、你想幹什麼?」面對他妖異森詭的綠眸,成淵不禁有些悚然地揚高聲音。

被他這麼—喊,原本神情空茫呆滯的照悔驀地回過神來,一瞥見鬼蛟正揪著成淵的衣領,立即沖上前去,拉開他的手,攔身護在成淵面前。

「我求你別再殺人了。」

鬼蛟眼一眯,握住她的大掌猛地一用力,瞬間照悔又轉回他的身側,被他緊緊扣祝

「你放心,我不會現在殺了他。」

他冷冷地瞥視她一眼,目光深邃而銳利,他不喜歡她為了別的男人求他,這讓他心中莫名地感到不悅極了。

微微平復浮躁的情緒,他將目光重新拉回成淵臉上,挑眉冷笑地問:「你是不是很想殺了我!」

成淵怫然不語,然憤恨的目光已不言而喻。

「你走吧,」鬼蛟出乎意料地放了他,「在你沒找出殺我的方法前,我勸你還是別出現在我眼前,下一次你可沒這麼好運了。」

說畢,他迅速將照悔攔腰抱起,旋即騰身一縱,化成黑蛟原形沖天而去。

「照悔!」

成淵又惱又恨地望著急速翻卷的雲層,心中暗暗發誓,他定要手刃黑蛟,救回照悔1

☆ ☆ ☆ ☆ ☆ ☆

再度被帶回到洞穴裏的照悔,被強勁的力道擲往金色的織錦大床上,束攏的長髮瞬間像黑色的絲綢般攤展開來。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逃走,難道不怕我下山殺了你師父和水月庵裏的人?」

鬼蛟眯緊雙眼,怒火騰燃地注視著床上纖細的人兒。

照悔像是沒聽見他說的話似的,只是一臉空茫地呆怔著。

見她沒有回應,他怒極地走向前,壯碩的身軀坐在床沿半俯身地逼向她,有力的大掌迅速將她扯進自己懷裏,並用力執起她小巧的下巴,強迫她面對他。

照悔緩緩抬起眼,模糊的視線對上他魔魅的俊容。瞬間,她腦海裏掠過一幕駭人心魂的景象。

血!滿地的血,還有那雙在血中綻著亮光的綠瞳。

冷殘的笑在血色中張狂輕揚,透著鬼魅般的魔性。

「別、別碰我!」她驀地瞪大了眼,纖細的嬌軀不停地往後瑟縮,想拉開他和她之間的距離。

好可怕!他竟然眼眨也不眨地在轉瞬間殘酷地奪去十幾條人命,那便是他的本性嗎?

回想起那些村民們躺在血泊中慘死的模樣,她就不由自主地渾身打顫。原本她並不怕他的,雖知他是千年蛟精所幻化而成,但畢竟未曾親眼見過他殺人;她天真的以為他並非如村人謠傳中的嗜血殺人,然而今日那血腥的一幕徹底粉碎了她心中對他的看法。

「怎麼了?現在知道要害怕了嗎?你這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女人,憑什麼認為只不過念了幾年的佛使能渡化我!?」他咬牙低吼,抵死不承認她驚懼的目光對他造成的影響。

他的話驀地震醒了照悔,腦子裏像被劈了一道雷電,仿佛有什麼事情在塵封多年以後,正悄悄地開啟。

瞬間,她眼裏的恐懼消褪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寬容慈悲的眸光,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

「我確實什麼都不知道。」她溫柔地凝視著他,不再瑟縮著身子。「更不明白你眼裏深沉的恨意所為何來,我唯一清楚知道的是,你不該殺人,濫殺無辜終遭天譴。」

「天譴!?」

鬼蛟冷嗤了聲,神情陰沉,「老天爺憑什麼制裁我的作為?天道不公,造反有理,我倒要看看她如何懲治我!」

自從被封住的元神與記憶蘇醒過來之後,他心裏所想的淨是一吐心中積累數百年的怨恨之氣。玄天素女以斫仙劍誤斬了他,天帝不但未思彌補之道,竟還任由女媧娘娘封住他的元神和記憶,將他因在洞庭湖裏的小洞穴中,他如何能不怨不恨

既然天界如此是非不分,他又永世無法登列仙班,那麼他何須再聽從天道!依他的能力,他盡可在人世間稱王稱霸,興風作浪、為所欲為,豈不更加逍遙快活。

「你為什麼說天道不公,難道你有什麼冤情未申嗎!」照悔認真地看著他。

她曾聽師父說過,事有果必有因,鬼蛟身上充滿的怨戾之氣絕非天性使然,如果能找出前因,或許能化解他的戾氣,引導他向善。

「冤情未申,哈,說得好!」鬼蛟昂首狂笑了聲,隨即眯起冷寒的雙眸,冷冷地道:「說給你聽,你會懂嗎?你以為這麼做就能渡化得了我嗎?」

照悔神色略微蒼白,但仍無懼地迎視他陰贊的眼神,「請你告訴我,我真的很想知道。」

「別羅——」

鬼蛟本想惡聲惡氣地拒絕,但不知怎地,當他的眸光一觸及她那認真、關切的純淨眼眸時,那個「唆」字卻怎麼也說不自,胸臆間還莫名地湧上一股熱潮。

「哼!告訴你也無妨。」他佯裝無所謂地道:「就怕你不會相信,有很多事並非身為凡人的你所能理解的。」

「我信!」照悔一瞬也不瞬地走走瞅視著他,「只要由你口中說出來的,我都相信!」

「話別說得太早。」鬼蛟輕哼,以漠然掩飾她這句話帶給他的強烈衝擊。

「盤古開天之事,你應該聽說過吧?」他開始述說著。 碧綠的眼瞳不復平日的森冷,微現空茫的神色仿佛已陷入了久遠前的回憶。

照悔輕點了點頭,「師父曾議,盤古開天並非神話,而是真有其事。」

鬼蛟淡睇了她一眼,繼續說:「我乃盤古精氣所遺之碧眼蛟龍,自混沌初開時,便守護著凡界川海湖泊,一心盼望能有一天修復正果,位列仙班。」

照悔聞言,不由得欣慰地揚起嘴角,綻出一朵柔笑。她果然沒看錯地,她就知道他並不是一個生性邪惡殘暴的妖怪。

「就這樣過了幾百年,有一天,水神共工和火神祝融不知何故大打出手,導致支撐天地之間的不周山崩裂,天倒下了大半邊,災禍頓生,洪水、大火四起,龍蛇猛獸也乘機作亂。」

「這傳說我聽師父提過。」照悔忍不住插嘴。「這便是女媧娘娘煉石補天的由來,對不對?」

鬼蛟神色略微黯然地點了點頭。

「接下來呢?這事和你有什麼關係嗎?」照悔察覺到他神情的變化,接著問道。

鬼蚊的綠眸陡地綻出二道探幽的冷芒,恨恨地說:「女媧娘娘煉石補天后,並收拾那些乘機作亂的龍蛇,我因守護川海湖泊有功,所以不受波及,誰知道娘娘座下愛徒玄天素女竟不分青紅皂白,將我視同那些龍蛇妖孽,以斫仙劍斬了我……」

「啊!」照悔不自禁地脫口驚呼了聲。

心突然沒來由地一陣狂跳,她怎麼覺得這故事好熟悉,仿佛她曾身曆其境似的,可她明明沒聽過這後半部的故事啊!

「那把斫仙劍就是你上一次曾提起過的對不對?它的威力很強是吧?」她囁嚅地低語,心中莫名地浮現一股愧疚難安的感覺,好像砍他一刀的人正是她。

鬼蛟一臉幽恨地眯起眼瞳,陰沉地吐語:「斫仙劍乃天界之物,能斬仙除妖,任你是修煉多年的神仙亦或妖怪,只要被一刀砍中,元神、形體俱滅,永世不得超生,即使僥倖不死,也永世無法登列仙籍。」

照悔聞言,猛地倒抽了一口氣,心口突地一陣揪緊疼痛,芙顏瞬間蒼白—片。

「女媧娘娘見愛徒闖下大禍,使竭盡所能地保住我的元神與形體;然而,我千年的修煉已毀了大半,在長生錄上注名,位列仙班的願望也因此成為泡影。你說,我能夠不怨不恨嗎?」仿佛積怨已久,無處宣洩,鬼蛟憤恨地咬牙切齒,一雙綠眸進射出令人心驚膽戰的青冷寒芒。

「難道……難道沒有彌補的方法嗎?」照悔微顫地低語,心莫名地慌得緊。

「哼!」鬼蛟冷哼了聲,「天界的彌補之道便是任由女媧娘娘封住我的元神和記憶,將我因在洞庭湖底,從頭修煉起,要不是遇上了前世的你——綠琰公主,只怕我將永世被瞞在鼓裏,無處洩恨。」

「你很恨那個……玄天素女嗎?」她忍不住又問,一雙瀅瀅水眸幽幽切切地睇著他。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這個問題對她而言非常重要,她迫切地想知道他的回答。

