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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艾佟 -【嫁君發財】《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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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8-21 02:17:29
第五章 來慶豐的目的(2)

    隔日,沈雲錦天未亮就背著竹簍子去爬山作畫……不是,是赴約。

    沈雲錦遠遠的就看見齊明聿,這一刻他看起來就像畫中仙人,如夢似幻,難怪紫燕為了他憂憂愁愁,他真的是髙顏值的禍害,還好她已經脫離少女情懷的心境,要不恐怕逃不了美男子的誘惑。

    沈雲錦走到齊明聿身邊,直截了當的問:“你是不是派人跟蹤我?”

    “沈姑娘令人好奇。”被識破,齊明聿回得倒很理直氣壯。

    “好奇我是不是妖魔鬼怪嗎?”沈雲錦嗤之以鼻的“哼”了一聲,“不甘心我比你有見識,就想給我扣上妖魔鬼怪的罪名嗎?”

    “你這丫頭的嘴還真不是普通的刁鈷“我是因人而異。”換言之,這是他自找的,豈能怪她?

    “你這丫頭是不是從來不吃虧?”

    “這世上哪有人從來不吃虧,齊爺想必也吃過虧吧?”

    “是啊,遇到你,我就一直在吃虧。”齊明聿生怕真的將沈雲錦惹火了,今日會得不到他想要知道的事,於是趕緊進入主題,“容錦閣真正的當家是你嗎?”

    雖然她已經決定京城的容錦閣跟他合作,但是她無意坦白容錦閣實際營運狀況。她眼睛微眯,冷冷的道:“你不但派人跟蹤我,還調查我。”

    “我們要合作做生意,我總要知道你的底細。”

    她真該給他拍拍手,他總是可以讓自個兒的理虧變成理所當然。沒錯,他們要成為合作人,不能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

    她禮尚往來地問道:“你的底細呢?”

    “你可以查啊。”

    這不是廢話嗎?明知她是閨閣千金,手上只有丫鬟婆子之類的人物,哪像他這個貴公子,明衛有,暗衛也有。

    沈雲錦沒好氣的撇了撇嘴,“我手上若是有人,早就將你的底細摸清楚了。”

    “你手上無人可用,可不是我的錯。”他好像真的瘋了,見她戰鬥力全開,他竟然只有一個念頭——真是太可愛了!

    她相信總有一天自己會撲過去咬他,因為他實在讓人很惱、很惱、很惱!沈雲錦揚起下巴,驕傲的反擊,“算了,我也不想知道你是誰。”

    齊明聿臉色微微一變,這丫頭絕對有氣死他的本事……這種感覺為何如此糟糕?她應該想知道他的一切,如同他很想知道她的一切……

    他不是瘋了,而是病了,竟然覺得她應該在意他,這不是很可笑嗎?當他學會從死人堆裡面爬出來,無視於觸目驚心的慘烈,繼續揮刀掙扎著活下來,他就成了一個沒心沒肺的人,不在意別人,也不在意別人是否在意他,如今……

    沈雲錦突然感覺某人身上的怨念排山倒海而來,不自覺的往後一退,故作惡聲惡氣的問:“齊爺今日究竟有何指教?”

    齊明聿迅速收拾思緒,冷靜下來,他們之間的帳慢慢算,如今還有更重要的事。

    “你應該很清楚慶豐知府張大人家的事吧?”

    沈雲錦瞬間明白了,“你想要容錦閣掌握到的資料?”

    “對,容錦閣這三年來生意興隆,相信握有很多資料。”

    沈雲錦搖了搖頭,“我為何要給你“這是六爺的命今。”

    沈雲錦覺得很好笑,“我為何要聽六爺的命今?”嚴格說起來,他對她而言比六爺更重要,京城的容錦閣可是要靠他。

    “六爺是安王。”他相信她已經猜到了,只是不願意點破。

    “安王又如何?”

    一時怔住了,齊明聿根本不知如何反應。

    沈雲錦不屑的冷冷一笑,藉機訓道:“有求於人,姿態要放低一點,像你這個樣子,我就算不考慮客人理當享有保密的權利,我也很難說出口。”

    客人理當享有保密的權利?這是什麼玩意兒?算了,這不重要。

    齊明聿語帶挑釁的揚起眉,“你存心跟我過不去,是不是想吸引我的注意?”

    “什麼?”沈雲錦差一點尖叫。

    “六爺說你性子好,是個好姑娘,可是為何我看不出來?我只覺得你喜歡跟我過不去,難道不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

    沈雲錦氣呼呼的跳腳,“明明是你喜歡跟我過不去,難道你想吸引我的注意嗎“我有嗎?”

    “你敢說沒有嗎?”沈雲錦咬牙咧齒,若他敢說沒有,她一定要狠狠咬他一口。

    齊明聿挑起眉想了想,點頭道:“確實如此,原來我是為了引起你的注意。”

    沈雲錦頓時呆若木雞,他怎麼承認了齊明聿邪魅的勾唇一笑,“看樣子,你真的注意到我了。”

    沈雲錦感覺被一道強烈的電流襲擊,瞬間回過神,慌亂之間只想趕快滿足他想要知道的事,轉移話題。

    “張大人後宅清靜,張夫人日子過得舒心極了,沒什麼令人特別在意的事,倒是有一件事與張大人無關,而是跟張夫人有關。”

    齊明聿的心思果然立刻被轉移,“張夫人?”

    “張夫人有一個長兄,兩人的關係比親手足還親密。”

    “比親手足還親密?”

    “兩人會刻意摒退伺候的人獨處,這不是比親手兄還親密嗎?”

    眼神一沉,齊明聿細細琢磨,這事越來越有趣了。

    “我說完了,我走了,再見。”沈雲錦趁著他忙著想事情,趕緊落荒而逃。

    齊明聿看著三步並成兩步,恨不得化身兔子的嬌人兒,忍俊不住的輕笑出聲。

    守在百步之外的齊白不由得驚愕的瞪大眼睛,爺在笑嗎?這是天要下紅雨了嗎?這位沈姑娘太厲害了,竟可以將爺逗笑了,不過,究竟是哪兒觸動爺,教爺破了例?

    不見人影了,齊明聿終於收回視線,而齊白已經穩住心神來到他身邊。

    “聽見了嗎?”見齊白點頭應是,齊明聿悠閒的邁開步伐下山,同時低聲交代,“教齊凜仔細查清楚,這兩人的關係絕不會如此單純。”

    三日後聽了齊凜打聽到的消息,齊明聿決定帶著齊白夜探知府府邸,兩人分開行動,一個負責前院,一個負責後宅。

    齊明聿的身手在大周數一數二,耳力更是異常靈敏,百步之內的聲音和氣息無法對他隱藏,所以即便知府府邸戒備相當森嚴,他還是輕輕鬆松穿梭其間,然後發現一處不尋常的地方——一片深不見底的竹林。

    這是前院最幽暗的地方,可是特別之處在于一個侍衛也沒有,而竹林深處隱隱約約有琴聲傳來,他決定進入林中一探。

    深入不到十步,他就察覺到不對勁了,一股淡淡的香味撲鼻而來,他再往前走了十步,香味越來越濃,他感覺意識越來越不能集中,瞬間他反應過來,這是迷香他連忙往後撤退,可是就在此時,他彷佛聽見鈴鐺響起的聲音,不過他管不了那麼多,因為迷香已經吸進腦內,為了阻止自個兒在這兒暈過去,他只能用隨身短刀在手肘上劃一刀,將傷口湊到嘴邊吸了一口,血液的味道慘雜在迷香中,再加上傷口的疼痛,他的腦子可以暫時維持清醒他記性好又謹慎,一路尋來的時候就同時安排退路,因此他很順利的離開知府府邸,可是擔心自己撐不住,他不敢留在原處等候齊白,只能自個兒先回去。

    雖然出城一事事先就安排妥當,然而在半路暈倒,他也是難逃追兵——他相信鈴鐺聲不是無端響起,後頭必然有追兵,無論如何他一定要回到莊子。

    終於回到莊子,摸進房間,他整個人放鬆下來的往床上一倒,一股香味鈷進鼻子,他不由得蹙眉,可是來不及細想,黑暗就徹底將他淹沒了。

    此時在房間另一邊小書房,沈雲錦許久未曾如此快樂的作畫,好像第一次母親帶她出去寫生的心情,當時很開心,可是後來知道母親不是想跟她一起寫生,而是不得不帶上她這個小跟班,開心的感覺才消失。

    當她放下筆,已經過了子時,她累得直不起腰,但一看到書案上的畫作——《夏日的百花盛宴》,她滿意的笑了。

    她伸了一下懶腰,決定先去睡覺,明日再給這幅畫題字。

    走出以珠簾隔開的小書房,穿過正廳、側間,再繞過四季屏風進了內室,沈雲錦打了一個哈欠撲上床……

    咦?床上怎麼有人?她走錯房間了嗎抬頭往上看,接著往左,再往右,最後往後,這百分百是她的房間,既然如此,壓在她身下的人是誰?

    剛剛進來的時候,她有看到紫燕睡在側間的臥榻上嗎?

    沈雲錦努力皺眉回想,可是下一刻突然回過神,自嘲的拍了一下腦袋瓜,真是傻了,看一眼身下的人不就知道是誰了嗎坐直身子,她低頭一看,不由自主地“啊”一聲,她連忙用手捂住嘴巴,可是太吃驚了,動作太大,害她滾下床,撞到小櫈子,發出一聲巨響。

    過了一會兒,紫燕慌張的聲音從側間傳進來,“姑娘,怎麼了?”

    “沒事,只是不小心撞到東西,摔了一跋。”

    沈雲錦趕緊起身跑到屏風旁邊,免得紫燕一急跑進來。她下了禁令,亥時之後紫燕不准進入內室,這原是希望她這個現代夜貓子不要影響紫燕的作息,可紫燕終究是丫鬟,若她發生什麼狀況,第一個反應還是先沖到她身邊。

    “姑娘受傷了嗎?”紫燕睡眼惺忪的邊打哈欠,邊上下查看沈雲錦。

    “沒有,只是屁股摔疼了。”沈雲錦敷衍的揉一下屁股。

    “我看看,給姑娘擦藥酒。”

    “沒這麼嚴重。”沈雲錦將紫燕推回側間,“好啦,你去睡覺。”

    “姑娘真的沒事嗎?”

    “沒事、沒事,你家姑娘皮很厚。”

    “姑娘確實皮很厚。”

    儘管是事實,還是她自己先說出口的話,可是出自於他人之口,感覺就不一樣了。沈雲錦懊惱的瞪了紫燕一眼,沒好氣的道:“趕緊睡覺。”

    紫燕縮進被子,討好的對著沈雲錦一笑,閉上眼睛同時道:“我睡覺了,姑娘也趕緊睡了,明日還要早起。”

    “我知道。”沈雲錦松了一口氣,轉身走回內室,來到床邊,看著床上的男人。

    “這是怎麼回事?為何跑到我床上?而且……”

    她試探的伸出手指戳了戳齊明聿的臉,果然完全沒有動靜,根本睡死了,換言之,她就是潑他一盆冷水,他也不見得會醒過來,所以她不可能不動聲色地教他從這兒滾出去。

    緊抿著嘴,沈雲錦走過來走過去,這種情況只有一種解釋——他被人家迷昏了,問題是,誰將他扔到這兒?

    他的仇人,或是她的仇人?這個男人肯定有仇人,不過,他的仇人應該是將他扮進河裡淹死,而她在此四年沒有跟人結仇,不會有人會丟個男人來誣衊她。

    沈雲錦揺搖頭,實在想不明白,究竟是誰唱了這麼一齣戲,目的何在?

    只是這會兒心急也沒用,她還是先冷靜下來,想想有什麼法子可以隱藏他。

    她從箱籠找出毯子鋪在床邊的地上,脫掉鞋子,坐在毯子上。

    這麼一個大男人如何藏得住?她看過來看過去,想不出一個好主意,索性先將他塞進被子裡,至少有人進來的時候不會一眼就看見他。

    可是沒想到看起來書生型的男人重得像鉛塊似的,還有,他竟然還受傷……她的頭越來越痛了,但又不能放著不管,只好先替他處理、包紮傷口,接著使盡吃奶的力氣將他掩飾在被子下。

    累死她了!她覺得自個兒已經成了一攤爛泥,只能趴在床邊,很不巧,目光正好對上他的臉。

    看著看著,她忍不住歎氣,“真不知道你這人是怎麼長的,明明生得俟美非凡,為何嘴巴如此令人討厭?”

    沈雲錦打了一個哈欠,再也抗拒不了一身的疲憊,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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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8-21 02:17:48
第六章 偷偷題了字(1)

    睜開眼睛,齊明聿就意識到這兒不是自己平日應該醒來的地方,有股屬子女子的香氣,還是他熟悉的味道,是沈雲錦的……念頭一轉,他就看見她了。

    此時靜靜看著她,方知她生得美豔至極……不,他一直知道她有一張豔麗的容顏,而且性子狂妄,可是肆意隨興的同時,又有一種不符含年紀的沉穩,總之,她身上有一種矛盾的氣息,以至於旁人往往會忽略她的容貌,更好奇她這個人。

    齊明聿忍不住起了玩心,用手指輕輕刷過她鼻子前面,沒有反應,再來一次,還是一樣,那就多來幾次,這會兒終於讓她懊惱的張開眼睛。

    “紫燕,別玩了……”

    不是紫燕……沈雲錦怔愣地對著齊明聿眨了眨眼睛,思緒漸漸清明,昨晚的事終於回到腦子,她恨恨的咬牙切齒,“你總算醒了,我還以為你死了。”

    “我豈是如此短命之人?”明明遭人怒目相對,他卻覺得很歡喜。看樣子,他真的病得很嚴重。

    沈雲錦語帶嘲弄的一笑,“是啊,禍害總是特別長命。”

    “我們正好一起作伴。”

    沈雲錦怔了一下,一時反應不過來,“什麼?”

    “我看你也是禍害,我們是半斤八兩。”

    “誰跟你半斤八兩?”沈雲錦氣得準備撲過去吹人了。

    “姑娘醒了嗎?”紫燕還帶著睡意的聲音傳了進來。

    “這丫頭怎麼挑在這個時候醒來……你先找個地方躲起來,待會兒我再跟你算帳。”

    沈雲錦低聲交代不夠,還用眼神警告齊明聿別亂來,然後趕緊爬起來,因為趴了一夜,手腳變得不聽使喚,走起路來歪七扭八,可是這會兒管不了這麼多,快步繞過屏風走進側間,趕在紫燕下榻之前堵人。

    “紫燕,我咋晚沒睡好,想多睡一會兒,你告訴娘,今日我不想去承恩寺。”

    每月月初,承恩寺山下都有市集,相當熱鬧,沈母便利用這日帶女兒上承恩寺祈福,順道逛市集。

    “姑娘昨夜沒換寢衣安置嗎?”紫燕剛剛醒來,原本還兩眼惺忪,可是一看到沈雲錦衣服皺巴巴的,嚇得瞬間清醒過來“……太累了,忘了。”沈雲錦敷衍的拉了一下衣服。

    “姑娘還恨不得不穿衣服睡覺,怎麼可能忘了?”

    “人難免有無法控制的情況。”這個時代嚴重缺乏隱私,她如何敢光著身子睡覺?

    聞言,紫燕更擔心了。

    “姑娘還好嗎?”自從姑娘赴了齊公子之約回來,經常心神不寧,老是忘東忘西,也不知齊公子跟姑娘說了什麼,害姑娘失了魂……那日她應該堅持跟在姑娘身邊,而不是遠遠看著。

    “不過是忘了更換寢衣,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沈雲錦覺得很好笑。

    紫燕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語帶指控的提醒道:“當初姑娘為了做出滿意的寢衣,尋遍慶豐所有的布莊,後來我們去祈州探望舅老爺,姑娘也將那兒的布莊走訪一遍,難道姑娘都忘了嗎?”

    沈雲錦張著嘴半晌,呐呐的道:“這麼久遠的事你怎麼還記得?”

