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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季可薔 -【新娘不缺席(落跑婚禮系列)】《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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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2 00:07:39 |顯示全部樓層
季可薔 - 新娘不缺席【落跑婚禮之一】

這顧元璽的追求是在跟太空梭比快嗎?
初次見面,他假裝成壽司師傅,以評估獵物的眼神瞧得她渾身不對勁,
再次見面,他表面紳士邀她共舞,卻用言語激得她迎向他的吻,
第三次,他已登門拜訪她父母,用甜言蜜語逗得她父母全倒戈,努力將他倆送作堆,
極力向他表達她的不滿與拒絕,他卻自信地說︰「遲早有一天,你會是我的人。」
聽聽這狂妄的口氣,他根本就沒把本小姐要不要當新娘的意願納入考慮!
而且,他是不是忘了他倆是商場上的敵人,正在爭奪金控公司的董事長之位?
……嗯,說不定可以利用這自負男人對她的迷戀竊取商業機密,
呵呵~~顧元璽,等著吧,我絕對會讓你明白女人是不好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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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2 00:07:57 |顯示全部樓層
楔子

    程以萱是誰?

    憑什麼在台灣媒體刮起一陣旋風?

    幾天之前,她還沒沒無名,別說一般民眾,連記者們也不曾聽聞過她,可一夕之間,她忽然成了家喻戶曉的人物。

    程以萱,這個名字瞬間佔領了各大平面及電子媒體,記者們稱呼她為「最年輕美麗的董事長」。

    這個美麗的女人,在一片風聲鶴唳中,脫穎而出,受命出任「鈺華金控」的代理董事長,在台灣商界、媒體界投下一枚炸彈。

    因為誰都沒想到,那個曾經在政商兩界呼風喚雨的老董事長李衡淵,在因案入獄候審後,竟會任命一個妙齡女郎代理董事長。

    她不但年輕,而且漂亮,氣質絕對優雅。她讓媒體瘋狂。

    她是誰?擁有什麼樣的背景?那秀美端麗的容顏後,藏著一顆聰慧的腦袋嗎?她憑什麼取得鈺華金控老董事長的信任,得到這樣的職位?

    程以萱啊,整整幾個月,她的一顰一笑左右了台灣媒體的視線,一舉一動都如石子投湖,蕩漾圈圈波瀾。

    程以萱啊,她有男朋友嗎?這樣一個家世、學養、外貌、氣質皆屬上乘的女人,想必身後排著一長串追求者吧?她情歸何處?

    八卦!八卦!八卦!記者們如狼似犬,跟在她身後四處嗅聞,只為了能從她身上挖出任何一點點驚爆緋聞。

    她由著他們跟,笑容總是那麼甜美,態度總是那麼大方,出身世家的她,姿態卻如此平易近人,更加折服了這些記者。

    程以萱啊,這陣美麗旋風到底能刮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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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2 00:08:18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台北天母某隱僻巷弄內,有家沒有招牌的餐廳。這餐廳,門面平平無奇,牆面是普通的白水泥,門前只是簡單掛著一塊隨風飄揚的深色布簾。

    這餐廳,若不是熟知的朋友,恐怕一晃眼就略過了,根本不會注意到它的存在,更何況還勾起想進去用餐的渴望。

    曾經有當地人路過了,好奇地想一探究竟,誰料人還沒掀起布簾,便遭服務生給禮貌地拒絕進入。

    這是一間不對外營業的餐廳。這裡,只招待老板的朋友。

    這是一間神秘的餐廳,店門前經常停一些氣派的黑頭車,偶爾也會引起附近居民的注意與討論,但大多時候大家只是視而不見。

    清風吹過,布簾飄飄,一個穿著素色和服的女服務生推開木門、迎著靜謐的月色走出來,拿著抹布細細擦了擦染上幾許塵埃的門扉,又清掃了下門檐,才又走進去,帶上門。

    一進門,視野頓時豁然開朗。首先,是一方日式室內庭園,白色的圓卵石,灰色石板路,隱在綠色植栽後一塊塊的奇巖怪石,以及那一聲聲、極富禪意的竹板打水聲,讓每位經過的客人,都不自覺放松了心情。