「恨!我當然恨!」鬼蛟咬牙切齒地道:「據聞玄天素女雖被貶下凡,但只要能修至功德圓滿便可重回天界,我如何能心服?這十多年來,我欲尋她報仇,找遍凡界,卻怎麼也找不到轉生後的她,真是可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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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鬼蛟森冷的語氣,以及眼中濃烈的怨恨之意,讓照悔心中驀地一涼,仿佛他恨的人是她似的,整個人頓時惶措無依了起來,胸口悶脹得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

這實在太詭異了!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心情與感覺,強壓下心中的惶惶不安,她忍不住勸道:

「事隔多年,你不該繼續讓怨恨蒙蔽你的心智,恨意一日不除,魔障便生,只怕將來非但真無法登上天界,還會淪落至地獄深淵。」

「別跟我說大道理!」鬼蛟目光狠狠地掃向她,「數百年來,我無怨地守護著凡界的川海湖泊,最終卻只換來斫仙劍不明就裏的一砍,汙名從此跟著我,還落個永世無法登錄仙籍的下場,要我忘掉,談何容易!」

照悔微微怔了怔,慢慢地自他的話語中尋出了他內心的怨恨之因。

「其實你也不喜歡當妖怪的,是不是?」她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純淨眼眸望著他,「我聽得出來你很想讓自己成為龍神,對不對?」

鬼蛟神情陰鬱地看了她一眼,隨即撇嘴嗤笑。「何為妖?何為神?當神又有什麼好處?依我的能力,我大可在人世間呼風喚雨;現在的我已是紫陀山群妖之王,進駐藜昌國統禦萬民是指日可待之事,其威風自在豈不更勝神仙,只要我有心這麼做,誰攔得住我?」

「你不能這麼做。」照悔拼命地搖著頭,「人是人,妖是妖,人世間若讓妖魔統治,必然大亂,還會讓你走向滅亡之路,你千萬別這麼做。」

「滅亡?」鬼蛟冷眸一閃,勾了勾唇角,毫不以為意地嗤鼻道:「我倒想看看天要如何亡我!」

「你別做傻事啊!」

照悔不由得心惶意駭,激動地抓緊他的手臂,仿佛有一股使命感,驅使她阻止他自招毀滅。

「在人間、妖界,你的力量也許足以稱王,但天界諸神眾多,能收伏你的大有人在,別再造殺孽了,會犯天怒——」

「你說夠了沒有?」鬼蛟截斷她,並猛然地將她推倒於床上,殺氣凜凜地眯起火焰般炯亮的眼眸,陰沉森冷地說:「你不顧我的警告私自逃走,這筆帳我還沒跟你算呢,現在你該擔心的是自己的一條小命。」

照悔怔愣了好一會兒,瞠大眼直盯著他那雙逼近她眼前,魔魅懾人的綠瞳,霎時,一股似曾相識的熟稔感再次攫住她,腦中跟著掠過一幕幕模糊的景象。

她困惑地輕甩了甩頭,低聲地道:「我沒有逃走,我只是想回去看看師父她老人家,然後再回到這裏,我給你留了張字條,上面寫得很清楚,你沒看到嗎?」

「哼!你還想騙我,信不信我立即殺了你。」

他滿臉肅殺之氣地狠睨著她,長有利爪的手陡地扣緊她纖白的玉頸,一顆血珠登時滲出她的肌膚。

頸上傳來的刺痛,讓照悔忍不住輕蹙起黛眉,卻始終沒吭一聲。

「我真的沒騙你!」她柔婉地開口:「你要殺我原是不打緊的,可你的業障便又多了一分,我不能害你,所以不能讓你殺了我。」

「你以為你有能力阻止我嗎?」

鬼蛟忍不住嗤笑了聲,該說她是天真還是傻氣?原本怒氣騰騰的他,竟被她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我可以為你做很多事情的。」她一臉認真地看著他,「殺了我對你絕對沒有好處。」

「哦?」鬼蛟挑起一眉,邪邪地勾起唇角俯近照悔。「你能為我做什麼事?」

「我可以天天陪你說笑解悶,讓你心情開朗,我還可以背誦佛經給你聽,幫助你靜定思維、除去心魔,不再心存怨恨,跳脫宿怨冤障,好好繼續修行,也許將來仍可登上仙界。」

她煞有介事地一一述說,完全沒留意到他忽然轉為深濃的墨綠眼瞳,毫不隱藏地激燃著欲望的火花。

「我只想你替我做一件事。」他邪魅地俯唇,在她耳畔柔柔低語,成功地止住她滔滔不絕的話語。

「什、什麼事?」

照悔愣了一愣,他灼熱的氣息吹拂過她敏感柔嫩的耳窩,讓她忍不住一陣輕顫,全身又開始泛起一股奇異莫名的燥熱。

「我要你陪我。」

「我這不是陪在你……身邊了嗎?」她呼吸急促、斷斷續續地說著,不明白為什麼每當他貼近她時,她就好像生了病似的,四肢癱軟無力、全身莫名發熱,心口還會不受控制地急急鼓動著。

「我要的可不只是這樣。」他的聲音濃潤而低沉,充滿了欲心望,著火般湛然生光的綠瞳緊鎖住她玉頸上那顆和雪白肌膚呈現強烈對比的血珠。

「我、我不懂。」照悔迷惑地抬眼望他,雪嫩的芳頰不自覺地染上一片紅霞。

「我要你!」他毫不隱瞞地道,像是再也隱忍不住了似的,他霍地低下頭,將唇埋進她柔細溫香的頸窩,以舌尖舔舐掉那顆血珠。

照悔猛地一震,全身抖顫得更厲害,腦子裏一片嗡嗡作響,完全無法思考,唯一殘存的意識,是隱約知道他正用他溫軟的唇舌舔著她的唇。

鬼蛟任由體內狂燃的情欲支配他的感官意識,他霸道地扣住她的腦後,貪婪地吮齧她的唇瓣,一會兒粗暴,一會兒溫柔。

他要她,迫切地想得到她,打從第一天將她擄回洞穴裏時,便生出這樣強烈的念頭。

原本她欺騙他,趁他不在時逃跑,他應該一掌斃了她的;但不知為何,他雖怒氣騰騰,卻舍不。得下手殺了她,要她的欲望反而更加燎燒了起來,他發覺自己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下一瞬間……

照悔只覺全身像著了火一樣熾熱難耐,熱得要燒起來似的,她只能攀緊他的肩喘息著,任由他將她帶到一個七彩絢爛的世界……

☆ ☆ ☆ ☆ ☆ ☆

「哼,真是氣死我了!」

盤在洞外幾裏處一棵粗大樹幹上的青珂,雙眼發紅地直盯著洞穴內。

原本以為那臭丫頭私自逃走定會惹來鬼蛟一陣狂怒,進而死在他的利爪下,沒想到鬼蛟非但沒有殺了她,還跟她雲雨纏綿,真是氣死人了!

「這麼快就失寵了呀,青珂?」

一條黑蟒不知何時也攀上樹幹。

青珂一見來者,沒好氣地遞上一記白眼,迅速滑下樹幹,化為人形。

黑蟒見狀,跟著滑落地上,不一會兒便化為一名陰氣森森的黑衣男子。

「啊!不對、不對!你根本就沒得寵過,哪來的失寵!」黑衣男子咧開一朵譏嘲的諷笑,逕自接著道。

「你——」青珂氣惱得漲紅了一張俏臉,轉過身惡狠狠地瞪視著黑蟒所化成的男子。

「你少說風涼話了,黑虺,要不是你敗在鬼蛟手下,我也不會變心移節,只能怪你自己技不如人。」

青珂冷不防的回擊一枝利箭,正中紅心。

黑虺臉色登時一沉,「哼,你知道什麼?我敗給他是有原因的,他可是盤古開天時,精氣所遺幻化而成的—條綠眼蛟龍,先天便具有仙家之氣,我雖有千年道行,也非他的對手。」

青珂雙眼倏地一亮,難怪在與他唯一次的雲雨中,她吸收了有助她修煉所需要的精氣,特別感到通體舒暢,仿佛增添了十年道行,連黑虺也不曾給過她這樣的感覺。

呵!既然如此,她就更不能讓那個臭丫頭繼續留在鬼蛟身邊,只要一日有她在,她便無法得到他。

「你又在打什麼邪惡的主意了?」黑虺一臉不屑地嗤笑。

青珂被他這麼一說,腦子裏頓時靈光一閃,唇邊泛起一抹陰邪的淺笑,她妖豔地睨了他一眼,而後腰肢款擺地走近他。

「黑虺,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青珂擺出迷人姿態,秀長的媚眼睇著他,一雙柔軟的手輕輕貼向他的胸膛。

「哼,少來這套,你只是想利用我罷了。」嘴裏雖然這樣說,他卻戀戀不捨地瞅著她豔媚妖冶的臉蛋。

「哎呀!何必說得這麼難聽。」她柔軟的手貼著他摩挲,極具挑逗地慢慢往下探索。「其實我心裏最喜歡的人只有你,至於鬼蛟……我只是利用他來幫助自己修煉罷了,我和你之間的情分,是別人取代不了的。」