    “這不過是三、四年前的事情。”

    沈雲錦忍不住惱怒的磨牙,“你家姑娘不記得的事,你幹啥記得如此清楚?”

    “不是姑娘再三叮咐我要長記性嗎?為此,我還待地將姑娘交代的事——記下,就怕自個兒忘了。”

    紫燕真的很實城,姑娘說一,她絕不會有二,除非違背夫人指示,沒法子,誰教姑娘跟她一樣都是從夫人那兒領月錢的。

    沈雲錦終於體會到搬石頭砸自個兒的腳是什麼滋味了,恨啊,為了將紫燕調教成一個好幫手,她將紫燕當成學生教育,可是教著教著,紫燕骨子裡的奴性沒有消失不見,耍嘴皮子的功力卻見長,套一句娘親的話,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丫鬟,主子若被丫鬟氣死了,那只能怪主子自找苦吃。

    “姑娘,我還是趕緊幫你更衣,今日要去承恩寺。”紫燕哪會在乎沈雲錦內心糾結的感慨,只想儘快將主子收拾漂亮整齊了,要不萬一不小心教夫人瞧見,又要嘮叨了。

    “我剛剛不是說了,我想多睡一會兒,你去告訴我娘,今日不去了。”

    “不行,今日非去不可。”

    “為何今日非去不可?”

    “夫人要帶姑娘回京了,以後再也沒機會陪姑娘逛市集了。”

    “不是還有好幾個月才會回去嗎?”

    “接下來要開始收拾箱籠,還要給府裡的主子們——挑選禮物,不便再去承恩寺。”

    “這也用不著好幾個月。”

    “夫人喜歡早早做好準備。”

    沈雲錦懂了,雖然父親來信只道接她們進京過年,但是並未言明哪一日,這就表示隨時都有可能,娘親當然盼著父親早一點派人過來接她們,可這根本是白費心思,說不定父親臘月之前才會派人接她們回京。

    “好啦,你去告訴娘親,我晚一個時辰去找她,教她不必等我用早膳。”沈雲錦半拉半推的將紫燕送到房門口。

    “我先伺候姑娘梳洗。”

    “不用了,這點小事我自個兒來就可以了,還有,幫我準備幾樣糕點帶著。”

    沈雲錦將紫燕推出去,趕緊關上房門,跑回內室,見床上的人已經不見了,不由得一怔,“咦?走了嗎?難道是怕我跟他算帳,趕緊逃跑?他以為昨晚順利進來,今日就能順利離開嗎?萬一走錯地方,遇到常莊頭養的那幾隻狠犬,他就死定算了,他若是被狠犬追著跑,那也是他自找的,與她無關,不過,她還是仔仔細細尋了一圈,只差櫃子和箱籠沒打開來看,確定沒人,才逕自去更衣梳洗,給自己梳了一個元寶髻後,便趕緊出門與娘親會合。

    房門一關,齊明聿從梁上飛身落地。

    這丫頭警覺性很髙,可惜忘了抬頭往上看,當然沒發現他還在房裡。

    一想到她們主僕之間的對話,他就忍不住想笑,還好她的丫鬟在外人面前嘴巴比蚌殼還緊,要不她的底細早被交代得一清二楚。

    這會兒想不動聲色離開還真不容易,只能待齊白從他昨夜沿路留下的記號尋到這兒——雖然中了迷藥,但是出於本能,他會隨手留下記號,不過相當紊亂,齊白要費點心思才會察覺他走錯莊子了。

    眼前的情況有點荒唐,然而略微一想,他就弄清楚為何身在此處,右邊轉成了左邊,而兩個莊子的格局相同,沈雲錦住的院子又跟他同一處,他就上了她的床。

    昨晚她肯定嚇壞了,可是……齊明聿低頭看著手上的包紮,唇角不由得上揚,這丫頭嘴巴習鈷,卻是個心軟的。

    如今出不去,齊明聿不自覺的四下打量,儘管這樣的行為很失禮,他卻情難自已,可以窺探她的感覺令他心動。

    從內室一路看到了小書房,小書房明顯比其他地方更“熱鬧”,書冊四處堆疊,而最先進入眼中的是攤在書案上的畫作。

    這幅畫可以說是夏日的嬌花宴,栩栩如生,依稀可以聞到隨風送來的香氣,最特別的是,每一種花卉都有十種風情,細膩得教人驚豔。

    他突然生出一股衝動,添水磨墨,然後拿筆蘸墨,在空白處寫下——夏日宴,群芳嬌。

    鬥奇妍,舞豔姿。

    嬌姑娘,芳何在?

    萬紫千紅中。

    細細品味一番,他覺得很滿意,同時有一種惡作劇之後的快感,真好奇她見了有何反應,會氣炸了嗎?她沒將這幅畫揉成一團扔了,想必是得意之作,如今他在上頭留下字跡,她要如何處置?

    放下筆,他抬起頭來正好對上掛在牆上的畫,仔細一看,應該是從某個小山肢腕瞰山下的農莊景色,看似平凡,卻透著一股大氣。

    這時突然傳來鳥鳴,是熟悉的節奏,齊明聿迅速收回視線,趕緊走向窗邊,推開窗子,果然是齊白找來了。

    雖然捨不得離開,但他也不敢逗留,忙不迭的翻過窗子,跟著齊白走了。

    一想到那位面癱的齊爺會被幾隻狠犬追著跑,沈雲錦擔心的同時又覺得好笑,這種時候他還是會沒表情嗎?

    無論有沒有表情,她肯定那畫面絕對經典,不過,若是不幸被逮到了,他會不會牽扯出她?因為他莫名其妙出現,她一夜沒睡好,她也是個受害者,他可別賴在她頭上。

    可是,她越想越不安,若他為了自保將她拖下水,如何是好?

    她想快一點回莊子,確定他是否安全離開了……一個沒留神,她一腳踩空,從階梯上摔下來,正好滾到某人面前。

    沈雲錦完全聽不見四周的聲音,只覺得這個臉丟大了,真恨不得能消失不見。

    沈雲錦彆彆扭扭的抬起頭,目光先落在對方腰上的玉佩,感覺似曾相識,她忍不住多看一眼,再繼續往上迎向對方的注視,是個中年僧人,不過,她覺得稱一聲美大叔更為貼切,因為看到他的帥臉,很容易忘了他剌光頭。

    “師父,不好意思,教您見笑了。”

    她試圖擠出笑容,試圖減緩繼尬,可是很奇怪,聲音明明很溫和的僧人目光透著冷冷的寒意,而他身後的兩名僧人看起來更是怪裡怪氣,眼神銳利得讓人想直接暈過去算了。這時紫燕已經回神的沖過來,一邊喊對不起,一邊攙扶沈雲錦趕緊走人。

    “姑娘怎麼滾下來,嚇死我了?”

    “我也嚇了一跳,真是丟死人了。”

    沈雲錦感覺心跳得很快,可是她的腳步不敢太快了,就怕洩露她此刻的心情,是說因為扭到腳,她再心急也走不快就是。

    “姑娘也知道丟人。”

    “你家姑娘又不是沒腦子,哪會不知道丟人……你慢點,沒見到我扭到腳嗎?!”

    紫燕覺得很委屈,平日走路不就是這樣子,哪有很快?可是一想到她沒有及時拉住姑娘,以至於教姑娘摔下來扭到腳,她不但不敢反駁,還要好聲好氣的說:“夫人應該在馬車上等很久了。”

    “不是約好一個時辰嗎?”她一直惦記著那位麻煩人物,無心跟娘親進承恩寺祈福,正好見到寺旁有一片梔子花園,索性藉口賞花,跟娘親約好一個時辰後會合。

    “早就過了一個時辰了。”

    “你若是覺得太慢了,你背我好了。”

    紫燕閉上嘴巴了,雖然她身子比姑娘壯實,但是矮了姑娘半顆頭,她可背不動姑娘。

    此時沈雲錦也松了口氣,因為殺氣不見了,她真的嚇到了,莫名的覺得離死亡如此靠近,而她甚至不清楚怎麼一回事……難道他們是江洋大盜,藏匿大此,生怕被她認出來,便想殺她滅口?若是如此,她的危機是不是還沒有解除?她要將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要不萬一人家暗中派人盯著她,發覺她有什麼告密舉止,她可能就莫名其妙的小命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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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8-21 02:18:07
第六章 偷偷題了字(2)

    上了馬車,張如歆知道女兒從階梯上摔下來,擔心的道:“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為何今兒個總是魂不守舍?”

    籲了一口氣,沈雲錦搔了搔頭道:“我在想事情嘛。”

    “何事?”

    “我想在京城開一間容錦閣。”

    “不可能,我們哪有本事在京城開容錦閣?”

    雖然張如歆只知道每年從鋪子得到一筆收益,對經營什麼的一竅不通,但也不是不清楚在外行走艱難,容錦閣是她娘親手上最值錢的鋪子,從前為了經營容錦閣也費了很多心思,當然,自己女兒在這方面的本事顯然更勝於她娘親,然而京城不是慶豐府,在那兒做生意,不但要有銀子當資本,更要有人脈和靠山。

    “娘親放心,這事交給我。”沈雲錦很有氣魄的拍著胸口道。

    “娘親知道你有本事,這三年來容錦閣在你的主事下收益翻了數倍,可是在京城開鋪子並非你以為的如此容易,何況娘親手上的現銀也未必買得起一間鋪子。”

    “娘親可知道我們隔壁的莊子住了誰“不是京中來的大戶人家嗎?”

    “不只是大戶人家,還是皇親國戚,是安王。”

    張如歆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什麼?”

    “安王和安王妃為人低調,不喜歡張揚,這也是為何他們在隔壁的莊子住了那麼久,娘親卻不曾見過他們。”

    張如歆實在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嗎沈雲錦用力點點頭,“娘親相信我有本事在京城開容錦閣了吧?”

    “他們願意幫你?”

    “我舍了兩成收益換來一間鋪子,還有靠山和人脈。”只是,她合作的對象並非娘親以為的安王夫婦。

    太震驚了,張如歆久久無法言語。

    “娘親,文定侯府遲早要分家,我們是二房,能分得的不多,父親不過是國子監祭酒,地位看似崇髙,卻連油渣都沒有,將來兩位哥哥還要娶妻,我們好歹要置辦一間四進的宅子,兩位嫂子若多生幾個的話房子才夠住,我們身上豈能沒有銀子?”

    根據她得到的資訊,文定侯府早就落入二流權貴的等級,換言之並沒什麼權勢,子孫又偏愛走清貴的文官路線,很難發大財。

    聞言,張如歆忍不住皺眉,“你這丫頭說話亂七八糟。”

    “這不是事實嗎?”

    是啊,這是事實,張如歆無奈的歎了口氣,“好吧,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過,可不能忘了分寸,免得落人話柄。”

    沈雲錦歡喜的點頭應是,可是一想到那位合作人,不知此時他是否順利脫身,她的心情又開始七上八下。

    待到熬到回了莊子,見莊子裡一如往常的平靜祥和,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氣,不過她很快就發現真正的噩夢在後頭等著。

    看到許久未有的滿意作品上留下某人的手筆,沈雲錦差一點失聲尖叫,這個可惡的男人,見到他她一定要狠狠咬他一口!

    “姑娘,這字體就是章草嗎?”紫燕稀奇的瞪大眼睛,姑娘不是老嚷著學不來嗎?

    半晌,沈雲錦僵硬的點點頭,心想這幅畫要如何處置,扔了嗎?好久才得了這麼一幅滿意的作品,扔了心會痛,可是若教人發現,那還得了?

    “姑娘真的太厲害了!”

    “這沒什麼了不起的……”她真是悶爆了。

    紫燕覺得很困惑,“不久前還聽姑娘嚷著章草太難了,如今已經可以寫出如此漂莫的章草,這不是很厲害嗎?”

    “若是我有心,只怕寫不出比這個還漂亮的章草嗎?”若非近來忙於生財大計,無心在這上頭花心思,她哪會練不來草書?

    紫燕迷糊了,為何姑娘話中之意好像這上頭的字與她無關?

    “你等著瞧,我一定會寫出更漂亮的章草!”沈雲錦的鬥志被點燃了。

    紫燕真的是越來越糊塗了,好像哪兒不對,可是,究竟哪兒不對?

    “你出去,我要練字。”沈雲錦將畫收起來,鋪上紙,取出字帖來臨摹。

    “姑娘,你還好嗎?”紫燕已經管不了如今是什麼狀況,只擔心姑娘中邪了。

    “你家姑娘好得很,出去。”

    紫燕一副不想走的樣子,沈雲錦索性將她推出去,房門一關,全心全心投入練字。無論如何,她一定要超越那個可惡的男人!

    齊明聿一想到沈雲錦見到他在畫上題字會氣得齜牙咧嘴的樣子,就忍不住心情愉悅的唇角上揚。

    “昨晚一夜未歸,今兒個看起來像只偷吃到魚兒的貓咪,這是怎麼回事?”

    周皓平腦海中閃過許多念頭,目中最今他期待的就是——齊明聿中的迷藥半路發作,他暈過去了,幸逢一位美若天仙的姑娘相救,然後早上醒來,他對恩人一見鍾情……好吧,這種情節用在這個小子身上太不協調了,他絕不是那麼容易動情的人,更別說他如今的心思都在隔壁莊子那個小丫頭身上。

    “昨晚我發現張毅山竟在自個兒府中設下迷魂陣,這難道不值得開心嗎?”

    “張毅山只是知府,他府內不可能有太多侍衛,以迷魂陣代替侍衛看守府邸,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六爺不是說他不缺銀子嗎?對子意外闖入或是初次闖入之人,迷魂陣確實有效,可是對於有意窺探的髙手,迷魂陣這樣的死物就無法跟侍衛相提並論,至少侍衛一出面攔人,竹林裡面的人就能聽到動靜,提早防備。”

    “他是不缺銀子養侍衛,但他的身分可不容許他過於招揺,若是有人藉此參他一本,說他有謀逆之嫌,他這個官也做到底了。”

    “侍衛有明有暗,六爺暗衛的數目可不輸明衛。”他自個兒的暗衛也不少,除了昨夜那種情況,考慮出動的人太多了反而會引起注意,他刻意撤掉暗衛,要不他根本沒有機會走錯莊子。

    “這個問題暫且擱下,我們還是先來討論一件事——昨夜離開知府府邸之後,你究竟去了哪兒?”

    周皓平將目光轉向齊白,企圖從他臉上尋找答察,不過齊白堪稱齊明聿最得力的貼身侍衛,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專心的檫拭手中的劍,彷佛沒聽見他們的談話。

    “與六爺無關。”

    “若是你招惹了哪家姑娘,人家恐怕會找上門來,難道你不應該先跟我打聲招呼嗎?”

    “這種事不會發生。”沈雲錦只怕比他更害怕昨晚的事傳出去。

    這時一名侍衛走進院子,向兩位主子行禮問安,遞了一張帖子給周皓平,“秦總管派人送來給王爺。”秦總管是安王府的總管。

    周皓平看了一下帖子,轉給齊明聿,笑道:“昨夜你去拜訪,今日人家就送帖子上門,這不是擺明瞭沖著你來嗎?”

    “看樣子,有人將我在慶豐的事傳出去了。”齊明聿看了帖子一眼,若有所思的挑起眉,“六爺猜猜看,張毅山是聽命于大皇子還是四皇子……不對,應該說是賢妃,如四皇子不過是賢妃手中的傀儡。

    頓了一下,周皓平不解的問:“為何不是二皇子?”

    “二皇子還沒有實力將手伸到江南。

    “我說過了,慶豐緊鄰南吳,皇兄對這兒的用人特別謹慎,更別說一府之首,他的背後應該不會沾上任何一位皇子,再說了,如今皇子還未到奪嫡的關鍵時刻,張毅山何必急於選邊站,除非是急功近利想狠狠賭上一把,或音是太笨了,可是根據我的觀察,他兩者皆不是。”

    “若非京裡有人透露消息給他,難道只是巧合?”齊明聿嘲弄的唇角一勾。

    周皓平揺了揺頭,“哪有如此巧合的事?”