    走過庭園,便來到了寬闊的室內,建材裝潢全以原木為主︰中央,是成弧形的料理台,台邊,立著一張張精致的竹雕椅子。

    一旁,排列著三間包廂,分別以梅、蘭、竹命名,最後一間竹室,和廚房僅隔一扇紙門。

    竹室內,兩個男人在榻榻米上盤坐,桌上幾碟小菜,一壺日本清酒,兩人自斟酒,默默啜飲。

    這兩個男人看來都相當年輕,三十出頭左右,一個五官俊酷,靜沉的表情隱隱透出一股孤傲味,另一個雖長得沒那麼帥,卻也斯文好看,玻璃鏡片後的眼楮犀利有神。

    俊酷的男人面前,攤著一本雜志,雜志的封面,正是近日熱到發燙的話題人物——程以萱。他翻閱雜志,目光觸及照片上身穿一襲高貴的黑色晚裝、巧笑倩兮的女子,薄峭的唇淺淺一勾。

    程以萱。他在心裡默默念著這個名字,手指撫過她臉緣。

    「衡公這招真厲害,讓這麼個漂亮女人擔任董事長,媒體的焦點馬上從他身上轉移了。」戴眼鏡的男人淡淡評論。「現在還有誰記得他身上的案子?」

    「是啊,他的確厲害。」

    不愧是商界資深的老狐狸,在扯出這麼一大樁政商勾結的丑聞後,還能借著打出美女牌,轉移輿論焦點。

    「有人說她根本只是傀儡,背後還是衡公在操縱鈺華金控。」

    「我看她的個性,是不會甘心只當傀儡的。」

    「哦?」眼鏡男揚揚眉,眼中透出興味。「聽起來你似乎準備有所行動了,元璽。」

    顧元璽不置可否,深邃的眼轉向好友。「我想先知道財政部的態度,喬旋。」

    「財政部?」

    「你身為部長的機要秘書,應該有辦法幫我探聽到吧?」顧元璽似笑非笑。

    「這個嘛……」喬旋推了推鏡架,還來不及回應,敲門聲響起。

    女服務生拉開紙門,送進一盤花壽司。她擱下餐盤,又收拾了一下桌面,才半跪著退去,重新拉上紙門。

    「哇!這壽司看起來不錯。」喬旋贊嘆。「先吃點再說吧!」

    他拉長手臂,正想拈一塊來吃時,顧元璽卻拿筷子擋住他的手。

    「怎麼了?」

    「這不能吃。」

    「什麼?」

    「這壽司刀工不正。」顧元璽蹙眉,仔細端詳每一塊花壽司,愈看愈不滿意,眼色陰沉。

    「喂喂,你不會吧?」看他這神情,喬旋便知他桃剔的老毛病又發作了。「不要告訴我,你還要重切一盤。」

    「當然要重切。」顧元璽理所當然地看他一眼,仿佛他問的是廢話。「你等等,我進廚房一下。」說著,他端著壽司盤站起身,拉開與廚房相連的紙門。

    身後,喬旋翻了翻白眼,顧元璽毫無所覺,走進廚房,見他走來,兩個正在廚房忙碌的師傅便知不妙。

    「這壽司誰切的?」顧元璽問。

    兩人猶豫地互看一眼。「對不起,老板,切得不好嗎?我再重做。」

    「不用了,我自己來。」顧元璽取出一件白色廚師制服穿上,又戴正廚師帽,走到工作台前,親自做壽司。

    要切壽司之前,他專注地取刀、磨刀、擦刀,然後,才一刀刀整齊地切下。

    正切著壽司時,年輕的廚房學徒忽地鑽進來,興奮地大喊︰「大師傅、二師傅,你們快出來看,是程以萱耶!」

    「你剛跑到哪兒去了?還不進來幫忙!」兩個師傅同時斥他,朝工作台處使了個眼色。

    年輕學徒這才發現原來老板也在廚房,他臉漲紅,囁嚅道︰「對、對不起,我來了。」

    年輕學徒走向水槽,正準備洗菜時,一道低沉的聲嗓在他身後揚起︰「你剛說什麼?」