「哼!是嗎?」黑虺佯裝不動心地輕嗤了聲,然而在青珂催情的撥桃之下,火熱的欲望迅速地在他體內堆積、膨脹。

青珂自然將他的一切反應全看進眼裏,她太瞭解他了,也很明白自己對他仍有著極大的影響力,只消再給他吃點甜頭,他便會立即臣服於她裙下。

「我要你幫我做的事,其實很簡單,甚至不用你親自動手。」

她嫵媚地伸手勾住黑虺的頸項,豐滿的ru房緊緊貼著他的胸膛揉擠,下半身也緊貼向他最敏感的地方不住地扭動著,令他亢奮至極。

「辦成了這件事,我若得到了好處你也少不了。」她在他耳旁呵著熱氣,繼續遊說著:「只要你笞應,我隨時任你召喚。」

終於,黑虺再也隱忍不住,他猴急地將她推倒在樹下,急切地扯開她的紗裙和自己身下的衣服,捧抱著她的雙腿,奮力放縱。

青珂喘息了聲,得意地望著他情欲勃發的臉龐,嬌嗔地道:「你……還沒答應我呢!」

沉溺在欲焰波濤中的黑虺,只能不住地點頭,沙啞地喃語:「我答應你……什麼事都答應你。」

見達到了目的,青珂挑眉邪笑,妖嬈地拱起腰肢,放浪地迎接他猛烈的佔有,喘息地陶醉在迅速蔓延的快感裏……

☆ ☆ ☆ ☆ ☆ ☆

山洞內,同樣在欲焰狂濤中沉淪的鬼蚊,無法克制地一再需索著照悔。直到欲望稍獲平息時,已是一天后的事。

氣息稍稍平穩後,他才自照悔身上移開。垂眼一望,身下的人兒已沉沉睡去。

輕勾起一抹魅惑的笑容,鬼蛟側身凝視著昏睡過去的照悔,她白皙的膚色因持續的歡愛而透出微紅,粉嫩的唇瓣仍微微紅腫著。

他的目光緩緩地往下移,滿意地凝睇她頸項上、肩臂處及胸前一點一點的紫紅色印記,迷戀的手不自覺地隨著目光一一撫觸過。

真不可思議,這樣嬌柔纖細的身軀竟能帶給他那樣銷魂蝕骨的滋味,得到了

她以後,他發覺自己更不想放她走了。山中歲月太寂寥,滿腔怨恨的他,再也不能滿足於偶爾拿上山的人類洩憤,有她陪在他身旁,他會得到更大的樂趣。

一邊想著,他忍不住又俯下唇舔吻她的唇,一手輕撫著她柔膩軟馥的身子。

「嗯……」照悔恰於此時幽幽醒來,睜開眼睛看見他專注的凝視,美麗的大眼裏掠過一抹茫然;垂眼一望,驚見二人赤裸相貼的身軀,美眸瞬即圓睜,愕愣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怎麼了?你難道忘了你已經是我的人了。」鬼蛟以指尖挑起她的下顎,低低沉沉地道。

「你的人?」她不是十分明白他的話,只是睜著一雙略顯迷惘的水眸瞅著他。

「意思就是……」他邪邪地勾起一抹笑,修長的指滑向她的身子。「我已經佔有了你的身子,你和我這個綠眼蛟怪已有了凡人夫妻之間的親密關係。」

照悔頓愣了下,他們二人已有了夫妻間的親密關係?這話她懂,只是仍有些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完全不受控制地被卷向一波又一波高高蕩起的浪潮中。

「今後你得乖乖待在洞裏陪我,別再想著回水月庵的事。」他忽地冷下臉,沉聲警告。

照悔抬眼望了他好一會兒,而後緩緩地點頭。

「我不回去,可你能不能答應我,以後別再殺人了,你殺人的樣子好可怕。」

鬼蛟冷誚地撇了下唇,「我是妖,殺人有什麼不對?」

「你別這麼說自己呀!」照悔心急地開口:「不能登上天界並不代表你就是妖,況且一再造殺孽,對你也只是有害無益……」

「夠了!」他臉色陰沉地低喝一聲,「你以為我要了你,你就有資格向我說教嗎?你是我打發時間的消遣品,別天真地以為自己對我有多大的影響力。」

「不,不是這樣的。」她慌亂無措地揪緊他的手臂,睜大一雙小鹿般清澄無辜的眼眸,可憐兮兮地道:「我、我只是不希望你再殺人,我怕有一天老天爺真會懲罰你,一想到這個,我心裏就好慌、好難過,我不想你有事。」

她坦白直接的話語,以及臉上真摯無偽的表情,讓鬼蛟驀地一震,因怨氣積累而冰封的心牆仿佛微微鬆動,吹拂進一道溫暖的和風。

他猛然翻身壓住她,捧起她的臉瘋狂地吮吻,直到她氣喘吁吁、幾乎窒息時,才不舍地放開她。

「你當真這麼在乎我、擔心我?」他的聲音顯得有些沙啞,「別忘了我只是一條綠眼蛟怪。」

照悔認真地點頭,「是人是妖都一樣,萬物平等,況且我知道你的本性不惡;師父常說修行不易,應該好好珍惜才是。」

「我沒叫你說這些廢話。」他倏然擰眉,暴躁地吼,他想聽的不是這個。

「我要知道的是你為什麼這麼在乎我、擔心我。」

話一說出口,他猛然怔住,因為意識到自己竟如此在乎她心中是如何看待他的,她對他到底是懷抱著怎樣的感情。

他什麼時候開始在乎起她了?他原本只是想將她當成一個排遣寂寞無聊的消遣品,怎麼竟會生出這種種反常、莫名的情緒。

沒察覺到他古怪的神情,照悔逕自歪著頭,認真地思考他的問題。

「其實我也不是很明白自己為什麼這麼擔心你,怕你被老天爺懲罰。」她老實地說出自己內心的感覺,「這個問題很重要嗎?我得再想一想,等我想明白了再告訴你,好不好?」

她認真純淨的眼眸專注地睇視著鬼蛟,坦誠無偽的回答讓他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她顯然還不明白男女之間的情感是怎麼一回事。而他呢?他心底因她而生起的怪異情緒又是怎麼一回事?

「鬼蛟,你在想什麼?」照悔怯怯地輕眨著長睫,小心翼翼地問,他看起來好像不太高興似的。

陷入沉思中的鬼蛟回過神來,眼眸深幽地瞅著她那雙如小鹿般無辜的純淨大眼,不知不覺中答應了她的要求:

「我,可以答應你,只要人們不來招惹我,我就不動手殺人。」

照悔瞬即粲然——笑,伸手環抱住他,開心地笑道:「我就知道你的心地是很慈悲善良的。」

鬼較微微怔住,一瞬間目眩於她那燦爛可人的笑靨裏,心湖驀地蕩漾起一片漣漪。

意識到自己接二連三失常的情緒反應,他神情略微僵凝地推開她雪嫩的嬌軀,故意以冷硬淡漠的口氣道:

「慈悲善良?哈,我早已經忘了這四個字怎麼寫了,別忘了我的承諾是有條件的。第一,不許你離開這個洞穴;第二,前提是人不犯我的情況之下。」

照悔不以為意地直點頭,仍是一臉笑盈盈地注視著他。

鬼蛟被她瞧得有些不自在了起來,霍地起身穿上衣服,逕自往外走去。

「鬼蛟,你要去哪里?」照悔見狀,趕忙坐起身,原本蓋在身上的錦被陡地一滑,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膚。

鬼蛟回頭一望,驚覺欲望再次升起,趕緊撇過頭,不動聲色地調勻紊亂的氣息。

「你別緊張。」他清了清喉嚨,「我出去為你摘些果子,你一天沒吃東西,肚子一定餓了。」

說畢,沒等她回應,他迅速地走出洞穴,卻沒發覺自己臉上微微露出一抹從未有過的溫柔笑意。

☆ ☆ ☆ ☆ ☆ ☆

一陣悉悉簌簌的擾人聲音,驚醒了淺寐中的照悔。

她揉揉眼坐起身,抬頭四顧,想看看聲音是從哪里發出來的。

凝神靜聽,那悉悉簌簌的聲響愈來愈清晰,由遠而近,仿佛就在床邊似的,空氣中還隱約散發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臭味。

不知怎地,照悔全身竄過一陣毛骨悚然的感覺,忍不住輕顫了起來。

她下意識地伸手取過衣服,以最快的速度穿上,一抬眼,她霎時嚇得渾身不能動彈。

只見一條色彩斑斕的黑頭蛇,正吐著血紅色的舌頭虎視耽耽地盯著她,一看便知是條能讓人致命的毒蛇。

她猛然倒抽了一口氣,渾身登時冰涼起來,勉強抑住滿心的驚慌駭懼,她緩緩地縮回身子,跟著迅速轉過身,想往另一邊逃開時,冷不防的又對上另一條頻頻吐信、蓄勢待發的毒蛇;更教人驚駭的是,地上還爬著十來條同樣的毒蛇。

冷汗登時涔涔而下,照悔心裏著實又怕又慌,嘴裏不自覺地喃喃呼喚著鬼蛟的名字,念著念著,她心底緩緩升起一股堅強的鬥志,她不想鬼蛟回來看見的是她冰冷的屍體,她得試著逃出去,而不是坐在這裏等死!