    “若非巧合,六爺想必同意張毅山是從大皇子或賢妃那兒得到消息的。”

    “應當如此,不過,這不表示張毅山是大皇子或賢妃的人。”

    反正,周皓平相信皇兄不會犯如此大的失誤,皇兄的錦衣衛不至於盯不緊幾位皇子,若真有本事收攏慶豐知府,錦衣衛不可能連點蛛絲馬跡都沒瞧出來。

    略一思忖,齊明聿就明白了,將他的消息傳出來的人,也許只是暴露他的行蹤,使他往後在這兒的行動變得束手束腳,如此一來,也不必派人盯著他不放。

    “無論是誰傳出來的,如今最重要的是,你要如何處置此事?”

    齊明聿看了一眼手上的帖子,“帖子都送來了,豈能避著不見?見了,我們才有機會探清楚他真正的底細,不是嗎?”

    “這倒是,可是別反過來教人家摸個底朝天。”

    “我何懼之有?”

    周皓平想了想,感觸極深的道:“遇到你,只有吃虧的分。”

    為何他不記得自個兒曾經讓這位王爺吃過虧?他有幸承蒙王爺如此看重,若不找點差事給王爺幹,豈不是太對不起他了?

    “六爺來了慶豐好幾年,可曾在王府辦當花宴?”

    頓了一下,周皓平驚恐的瞪大眼睛,“你要我將慶豐的達官顯貴都請上門?”

    齊明聿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六爺總不能永遠將六嬸藏起來,不讓她見人。”

    “可不是我將她藏著,是她不喜歡。”

    說起來很可笑,他這位王爺都不在意自個兒的王妃是宮女出身,她卻耿耿於懷,而且若非父皇給他指定的王妃在嫁過來之前忽得急病暴斃,他蒙上克妻之名,她根本沒有機會成為他的王妃,又加上至今未塗給他添個一兒半女,因此她總覺王妃之位名不正言不順。

    “六爺若是有意,六嬸豈能一直躲著不見人?”

    “她如今有孕在身,王府不適合宴客。”

    “六嬸身孕已有三個月了吧。”換言之,胎坐穩了,不會不適合宴客。

    周皓平真的覺得他很不可愛,“你很清楚嘛!”

    “這是習慣,六爺就別計較了。”

    瞪著他半晌,周皓平還是不肯鬆口,“王妃膽子小,我怕她應付不來。”

    “六爺不如讓沈夫人和沈姑娘陪著,她們是沈祭酒的妻女,沈祭酒深受文人敬重,慶豐這些官夫人萬萬不敢得罪。”

    周皓平若有所思的挑起眉,這個小子不會無緣無故將沈雲錦扯進來,他在打什麼主意?

    “沈祭酒將妻女丟在這兒,她們在沈祭酒心目中的分量只怕微不足道。”

    “六爺難道不知道嗎?沈夫人不是只生了一個女兒,還有兩個兒子,而大兒子還是京城最有名的大儒鄭成的關門弟子,四年前中舉之後,便跟著鄭老先生四處遊歷,更要緊的是,這四年來沈祭酒不曾在後宅多添一個女人,誰看不出來沈祭酒有多看重沈夫人。”

    當年他夜探沈雲錦的時候,懷疑她中毒,便讓人將此事透露給沈祭酒知曉,不久之後沈祭酒就以女兒失儀之名,讓妻子陪同女兒回鄉思過,並命今妻子好好管教女兒。這事表面上看起來是沈祭酒嚴懲妻女,可是深知內幕的他看法全然不同,沈祭酒此舉恐怕是為了保全女兒,又不放心女兒單獨在此,便教妻子陪在身邊。

    周皓平目不轉睛的直瞅著齊明聿,彷佛要將他看透了。

    齊明聿忍不住蹙眉,“六爺有何指教“你如此抬舉她們妻女有何目的?”

    “難道六爺不認為這是最好的做法嗎?你們兩家比鄰而居,由她們陪同六嬸不是最恰當的嗎?”

    “我就不相信你沒有私心。”

    “六爺還是將心思擺在正事上頭吧“我還不瞭解你嗎?你這個人成日都在算計。”皇兄在西北待了四年,是跟在鎮國公身邊,而他在西北待了兩年,是和齊明聿在一起。

    “六爺以為我喜歡自虐嗎?若不是為了活命,誰會成日算計?”

    難道他想太多了?不過周皓平還是不肯鬆口,“這事我得跟王妃商量。”

    “張毅山的帖子是給六爺的,我當然是客隨主便。”雖然人家是沖著他來的,但是回帖子的人是六爺。

    周皓平忍不住齜牙咧嘴,換言之,無論是否願意打開王府大門宴客,他都不能不見張毅山,除非他不怕得罪這個地頭蛇——他的身分何其尊貴,是無須將一個知府放在眼裡,可是若想行事方便,他就不能不與對方交好。

    “六爺何必庸人自優,六嬸可是從宮裡出來的,什麼樣的人沒見識過,聽聞太后還誇她聰慧機敏,相信她絕對應付得來。”

    這個小子還有什麼事不知道的?周皓平撇了撇嘴,不甘心的點頭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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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王府賞花宴(1)

    見到齊明聿出現在她房間,沈雲錦第一個反應不是大驚小怪,而是想撲過去映人——她突然覺得這個畫面令人想入非非,還是撲過去踹他一腳?不行,紫燕若是知道了,肯定會暈倒……哎呀!總之,今日她要將他們之間的爛帳算清楚。

    “你竟然有臉出現在我面前!”她真的沒見過如此厚臉皮的人。

    “為何不敢出現在你面前?”

    齊明聿自認為虛心求教,不過,沈雲錦卻是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恨不得一腳踩在他臉上。

    “你毀了我的畫!”

    “我的字帖可是很搶手,還有人願意出千金要我的《急就章》,如今因為我的題字,你的畫價值千金。”齊明聿微微抬起下巴,好像做了一件多麼了不起的善舉沈雲錦真的火大了,再也控制不住的沖過去抓起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怔愣了下,齊明聿笑了,真是太可愛沈雲錦見到他的反應一怔,不自覺的往後一退,“瘋子!”

    “我不是瘋了,是病了。”

    他還是沒搞清楚自個兒為何看上她——嘴巴刁鈷、性子狂妄、脾氣不好,如今還會咬人……可他就越看越喜歡,越看越覺得她可愛,無論如何他要牢牢將她掌握在手中。

    “嗄?”

    “雖然那幅畫價值千金,但是不好見人,畢竟你的畫加上我的題字,人家會如何猜測呢?”齊明聿微微偏著頭看著她。

    沈雲錦聞言臉色一變,當然是她的閨譽毀在他手上。

    “我用千金買下那幅畫,如何?”章明聿完全一副行善的口吻。

    “你以為我傻了嗎?”她的畫落在他手上,豈不是教他隨時可以掐她的脖子?

    “你冷靜想想,沒有人可以看出來那幅畫出自你手,但絕對可以看出來題字的人是我,我比你更適合保存那幅畫。”

    儘管不願意承認,她也認同他言之有理,若她無心展露,甚至不會有人曉得她善於丹青,而他的字早已廣為人知。當然,她可以將畫鎖進櫃子,可是世事難料,一旦不小心流出去,她就不可能置身事外,要她狠心將畫毀了,她也做不到。

    “那幅畫會放在我的藏書樓,不會見人,你可以放心。”

    沈雲錦冷哼一聲,“你這個人值得相信嗎?”

    “你願意與我合作做生意,難道不是因為信得過我嗎?”

    沈雲錦頓時啞口無言。雖然覺得他很可惡,但是跟他合作,她又很放心,這是因為他身上透著一股強大的力量,好像只要他說沒問題就絕對沒問題。

    “你不是要回京嗎?難道你準備一路抱著那幅畫?”

    對哦,她怎麼忘了這件事?她根本不清楚文定侯府的情況,而她身邊也只有紫燕這個丫鬟,侯府院子裡有沒有藏著什麼魑魅魍魎,她完全摸不著頭腦,更別說有個不知躲在何處的敵人……總之,文定侯府絕對是一個沒有隱私的地方。

    “我可以對天發誓,那幅畫絕對不會離開我的藏書樓。”齊明聿隨即展現誠意的舉手發誓,而且還是毒誓,若是那幅畫離開藏書樓一步,他就絕子絕孫。

    既然人家如此有誠意,她又有千寶入袋,替未來的日子多一點保障,子是點頭答應了。齊明聿松了一口氣的唇角上揚,“今晚子時我送銀子過來。”

    沈雲錦惡狠狠的一瞪,“你去桃樹那兒等我。”

    其實他們兩人在她房裡相會更不容易被人發現,可是她肯定不同意,他只好順從她的要求,接著他拿出賞花宴的帖子。

    “這是六爺夫人給沈夫人和沈姑娘下的帖子,六爺子下月初二辦賞花宴,六嬸如今身子嬌貴,禁不起碰撞,也禁不得言詞攻訐,想請你們隨侍一旁。”

    頓了一下,沈雲錦不解的道:“我記得六爺的莊子六部分都是果樹,少有供人觀賞吟詩的花卉。”

    “不是在隔壁的莊子,是在六爺府上沈雲錦微蹙著眉,“安王府?”

    “沒錯,安王府,六爺會派馬車過來接你們。”

    “我可以拒絕赴宴嗎?我這個鄉下野丫頭不習慣那種場合。”六爺選在安王府宴客,這就表示邀約的皆是達官顯貴,而她最討厭的就是應付那些自以為是的官夫人,萬一有人不識相,拿她失儀一事挑事,她擔心自個兒會失控罵人。

    “不行,六爺親自下帖子給你,你敢不賞臉?”

    “夫人不是那種愛計較的人。”雖然與安王妃只有一面之續,但是看得出來她心地很善良,不是那種會為難別人的人。

    “將來回到京城,你會遇到許多這樣的賞花宴,難道你每次都逃避嗎?”齊明聿語帶挑釁的輕哼一聲,“我以為你更喜歡正面迎戰,而不是膽怯的躲起來。”

    她的心微微一顫。他查過她的底細,當然知道原主何以被送來這兒,可是,他怎能如此輕易看穿她不想赴宴的真正原因?

    “憑你的習嘴,不至於連一點小事都應付不來吧。”

    “我才不是怕應付不來,而是不想壞了六爺的賞花宴。”

    “六爺對賞花宴一點興趣也沒有,你壞了也無所謂。”

    “什麼?”

    “六爺不在意賞花宴是否賓主盡歡。”

    怔了半晌,沈雲錦不明白的道:“既然如此,六爺為何要辦賞花宴?”

    “六爺會邀請閔公子。”

    閔公子……張夫人的義兄?沈雲錦目光一沉,原來這個賞花宴是沖著慶豐知府而來,為何?跟他那一夜誤闖她的房間有關嗎?

    儘管她一句話也沒說,但是齊明聿相信她已經明白其中的含意。

    “你知道閔公子是慶豐第一才子嗎?”

    “我對閔公子的事並不清楚。”閔公子並未單獨上容錦閣消費,掌櫃當然沒機會收集他的個人資料。

    “這位閔公子是個讀書的好苗子,可惜家徒四壁,雖早早中了舉人,至今卻還未能赴京趕考,當然,親事也就一直沒有著落。”

    他幹啥跟她扯這些有的沒有的?她覺得很不妙,有一種落入某個圈套的感覺……沈雲錦努力壓下心裡莫名的不安,提醒道:“我建議你們不要太早邀請閔公子。”

    齊明聿明白的點點頭,“當然,打草驚蛇就沒好戲可瞧了。”

    好戲?沈雲錦不喜歡好戲,因為好戲從來不是好事,而閔公子跟張夫人的關係是她抖出來的,無論是對是錯,她總覺得過意不去。

    “你們不會使出什麼下流的手段讓他們難堪吧?”

    “不會,這太沒意思了。”

    沈雲錦唇角一抽,下流的手段沒意思,難道他想玩更大的嗎?

    “那日我還想請你幫個忙。”

    “什麼忙?”沈雲錦全身寒毛直豎。

    “那日你就知道了。”齊明聿對她勾嘴一笑,隨即大刺刺的走出去。

    沈雲錦呆若木雞,她何時答應要赴賞花宴了?還有,他是不是太誇張了?雖然他膽敢坐在這兒等她,自是有備而來,可是當著主人的面,好歹收斂一點……

    好吧,是她傻了,他連六爺都不放在眼裡,又豈會將她放在眼裡?

    他究竟是何方神聖?她越來越好奇了。

    張毅山看著小廝送進來的帖子,神情凝重久久無法言語,坐在對面的男子索性伸手將帖子取過來,看了一眼,目光一沉,可是轉眼之間,又像是松了一口氣的唇角上揚,輕如和風的聲音從屋中緩緩吐出“我不是早就告訴大人,切莫以為安王這幾年在慶豐毫無作為,就認為他一點本事都沒有,要不皇上不會將他放在這兒,何況他身邊如今還有個齊明聿,聽說齊明聿的智謀和用兵皆在鎮國公之上。”

    張毅山還是難以置信的揺揺頭,“他竟然直接打開王府的大門宴客!”

    安王初來之時,他遞過幾次帖子,皆石沉大海,後來他找上安王府的秦總管,秦總管明明白白告訴他,王爺自幼身子不好,不喜歡熱鬧,而且他討厭過於鋪張的王府,喜歡住在種滿果樹的莊子,而他從京城的同儕得到消息,安王確實喜歡住在莊子,王爺只有接聖旨方才打開王府大門,也因此安王府邸沒主子只有下人,套一句先皇所言——浪費!

    白豫和將帖子扔到一旁,從棋籠中取了一枚黑相,在棋盤上落下,“藏著掖著反倒顯得心虛,還不如直接開門迎客。”

    半晌,張毅山的情緒稍稍緩和下來,“你真的認為那夜闖進香竹林的人是他?”

    “府裡有人可以逃得過迷瑰陣嗎?”

    “府裡侍衛的身手在慶豐堪稱最頂尖,可是沒有人可以通過迷魂陣。”為了確認此事,他數個月就會測試一次。

    “不是府裡的侍衛,闖進來的必然是外面的人。”

    “你說過,除非能配出解藥,否則沒有人可以闖過你設下的迷魂陣。”

    “雖是如此,但是真正的髙手在察覺到危險時會知道撤退。”頓了一下,白豫和語帶敬仰的道:“聽說西戎第一勇士髙壯威猛,力大無窮,而鎮國公世子在他面前看起來就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夥子,可是,唯一令他折服認輸的只有鎮國公世子。”

    張毅山憂心忡忡的眉頭緊蹙,“那一夜不知他是否看見或聽見什麼?”

    “驚動鈴鐺了,他不會再硬闖進來。”

    張毅山不解的瞪了白豫和一眼,是他建議遞帖子上王府打探的。“若他什麼都沒看見也沒聽見,我何必驚動他?”

    “無論他基於何種理由夜探知府府邸,他已經留意到大人了,我們與其胡亂猜想他目的何在,不如正面交鋒。”

    “我還會不明白你的心情嗎?你不願意我們一直處在被動,任人挾制,可是我怕弄巧成拙,反而讓他有所察覺。”

    白豫和神情一肅,提醒道:“大人要記住,大人是個好官,這是慶豐百姓公認的事,大人沒什麼害怕鎮國公世子知道的事。”

    “我們……”

    白豫和舉起手打斷他,“我們不過是幫大皇子從奸商那兒要點過路費,就是一錠銀子也不敢昧下,鎮國公世子應該對付的人是大皇子。”

    略微一頓,張毅山點點頭,心情恢復平靜,“哪個當官的不跟那些商賈要點銀子花花?齊明聿就算知道此事,也不過花點銀子塞他的嘴巴就是。”

    “齊家在西北打了數十年的權,家底不見得會輸給大人。”上頭打仗的將軍哪一個不是富得流油。

    “有權又有錢,想要收買他就不容易了。”

    “大人與其想著收買齊明聿,還不如想著如何能夠成為他的夥伴。”

    “你想跟齊明聿合作?”

    “齊明聿此人手段狠戾,治軍嚴謹,可是西北軍打心底信服他,這是為何?因為他真心為下面的人謀劃,他值得他們信賴、效忠。不過,這條路能否行得通,還是要看齊明聿是否比大皇子更值得合作,畢竟傳言不能盡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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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王府賞花宴(2)

    提起大皇子,張毅山打從心底鄙視,“大皇子搜刮銀子究竟圖謀什麼?”

    “大人,這不是我們應該知道的事。

    皇子要見不得人的銀子能幹什麼,不就是為了豢養私兵嗎?別說是皇子,權貴之家哪有人不豢養私兵,畢竟手上有兵好辦事,然而這雖是公開的秘密,卻不能攤在皇上面前,皇上可不管你有多少私兵,只要你手上有私兵,就是個隱患。

    總而言之,豢養私兵稱不上大事,頂多是遭來皇上忌憚,從此慘遭打壓,但這就是大皇子最害怕的事,因為如此一來,他若還想登上大位,就只能靠謀逆一途,如同當初的瑞王。

    雖知曉得太多內幕不是好事,張毅山還是忍不住抱怨,“大皇子何必千里退退跑來這兒搜刮銀子?他遠在京城,也不怕有人從中昧下。”

    “大人並非大皇子党,只要辦好大皇子交代的差事就好。”

    “我知道,可是一想到他掐著我的脖子,我就有恨,這些皇家子弟……”

    “大人慎言。”

    張毅山委屈的看了他一眼,“我也只敢在你面前發牢騷。”

    白豫和當然知道,可是這張毅山是十生情中人,一忘情就不管不顧,他不能不先阻止。“無論大人對大皇子有多少不滿,輕易不得出賣大皇子,除非大人能確定大皇子是齊明聿的敵人。”齊明聿是皇上的人,而皇上至今沒有表態。

    張毅山忍不住歎了口氣,“齊明聿來慶豐的目的究竟為何?”

    “這事我也百思不解,若說皇上已經察覺到大皇子的異狀,齊明聿應該對付的是大皇子安排在此地的人,可是那些人的行徑並未收斂,而齊明聿也一直無所事事的待在莊子上。總之,我覺得齊明聿並非沖著大人而來。”

    得到京裡傳來的消息後,他就讓人留意齊明聿在城中動向,沒想到齊明聿始終不曾跟任何一位官員接觸,倒是對葡萄很感興趣。

    “若是如此,他為何叮上我?”

    “我不能隨大人去賞花宴,大人要多留點心眼,齊明聿若是對大人沒有惡意,必會透露一二,若是齊明聿願意挑明,能應下的大人就應下。”

    張毅山點頭應道:“我知道,你放心,我會見機行事。”

    雖知慶豐深受南吳影響,民風開放,可是看到賞花宴上不分男女同在一處,不過是分別待在左右兩邊的亭子,男女可以隔著不大的荷花池正大光明地眉來眼去,沈雲錦真是傻眼,以至於連古色古香的安王府都沒有心思欣賞。

    她不知道自個兒是不是想太多了,總覺得這不只是民風開放,而是別有所圖。

    她告訴自己只是來當陪客的,有熱鬧看熱閑,沒熱鬧就當是來王府一日游,其餘的就別管太多了。

    “是不是覺得不可思議?”安王妃李嫣然調皮的對沈雲錦擠眉弄眼。

    “……有一點。”沈雲錦怔愣的回以一笑,看起來有點傻氣。

    說是來作陪,可是她發現這位不喜歡交際應酬的安王妃根本不會怯場,舉手投足間優雅尊貴,誰會相信她出身不好,果然是在宮裡那個權力鬥爭激烈的場子混過的,出身不好也是有見識的,更別說她身邊的嬤嬤和丫鬟,也都是氣勢髙人一等,反倒是受邀而來的官失人和千金,一個比一個小家子氣,除了她娘和知府夫人方氏。

    方氏是個大美人,出乎沈雲錦的意料,看起來不到二十歲,可知府家那個小霸王不是十七、八歲了嗎?

    “方氏是繼室。”李嫣然顯然注意到沈雲錦的疑惑。

    “繼室?”

    “對,張大人原配夫人生下嫡子不到三年就病逝了,張大人可能擔心後母不會真心教養嫡子,遲遲不願續弦,直至四年前,方氏在承恩寺遇到張大人的母親,相談甚歡,老夫人很喜歡方氏,便作主讓兒子娶了方氏為繼室。”

    她還以為王妃兩耳不聞窗外事,沒想到八卦得如此詳細……沈雲錦由衷的生出敬意,果然是宮裡混出來的,坐在家中也知天下事。

    “這是王爺教我告訴沈姑娘的,應該是齊爺的意思。”

    沈雲錦的敬意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恐懼,那種落入圈套的感覺又來了,她是不是被他弄得神經衰弱,為何老覺得被他算計了?

    “沈姑娘知道齊爺的身分嗎?”

    “嗄?”

    “齊爺就是鎮國公世子齊明聿,威震西戎的屠夫將軍。”

    李嫣然眨著眼睛說道,看起來天真邪,可是卻嚇得沈雲錦差一點從椅子上摔下去。

    這個刺激會不會太大了?沈雲錦很想直接昏倒算了。

    “鎮國公世子是個武將,行事手段難免狠戾,可是為人正直,很值得信賴。”

    這是什麼意思?幹嘛話題一直繞著齊明聿打轉?齊明聿是什麼樣的人與她何干?她能不能請求王妃不要再討論齊明聿了李嫣然彷佛聽見她的心聲,轉移了注意力,“方氏看起來不太好。”

    沈雲錦很髙興甩開“齊明聿”,可是“方氏”也不是她樂於碰觸的話題,不過,方氏看起來真的很不好,像一隻受驚的小兔子,又躲在角落。這也難怪,另一邊涼亭來了一個不在意料中的人,當然她如坐針氈。

    沈雲錦對方氏很過意不去,無論齊明聿玩什麼把戲,對方氏和閔公子都不是好事,正好這時有幾個夫人湊過來想跟安王妃攀談,她便藉機起身來到方氏身邊。

    “張夫人很喜歡荷花嗎?”沈雲錦不能明明白白提醒方氏,你別老是盯著另一邊涼亭,很容易教人起疑心,只能含蓄的給予暗示。她有愧於人家,也只能用這種方式適度補償了。

    怔愣了下,方氏不自在的一笑,“沈姑娘,我瞧這一池子荷花生得極好。”

    “王府有專人侍弄,當然生得好,不過,我不喜歡荷花,過於清髙。”

    “過於清髙?”

    “出淤泥而不染,這不是過於清髙嗎“沈姑娘的見解真是與眾不同。”

    “我不是與眾不同,不過是覺得人生在世多有無奈,比起生死,清髙就顯得無足輕重,不是嗎?”她相信方氏身上必有故事,要不為何要嫁給一個有個跟自個兒差不多大兒子的男人?

    方氏聞言又是一怔,隨即垂下眼簾,彷佛在檢視交纏在膝上的雙手。

    此時,有個丫鬟快步卻沉穩的走進涼亭,來到李嫣然前面,恭敬行禮道:“王妃,王爺今日興致髙昂,有意為看重的幾位貴公子配個佳人,因此想請未有婚配的姑娘以‘夏日一景’為題賜畫,隨後再送交幾位貴公子過目,若有瞧上眼的,那位公子就會在畫上題字。”

    “這……”李嫣然顯然覺得這個主意不妥,面露難色的巡看各家夫人和千金。

    各家夫人們明顯帶著遲疑,而千金們幾乎是兩眼閃閃發亮,今日能受邀來王府的貴公子都不是普通人,更別說其中一位是鎮國公世子,若能得他青睞,將來就是國公夫人了。

    “王爺請各位夫人和姑娘放心,無論成或不成,這些畫作皆會物歸其主,交由姑娘們處置。”丫鬟連忙又道。

    沈雲錦唇角抽動了一下,這在玩什麼把戲?簡直太亂來了,真的配出一對,難道還真的教他們成親嗎?

    如此亂來的事,她相信會有人跳出來反對,可是夫人們三三兩兩竊竊私語,竟沒有出聲說不妥的。

    “還有,為了確保姑娘的隱私,姑娘會分散在池邊作畫,每人相隔十步,畫好了奴婢就將畫收走,而姑娘可以回到這兒繼續賞花品茶。”丫鬟繼續提出保證。

    沈雲錦很想翻白眼,這是重點嗎?

    “王爺還說了,若能配出才子佳人,乃是一段佳話,若是覺得不妥,倒也不為難。”換言之,即使配對成功,姑娘瞧不上眼,也不會強求姑娘下嫁。

    沈雲錦瞬間僵硬,這不是教眾人沒有後顧之憂嗎?

    果然,眾位夫人安心了,紛紛笑著點頭應了。其實,安王可以說是很客氣很有禮貌,安王稱得上是慶豐府的土皇帝,他要怎麼玩,其他人有膽子說不嗎?只怕在京裡,他來了興致如此鬧著玩,皇上也會附和,誰不知道皇上最寵的是這個胞弟。

    王爺的提議眾人都同意了,沈雲錦這個沒說話分量的小輩還能拒絕嗎?不過,她可不想落入某位貴公子的眼中,當然是隨便畫一畫,交差了事。

    坐在案前,放眼看去,她就想出一個好主意——暗含諷刺卻又富有趣味。

    她瀟灑的執筆一揮,畫上一隻青蛙坐在荷葉上對著盛放的荷花商歌一曲,她個人很喜歡這幅畫,有一種美女配野獸的意境,這可是她最喜歡的童話故事,不過,古代人應該不懂得欣賞這麼浪漫的故事,而那些貴公子更不會選上她的畫,畢竟這畫程度太低了,選她的畫題字,他們還丟不起這個臉。

    沈雲錦一放下筆,那位丫鬟果然馬上過來將畫收走,而她當然起身走回涼亭。

    回到涼亭,她才發現其他姑娘都還在池邊,遠遠看去,可以知道她們有多麼全心投入其中,這時她才想到一件事,今日的貴公子有一位很重要的人物——鎮國公世子,難怪這些姑娘盡足全力,無非盼著自個兒的畫可以落入齊明聿眼中。

    沈雲錦忍不住冷笑,她們還真是想太多了,齊明聿是什麼樣的人物,豈會如此容易將世子夫人的位置送出去?

    “我知道你想敷衍了事,但好歹做個樣子,別教自個兒與眾不同。”張如歆低聲訓道。今兒個她一直很低調,就怕有人不識相扯出女兒四年前的風波生事,沒想到眼看賞花宴快結朿了,這丫頭竟教自己成了眾所矚目的焦點。

    “我哪知道她們如此認真?”沈雲錦覺得好無辜。

    “鎮國公世子可不是一般人。”

    這會兒她終於看清楚他們在玩什麼把戲了,齊明聿以自個兒為誘餌設了一個局,而這個局要圈住的人應該是閔公子……不,也許該說方氏,最終的目標當然是張毅山。

    不管如何,齊明聿還真是夠狠,待會兒他想必會從其中挑選一幅畫,而且還要帶頭回應安王這一出貴公子配佳人的戲碼,要不如何教閔公子入局?不過……

    沈雲錦撇嘴道:“我就不相信,今日在此的姑娘會有人成為他的世子夫人。”

    “他願不願意娶是一回事,你掃了人家的興是一回事。”

    “事已至此,娘親就別再嘮叨了。”

    是啊,她們還看不出來齊明聿會使出什麼惡劣的手段拒絕婚事,只會看見她跟眾人唱反調,可是時間又不能倒轉,她既然已經引起側目了,這會兒還能如何?

    張如歆無聲一歎,是啊,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反正等幾位貴公子選出佳人之後,眾人就不會再盯著女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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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嫁我不好嗎?(1)

    女子那邊的涼亭從一開始就很熱絡,而男子這邊的涼亭一開始卻顯得冷颼颼的,完全不同於四周炎熱的夏日風情,主人安王懶洋洋的不愛搭理人,而貴客鎮國公世子不但一張臉沒有表情,更是連句話都不願意施捨,偶爾有人硬著頭皮湊過去攀談,不過兩、三句話就被冷得趕緊退避三舍,眾人不禁有個疑問——

    既然不想待客,安王今日為何要大開王府大門宴客?

    還好,這種冷清的氣氛很快就有了轉變,只因安王興致一來的喊著要為在場的幾位公子作媒,還特地拿鎮國公世子大做文章,最後齊明聿很有義氣的附和了,其他未有婚配的公子當然不敢說不。

    在眾人熱絡期待的氣氛下,張毅山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從安王商唱“貴公子配佳人”的戲碼開始,他就隱隱約約察覺到不對勁了,可是他只能幹著急,一句話也不能說,畢竟這事與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他能有意見嗎?

    他忍不住懊惱的瞪了閔少陽一眼,也不看看自個兒的身分,竟然來這兒!

    閔少陽的心情比張毅山還沉重,昨夜莫名其妙接到安王下的帖子,他就覺得不妙,可是他不能拒絕,本想不如在前來王府的途中製造事端,比如摔下馬,如此一來他不來赴約也就說得過去,沒想到安王府一早就特地派馬車過去接他。

    終於,安王派出去的丫鬟端著託盤走回來,上頭擺著姑娘們剛剛完成的畫作。

    丫鬟將畫擺在下人搬來的長案上,以便眾人欣賞。

    周皓平仔仔細細品味每一幅畫,直到最後一幅,他彷佛被雷劈到似的,久久無法動彈。

    這丫頭有必要如此不給面子嗎?

    “王爺,是不是應該讓幾位公子挑選了?”何升低聲提醒道。

    周皓平點了點頭,饒富興味的看著齊明聿,“本王讓阿聿先挑,你們可有意見?”

    “這是當然。”眾人紛紛附和,進也不敢跟這位世子爺搶人。

    齊明聿毫不遲疑的走到最後一幅畫前,執筆蘸墨,在畫上寫下——

    桂鳴訴情,荷花傳香,夏日一趣。

    除了周皓平,眾人都驚呆了,這位世子爺的眼光會不會太奇特了?

    “阿聿的眼光總是與眾不同。”周皓平似笑非笑地斜睨了他一眼。

    “我一向喜歡有趣的人。”

    這話教眾人都噎住了,他喜歡有趣的人,只是,為何他自己看起來如此無趣?

    “本王真是好奇,究竟哪家姑娘如此有趣,能得阿聿青睞?”周皓平真正期待的是沈雲錦變臉,那丫頭肯定惱極了,以為降低自個兒的程度,必然可以逃過此劫,如何知道某人算計人的時候,從來是沒臉沒皮,淪為青蛙也無所謂。

    齊明聿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待會兒不就知道了嗎?”

    “是啊,待會兒就知道了……對了,本王記得知府夫人的義兄閔公子至今還未娶妻。”

    周皓平轉頭往身後的眾人掃了一眼,很快就找到躲在人群後面的閔少陽,“閔公子也來挑一幅吧。”

    身子微微一僵,閔少陽繞過眾人走上前,深深的行禮致歉,“王爺,請恕在下不識好歹,駁了您的美意,在下家無恆產,如何局攀得起?”

    “本王賜你百兩黃金,明年你進京科考,得了一個探花郎,這就不是髙攀了。

    “在下還不知道是否能金榜題名,豈敢想著探花郎?”

    “本王知道你的才氣堪稱慶豐第一,相信明年得個探花郎絕非難事……對了,本王差一點忘了,知府大人好像也是探花郎。”周皓平將目光轉向恨不得隱藏起來的張毅山。

    張毅山僵硬的雙手作揖道:“是,下官有幸入了皇上的眼,欽點為探花郎。”

    “你想必很清楚你夫人義兄的才情,他是否也能入皇上的眼,欽點為探花郎?”