做出決定之後,她深吸了一口氣,極輕極緩地自衣襟裏取出水鏡,讓鏡面的光芒射向距離她最近的毒蛇。

像是無法承受強光似的,毒蛇急忙縮身而退;照悔迅速奔下床,將水鏡朝向地上,逼退了毒蛇群。

她抬起腿,正想一鼓作氣地沖出洞穴外時,小腿陡地傳來一陣劇痛,她不敢停下腳步,咬牙忍著痛繼續朝洞口奔去。

當她終於跑出洞口時,身上已被毒蛇咬了數處。

劇烈的疼痛幾乎使她癱軟,強獲著走了幾步之後,她終究還是不支地僕跌在地上。

她的眼前開始迷蒙,身於發燙,意識也漸漸模糊,昏迷前她腦海裏浮現出鬼蛟邪魅的容顏,一道靈光突然閃過,她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一件與鬼蛟有關的事。

「鬼蛟……」她喃喃低喚著,心裏不斷地重複著:我不能死……還不能死……

然而,無情的黑暗還是吞噬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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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8 00:07:09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章

冰凝的夜色中,一抹黑色的身影離地飛奔,迅速地掠過陰暗的樹林,奔向峰頂。

鬼蛟抬頭望了一眼懸在中天的昏蒙月牙,忍不住低咒了聲,他在外面停留太久的時間了,照悔怕黑,洞裏的臘燭怕已燃盡,他得儘快趕回去。

可惡!要不是青珂死纏住他不放,他也不會耽誤了這麼久的時間。哼,那蛇妖妄想從他這裏得到好處可是打錯了算盤,他對她一點興趣也沒有。

幾個飛縱之後,鬼蛟已接近峰頂。

忽地,微微的血腥味打斷了他的咒駡。

這是……血的氣味!

他驀地頓住身子,神色寒凝地搜尋氣味傳來的方向。嗯,是人血的氣味,其間還混雜著一股蛇虺的腥臭味。

鬼蛟臉色突地一變,這味道是從他居住的洞穴方向傳來的!他忽然感到不安,忙加快腳步,急速朝洞穴的方向飛掠而去。

愈接近山洞,血的氣味與腥臭味愈來愈濃,一瞬間,他仿佛嗅到一絲屬於照悔的味道。

一陣心悸,他猛然提氣,再度加快了速度。一抵達洞穴,赫然看見照悔就躺在洞口外不遠處,數條色彩斑斕的毒蛇團團圍住她,從她身上滑過,詭異的嘶嘶聲不斷響著。

鬼蛟如遭電極地一震,全身隱隱戰慄著,被眼前這一幕給驚懾祝

她死了嗎?這種蛇毒性強烈,短短時間內便能置人於死地!到底是誰?這山中任何精怪毒物,從來沒有人敢靠近他居住的洞穴,這些蛇是打哪兒來的?

呆愣了好一會兒,他的神色忽地一沉,綠眸進射出駭人的冷冽精芒,全身泛起一股騰騰殺氣。

凝神沉斂地走近照悔,他迅速揚起利爪,將數條毒蛇撕成碎片,收拾得一乾二淨;而後神色僵凝地蹲下身去,微微顫抖地抱起照悔,將她翻過身來。

她的身體正在急速失溫中,原本粉嫩的小臉已呈青紫,氣息微弱得似乎下一瞬間便會停止。

鬼蛟只覺胸口一陣猛然抽痛,心頭一次慌亂失措。

「他知道她就要死了,她和他不一樣,只是個脆弱的凡人,他不應該離開她的,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沉痛而震栗地凝視著她被死亡陰影籠罩的臉龐,他不舍地將她緊緊抱在懷裏,曾經殺過那麼多人的他,卻是頭一次體認到「死亡」的意義與感覺。

不,他不要她死,她的命是他的,任誰也別想自他手中奪走!

慢慢地,他的神智開始清明了起來,事到如今,只有他的元丹方能救照悔一命。

不再猶豫地,他將照悔輕輕抱起,走人洞穴內,並在洞口設了一道封印,阻絕不必要的干擾。

☆ ☆ ☆ ☆ ☆ ☆

紫陀山上方,二名白髮長須的老者立在白雲之上,將方才的一切全看進眼裏。

「太上老君,你想這鬼蛟會用什麼方法救玄天素女?」紫陀山山神忍不住問道。

「若我猜得沒錯,他定會吐出自己的元丹為她療毒。」太上老君回答。

山神有些意外地瞪大眼,「元丹乃他千年修煉所得,救人一命會耗去他百年修行、元氣大損,沒想到他會這麼做!」

太上老君撫須微笑,「這鬼蛟實則秉性良善,皆因被怨氣所蒙蔽而喪失其靈台清明,只要玄天素女引導有方,應能化去他怨戾之氣,屆時位列仙班亦或有望。」

山神徐徐點了點頭,旋即像又想起什麼事情,再度蹙起眉。

「老君呀,我可不像你這麼樂觀,照悔那丫頭還沒想起自己的身分,如何能完成她的使命?」

「這便是我今天來找你的目的。」太上老君若有深意地望著山神,「讓她明白她本是玄天素女投胎轉世以及她今生使命,就由你轉達吧!」

「我?」紫陀山山神再度瞪大了眼。

太上老君好整以暇地點頭,「身為紫陀山山神,你對山中的一切情形了若指掌,來去自然比較容易,這可是女媧娘娘的請托,你有異議嗎?」

「小神不敢!」山神呐呐地回道。

「記住!」太上老君面容倏然一整,神情頓顯凝肅。「得在成淵率眾上山前喚醒她的記憶,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為、為什麼?」山神頓愣了下,「成淵不過是一名凡人,能造成什麼影響嗎?」

「唉!」太上老君撫須長歎了聲,「那成淵乃是涇水龍王二太子投胎轉世的,涇水龍王因不滿愛子無端遭波及死於鬼蚊之手,便在玉帝面前奏了一本,玉帝便答應讓其子元神重聚,只不過他必須先下凡界曆劫一十三世方能再回歸天界。」

山神恍然明白地歎了一口氣,「這成淵受前世冤債影響,今世是來尋仇討債的,看來玄天素女欲完成使命可更加困難重重。」

太上老君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所以請你務必將娘娘所托之事辦妥,以免變數橫生。」

山神忙恭謹地揖身作禮,「小神自當不負娘娘請托,老君請放心!」

☆ ☆ ☆ ☆ ☆ ☆

山洞內,一道金光進射,將黑暗的洞穴內照映得仿如白晝。

只見鬼蛟正以吐出的元丹為照悔治毒。 光影燦燦中,照悔青紫發黑的臉色逐漸褪去。

許久之後,突聞哇的一聲,照悔忽然張口吐出一灘濃濁的黑血,跟著纖細的身軀頹然軟倒於床。

鬼蛟張口收回元丹,閉上眼運氣調息了半晌,而後緩緩地睜開眼。

一瞥見照海已恢復粉嫩的白皙臉蛋,他不禁松了一口氣,嘴角微微彎起一弧欣慰的笑意。

感謝老天爺,他終於將她的命給救了回來!

他在心裏無聲地低語,隨即被自己的用詞給震愣祝他沒想到自己竟會生起這樣的想法,他一向憎恨老大爺,也始終認定自己和他誓不兩立,可如今他卻為了一個凡間女子而對他心存感謝?

他忽然感到有些迷惘,真不知道為什麼會接二連三做出連自己都不解的事情來,從他遇上她之後,他的思緒和行為就全然走了樣。

他明顯察覺到自己有些改變,往常片刻不曾停息的怨恨之氣,在她出現之後,仿佛正漸漸地消弭。

「唔……好、好渴,水……」

照悔忽地發出一連串的申吟,打斷了鬼蛟的沉思。

他忙取過裝著清涼湖水的瓷瓶,抬起她的頭,一口一口小心翼翼地喂進她口中。

看著她再度沉沉睡去,純淨的睡顏像個孩童似的,一雙小手還緊緊揪住他不放,鬼蛟不由得露出一抹愛憐的笑。

「鬼蛟……」她喃喃夢囈著。

這一聲喃喚,讓他胸口驀地一窒,心中柔柔蕩漾起一股無以名狀的情愫,他深深地凝視著她,指尖輕撫過她粉嫩的臉頰,柔柔撫弄著她微微汗濕的發際,沒想到自己竟會如此在乎一個凡間女子,甚至興起和她長相伴的念頭。

他該感激她只是個凡人,如果是前世的綠琰公主,怎會願意伴著只是蛟精,不是龍、不是仙的他?

也許有她相伴,他終究會淡忘所有的怨恨。

☆ ☆ ☆ ☆ ☆ ☆

照悔這一昏迷,便足足昏睡了三天。

初始,她感覺非常痛苦,胸腹間盈滿一股腥膻味,想吐卻又吐不出來。

全身忽冷忽熱,如針紮般的疼痛在她體內四處亂竄,疼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直覺想要墜人那黑暗中。

但隨即一股溫暖的熱流灌人她體內,減輕了她的痛苦,沒讓她繼續墜人黑暗。

慢慢地,她的身體放鬆了下來,意識漸漸沉入一團溫暖的包圍中,沉人一個光明燦爛的夢境之中。

「玄天素女!」

夢裏,她聽見有人這樣喚著,定睛一瞧,有個白髮長須的慈祥老者正笑眯眯地看著她。

「老伯,你叫我嗎?」她睜大眼問。

老老微笑地點頭。

「不對呀!」她不解地蹙起眉頭,「老伯,我的名字叫照悔,不是什麼玄天素女。」

「你是照悔,也是玄天素女。」老者略微加重了語氣,肯定地道:「一個是你的今生,一個是你的元神。」

照悔仍是一臉茫然地看著他。

「你難道忘了自己投胎下凡的使命了嗎?」老者繼續說,「趕緊想起來吧,你是為了鬼蛟而來的。」

「鬼蛟?」她喃喃地低喚著。

就在她失神的一瞬間,老者頓時失去了蹤影,眼前突然出現一條滾滾翻騰的江流。

江岸邊,佇立著一名白衣女子,手持湛然生光的寶劍,那名女子好熟悉呀!

照悔立即想起來自己曾在水鏡裏看過她。

白衣女子忽地縱身躍人江水中,仿佛正與人搏鬥,不一會兒,江浪滔滔,猛地竄出一條黑鱗綠眼的蛟龍,蛟龍長聲嘶嘯,似是十分痛苦,仔細一看,只見它胸口正插著白衣女子方才拿著的寶劍。

「啊!」

眼前這一幕,令她驀然一震,心口陡地泛起一股無措的慌亂與歉意。

「想起來了嗎?」老者不知何時又出現了,他指著那名白衣女子開口「她就是玄天素女,你的前生,而那綠眼蛟龍便是被你誤斬的鬼蛟,趕緊想起來你今生的使命吧!」

☆ ☆ ☆ ☆ ☆ ☆

「藹—」

照悔驚喊了聲,倏然從夢中驚醒,一雙明眸睜得大大的,神魂未定地緊揪著領口……是夢?

「怎麼了?做了惡夢嗎?」

一雙大掌將她拉入一具溫暖厚實的胸懷裏,輕輕地拍撫她的背。

照悔愣愣地抬眼一望,一看見鬼蛟那張熟悉的臉龐,她忽覺眼眶一紅,沒來由地想哭。

她趕緊將臉埋在他懷裏,雙手緊緊地環抱著他。

「別怕!你已經沒事了,被毒蛇咬成那樣,會做惡夢也是正常的。」鬼蛟柔聲地安撫她。

經他這麼一說,她頓時想起被毒蛇群攻擊的那一幕,耳邊仿佛又聽到那詭異駭人的嘶嘶聲,忍不住全身寒毛直立,牙關也微微打起顫來。

「蛇……好多蛇,好可怕呀!」

「別怕,我已經將它們全部殺死了。」他將她摟得更緊,綠眸微微進射出一抹殺氣。

他一查出她遭蛇群攻擊之事是出自于蛇王黑虺的指使時,便趁她昏睡之際,一舉搗了黑虺的窩,讓他命喪於他爪下,還將他的族群殺個片甲不留。

哼!那群害人的毒物,不配存活下去。

「我不該把你一個人單獨留在洞穴裏的。」他的聲音顯得有些低沉暗啞,大掌不停地撫摸她柔細的長髮,「還好你沒死!」

他語氣裏的恐懼與自責,讓照悔微微怔祝她緩緩抬起頭望向他,一觸及他眼中流露出的緊張、擔憂的情緒!心緒不由得一震,雙頰發燙,胸口發熱,她隱隱感覺得到自己變得有些不一樣了,她的心怦怦直跳,腦子裏像著了火,忙又將自己埋進他懷裏。

「鬼、鬼蛟,你很擔心我嗎?」她結結巴巴地問。

鬼蛟愣了一愣,垂眼深瞅著她泛紅的耳根,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對於彼此間萌生的異樣情愫,他還無法明確地厘清。

「我擔心你就這麼死了,我還得再捉一個人來陪我。」他選擇口是心非。

「喔!」照悔不禁有些失望,然而此刻窩在他溫熱的胸膛上,她已認定他的懷抱就是她的天地,她的心在懵懂之中,漸漸識得了情愛。

「照悔不會死的。」她將臉頰貼著他的胸膛,微微閉上眼,呢噥低語著:

「我答應過你,要永遠陪著你的,照悔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鬼蛟聞言,心中驀地一陣意亂情迷,為何只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就能教他神魂震盪不已?

他緊緊抱住她,用力得仿佛想將她揉入他體內似的。

「悔兒……」他沙啞地低喚,抬起她的臉,猛然封住她的唇,灼燙的唇盡情吻遍芳唇的每一寸甜美,而後纏繞住她的小舌,貪婪地吮噬糾纏;雙手跟著在她的身軀上恣意遊走。

照悔溫馴地承受,心,在狂烈震動,她不明白自己為何變得如此熱情激動,是因為那個怪異、令人不安的夢境嗎?

茫然閉起水眸,她展開雙臂擁住鬼蛟,讓自己沉溺在他炙熱的吻中,以及他指尖帶來的微妙戰慄感。

「悔兒、悔兒……」他歎息般地在她的唇舌間輕吟,手指輕巧地解下她身上的衣服,順著她曼妙的曲線一一揉撫、摩挲。

照悔不由自主地輕顫,嬌喘無力地癱軟在他懷裏,渾身繃緊,粉嫩的櫻唇細細低吟著。

鬼蛟迅速將她放倒於床上,急切地品嘗她每一寸幽香醉人的肌膚,而後回到她甜潤的紅唇,瘋狂地吮齧著。

「悔兒,和我這個世人眼中的妖怪在一起,你不後悔?」他喘息地問。

她的意識仿佛被他烈火般的炙吻給燃成了灰燼,雖聽見他的問話,卻無法清醒地擠出半個字來回答他,只能困難地點著頭。

得到了她的回答,鬼蛟滿足地仰首嘶吼了聲,而後讓自己和她緊緊結合在一起。

他狂野激烈卻又不失溫柔的佔有,將照悔帶上一處不知名的顛峰,引發她無法控制的喘息和破碎的嬌吟。

她無助地緊緊圈住他的頸項,意亂情迷地承受他毫無保留的給予,直到最激情的那一刻來臨。

☆ ☆ ☆ ☆ ☆ ☆

夕陽西沉,天際佈滿了一片紫橘色的雲嵐,碧綠的湖水倒映出滿山的黃昏景致。

湖畔邊,照悔緊緊依偎在鬼蛟身畔,癡迷地凝視著眼前絕美的湖光山色。

時近深秋,山中綠意二紛紛轉黃、轉紅,被秋風漫捲掃落的紅葉徐徐飄落在他們身上。

「這裏好美!」她忍不住輕歎了聲。

鬼蛟愛憐地擁緊她單薄纖細的身子,「我們該回洞穴裏了,這兒太冷,我怕你受不祝」

「有你在,我不冷。」她撒嬌地偎進他懷裏,汲取他的溫暖。

鬼蛟溫柔地笑了,此刻他的心境是前所未有的溫暖平和,與照悔相伴的這幾日來,他發覺自己變得愛笑,心底充盈著滿滿的幸福感,他不再時時想起那一段令人憤怒不平的過往,也不再滿腔怨恨。

他知道自己變了,但並不討厭這種改變,這一切全因為他有了照悔。

「哈啾!」

一聲響亮的噴嚏聲,讓原本漾著笑容的他瞬即蹙擺一雙濃眉。

「這裏太冷了,我們進去吧!」

沒讓她有反對的機會,他逕自抱起她走回洞穴裏。

山洞雖沒冷風侵襲,但寒氣頗重,鬼蛟取過裘被,將她密密實實地包覆住後,又在洞內生起一堆火。

他坐在她身旁,擔憂地望著她。「快要入冬了,這裏將會變得更冷,我得出去為你找些保暖的衣物,還必須儲存一些乾糧,再過不久,你就沒果子可吃了。」

「你要下山?」照悔驚惶地睜大眼,「你不是會法術嗎?這床和被……」

「這床和被皆是狐皮化成,並非平空而生。」他莞爾笑道,「我只是借物移形而已。我很快就會回來的。」望著她怏怏不樂的表情,他輕輕地摟住她,柔聲哄道:「乖乖地在這裏等我,好嗎?」

她抬眼睨視他好半晌,而後點了點頭。

他萬般不舍地放開她,正準備走出洞外時,她忽地喚住他:

「鬼蛟,等等!」

他轉過頭微笑地望著她。

「呃,你到了山下……會不會、會不會……」支支吾吾了半天,她終究說不出口,她應該相信他的,這些日子他改變許多,也不曾再傷害過上山打獵的村人。

仿佛能透視她的心思,他面容倏地一整,認真而嚴肅地承諾:「你放心,我不會傷人的!」

☆ ☆ ☆ ☆ ☆ ☆

鬼蛟離開後,照悔將自己蜷縮成一團,窩在火堆旁取暖;沒有他陪在身旁,她開始覺得好冷。

想起這幾日來和他的相處,她心底不禁油然生出一股甜蜜快樂的感覺,他對她極為溫柔,又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完全沒有初時的狠戾霸道。

她自然為他的改變感到高興,但不知道為什麼,這一、二天她心底總很不安,仿佛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讓她惶惶惴惴、無法安適。

難道是因為那個怪異的夢嗎?