    “下官不敢任意揣測上意。”

    “別緊張,皇兄就是知道了也不會怪罪,若是有幸被你猜中了,皇兄還會誇你獨具慧眼,對你另眼相看。”

    “皇上仁慈寬厚,不會為了這點小事與下官計較,可是,下官若認定閔公子有探花郎之才,難免有私心之嫌,反之,倒顯得下官過於苛刻。”換言之,他裡外不是人,還是請王爺別為難他。

    聞言,周皓平倒也不再糾纏,只是伸手拍了拍閔少陽的肩膀,“你挑一幅吧,本王作主,誰敢說你髙攀不起。”

    “本世子也給你添個百兩黃金當聘禮齊明聿也出手了,其他人當然紛紛出聲響應,不過,終究只是一份小心意,總之,眾人共襄盛舉,堵得閔少陽再也說不出髙攀不起這種推辭之詞,只能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下從中挑了一幅,執筆蘸墨在上頭題了字。

    隨後,周皓平命令丫鬟將齊明聿和閔少陽挑出來的兩幅畫送到另一邊的涼亭,確定是哪一家的姑娘所畫。

    看著丫鬟端著託盤走下涼亭,其他在一旁蠢蠢欲動的貴公子全傻了,王爺怎麼將他們忘了呢?

    周皓平彷佛沒有察覺到那些殷切期盼的目光,還指示何升將剩下的畫作收起來,之後一起送還給姑娘們,便轉身回位子坐下,繼續享受美景好茶。

    丫鬟很快托著兩幅畫回來,託盤交給了何升,她低聲靠在周皓平的身邊說了幾句,便在主子的指示下退去。

    周皓平笑盈盈的看著安陽縣令,“只要陳大人點個頭,慶豐第一才子閔公子就是你的女婿了。”

    前面一句讓陳大人瞬間兩眼放光,可是後面一句又教他瞬間翻落穀底,為何不是鎮國公世子?

    “閔公子,定下親事之後,你帶著本王的舉薦信進京找文淵閣大學士宋吉,拜在他門下,明年你想髙中探花郎就不難了眾人紛紛倒抽一口氣,閔少陽今日出門遇到喜鵲嗎?不但得了一門好親事,還得安王舉薦拜師文淵閣大學士宋吉——這位可是最親近皇上的內閣大臣。

    閔少陽實在太驚訝了,一時反應不過來,還是安陽縣令陳大人推了他一下,催促他上前行禮致謝。

    周皓平不著痕跡的看了張毅山一眼,見他鐵青著臉,心情無比歡快,接著轉向齊明聿,戲謔的挑眉道:“回京之後,別忘了去拜見沈祭酒,請他成全。”

    眾人的表情變得非常複雜,若是他們,也很樂意娶國子監祭酒的女兒,這絕對有助於仕途,可是沈祭酒的女兒好像在京城成了笑柄,才會被沈祭酒以失儀之名送來這兒,教他們娶這樣的姑娘,他們又覺得很為難,世子爺如何願意娶她為妻?

    “這是當然,不過,就怕沈祭酒覺得我這個武將粗鄙不堪。”這是實話,齊明聿相信沈祭酒不樂意將女兒嫁給武將。

    “你也要本王送封信給沈祭酒嗎?”

    “有勞王爺了。”

    “理當如此,本王難得作媒,只盼能夠成就一段佳話。”

    “今日王爺成就了兩段佳話。”

    “是是是,本王今日可是做了了不起的大事,我們應該來痛飲一杯。”周皓平吩咐何升,“去把本王珍藏的那幾罈瓊花露拿來。”

    雖然眾人還是心存懷疑,鎮國公世子如何願意娶個名聲不好的姑娘,不過何升很快就指派幾名丫鬟送上瓊花露,這個問題也隨之在歡樂聲中被拋到腦後。

    何謂晴天霹靂,沈雲錦今日徹底明白了,當你以為一切皆在算計之中,老天爺卻給你一巴掌,告訴你,難道你忘了字典有“失算”這個名詞嗎?人萬不可自以為是,意外是生活中最常出現的訪客,更別說身邊有個喜歡唱反調的禍害,如何能期待事情按著自個兒的計畫發展?

    事已至此,沈雲錦只能不斷告訴自己,這是一個遊戲,不必放在心上,可是念頭一轉,這是在眾人面前公開的配對遊戲,如今慶豐府的官宦之家沒有人不知道齊明聿一回京就要向她父親提親,換言之,即使將來不了了之,也難保不會被人拿出來說三道四。

    不過,再過幾個月她就要回京了,過個一年,這件事應該會漸漸在人的記憶中淡化,問題是,齊明聿何時回京?若他挑在眾人記憶鮮明之前回京,難免有人關注他可有上沈家提親,閑著無聊再拿出來八卦一下,這件事不但忘不了,說不定還會迅速傳開來……

    她一想到這種可能性,忍不住頭皮發麻,若是發生在上一世的時代,她不怕名聲有瑕疵,不怕嫁不出去,只是在這樣的古代,名聲禁不起玩笑。

    她越想越覺得這事太沒保障了,還是要找齊明聿說清楚。

    主意一定,她不管不顧的就跑去敲隔壁莊子的後門,殺到齊明聿面前。

    “我剛回莊子,你就找上門了,沒想到你竟然如此想念我,真教我歡喜。”

    齊明聿笑得無比燦爛,害某人的氣勢瞬間跌落穀底,眼睛被閃得差點睜不開。

    這是什麼情況?沈雲錦彷佛聽見心中警鈴大響,面癱突然展露生動的表情,這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雖然非常想我,迫不及待地想見到我,也不管夜深了,可是教人瞧見了總是不好。”齊明聿的口氣帶著寵溺,一幅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的樣子。“下次在桃樹那兒點上一盞燈籠,我就會過去見你。”

    沈雲錦冷不防的抖了一下,這個男人真是太邪惡了,又在施展美男計!

    “你少跟我說風涼話,今日你們的目標是張夫人和閔公子,與我無關吧。”她還是抓緊重點說清楚。

    齊明聿微微偏著頭,彷佛在思考似的,半晌,他狀似很苦惱的道:“王爺教我回京就去向沈祭酒提親。”

    “什麼?”

    “王爺的命令我豈能不從,你說是嗎?”齊明聿又恢復往常的面無表情。

    沈雲錦激動的跳腳,“齊明聿,你瘋了嗎?”

    “齊明聿?”

    沈雲錦怔愣了下,“你不叫齊明聿嗎?”

    “是啊,可這是你第一次喊我齊明聿,格外好聽。”早知道“齊明聿”從她口中說出來如此動人,他就不會拖延至今才將底細透露給她知曉。

    “齊明聿,別鬧了好嗎?你要找張夫人和閔公子麻煩那是你的事,別扯上我。”

    這個男人吃錯藥了嗎?為何變得如此教人招架不住?_在耍什麼詭計?不但使出美男計,還會撒嬌……她不知道自個兒的解讀是否有問題,可她就是覺得這個男人在對她撒嬌,不可思議的是,她竟然不覺得討厭,只覺得應付不來。

    頓了一下,齊明聿很委屈的問:“不好奇我如何認出你的畫?”

    “你看過我的畫,當然認得出來。”

    “我不是看過你的畫,而是‘擁有’你的畫。”其實他無須看她的畫法,單從畫中透露出來的惡趣味就足以教他認出她幹麼刻意強調那兩個字?沈雲錦恨恨的咬牙切齒,“這種事不要掛在嘴邊。”

    “知道了。”齊明聿看著她的眼神彷佛她是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沈雲錦覺得自個兒快被逼瘋了……冷靜,她無論如何都要得到他的承諾,“言歸正傳,今日我只是幫了你一個忙,張夫人和閔公子已經入了你的局,接下來與我無關了,是嗎?”

    “我當著眾人面前許下承諾,回到京城必會向沈祭酒提親。”

    沈雲錦氣得想撲過去咬人了,“齊明聿,你瘋了嗎?”

    “我也覺得自個兒瘋了,竟然如此膽怯,不敢違逆王爺之令。”不過,他看起來一點膽怯的樣子也沒有,反倒有點挑釁的味道,若他接受王爺作媒,她要如何?

    他豈會不敢違逆王爺之今?他是故意跟她唱反調!

    沈雲錦突然想起一事,兩眼一亮,反過來問道:“你說,閔公子會娶安陽縣令的女兒碼?”

    “這我如何知道?”

    “我說他不會。”可話雖這樣說,沈雲錦對此事也沒有十分的把握。

    離開王府之時,王妃提起男子涼亭那邊發生的事,因此她知道安王拋出難以令人抗拒的誘餌,閔公子究竟會不會為了前程捨棄張夫人?雖然她不清楚張夫人和閔公子之間的故事,但閔公子是個有才情的人,若有一個大好的機會送到面前,如何能不伸手抓住?

    閔公子也不可能一直跟張夫人糾纏下去,娶妻生子是遲早的事,如今他能夠娶到安陽縣令的女兒,展開新生活,他也不算有什麼錯。

    “那又如何?”

    “他都敢違逆王爺的命今,你這位殺人如麻的將軍不至於比他膽小吧?”沈雲錦挑釁地對他揚起下巴。

    齊明聿眼中閃過一抹讚賞,不錯嘛,還知道如何激他。“不過,我認為閔少陽會藉機娶了安陽縣令的女兒,擺脫張夫人。”

    沈雲錦撇了撇嘴,果然是男人,總是以利益為導向的思考。“我相信閔公子不是如此薄情寡義之人。”

    齊明聿微微挑起眉,“你見過閔公子嗎?你如何知道閔公子是什麼樣的人?”

    “我見過張夫人,我瞧張夫人是個聰明機靈的,不至於連閔公子有情還是無情都看不出來吧。”她暫不考慮愛情可以使人變成睜眼瞎子的問題。

    “我們來打個睹。”

    沈雲錦覺得頭都暈了,為何他們會繞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不清呢?她忍不住急得跳腳,“他們將來如何與我無關,今日對我們而言都是一齣戲,相信你不會當真,是嗎?”輕聲一歎,齊明聿語帶寵溺的伸手輕點一下她的額頭,“你有時候還真有一股傻勁,那幅畫如今不是交還給你了嗎?”

    言下之意,她不認帳,他還能如何?

    因為他的小動作,沈雲錦不由得一十正,但是注意力很快就被他話中的訊息吸引住了。對哦,怎麼忘了呢?頓時,她整個人放鬆下來。

    “嫁我不好嗎?”

    沈雲錦驚駭的瞪大眼睛,他幹嘛丟出如此令人惶恐的問題?

    齊明聿的目光無比專注,彷佛有火光跳動,“我會對你很好、很好。”

    “別鬧了,我走了。”沈雲錦突然心跳加通,驚慌失措的轉身逃跑。

    雖然得到滿意的答案,可是夜裡躺在床上,她還是失眠了,一會兒翻身對外,想著他莫名其妙的告白,教她心亂如麻;一會兒翻身對內,想到那幅畫在她手上還是沒有保障,一如她不能不將《夏日的百花盛宴》賣給他,她帶這幅畫回文定侯府就是個不定時炸彈。

    想想,她決定早上醒來後索性來個毀屍滅跡,儘管她很喜歡這幅畫裡面隱含的惡趣味,但是這一次她不能手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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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1 02:19:2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嫁我不好嗎?(2)

    這夜與沈雲錦一樣失眠的人還有方氏,輾轉一夜醒來後,她直接沖到前院,趕在張毅山出門上衙之前攔住人。

    “我相信你會阻止義兄和安陽縣令女兒的親事。”

    方氏為了給父親治病,供青梅竹馬的戀人讀書,不得不下嫁張毅山,她也想過好好伺候足以當她爹的夫君,可是嫁進來不久就發現了,這門親事根本是一個騙局,夫君有龍陽之好,而婆母始終知情,正因如此,這門親事才會落在她這個窮秀才的女兒身上。

    事已至此,她只能認了,父親的病好了,閔哥哥可以繼續讀書,然而,活寡婦的日子太寂寞了,她與閔哥哥終於禁不住愛火,行了苟且之事,如今要回頭也難了張毅山見狀蹙眉,“若他不想承認這門親事,誰能逼著他上門提親?”

    “今日換成是你,膽敢拒絕王爺嗎?”方氏當然不會承認心愛之人貪圖富貴,攀髙結貴,而是畏于安王的權勢不得不認下這門親事。

    “安王並非仗勢欺人之輩。”

    方氏冷冷一笑,“他不管不顧的嚷著作媒,不就是仗勢欺人嗎?”

    這不過是安王為了摸清楚、掀他底細的局。張毅山不能實話實說,免得氣急敗壞的女人更火了。

    “安王已經說了,若覺得不相配,絕不為難,只要閔少陽心志堅定不受動搖,誰也不能逼他娶安陽縣令的女兒。”

    張毅山此言倒是事實。

    方氏還是覺得情郎是被逼的,“他不想娶,但也要安陽縣令與他心意相同。”

    張毅山不屑的輕哼一聲,“你以為安陽縣令願意他當女婿嗎?”

    “原本不願意,可是有安王介入,情勢就不同了。”安王大手筆拋出誘餌,不就是有心成全這門親事嗎?

    張毅山一時之間無法反駁。是啊,安王看似不為難,卻又給這門親事加柴添火,安陽縣令很難不心動,再說了,閔少陽確實是讀書的好苗子。

    “你若不能阻止這門親事,就別怪我對你無義。”方氏撂下話後,轉身走出書房。

    張毅山頭疼的按住太陽穴,過了一會兒,白豫和從屏風後頭走出來,來到他身後,為他輕揉太陽穴。

    張毅山疲憊道:“你說得沒錯,安王想必察覺到什麼,這個局看似對付方氏和閔少陽,其實真正的目標是我。”

    昨天回來後兩人討論了一夜,他本覺得此事並非如此嚴重,安王為人寬厚正直,閔少陽不給面子,安王不會放在心上。

    “我說了,此事最重要的是閔少陽的態度。”

    張毅山伸手拉過白豫和,讓他挨著自個兒坐下,“閔少陽並非無情無義之人。”

    “大人十年寒窗,便是為能有朝一日光耀門楣,閔少陽有探花之才,又豈能無所期待?不過,閔少陽絕不會主動求娶,因為若是安陽縣令拒絕,這不是太難堪了嗎?”

    張毅山恍然一悟的點點頭,“方氏明白其中道理,才會要我出面阻止安陽縣令。”

    “雖然安王給了甜頭,但無法保證閔少陽定能金榜題名,且他家徒四壁,要教縣令夫人將嬌養的女兒嫁給他,如何捨得?”

    說白了,即便安陽縣令有心在閔少陽身上賭一把,也要先過了夫人那一關,若是女兒再鬧騰,這門親事很難成得了。

    略一思忖,張毅山擔心的道:“若是安王施壓呢?”

    “安王向來正直。”

    “為了逼我,難保安王不會出面施壓。”

    “我相信安王不會為了這點小事落人話柄,最多支使安陽縣令身邊的人遊說。”頓了一下,白豫和的態度轉為謹慎,“可是,我以為大人最好別依著夫人的意思出面阻止安陽縣令認下這門親事,免得教人抓住把柄,上安王那兒告大人一狀。”

    “我若不發一語,方氏那個女人不會放過我,萬一她口不擇言……”張毅山揺了揺頭,不敢想像後果。

    方氏看似柔弱,實則強焊,他還真怕惹火她。

    “夫人只是虛張聲勢,夫人與大人是同一條船上的人,萬不敢輕舉妄動。”

    “你不瞭解這個女人,她不怕對自個兒狠。”

    “她是不怕對自個兒狠,但是對閔少陽卻無論如何也狠不下手。”

    “這倒是。”

    “若是大人還不放心,不如透過他人露個口風——閔公子雖是夫人的義兄,但是與大人一點關係也沒有,大人並不清楚他是否有探花之才。如此一來,安陽縣令對這門親事就會有所保留。”

    張毅山讚賞的拍掌道:“這個主意好,我這就讓劉通判去透個口風……不好,劉通判是我的人,他出面與我出面無異,還是透過安陽縣令身邊的人,可是,這豈不是要動用我們在安陽縣的人脈?”