這幾日,她又做了相同的夢,夢中那個白髮長須的老者,不斷地重複說著同樣的話,讓她好幾次從夢中驚醒;而她每次醒來,總是安慰自己,那只是個夢罷了!不可能是真的,她怎麼會是玄天素女呢?

正當她盯著火堆,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眼前突然出現一道白光,尚未來得及反應,白光倏地消失,緊接著出現在眼前的是一位白髮長須、拄著葫蘆拐杖的老公公。

照悔登時震愣了下,眼前這名老者正是她夢境裏的那個白髮老人。

「你是誰?」她雖然驚愕不已,但並不感到害怕;眼前的老人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看來不像是妖怪。

老人撫須笑道:「小姑娘別怕,我乃紫陀山山神,是奉女媧娘娘之托,前來喚醒你的前世記憶。」

「你、你是神仙?」照悔立即站起身,睜大眼好奇地打量著地。

山神呵呵一笑,睿智的老眼別有深意地望著她,「不只我是神仙,你也是神仙哩!你難道忘了我在夢裏跟你一再提起的事?」

照悔臉色微微一白,「是你刻意向我托夢的?」

山神徐徐點頭。「本來我想直接找你談,但這幾日以來鬼蛟始終守在你身旁,讓我無法現身,只好以夢境的方式試著喚醒你。」

「你一定弄錯了。」她神情僵硬地笑了笑,「我、我怎麼可能是玄天素女,不可能的!」

「我沒弄錯。」山神肯定地回答,「你的元神是女媧娘娘座下的玄天素女,奉命下凡投胎,十七年來始終居於水月庵,是慧慈師太撫養你長大的。」

照悔頓愣了下,他將她的身世說得一絲不差,那……她真的是玄天素女?那個以斫仙劍誤斬鬼蛟、被他恨之入骨的人?

「我真的是玄天素女投胎轉世的?」她臉色蒼白地問。

山神神情嚴肅地點了點頭,「你之所以降生凡章是因為身負消弭鬼蛟的怨戾之氣,讓他回復靈台清明的狀態,而後助他化解永世不得登錄仙籍之命,讓他得以位列仙班的使命。」

「不!」照悔下意識地猛搖著頭,「你一定弄錯了,我不是玄天素女。」

山神撫須歎息,「等我將你和鬼蛟的宿怨冤債詳細地說給你聽之後,你便會明白我所言句句屬實。」

當他開始敍說著照悔和鬼蛟二人的前世因果時,一條青蛇正悄悄地由洞口無聲地滑入,將紫陀山山神的話一字不漏地全聽進耳裏。

☆ ☆ ☆ ☆ ☆ ☆

「聽完了我這一番話,你總該相信自己真的是玄天素女轉世的吧!」

山神悲憫地凝視著神色蒼白的照悔,慨然長歎。

「我能明白你心裏的衝擊與震愕,但最終你還是得面對事實;若能以你的力量感化鬼蛟,消弭他的怨氣,那麼你只需對水鏡許下一個願望,解開斫仙劍加諸在他身上的天咒,讓他得以位列仙班,你便算功德圓滿,但……唉……」

山神忽然停頓了下,長歎了一口氣後,才又接著道:

「水鏡只能許下三個願望,至於許下願望的後果我也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只要別動到第三個願望,你還能回歸天界,你可得牢牢記住!」

照悔仿若泥塑的雕像似的,一動也不動地呆立著,在方才山神述說之時,她的記憶已漸漸地被開啟,一幕幕景象清晰地在她腦海裏浮現。

此刻,她終於明白,當鬼蛟向她述及那一段上古回憶時,她為什麼會感到一股莫名的愧疚與不安;以及當他向她坦言對玄天素女的深沉恨意時,她心中縈繞不去的悶悵愁惶所為何來!

「我明白。山神,謝謝你點醒我,我會謹記在心,圓滿達成我的使命。」她以平靜的口吻說道,幽凝的神情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

得到她肯定的答覆,山神放心地長籲了—口氣,「你能明白就好,我也該走了。」

原本棲附在洞壁上方的青蛇,聽見這話後,隨即悄然無聲地溜出洞穴。

「對了,有一件事我必須提醒你。」臨走前,山神突又頓住身子開口。「那個成淵乃涇水龍王二太子投胎轉世,今世為尋仇而來,你得多加小心,成家有一把家傳寶劍‘太阿劍’,乃上古時代薑子牙斬妖除魔之劍,其威力不下斫仙劍,恐怕這幾日他便會持劍找上山來,對鬼蛟將是一大威脅。」

「成淵是敖丙投胎轉世的?」照悔愕然驚呼。

山神表情凝重地點頭,「他此次上山是有備而來,還帶了不少幫手,但無論如何,你千萬要記住,別讓鬼蛟再造殺孽,這攸關你能否回轉天界,你好自為之吧!」

說畢,他周身泛起一圈白光,如來時般無聲迅即地消失。

照悔怔怔地望著空無一人的洞穴,火堆上的火已熄滅,她卻渾然未覺寒冷,只覺一顆心空空蕩蕩,惶然無所依,如果能選擇,她多麼希望自己不是鬼蛟恨之入骨的玄天素女!

在這迷茫痛苦的一刻,她才明白自己的心,她早已愛上了他卻不自覺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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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8 00:07:26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章

「呵呵……」

荒野上,響起一道邪媚嬌嫩的女子笑聲。

隨著一陣青煙乍起乍散,一名身著青衣的妖嬈女子赫然出現。

青珂立在一棵老松樹下,微勾起一雙妖魅的鳳眼,遙望著不遠處鬼蛟所居的洞穴,唇邊噙著一抹興奮又得意的詭笑。

呵呵,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她原本只是想趁鬼蛟不在時,進去嚇唬那臭丫頭,讓她離開洞穴,好讓夜晚山上那群饑餓的野狼把她給吃了,沒想到卻意外聽到一件令人興奮的秘密。

沒想到那臭丫頭竟是鬼蛟的宿世仇人玄天素女,這可對她非常有利哩!只要把這件事告訴鬼蛟!根本毋需她動手,他一定會馬上殺了那臭丫頭。

哼!一想起那臭丫頭她便有氣,原本以為能讓她死在黑虺的毒牙之下,誰知道鬼蛟竟甘願犧牲百年修行挽回她的性命,還為了她殺了黑虺,搗毀他的蛇窩,害她失去一個強大的依恃,這筆帳她正好一併討回來。

呵呵!只要除掉了那臭丫頭,鬼蛟便是她一個人的了。

☆ ☆ ☆ ☆ ☆ ☆

天色剛暗,鬼蛟就回到山洞來了。

洞口一抹纖細單薄的身影,讓他怔了一怔,隨即飛奔上前將之緊緊摟祝

「誰讓你到外面來?夜裏山上冷得很,瞧你渾身涼冰冰的。」他語帶憐惜地輕責,溫暖的大掌直搓揉著照悔冰涼的身子,替她祛除寒意。

照悔只是張著一雙瑩眸定定地瞅著他,好半晌才幽幽地吐語:

「我只是想在這兒等你回來,沒有你在身邊,裏頭跟外頭一樣冷。」

鬼蛟猛地一震,頓時停住了動作,她從沒像此刻這般坦白地表達出她對他的感情。

凝神癡望著月光下她飽含切切情意的水靈大眼,他仿佛一瞬間失了魂,只能與她的眸光緊緊糾纏。

一陣冷風吹過,照悔微顫的嬌軀喚醒了鬼蛟的神智。

他迅速一把抱起她走進洞裏。

將她輕放在床上後,他很快地又生起一堆火,並解下身後背著的一堆物品,取出二張毛氈、一件狐裘大衣及一袋乾糧。

照悔始終一言不發,定定地睇視著他的一舉一動,將他的表情一一地收納進她的眼裏、心底。

「怎麼了?」像是察覺出她的不對勁,鬼蛟停下手邊的工作,將她一把拉進他懷裏。「從剛才到現在,你一直盯著我發呆,有什麼事嗎?」

照悔稍稍回過神來,避開他探詢的眼光,將自己的臉理進他胸膛裏。

「我沒事,只是覺得能這樣看著你真好。」

鬼蚊頓覺胸口一熱,跟著雙臂一緊,將她密密實實地圈抱在懷裏。

「傻瓜,」他發出沙啞低沉的笑聲,輕吻了下她的額頭,「先吃點東西吧。」

照悔聽話地拿起一粒饅頭,有一口沒一口地嚼著。

「鬼蛟,你還記得你跟我說過關于你和玄天素女之間的恩怨嗎?」

「記得!」他漫不經心地回答,一手輕撫著她的頭髮。

「那……」她輕垂下長睫,低聲地問:「事情經過了這麼久,你還恨她嗎?」

撫摸她頭髮的動作變慢了,沉寂了好一會兒後!她才聽到她的回答。

「原來我是很恨她的,但這些日子來,我對她的恨不再那麼強烈了,甚至已不太想起那一段教人憤恨的往事。」

他的回笞讓照悔晦暗的心房微微生出一絲希望來。

「有沒有可能……有一天你會完全不再恨她、肯原諒她?」

這一次鬼蛟沒有回答,只是抬起她的臉,讓她面對他。「你怎麼了?怎麼忽然這麼關心這件事?」

「我……」她輕顫了下,不自在地垂下眼睫,「沒、沒什麼,我只是在想,那玄天素女一定也很後悔、愧疚不安,她並非存心,只因為沒弄清楚事實,所以才誤斬了你。」

「聽你的口氣,你好像很瞭解她的心情,也很同情她似的。」他似笑非笑地道。

「我——」

「呵呵呵,這問題我可以代替她回答。」

照悔尚米不及回答,便被一陣女子的嬌笑聲給打斷。

旋即,一抹青色的身影徐徐走進洞穴裏。

鬼蛟神情倏地一凜,綠眸危險地眯起。

「是誰准許你進來的?馬上給我滾出去!」他森冷地下達逐客令。

青珂臉色微微一變,隨即又端出一臉討好的媚笑。

「何必這麼拒人於千里之外,我這次來可是有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告訴你哩!」

「我沒有興趣。」鬼蛟冷冷地回道。

「你一定會有興趣的,因為……」妖魅的眼不懷好意地瞟向照悔,「這件事和她可大有關係,你可知道她的其實身分是誰?」

鬼蛟不為所動地冷哼了聲?

「別在那裏故弄玄虛,我比你清楚她是誰。」

「哦?」青珂抿嘴一笑,徐徐踱至照悔面前,惡意地開口:「恐怕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女人瞞著你一個天大的秘密哩。」

照悔聞言,臉色愀然一變,芙白的容顏更加蒼白了幾分。眼前這蛇精所化的女子莫非聽到了她和紫陀山山神的對話?

「你瞧,她的臉色都變了,足見我說的話可一點也不假。」青珂毫不放鬆地繼續說道。

鬼蛟低頭看了照悔一眼,而後轉首冷漠地看著青珂,「你走吧,我說過我沒有興趣知道。」

青珂愣了一愣,沒想到他竟然會這麼說,秀長的鳳目旋即綻出一抹森詭的怒芒,哼,他不想知道她就愈要說!

「怎麼?你害怕了是不是?」她斜睨了他一眼,語帶嘲諷地道,「莫非你早就知道這臭丫頭是你的死對頭玄天素女轉世投胎的?」

話一出口,照悔與鬼蛟同時一震。

「她之所以投胎轉世,還刻意接近你,全是奉什麼女媧娘娘的旨意,要化解你的怨戾之氣,好防止你在人間為禍。 功德圓滿後,她又可以回歸天界。」

看著鬼蛟愈來愈陰森的神情,青珂愈說愈起勁。

「我說的這一切可都是真的喲,是我親耳聽到紫陀山山神和她的對話,要不信的話,你自個兒問問這臭丫頭。」

鬼蛟緩緩抬眼望向照悔,目光變得深邃而銳利。

「她說的都是真的?」

他的聲音低沉而陰柔,危險的氣息隱隱漫布在空氣裏。

照悔臉色蒼白地點頭。

「我確實是玄天素女投胎轉世,但我一開始並不知道,更不是因此而刻意接近你——」

「別再自圓其說了。」青珂斜眉瞪眼地打斷她的話,「你根本就不是真心真意對待鬼蚊,只是為了完成自己的使命,好早日回歸天界。哼!你們這些天人比我們這些山野精怪還要冷血無情!」

「不!不是這樣的——」

照悔神色倉皇地猛搖頭,小手不自覺地緊揪住鬼蛟的手臂,他神情陰森冷厲得令她渾身冰涼,心口止不住地抽痛著。

「滾、馬上給我滾,」鬼蛟忽地暴吼了聲。

照悔登時愣得無法言語,渾身僵凝,他要她走,但她不想走也不能走。

「臭丫頭,聽到了沒?鬼蛟要你走呀,還愣在這裏幹什麼?」青珂幸災樂禍地嘲諷道。

「該滾的人是你!」陰冷的眸光如雷電般射向青珂。

「我?」

青珂愕愣地看著鬼蛟,她沒有聽錯吧?該走的人怎麼會是她?

「鬼蛟,為什麼走的人是我?你——」

「我不想再多聽一句廢話!」綠瞳隱隱進射出二道冷冽的殺氣。

青珂立即驚恐地返後了幾步。

「我、我走!」說完,她隨即轉身奔竄而去。

☆ ☆ ☆ ☆ ☆ ☆

令人難耐的沉寂籠罩著整個洞穴,唯一聽見的只有柴火燃燒的細碎聲響。

空氣中仿佛有一根緊繃的弦,隨時都有一觸即斷的可能。

「鬼蛟,請你——」照悔試著開口,卻教鬼蛟突發的指爪給扼住了喉嚨,硬生生地截斷她的聲音。

「你還想再說什麼?」他寒意森冷地從齒縫中逼出話來,「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嗎?」

照悔咬唇輕顫,美眸瞬間泛起一片溫熱的薄霧,「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要說。」

「你別以為我下不了手殺你!」

深潭般的綠瞳透出比寒冰更刺骨的奇寒。

「如果你真要殺我,請你讓我把話說完再動手。」她神色哀戚地娣凝著他,淚光瀅然的美眸中寫滿了無聲的懇求。

鬼蛟微一怔愣,箝住她頸項的大手不自覺地緩緩收回,旋即神色怒凜地轉過身去。

「鬼蛟,我並不是一開始便知道自己是玄天素女投胎轉世的。」她緩緩地開始迎說,「真正被喚醒前世的種種記憶,是在你今天下山後,蒙紫陀山山神點化之後的事。」

見他沒有任何反應,她低下頭繼續說道:「這幾天和你在一起的,真的只是‘照悔’,我是真心真意地喜歡你,想永遠陪伴在你身旁,和你在一起我覺得好快樂好幸福,這份感情是真實存在的,沒有半點虛假。」

鬼蛟心裏微微一動,卻仍然沒有轉過身去。他只看出她前一世是綠琰公主,作夢也沒想到,原本她們二人皆是玄天素女的轉世。

「其實,我被毒蛇襲擊之後,便開始作夢,夢中有人不斷告訴我,我就是玄天素女,我好害怕、也很驚慌,但我一直告訴自己,那只是夢而已,不能當真的。」

說到這兒,她黯然地停頓了下;半晌後,才又幽幽地低語:「沒想到我真的是玄天素女,山神的現身,開啟了我前世的記憶,我和洞庭龍王小女兒綠琰公主,皆是玄天素女轉世的。」

「原來綠琰公主也是玄天素女投胎轉世的,難怪會如此心高氣傲、目中無人。」

鬼蛟淡冷的語調隱隱洩露出一絲憤恨。

照悔臉色微微一紅,「從前的事是我不對,要不是我鹵莽行事,誤斬了你,今日你已被玉帝封為五方龍神,我心裏實在深覺愧疚!雖然女媧娘娘已將一切處理妥當,然而,我所欠的債終需償還,我和你終於又再碰頭;綠琰的傲慢任性陰錯陽差地解開了娘娘在你身上下的鎮元咒,喚醒了你的元神和記憶。」

「這麼說,我還得感謝你羅?」鬼蛟冷誚地勾唇一笑。

「我不是這個意思。」照悔情急地道:「我想說的是……我欠你的實在太多了,是該讓我對你做出一番彌補的時候了。」

「彌補?」鬼蛟倏地轉過身,微眯起眼冷冷地注視著她,「你想怎麼彌補?你的身子我已經嘗過了,你還能拿什麼彌補我?」

他殘忍地口出惡言,只因她的話先傷了他,說穿了她對他的感情只是因為歉疚,她的種種溫柔情意也只是為了彌補。哼!這算什麼?