    “大人收買人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場嗎?”

    想想也是,張毅山隨即喚來侍衛,去安陽縣王主簿家傳話。

    安王府宴客之後,周皓平關心的不是能否就此摸清楚張毅山的底細,而是興奮得像個孩子似的繞著齊明聿打轉。

    “你的局是真的要設計張夫人和閔公子嗎?可是,為何我覺得你的目標是沈姑娘?”

    “我為何要設計沈姑娘?”齊明聿絕對不承認自個兒對一個丫頭著了魔。

    沒錯,他更想設計的人是沈雲錦,他想藉此事讓她一直“惦記著他”,就像他一樣,成日惦記著她,滿腦子想著她——索性將她娶回去好了。

    周皓平根本不必他承認,因為事實擺在眼前。“你對沈姑娘還真是用心良苦,不過,想娶她可不容易,那丫頭難纏至極。”

    “六爺想太多了。”她難纏,他又豈是容易應付的人?

    周皓平抗議的哇哇大叫,“這不是你自個兒說的,還要我送封信給沈祭酒,教他認下這門親事嗎?”

    “六爺看不出來這是作戲嗎?”這真是笑話,他若決心將沈雲錦娶回鎮國公府,他自有法子教沈祭酒允了親事,何必他這位王爺在一旁湊熱鬧?

    “我看錯了嗎?你真的不會拿此事算計沈家丫頭?”周皓平難得如此咄咄逼人。

    雖說想誘敵人上鉤,就要狠心拿自己當餌,可是,若這小子沒那心思,應該會另作安排,而不是將沈雲錦拖下水。

    齊明聿不只是行事狠,還心思慎密,他不會不考慮沈夫人,若是沈夫人當真了,他只能推說這只是一個玩笑嗎?

    “不會。”沈雲錦只怕已經將那幅畫毀了。

    周皓平心存懷疑的挑起眉,“真的不會?”

    “六爺若是沈祭酒,難道會如此輕率地應下女兒的親事嗎?再說了,沈祭酒也不是安陽縣令,皇上想給他女兒賜婚,還得先問過他,難道還會怕得罪你這位王爺嗎?”

    這會兒周皓平終於閉嘴了。

    “六爺盯著我有什麼意思,還是將心思放在張毅山身上吧。”

    雖然覺得他比張毅山更令人感興趣,可是周皓平也清楚張毅山方為正事,已經破例在王府辦了賞花宴,若還不能釣到他,豈不是嘔人?

    “你說張毅山會找上門嗎?”

    “我想先問六爺,閔少陽會去提親嗎細細一想,周皓平揺了揺頭,“雖說得了張夫人資助,閔少陽方能讀書,可是閔家仍舊家徒四壁,閔少陽也常常為書鋪抄書,由此可見,閔少陽是個有骨氣的,若是安陽縣令不表示,他絕不會眼巴巴地上門提親,教人輕看他不自量力。”

    “若是六爺和張毅山未有進一步指示,安陽縣令也不會有所表示。”說白了,安陽縣令又不清楚安王是真心想作媒或是一時興起,就算閔少陽值得賭一把,也不願意自家最後成了慶豐府的笑話。

    周皓平忍不住蹙眉,“你要我去施壓?”

    “我還不清楚六爺嗎?六爺為人正直,自是不願意為了這種事落人話柄,而張毅山不願意得罪六爺,明面上絕對不會出面施壓安陽縣令讓他拒了這門親事,但至於會不會暗中搗鬼,這就很難說了。”

    這會兒周皓平真是糊塗了,“若能暗中搗鬼,張毅山絕不可能放過,如此說來,我們根本是白忙一場,可是,你為何一點都不擔心?”雖然他這個人向來沒有表情,擔心也不會寫在臉上,不過言語之間多多少少可以感覺出來。

    “張毅山若有本事暗中搗鬼,這說明他是值得合作的物件,若我們是同一陣營,我們在慶豐更好做事了。”

    周皓平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你想跟張毅山合作?”

    “我們無怨無仇,為了彼此的利益,難道不應該先尋求合作的可能性嗎?”

    他可沒有為自個兒樹立敵人的癖好。

    周皓平還真是啞口無言,是啊,多一個合作夥伴比多一個敵人好,可是,他如何也不會想到跟一個可能的敵人合作。

    “還有,我可不是六爺。”

    怔了一會兒,周皓平才反應過來的瞪著齊明聿,他不敢對安陽縣令施壓,但是這位屠夫將至可不在意名聲,而且一耍狠起來,不怕死的人在他面前也會雙腳打顫。

    “不過,若安陽縣令是個不知天髙地厚的,可能要刀子伺候,萬一不小心在他身上留下疤痕,六爺可要幫我兜著。”

    周皓平激動的差點從椅上摔下來,“什麼?你還要動刀子?”

    “我不是說萬一嗎?”凡事總要做最壞的打算,方能立於不敗之地。

    “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縣令,但也是領皇差的,你如何敢動刀?”

    “我不是教六爺幫忙兜著嗎?”

    這個小子……周皓平張著嘴巴半晌,只能甘轉下風的道:“你行!”

    “當然,我可不想在這兒耗著。”他還想跟著某人回京,若連這點小事都解決不了,如何找到瑞王的下落?

    周皓平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我這兒有何不好?總好過成日應付那些精於算計的人……哎呀!我差點忘了,你不就是這種人嗎?”

    “我只算計值得算計的。”

    周皓平饒富興味的挑起眉,“沈家丫頭是嗎?”

    齊明聿還是面無表情,可是眼神明顯轉為溫柔。

    “沈家丫頭還真是可憐,竟被你這個小子瞧上了。”

    齊明聿冷冷的斜睨了他一眼。

    周皓平嘿嘿一笑,還是將話題繞回來,“你保證張毅山會來?”

    “這要看張夫人了。”

    周皓平突然很想揍人,怎麼麻煩一個又一個?“這是為何?”

    “張夫人捨不得閔少陽,張毅山才有可能被架到火上烤,也才有可能破釜沉舟找大爺談判。”

    張毅山若是個聰明人,從王府宴客設局就應該猜到他的底細已被摸了一半,秘密早晚藏不住,還不如拿自個兒手上握有的東西當籌碼。

    “我看你不急,還以為此事必成。”

    “急有何用?此路不通,不過是再尋他法。”

    雖說早就清楚他的死德性了,周皓平還是忍不住咬牙切齒,“你說得可真輕鬆。”

    “用說的當然很輕鬆。”齊明聿回得很理直氣壯。

    周皓平舉手投降了,“你行,你只要給個期限,張毅山何時會有行動?”

    “這要看他何時招架不住。放心,不會太久,我這個人不太有耐性。”

    他派出去的人應該找上安陽縣令了,三日之內,安陽縣令不做出回應,他只好親自刀子伺候了。他也覺得很無奈,只要好好配合他,其實他不喜歡用粗暴的手段對付人。

    聞言,周皓平總算是安心了,這小子不是沒耐性,而是有一股堅持到底的蠻勁,難怪沈家那個丫頭再難纏,也不是他的對手。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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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知府大人的籌碼(1)

    如同齊明聿所言,張毅山沒教他們等太久,十日後,他就悄悄來到莊子求見,不過,他顯然還抱著燒幸之心,不願意老老實實道來。

    “下官今日不請自來,乃是為了拙荊的義兄。下官知道王爺有心抬舉拙荊的義兄,拙荊也甚是感動,可是,閔家實在不想委屈了安陽縣令的女兒,還望王爺見諒。”

    這幾日對張毅山來說筒直是噩夢,安陽縣令突然找上閔少陽,逼閔家上陳家提親,閔少陽只能找方氏,方氏當然是找他鬧。

    他實在想不明白,王主簿明明傳來消息,事情已經成了,為何安陽縣令又變了赴?

    這只有一種可能——安陽縣令接到安王這邊的指示,問題是,派到安陽縣令身邊打探的人卻說此事與安王無關,這可將他弄糊塗了,於是跟白豫和商量後,索性親自出面交涉。

    周皓平優雅的端起茶盅,掀起蓋子,輕輕閒蓋子撇去茶沬,喝了一口,方才懶洋洋的道:“陳大人嫌棄閔少陽嗎?”

    “不是……”

    周皓平似笑非笑的唇角一勾,“既然陳家不嫌竅,何來委屈之說?”

    張毅山一時舌頭打結了。

    “閔家不想結這門親事,應該是閔少陽來找本王,與你何干?”

    張毅山頓時坐立難安。人人都說安王仁慈寬厚,為何今日如此咄咄逼人?

    周皓平若是聽見張毅山的心聲,肯定要大喊冤枉,要不是齊明聿那雙千年寒潭的眸子在旁邊盯著,他絕不會如此強硬,換言之,他也是個受害者。

    “陳大人想必也是看好閔公子,張大人為何要阻擋閔公子得一門好親事?”周皓平目光中充滿了指責。

    “不是,下官不是阻止,只是覺得“張大人可有聽說過張夫人與閔公子之間的閒言閒語?”齊明聿喜歡直截了當,不給對方喘息的空間,囉哩巴嗦的太沒意思了。

    張毅山這才注意到倚在窗邊的身影,不由得全身一僵,怎麼忘了這位世子爺如今在這兒作客呢?

    “閔公子和張夫人又不是親兄妹,兩人感情再好,也應該有所顧忌,不管不顧的這只有兩種可能隋難自抑,要不,就是不怕惹火張大人。”齊明聿犀利的眼神令人難以招架,“張大人認為是哪一種?”

    “齊世子打哪兒聽來的閒言閒語?”

    張毅山感覺額頭已經在冒汗了。

    齊明聿嘴角一勾,聲音冷得令人直打哆嗦,“我都知道的事,張大人身為慶豐一府之首竟未有其聞,我看張大人這個知府也別當了,早早辭官回家養老。”

    張毅山臉色一變,若非他有官身,母親不會容忍他守著這份世俗無法接受的情感,任阿和住在府裡竹林中小屋,與他雙棲雙宿。

    “張大人別擔心,這小子只是喜歡在嘴巴上惹人氣悶,沒有惡意。”周皓平趕緊跳出來緩和氣氛。

    這還沒有惡意嗎?張毅山氣極了,可是又不能反擊。

    齊明聿瞥了周皓平一眼,示意他閉上嘴巴,別在一旁當好人礙人眼。

    周皓平很無奈的鼻子一摸,繼續在旁邊看熱鬧。

    見狀,張毅山終於明白一件事,原來主導這一切的人不是安王,而是鎮國公世子。他們都失算了,竟然忘了這個心狠手辣的屠夫將軍。

    “張大人是個聰明人,何不拿自個兒手上的籌碼跟我談判?”

    張毅山輕聲一歎,很無奈的道:“下官不認為手上的籌碼足以吸引世子。”

    生怕他不滿意籌碼,想先得到他的保證再談判嗎?齊明聿不屑的道:“這是我的問題,而你只要拿出誠意。”

    神色一凜,張毅山琢磨了一下,有些難以啟齒的開口,“大皇子不知從哪兒得知下官不愛女色,偏好男風,以此脅迫下官替他從商貫那兒要一點過路財。”

    齊明聿滿意的點點頭,終於證實他早先的懷疑。“上交過路費的商隊就可以安然路過九華山,是嗎?”

    張毅山驚愕的瞪大眼睛,周皓平顯然也很意外,不過不敢插嘴。

    “這事有多久了?”

    “這三、四年的事。”

    “大皇子搜刮銀子想做什麼?”

    “這個我不清楚。”

    齊明聿微微挑起眉,“不清楚?”

    “下官真的不清楚。我並非大皇子一党,只要做好大皇子交代的事情就好,何必多管閒事慘含其中?”張毅山當然不願意將自個兒的猜測說出來。

    “若是張大人只知傻傻的幫大皇子斂財,卻不清楚他玩什麼把戲,能夠安坐慶豐知府這位這麼多年嗎?”齊明聿向來信奉“要死就要死得明明白白”的道理,冤死是笨人才會幹的事,而當官的沒幾個笨人,只有一堆自以為聰明的人。

    “世子爺,下官以為大皇子身分貴重又敏感,若非決意與大皇子站在同一陣營,還不如當個糊塗人,這也是一種自保。”

    齊明聿略微品味,同意的點點頭,“這倒也是。”

    張毅山看得出來自個兒並未完全取信於他,又再次強調,“下官最不堪的事都向世子爺坦白了,絕不會有其他隱瞞。”

    “你手上的籌碼太少了。”

    “下官可以為世子爺效力。”張毅山倒也是個反應快的。

    齊明聿語帶嘲弄的斜睨他一眼,“你拿的是皇上的俸祿,應該效力的只有皇上“是,下官知錯了。”

    “我可以保你,但是能否保得下你,這要看皇上的意思。”

    雖然齊明聿並沒有給他保證,但張毅山就是覺得可以放鬆了,如同阿和所言,這個人就是給人一種值得信賴的感覺。

    “若有下官能效為的事,自當全力以赴。”

    “我從來不會客氣。”

    頓了一下,張毅山小心翼翼的問:“安陽縣令那兒如何處置?”

    “對閔少陽來說,這是一門好親事。

    張毅山真想對某人怒吼,這不是廢話嗎?若能成全閔少陽的前途,今日他何用來這兒交底呢?

    周皓平可以理解張毅山此刻的心情,不由得心生憐憫的道:“張大人別在意,這小子就是喜歡耍嘴皮子嘔人,久了你就會習慣。”

    習慣?他恨不得再也不要跟這位世子爺打交道!張毅山真是滿腹憋屈。

    “可惜了,我很想成全閔少陽。”齊明聿絕對是說真心話,不過其他人難以欣賞。張毅山決定沉默以對,這位世子爺真教人不知如何應對。

    “若是張大人有心成全他們,還不如讓張夫人詐死,送他們去北方重新開始……還是去西北好了,齊家可以護住他們,總之,不能再放在不管,免得他們惹出更多麻煩。”安王確實是個心善的,提出如此建議。

    沒錯,他們給他添的麻煩夠多了,送走最好,可是不放在自個兒的眼皮子底下,又怕他們扯他後腿,張毅山不自覺地看了齊明聿一眼。

    “西北確實是好地方,不過,張大人不如先以進京科考為由將閔少陽送走,過些日子再讓張夫人詐死。”這兩人留在這兒確實礙手礙腳。

    “下官聽從世子爺安排。”

    齊明聿將目光轉向窗外,明擺著該說的都說完了,張毅山顯然想問清楚安陽縣令那邊要如何處置,可是張開嘴巴又閉上了,這位世子爺總是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

    周皓平見狀,安慰道:“張大人放心,待會兒本王就派人去傳話,若是因為本王一時興起配錯姻緣,本王一輩子良心不安。”

    “多謝王爺,下官告辭了。”

    周皓平命何升送走張毅山,便在幾案上擺棋盤。“我們來下一局吧。”

    周皓平心煩的時候就想下棋,瑞王的事還沒有著落,又扯出大皇子……他一想就頭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為何這些姓周的老愛跟自家人過不去,安分地過太平日子不好嗎?

    齊明聿收回視線,在幾案的另一邊坐下,待周皓平落下一枚白棋,他也從棋盤拿起一枚黑棋落下。

    “你真的相信張毅山全招了,大皇子只靠他斂財?”

    “最隱密的事都能說了,其他的事倒也沒有必要隱瞞,不過,若他沒有懷疑大皇子要銀子的目的在於豢養私兵,我絕不相信。”

    “你認為大皇子斂財的目的是為了豢養私兵?”

    “除此以外,六爺認為還有其他可能嗎?”

    想了想,周皓平揺了揺頭,“若不是為了豢養私兵,他堂堂一個皇子難道會缺銀子花用?”

    齊明聿撫著下巴,若有所思的沉吟,“豢養私兵>優著,難道那些人是私兵嗎?”

    周皓平好奇的瞪大雙眼,“什麼人?”