照悔白著一張臉,愀然無語,他的話像利刃般在她的心口狠狠刺了一刀,讓她痛得幾欲窒息。

此刻,她終於明白情愛的可怕,它能讓人生、讓人死,卻又甘願如飛蛾撲火、不怨不悔。

她頭一次嘗到愛情的滋味,然而卻是一場無望的愛戀。

強忍住心痛,她淡笑了下,鎮定地道:「只要你肯放下心中的怨恨,我會為你解去斫仙劍加諸在你身上的天咒,助你登上天界、位列仙班。」

「哼,助我登天成仙,你以為現在的我希罕嗎?」他冷嗤。「只憑你幾句話,便要我忘掉一切不怨不恨,你未免也太天真了。」

「那麼你告訴我!要怎麼做才能消弭你心中的怨恨。」她不放棄地說「只要你開口,我一定為你做到。」

「真令人感動哪!」鬼蛟撇嘴冷笑,「既然你這麼誠心誠意,那我也就不好再為難你了。」

他忽然詭異地勾唇一笑,然後一字一字清楚徐緩地柔聲開口:「如果我說只有殺戮與鮮血,方能平息我的怨恨,你還會答應得這麼快嗎?」

照悔倏地抬頭,神色驚惶、水眸憂急地圓睜。

「鬼蛟,你千萬別做傻事,你恨的人是我,何必跟自己過不去,若再造殺孽,於你有損無益。」

「別跟我說這些大道理。」他陡地怒聲大喝,心中滿是惱恨,「你這麼急著說服我、幫我,全只是為了讓自己能夠早日回歸天界,不必在我面前裝成一副你很在乎的模樣。」

「不是這樣的!」她情急地攀住他的手臂,急切地大喊。「我是真的在乎你,能不能回天界對我而言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省省你的力氣吧!」他冷漠地揮開她的手,「我沒興趣再聽你說話了。」

說畢,他逕自掉頭轉身離去。

「你要去哪里?」她著急地跟在他後頭。

鬼蛟頭也不回地走出洞穴,一邊冷冷地嘲諷道:「別緊張,這麼冷又這麼晚,山上不會有人的,你大可不必擔心我會大開殺戒。」

隨著話聲停止,他人也轉眼失去了蹤影。

照悔急急奔出洞外,只見大地一片黑暗,連星兒也黯然無光,放眼望去,淨是一片漆黑,哪里還看得到鬼蛟的身影。

☆ ☆ ☆ ☆ ☆ ☆

晨曦漸露,曙光乍現。

平日少有人跡的山中幽徑,這一天一大早竟異常的熱鬧,只見一隊身著盔甲的藜昌國士兵們,大約二十多人,個個攜刀佩劍,正浩浩蕩蕩地朝紫陀山峰頂前進,走在前頭的,便是不久前狼狽逃下山的成淵。

「成少爺,依你看,這綠眼蛟怪還在紫陀山上嗎?」一名走在前頭的土兵問道:「咱們找了好些天了,怎麼連個影子都沒看到?」

「別急。」成淵沉穩地說,眼神專注地盯視著手上拿的八卦儀。「師父借給我的這個八卦儀,可以引導我們找到妖怪的巢穴,只要一有妖氣靠近,卦面便會震動,所有的山精野怪皆無所遁逃。」

「成少爺,你師父給你的寶貝可真多。」另外一名土兵一臉諂媚地笑,「光是你身上背著的那把寶劍,就足夠你單槍匹馬力戰蛟怪,收服他對你而言是輕而易舉之事。」

「是呀,是呀!」其他土兵紛紛附和。「有成少爺帶頭領導我們斬妖除魔,我們可安心多了。」

成淵被眾人這麼一誇,心裏不禁略微得意了起來,「這把寶劍不是我師父給的,乃是我成家家傳寶物太阿劍,此乃上古時代薑子牙斬妖除魔所用的寶劍,用來對付綠眼蛟怪,再適合不過了。」

話剛說完,突見八卦儀強烈震動了起來,他隨即警戒地抬眼四望。「大家小心,有妖氣逼近。」

眾人經他這麼一喊,個個凝神戒備了起來,神情緊張地四處張望。

一陣陰風吹過,一抹青色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翩然來到眾人面前。

「各位大人,你們在找人嗎?」嬌俏的女聲徐柔地揚起,將士兵們的注意力全吸引了過去。

眾人紛紛回頭,一見出聲之人是個千嬌百媚的美麗女子,莫不睜大了眼,一瞬也不瞬地瞧著,完全忘了自己上山的目的。

一旁的成淵是唯一清醒、沒讓美色迷惑的人,他認得這名青衣女子,她便是上次帶領他和村人找到綠眼蛟怪所在之地的女人,他還記得她的名字叫青珂。

原來,她根本不是人,而是妖怪!

「我們不是在找人,而是在找綠眼蛟怪。」成淵不動聲色地開口。

青珂故作驚訝地瞪大了眼眸,「那妖怪還沒死嗎?我以為前不久上山的一批村人已經把他給打死了。」

「他沒有死,但這一次他是絕對逃不了了。」成淵微眯起眼,神情森凜地咬牙說著。

「既是如此,各位大人可還需要小女子帶路?」青珂綻出一臉媚笑,討好地道,眼裏卻閃過一抹詭光。

她看得出來帶頭的成淵還頗有點能耐,他若能除掉鬼蛟倒也不錯。哼!既然她得不到他,那就毀了他,以泄她心頭之恨,沒有了鬼蛟,她便是這紫陀山最有能力之人,感覺還挺不錯的。

成淵微微勾唇,露出一抹幾不可辨的冷笑,「多謝姑娘的好意,只可惜姑娘怕是無法為我們帶路了。」

在眾土兵與青珂都征愣莫名之際,他倏地抽出懸在腰間的太阿寶劍,燦爍耀人的銀光讓眾人幾乎睜不開眼,而青坷一看見寶劍,旋即愀然變色。

「妖怪,納命來吧廠成淵大喝一聲,舉劍 便往她身上砍去。

青珂嚇得面色如土,驚惶狂亂地欲轉身奔跑,誰知太阿劍散發出來的銀光與劍氣,像是有吸力似的!讓她一步步都走得艱辛異常。

「哼,妖怪,往哪兒逃!」成淵舉劍一揮,淩厲浩然的劍氣迅即將青珂掃倒於地。

眼看著成淵高舉太阿劍一步步向自己逼近,青珂已嚇得魂飛魄散,動彈不得。

跟著,銀光一閃,劍鋒直刺她心口。

「啊!」

青珂慘叫一聲,渾身痙攣,不莊地抖動著,倏忽,原形畢露,一條碗口粗數丈長的青蛇命喪在太阿劍下,五百年的道行就此付諸東流。

士兵們一看清豔嫵媚女子原是蛇精所化,莫不面色青白地倒抽一口涼氣,對於成淵更加佩服得五體投地。

成淵見手中的太阿劍 果有斬妖除魔之神力,心中大喜,恨不得現在就遇上綠眼蛟怪,一劍將他斬除。

「大家繼續往前走吧,那綠眼蛟怪居住的洞穴就快要到了。」

收起寶劍,成淵意氣風發、鬥志昂揚地呼喝,隨即大跨步走在前頭領路。

☆ ☆ ☆ ☆ ☆ ☆

「啊!」

一股奇異莫名的不安與騷動讓照悔陡地自淺淺的睡眠中驚醒過來。

抬頭一望,天已大亮,原來她在洞口前坐了一整夜。

昨晚,鬼蛟離去後,她便開始守在洞口前等他回來;她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呆坐了多久,只覺透骨的寒意漸漸侵襲她全身,但她咬牙忍著,努力保持清醒,就怕錯過了鬼蛟,誰知道她終究還是不支地昏睡過去。

鬼蛟呢?他回來了嗎?隱約中她仿佛聽到了腳步聲。

她忽地彈跳起來,轉身沖進洞穴裏,一看見一抹熟悉的黑色背影,她不假思索地立即奔上前去,張開雙臂緊緊抱住他。

「鬼蛟,你回來了!我好怕再也看不到你……」她將自己的臉頰緊緊貼住他厚實的背,喃喃低語著。

鬼蛟渾身驀地一僵,心微微抽痛著,他懊惱地握緊拳頭,強逼自己不要轉過身去,因為他知道自己一定會忍不住將她緊緊抱在懷裏。

經過了一整晚的思考,他仍然厘不清自己的心,對她則充滿了愛恨交加的複雜情緒。

是她害得他成仙之路斷絕,他是該恨她的;但更教他惱恨的是,她對他的感情竟只是出自於歉疚、出自於想彌補他的心態,他更氣自己如此在意她對他抱持這樣的情感。

「放開我!」他不悅地冷斥。

照悔怔廠一怔,而後不舍地緩緩鬆開手。

「你怎麼還不走,我不想再看到你!」他惡聲惡氣地再度低吼。

「我、我不能走。」她神色黯然地垂下眼,「在沒有達成讓你登天成仙的使命之前,我不能走。」

又是使命,他對她而言只最她不得不完成的使命罷了,她一切作為並非出自於愛他,從頭到尾部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真是可恨、可惱!

心中滾滾沸騰的煩躁、暴怒之氣,逼得他再也沉不住氣地轉過身,猛然怒吼:「我已經說過,我不希罕登天成仙,你給我滾遠一點,別再讓我看見你!」

照悔被他的吼聲震得臉色蒼白,身子搖搖欲墜,仿佛快要昏厥過去。

昨夜在外頭吹了一整晚的冷風,天寒露重,雖是天女轉世,然而終究是凡人之軀,怎抵得住風寒入侵。

看著她蒼白似雪的臉色,鬼蚊幾乎要伸出手抱住她,但他沒有。明知道昨夜她為了等他,不畏寒冷地守在洞門口,她那緊緊蜷縮成一團的小小身影,至今還清清楚楚地刻印在他的腦海裏。

然而,只要一想起她做這一切的目的,只是為了彌補他、達成今他登天成仙的使命,好讓自己能毫無歉疚地重返天界,一股莫名的失落、惆悵和惱怒便如排山倒海般地淹沒了他,讓他更加恨起她來。

他驟然眯緊寒光進射的綠瞳,惡狠狠地瞪視著她,自牙縫進出話來:「很好,你不走,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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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3-29 0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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