    齊明聿簡略說起當初無意間聽到的閒談。

    周皓平恍然一悟,“難怪當初你會好奇張毅山是什麼樣的官,還猜到此事與大皇子斂財有關。”

    目光一沉,齊明聿冷冷的道:“此時六爺應該關心的是,那些搶劫商隊的盜匪究竟是不是大皇子的私兵?”

    周皓平臉色大變,“他不會如此大膽吧?”

    “不給過路費就會遭劫,若非這些盜匪與大皇子勾結,就只有一種可能——他們根本是大皇子的人,顯然,後者的可塞性更大。”自視髙人一等的大皇子還不至於淪落到跟盜匪勾結的地步。

    半晌,周皓平勉為其難地道:“大皇子倒是聰明,斂財的同時又能訓練私兵。”

    齊明聿不以為然的冷哼一聲,“我看他根本不長腦子。”

    雖然這兩年皇上因為舊傷拖累,身子有些不聽使喚,但是精神好得很,皇上再活上十年也不是問題,大皇子此時玩小動作,無疑是挑戰皇權,皇上豈能容忍?

    周皓平明白他的意思,可是看法不同,“以前皇兄何時因為染上風寒就不上朝?也難怪大皇子會起了私心豢養私兵。”

    “張毅山為大皇子斂財有三、四年了,大皇子豢養私兵只怕在這之前。”

    “對哦,我倒是忘了這一茬。”

    “我想不明白的是,為何千里退退跑來這兒豢養私兵?”若非有皇命,皇子不能出京,大皇子為何願意豢養一支遠在天邊的私兵?

    “這兒更能避開皇兄耳目啊,若非瑞王的關係,我們也不會發現大皇子的事。”

    略一思忖,齊明聿揺了搖頭,堅持道:“大皇子不會無緣無故選在這兒。”

    “我在慶豐,皇兄對這兒一直很放心,若非我們查探張毅山意外發現這事,只怕再過個幾年,大皇子的私兵已有足夠的能力對抗慶豐的駐軍,將來若是皇兄不立大皇子為太子,大皇子可以退到這兒,而張毅山因為有把柄落在他手上,必然為他所用,可以為他守住慶豐,他再領著私兵攻下棋鄰的祈州和江州,如此一來,南方大半江山在他掌控之下,他將成為大周的禍患,跟西戎、北夷一樣。”

    “理論上確實如此,但是六爺忘了,南邊還有一個南吳,若沒有南吳支持,他不可能在此立足。”

    頓了一下,周皓平徹蹙著眉,“你懷疑他與南吳勾結?”

    “不,我不認為他有本事得到南吳支持,不過,”齊明聿的眼神轉為銳利,“若是有人讓他以為能取得南吳的支持呢?”

    周皓平猛然瞪大眼睛,“瑞王?”

    沒錯,齊明聿已經想到這個死了又活過來的人。“瑞王不可能會無緣由的出現在慶豐,而他在這兒也不可能毫無作為,當然,先決條件是六爺沒看錯人。”

    這個小子有必要補上最後一句嗎?算了,他自動省略。“他在打什麼主意?”

    “不知道,絕對不是好事。”

    周皓平忍不住送他一個白眼,這不是廢話嗎?

    “六爺給那一位元遞個消息,暗中召我回京,此事我得當面跟那一位說清楚,方能保下張毅山。”他是奉了皇命來到這兒,沒有皇命可不能擅自回京。

    “你想要保下張毅山並不容易。”周皓平想起看過的那一段皇家秘辛,“你可能不知道,太宗時曾經發生幾位皇子養男寵淫亂宮廷之事,當時還未出宮建府的皇子全部慘遭鳩殺,從此龍陽之好成了皇家不能碰的逆鱗。”

    “雖然我不清楚太宗時發生的醜聞,但是那一位在西北曾經結識過這樣的人,還誇對方有才情,由此可見,那一位比起幾位祖宗更有容人的雅量,我想要保下張毅山應該不難,不過,六爺必須讓張毅山想法子查到六皇子豢養的私兵藏在何處,好將功折罪。”

    “我悄悄回京必然會引起大皇子緊張,為了確保私兵沒有露了行蹤,他很可能會有所行動,這正是你們找到私兵藏匿之處的好機會,你們行事務必謹慎,尤其不能讓他察覺到張毅山已經為我們所用。”

    張毅山是這兒的地頭蛇,往後皇上對這兒有任何決策,在他的佈置安排下更容易避人耳目。

    周皓平突然有感而發的歎了口氣,“說你狠,有時候你比任何人更有情有義。”

    “我看的是大局,不是我個人喜好。”

    “皇兄那幾個兒子若有你的本事,皇兄想必早早就定下太子人選。”

    “六爺慎言。”

    “好好好,我們下棋。”周皓平拿起一枚白棋在棋盤上落下。

    齊明聿隨意的拿起黑棋落下。其實他不喜歡跟這位王爺下棋,棋品太差了,偏偏又喜歡拉著人家下棋。

    “等一下,我改變心意了,我要改下這兒。”周皓平真的不知道何謂起手無回大丈夫,趕緊給剛剛落下的白子挪地方。

    齊明聿連抗議都懶了,也給自己剛剛落下的棋子挪地方,不過,立馬引來抗議。

    “你是將軍,手上的兵已經派出去了,豈能再召回來?”

    齊明聿惡狠狠的一瞪,“六爺究竟要不要下棋?”

    周皓平瞬間蔫了,閉上嘴巴乖乖下棋,可是沒一會兒又故態復萌,這盤棋就在他反反復複之下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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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知府大人的籌碼(2)

    “姑娘……姑娘!快來……”

    紫燕的嗓門真是驚人,嚇得沈雲錦剛剛跑出來的瞌睡蟲瞬間躲起來。

    沈雲錦打了一個哈欠,扔下手上的書,下了臥榻,懶洋洋的走出去。

    “姑娘,看看是誰來了。”紫燕滿面笑容的跑到房門口等她。

    “是誰?”

    沈雲錦順著紫燕的視線看過去,正好對上相隔十步之遙的男子,他笑得溫文爾雅,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見她傻乎乎的樣子,男子笑盈盈的走到她面前,寵愛的伸手摸摸她的頭,“不認得大哥哥了嗎?”

    她還真是不記得了,雖然接收了原主的記憶,可是支離破碎,很多事都是紫燕一點一滴提供給她訊息,然後再跟腦子裡面的畫面連結,確定某些事、某些人。

    不過,她還是不自覺的脫口喊道:“大哥哥。”

    “對不起,當初若是我在,你就不會被送來這兒了。”

    他怎麼也沒想到剛剛跟鄭老先生離京遠遊,妹妹就出事了,待他得知此事,已經過了一年,原本他心急的想回京弄清楚來龍去脈,可是鄭老先生教他相信父親的安排,以免弄巧成拙,他才忍下來。

    不知為何,沈雲錦竟控制不住自己的流下眼淚,她可以感覺心靈深處得到某一種安慰,顯然原主在事情發生之後,生病又挨駡,覺得很委屈。

    “別哭,大哥哥再也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沈雲鵬連忙拿出帕子為她拭淚。

    “大哥哥去了哪裡?”沈雲錦沒想過她會對一個男人撒嬌,可是這種感覺很自然,想必原主與這位兄長的感情很深。

    “我跟鄭老先生先去了北方的幽州,然後一路到了西北的蘭州,接著往南走,經由益州,最後來到慶豐,順道接娘親和你回京。”

    沈雲錦想起來了,紫燕提過大哥中舉之後便跟著夫子出門遊歷,換言之,這四年多來他一直在外面,並未回來。

    “大哥哥如何知道我們在慶豐?”

    “爹派人送信給我,教我來接娘親和你回京。”

    沈雲錦太意外了,雖然娘親提過父親會派人接她們回去過年,可是她以為會拖到最後一刻,因為她覺得父親應該不喜歡她們母女。

    見她微微失神,沈雲鵬拉著她在臺階坐下,“你是不是還怪爹將你們送來這兒“沒有。”然而沈雲錦的口氣卻透著一絲不滿。

    沈雲鵬可以理解她的心情,爹最疼她了,卻寧可相信別人的閒言閒語而不相信她,甚至不顧惜她還臥病在床,匆匆忙忙教娘親帶她來這兒,不難想像她會有多傷心難過。儘管知道爹做任何事都有道理,但是他也看不明白,又要如何為爹辯解“你是否還記得當初發生的事?”

    沈雲錦揺了揺頭,“不太記得了,那日身子不舒服,整個人迷迷糊糊的,東西南北都分不清楚,不過我很確定一件事,我絕對沒有興趣跟人家湊熱鬧跑去看美男子,更不可能因為心生愛慕就撲倒在一個男子面前。”

    “我相信你。”

    “大哥哥相信我也沒用,其他人並不相信。”她倒是不在意,可是人家若老揪著這事不放,難免令人心煩。

    “這倒也未必。”

    沈雲錦不解的挑起眉。

    略一遲疑,沈雲鵬仔仔細細地道來:“其實事發之後,阿沐仔細打聽過當日經過,那日你一直跟著大妹妹,大妹妹說你精神萎靡不振,X利十麼事都提不起勁,眾人吵著要去看鎮國公世子的時候,你一點反應也沒有,因此意外發生時,她也嚇了一跳。

    “回府之後你病倒了,祖母只能暫時擱下此事,可是隔日就聽到下人閒言閒語,說你為了吸引鎮國公世子的注意,才會鬧出這樣的笑話。”

    他原本不想跟妹妹說太多,可是過去為了保護她,他們什麼都不告訴她,反而讓她看不見身邊的魑魅魍魎。

    沈雲錦若有所思的皺著眉,“這很顯然有人故意抹黑我。”

    “沒錯,在誰都聽得出來有人故意抹黑你,可是查不到是誰在暗中搞鬼。”頓了一下,沈雲鵬補充道:“不過,阿沐認為是大房所為,卻是沒有證據。”

    “四姊姊嗎?”

    “只能說是大房所為,無法確定四妹妹是否參與其中。”

    “沒有參與也不見得不知情。”沈雲錦唇角冷冷一勾,“我不過是個小丫頭,能得罪什麼人、礙著什麼人,最多也只有姊妹之間的不愉快。大房想使我難堪,自然離不開二姊姊或四姊姊,而二姊姊是庶出的,大伯母根本不會放在心上,也只有四姊姊這個寶貝疙瘩會讓大伯母斤斤計較。所以,無論四姊姊是否參與,這其中或多或少都有她的影子。”

    聞言,沈雲鵬很驚訝又很心疼,“娘親說你變聰明了,膽子也變大了。”

    “我長大了,當然變聰明了,膽子也變大了。”她覺得用年紀來解釋自己的改變最省事。

    “是啊,我們錦兒長大了。”沈雲鵬忍不住又摸了摸她的頭,“可是在六哥哥心目中,錦兒還是那個教人放心不下的小寶貝。”

    “以後我會照顧自個兒,大哥哥不必擔心。”回了侯府,他們兄妹分別住在前院後宅,他不可能一直看顧著她。

    沈雲鵬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時時刻刻守著妹妹,不過他已經安排好了。“阿沐在你的院子放了一個粗使婆子,姓楊,以後有事找她,她會聯絡我。”

    “兩位哥哥費心了。”

    “我和阿沐一直很愧疚,你受了委屈,我們卻什麼也不能做。”

    “兩位哥哥不必自責,不經事,不會長大。”

    她相信原主不會責怪任何人,那日身子不適原就不該出門,身邊的丫鬟也都勸了,可是最後卻向面子低頭,追究起來,錯在自己。

    “看你這個樣子,大哥哥就放心了。”

    “我們真的要回去了嗎?”沈雲錦抬頭左右看了一眼,這兒的一景一物費了她好多心思,終於有了家的感覺,她卻要離開了。

    “我知道你捨不得,可是這兒再好,也比不上一家人能夠在一起。”

    沈雲錦笑著點點頭,不過卻忍不住向她大哥哥炫耀這兒的一景一物,兄妹兩人就這麼聊著聊著,直到天黑,張如歆派人喚他們過去一起用膳。

    雖然瞧見齊明聿出現在她房裡已經不是稀奇事了,但是看他那副理直氣壯的樣子,沈雲錦不由得一把火往上冒,然後下一刻她就失控的沖過去抓起他的手咬下去,這樣真的很解恨……不是恨,而是惱,惱他怪裡怪氣的攪亂她,也不知道安了什麼壞心眼。

    “你知道嗎?除了我的女人,沒有一個女子可以在我身上留下記號。”齊明聿不但不生氣,還歡喜的唇角上揚。

    聞言,沈雲錦驚嚇的放開他,往後一跳。

    “來不及了。”齊明聿輕揉的撫著手上的牙印,咬得真夠狠的,不過,他喜歡沈雲錦見了身子一僵,她是不是惹上大麻煩了?

    “這是你自找的,可不能怪我。”她必須將責任撇得一乾二淨。

    “若不是將我視為你的,何必在我身上留記號?”

    “才不是!我是懲罰你。”

    可為何心跳如此之快?難道潛意識裡真的將他視為她的?呸!不是!她只是太氣他了,氣到腦門生疼,然後就……可若面對的是其他男人,她也會如此嗎?

    “這樣的懲罰還真是特別。”齊明聿低頭在她的咬痕上落下一吻。

    沈雲錦瞬間紅了臉,又羞又惱。“這兒是姑娘家的閨房,你不請自來,不覺得很失禮嗎?”

    “我們之間用得著分得如此清楚嗎?”

    沈雲錦真不知如何反應,終於認清楚自個兒絕非他的對手,因為他的臉皮之厚是她拍馬也追不上的。

    齊明聿顯然知道適可而止,話題一轉,問道:“你是不是要回京了?”

    對哦,她怎麼忘了這事?沈雲錦無比甜美又充滿挑釁的對他一笑,“是啊,我就要回京了,可以離你遠遠的,最好從此不見。”

    不過,她根本不想回京,當然,絕對不是因為捨不得齊明聿,而是大哥哥的一席話讓她更加確定當初的事並不單純,原主很可能不是病死,而是遭人害死……若不是她取而代之,這個身軀如今已成了一杯黃土了。

    總之,危險就在生活的屋簷下,即使隱隱約約知道敵人是誰,但是防著人的感覺真的很累人。

    齊明聿笑了,看著她的眼神盡是寵溺,“無論到哪兒,你都甩不掉我,難道忘了我們的紅酒莊,還有京城的容錦閣嗎?”

    沈雲錦聞言臉色一僵,竟然忘了他們是合作人,她根本甩不掉他。

    “承認吧,無論我們之間相距有多遙遠,你會一直惦記著我,”齊明聿刻意停頓一下,“慶豐的權貴官宦可都知道我要娶你。”

    臉色一變,沈雲錦咬著牙道:“那只是一個遊戲,你別想拿這事嚇唬我。”

    齊明聿搖著頭,糾正她,“怎能說我拿此事嚇唬你,這不是事實嗎?”

    “那幅畫已經燒掉了。”

    齊明聿故作傷心的抱著胸口,“你還真是狠心。”

    “我不喜歡麻煩,免得某人老是拿此事說三道四。”沈雲錦惡狠狠地一瞪。

    “可惜了,我覺得你那幅畫怪有意思的,隱藏著一種深意。”

    沈雲錦嚇了一跳,他瞧出來了嗎?

    “荷花是佳人,青蛙是貴公子,配在一起,成不了佳話,反而成了笑話。”

    “那原是一幅很筒單的畫,你要如此解讀,我還能怎麼說?”雖然她有此含意,但是她個人更偏愛另一層屬於童話故事的含意。

    齊明聿微微挑起眉,“真是我想太多了嗎?”

    “總之,我已經將畫燒毀了,你就不必再惦記著此事。”一直揪著此事不放,他到底想怎樣?

    “相信嗎?即使再也見不到那幅畫,你還是會一直惦記著。”他相信那幅畫已經烙印在她的心頭,想毀也毀不了。

    沈雲錦真想撕爛他的嘴巴,沒錯,雖然畫已經燒了,但就如同曾經烙印在身上的記號,表面消失不見,不經意一瞥又無預警的跳進腦海。

    只是這事她當然不能承認,正想著如何反擊回去,齊明聿突然又轉移話題——

    “回京當心一點。”

    “嗄?”沈雲錦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京中的貴女一個比一個還會耍心眼,你可別傻傻的被人當槍使。”

    她應該嗤之以鼻,覺得他真是小瞧她了,可是,為何她覺得自個兒的心好像被想著了?這個男人明明很可惡,沒想到他也會擔心她,還特地為了這種小事來囑咐她。

    “還有,丫鬟最好從這兒帶回去,人家安排的總是不好用。”

    這一點沈雲錦深表同意,而且早就想到了,只是時間上又急又趕,很難在人牙子那兒挑到滿意的丫鬟,再說了,這兒買的丫鬟沒見過世面,進了大門大戶的侯府肯定嚇得畏首畏尾的,就怕當不來幫手,反而被人家利用。

    “我有兩個丫鬟還不錯,給你用。”

    怔愣了下,沈雲錦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剛剛他帶給她的感動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必了,誰要你的丫鬟?”

    “我們之間無須如此見外,以後她們就是你的丫鬟。”

    沈雲錦氣得跳腳,“我才不是跟你見外……”

    “若是你不想讓莊子上的人知道我在這兒,最好小聲一點。”

    她隨即捂住了嘴。這幾日要收拾箱籠,她便讓紫燕回自個兒房間睡覺,別待在側間守夜,可是這兒的隔音效果不佳,一聲尖叫就可以將這個院子的丫鬟婆子引來了。

    “我倒是無所謂,大不了將我們兩個的名分定下來。”他可是樂意之至。

    “你別亂來,總之,我不要你的丫鬟。”

    “乖,別任性了,這事我們就此定下。”

    齊明聿的口氣很無奈,又帶著寵溺,若是花前月下,沈雲錦肯定會情不自禁的陷入其中,可惜此時她只覺得瀕臨抓狂,這個男人根本無法溝通!

    這會兒說什麼都沒用,沈雲錦索性先趕人,“時間不早了,你該走了。”

    齊明聿也沒試圖賴在這兒不走,起身下了臥榻,然而走到窗邊之時,突然轉頭道:“對了,忘了告訴你一件事,我也要回京城了。”

    沈雲錦頓時呆若木雞。

    齊明聿愉悅的輕聲笑了,下一刻,他已經躍窗而去。

    若非緊咬著下唇,沈雲錦一定會尖叫。雖是合作人,兩人免不了有所接觸,可是相隔千里與近在咫尺是截然不同的!

    她有一種噩夢降臨的感覺,這個男人定會搞得她天下大亂!

    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淹,臉皮沒他厚,但反應能力不見得輸給他,她不至於應付不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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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8-21 02:20:36
第十章 回京一家團圓(1)

    沈雲錦站在院子的樹下,看著丫鬟婆子們——將箱籠搬出去,再看看生活了四年的地方,覺得很捨不得,今日一別,她應該再也沒有機會回到這兒了,而未來等著她的日子肯定不會有這兒的安寧樣和、自由自在。

    頓時,一股濃濃的感傷攫住她,以至於紫燕帶著兩個陌生的丫鬟走過來,她也毫無察覺,直到紫燕拉了拉她的衣袖,喊了她一聲,她才回過神來。

    “姑娘。”

    “娘親回來了嗎?”沈雲錦的目光還是無法從平日生活的地方收回來。離開前,娘親不得不去沈家老宅跑一趟,按理,大哥哥來到這兒之時,娘親就應該通知老宅,可是為了隱瞞她們要回去的事,大哥哥讓娘親拖延至今日再說。

    “還沒,是隔壁莊子送了兩個丫鬟過來,說是姑娘請王妃幫忙買的丫鬟。”紫燕的聲音有些悶悶的,姑娘為何沒事先知會她一聲?

    “什麼?”沈雲錦驚嚇的轉頭瞪著紫燕。

    紫燕側過身子,後面的兩個丫鬟一上前行禮。

    “姑娘,奴婢黃桔,我很能幹,而且懂得拳腳功夫。”

    沈雲錦一聽到“拳腳功夫”,沖到腦門的火氣頓時煙消雲散。

    “姑娘,奴婢是橙花,雖然只有十二歲,但是手腳靈活,記性又好,跑腿和逃跑的本事都是最頂尖的,安排在二等丫鬟很適含。”

    這會兒沈雲錦完全拒絕不了。齊明聿真的很體貼,一個丫鬟能夠近身保護她、另一個可以幫她跑腿兼打探消息,這是她很需要的幫手,更重要的是,她們保證不是文定侯府任何一方勢力的眼線,她用起來也安心多了。

    “姑娘,這是奴婢和橙花的身契。”

    黃桔將手上的匣子遞給沈雲錦。

    雖然這種毫無招架之的感覺真討厭,不過沈雲錦是很實際的收下來。

    黃桔和橙花恭敬的行禮道:“請姑娘賜名。”

    “不用了,你們的名字很好聽。”她覺得她們的名字應該改過了,若她為了跟齊明聿唱反調改了她們的名字,反倒顯得她有多在意他似的。

    “奴婢以後會用心伺候姑娘。”兩人再次恭敬的行禮。

    “以後你們在我面前別用‘奴婢’這兩個字,我不喜歡。”

    兩人還來不及應“是”,紫燕就委屈的搶著道——“姑娘何時請安王妃買丫鬟?為何事前沒告訴奴婢一聲?”

    沈雲錦的表情僵住了,這丫頭是故意打她的臉嗎?儘管早就習慣她一鬧彆扭或是要阻止她幹什麼事時就喜歡自稱奴婢,可是,也不應該挑在這個時候啊。

    “這是因為時間很匆忙,又不確定王妃能否買到合適的丫鬟,我就想等王妃送丫鬟過來再說。”她覺得自己真的不是一塊當主子的料,在她身上根本找不到主子應該有的威嚴。

    紫燕顯然無法接受她的說詞,難過得眼眶都紅了,“姑娘是不是覺得奴婢很笨,沒本事照顧好姑娘?”

    歎了一口氣,沈雲錦舉起右手,在紫燕的額頭上彈了一下,“傻瓜,若是我身邊的事全丟給你,豈不是累死你?還有,我身邊應該有兩個一等丫鬟,四個二等丫鬟,我不在這兒添人,回去之後也要添人,而且還不知道是從哪兒塞過來的人,你覺得我在這兒添人好,還是回去再添人?”

    怔了半晌,紫燕終於反應過來了,“對哦,我怎麼忘了?”

    “府裡應該不知道我提早回去的事,如今我院子想必還未添人,我當然要先下手為強從這兒帶回去,不是嗎?”

    紫燕用力的點點頭,“當然要從這兒帶回去。”

    “所以,你跟黃桔和橙花好好相處,我們在侯府的日子才會過得舒心。”

    “我知道了,我會跟她們好好相處。”

    耪燕熱情的主動過去牽黃桔和橙花的手,還囑咐她們大家將來要當好姊妹,黃梧和橙花很給面子點頭應是。

    這時沈雲鵬走進院子,看到箱籠都搬出去了,沈雲錦卻還跟丫鬟們悠閒的站在樹下,快步來到妹妹前面,“娘親應該快回來了,你怎麼還在這兒?捨不得走嗎?”

    沈雲錦坦白道出內心的不舍,“這兒的生活單純快樂。”

    “別怕,大哥哥不會讓人欺負你。”

    “不是,我就是討厭麻煩。”

    “凡事有大哥哥,沒有人敢找你麻煩她也不是怕人家找麻煩,而是喜歡平靜的日子,這幾年在慶豐府的日子太安逸了,將她養成一個毫無戰鬥的人……不,其實她這個人本身就缺乏戰鬥力。

    但沈雲錦當然不會解釋那麼多,只是點點頭。

    沈雲鵬遞了一本冊子給她,“這是我讓阿沐為你準備的東西,是關於府裡如今的情況,這一路上你仔細研究,回去後不至於太陌生,總是處在被動。”

    “大哥哥費心了。”

    “不過,阿沐畢竟無法在後宅自由行走,很難掌握實際情況,這還是要靠你自個兒回去之後慢慢觀察。”

    “我明白。”

    “還有,爹的意思是,我們還是悄悄回去,別大張旗鼓。”沈雲鵬顯然對此事不太滿意,口氣有些不悅。

    “我倒覺得這樣很好,我來這兒的事又不是多光彩,回去當然低調一點。”

    “我是怕有人藉此生出閒言閒語,落實你失儀之名。”

    “失儀之名是父親給的,如何能怪別人閒言閒語?”

    頓了一下,沈雲鵬擔心的道:“你還是不肯原諒爹。”

    “沒有,只是覺得嘴巴長在人家臉上,我們又管不了,何必在意他們說什麼?”她也不是多清髙,可以對他人的言語無動於衷,只是分得清清楚楚,若是出於惡意,當然沒必要擺在心上跟自己過不去。

    沈雲鵬聞言一笑,“這說法倒是新鮮。”

    “難道不是嗎?”沈雲錦調皮的做了一個鬼臉,“人的嘴巴最可怕了,死的可以說成活的,假的可以說成真的,虛的可以變成實的,好意可以變成惡意,我又不是傻子,何必隨著人家的言詞時而歡喜時而憂愁?”

    “我們錦兒是個聰慧的姑娘。”

    “這是當然,六哥哥別再為我操心了,我可以應付。”

    “好,時候不早了,我們還是先上馬車等娘親。”

    沈雲錦點了點頭,再一次深深的看了四周一眼,隨著沈雲鵬走了出去。

    回京這一路上,無論是坐馬車或是搭船,沈雲錦除了熟記沈雲沐準備的資料,就是聽黃桔和橙花閒扯京中的人事物——這顯然是齊明聿交代的,要不,她們何必事無大小的將京城的一切塞進她的腦子?

    老實說,她很感動,經由她們的言談,不難猜到她們是齊明聿臨時從京中調來她身邊,而身邊有了她們兩個,大大降低她的不安。

    其實,她此時心情並非像外表如此平靜,即便敵人的位置相當明確,但卻是如同家人一樣的存在,而且她根本不清楚自個兒如何成了人家的眼中釘。總結來說,對於一個不太歡迎自己的地方,她當然會忐忑不安。

    總而言之,當她在夜幕低垂的時候進了文定侯府,還有一點反應不過來。

    “姑娘,我們回來了。”紫燕真的很興奮,自從姑娘說過有機會讓她回家一趟,她就盼著能趕快回到京城。

    “真的回來了嗎?”她突然生出一股怯意。雖說是悄悄回來,不必一進門就被群稱為家人的陌生人團團圍著噓寒問暖,但是二房的親人——父親和小哥哥卻不能不見。

    她一直認為這個父親是個渣夫、渣爹,可是當大哥哥問起四年前的事,她隱隱約約覺得其中可能有所誤會,父親將女兒送走很可能是基於一種保護,只不過他用了一種不太聰明的做法,使得被陷害的女兒有了無法抹去的污點,就算她很想幫原主恢復名聲,可是,若非作惡的人自個兒招了,事情過了這麼多年之後,就是想查清楚也無從查起。

    下了馬車,換了轎子,她在搖搖晃晃中進了父母親的院子——文荷院。

    看到應該是陌生人的父親,她卻感覺到內心深處湧出一股孺慕之情,頓時她就明白了,原主與父親的感情很深厚。

    “我的喜兒長在了,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沈紀庭激動的將女兒摟進懷裡,即使是個大姑娘了,在他眼中,依然是那個喜歡窩在他懷裡聽故事的小丫頭。

    眼淚不聽使喚的滾下來,沈雲錦從“喜兒”這個小名就知道原主深得父親喜愛,可是,這位父親永遠不會知道,他真正的女兒已經死了。

    “對不起,爹讓喜兒受委屈了。”

    沈雲錦無法言語的揺著頭。

    “以後,爹再也不會讓喜兒受到委屈。”

    “爹,您別一直霸佔著錦兒,還有我,以後誰敢欺負你,小哥哥揍扁他,教他突著喊爹找娘……”

    沈雲沐剛剛搶到沈雲錦,正想摟進懷裡,就被某人賞了一顆栗爆,痛得他只能抱頭哀號。

    “錦兒已經是大姑娘了,不是你能隨意抱在懷裡的小娃兒。”沈雲鵬看得很不爽,他都不敢抱了,這小子竟然妄想趁舌L滿足私欲。

    “錦兒在我眼中永遠是長不大的小珪兒。”沈雲沐惱怒的對沈雲鵬跳腳,差一步,他就可以抱到粉嫩嫩的妹妹了。

    “我看沒長大的小娃兒是你。”

    “哥未免管太多了,錦兒又沒意見。

    “錦兒善良,不忍心教你難堪。”

    “哥是嫉妒我吧。”哥哥規矩多,不像他沒臉沒皮。

    “我何必嫉妒你?我們站在錦兒身邊,人家只會以為我是錦兒的哥哥。”沈雲鵬和沈雲錦皆像母親,而沈雲沐像父親,偏偏沒有父親文人的氣質,這與他好武不擅文有關。

    這兩人肯定有戀妹情結。沈雲錦看著他們你來我往,幸福的笑了,回來真好,因為有愛她的家人。

    這一頭吵吵鬧鬧,沈紀庭已經悄悄走到嬌妻面前,恨不得將她摟進懷裡狠狠的疼愛,可是大庭廣眾之下又不敢放肆,只能心疼的看著她,溫柔的道一聲,“辛苦了。”

    張如歆柔情萬千的揺揺頭,“我們在那兒很好,就是惦記著你們,你身邊沒個知冷知熱的人照顧,鵬兒在外面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沐兒練武又老是弄得滿身是傷,最教我掛心放不下。”

    “你老是掛念我們,難怪痩了。”沈紀庭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妻子的臉龐。

    “沒痩,錦兒突然迷上各式各樣的吃食,經常躲在廚房搗鼓,我們都養胖了。”

    “錦兒迷上各式各樣的吃食?”除了父女獨處時,沈紀庭也是跟著眾人喊錦兒“是啊,錦兒可厲害了,連李嬤嬤都誇她有天分。過幾日歇息夠了,我讓錦兒親手給夫君準備一桌,全是夫君沒嘗過的吃食。”

    “好,你將錦兒照顧得很好。”沈紀庭回頭看著眉開眼笑的女兒,完全不見當初奄奄一息的樣子……當時,他真的以為自己會失去女兒,還好遇到貴人相助。

    “夫君錯了,是錦兒將我照顧得很好。”張如歆看著女兒的眼神充滿驕傲,“錦兒變了,變得開朗而勇敢,當我想念你們,食不下嚥,她就逗我笑,想方設法地讓我吃下半碗飯。她還教我種花、做香露,讓自個兒心情變好。”

    沈紀庭冷不防像個登徒子似的湊近嬌妻百邊,“難怪我覺得你身上有一股花香,這是你自個兒做的香露嗎?”

    張如歆嬌羞的睞了他一眼,“你鼻子可真靈。”

    “我要牢記你身上的味道,鼻子怎能不靈?”沈紀庭在嬌妻面前可是很善於甜言蜜語的,完全脫離平日目不斜視的端方君子形象。

    張如歆的臉更紅了,低聲罵了一句“討厭”,就看見三個孩子目不轉睛的盯著他們夫妻,瞬間呆若木雞。

    沈紀庭倒是不慌不忙,還擺出父親的姿態.“你們該進來給父母磕頭了。”

    他悄悄勾了一下嬌妻的手,轉身走進屋子,張如歆像個小媳婦似的跟在夫君身後。

    沈雲錦見了,嘴角往上揚起。上一世她最大的夢想就是父母感情甜蜜,家庭幸福圓滿……如今這個夢想算是實現了,雖然不是同一世。

    “進去吧。”沈雲鵬伸手摸了摸沈雲錦的頭。

    沈雲錦回過神來,點頭跟著兩個兄長進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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