    他嚇了一跳,急忙回頭,迎向老板那高深莫測的眼。「對、對不起,老板,我什麼也沒……」

    「你剛說程以萱來了?」

    「啊,是。」

    「一個人嗎?」

    「好像是跟她媽媽一起來的。」

    跟程夫人一起來?顧元璽眯起眼。這可有趣了。

    「她們坐在那裡?」

    「就在料理台旁邊。」

    料理台?顧元璽沉吟,片刻,眼中忽地閃過一絲銳光,他揚起唇,無聲地笑了。

    「媽咪,你怎麼會知道這家餐廳的?」程以萱好奇地打量周遭日本風濃厚的裝潢。不論是牆上掛著的油燈,或是她身下這張竹雕椅,都精致古老,不是尋常之物,顯見主人的品味。

    「是你爸的朋友介紹的。聽說這家的材料都是從日本空運來的,很新鮮。」風韻猶存的程夫人說,看了看四周,翠眉微微一攏。「以萱,我們還是坐包廂吧!坐外頭怪怪的,我不習慣。」

    「有什麼關系?吃日本料理當然還是坐這裡最好啦,這樣才能就近欣賞師傅的手藝。」

    「可是總覺得大家都在看我們……」

    「不會吧?媽咪,你天天參加公關活動的人,還怕人看嗎?」程以萱盈盈笑,言談之間自然流露一股女兒面對母親的嬌氣。

    「那是應酬,現在是吃飯,讓人看有什麼好玩的?」

    「怎麼?你怕自己吃相不好,被人笑嗎?」程以萱俯近母親耳畔,嘲弄她。

    「以萱!」程夫人瞪眼,拍了女兒一記。

    「好好,我不說了。」程以萱吐吐舌,坐正身子,端起桌上的熱煎茶,淺啜一口。

    「咦?這茶味道不錯。」她挑眉。「是宇治茶嗎?」

    「你嘗得出來?」

    「也不是,猜猜而已。」

    「唉,我對日本茶就沒興趣,喝烏龍多好,又香又回甘。」程夫人嘆道。

    「對啊,我也覺得奇怪呢。」程以萱望向母親。「媽咪又不愛吃日本料理,干嘛帶我來這家餐廳?」

    「還不是為了你!」

    「為了我?」她愕然。

    「?不知道吧?」程夫人壓低嗓音。「聽說這家餐廳的老板是顧元璽。」

    「顧元璽?誰?」

    「顧迎風的兒子啊!」程夫人白她一眼。「顧家老二,現在管他們家證券公司那個。」

    「啊,原來是他。」程以萱總算有點印象。「就是之前把他們香港跟泰國的證券公司弄得有聲有色的那個?」

    「沒錯。這麼年輕有為的青年才俊你居然不知道?」程夫人指責女兒。

    「不能怪我嘛。我們家跟他家沒交情,他又是今年才回到台灣,我到現在連見他一面的機會也沒有,哪會知道啊?您要是一開始說他是顧家老二我就會想起來了。」

    「我知道你沒見過他,所以才帶你過來這裡看看。」

    「干嘛?他常來這裡?」

    「就算他沒來,也讓你看看這家餐廳。俗話說,從一個人的品味,大概就能看出這個人的性格。」程夫人頓了頓。「你覺得怎樣?」

    「什麼我覺得怎樣?」程以萱莫名其妙。

    「顧元璽啊!你覺得他怎樣?」

    「沒怎樣啊。」程以萱蹙眉,更加不明白母親葫蘆裡賣什麼藥。「光從這家餐廳哪能看出他的人怎麼樣,還是要見過面才算數啊!」

    「這樣啊……」程夫人斂眸沉吟。「看樣子還是得請你爸爸安排一下了。」

    「怎麼?你們到底在計畫什麼?」程以萱覺得不對勁。「你要請爸爸安排什麼?」

    「安排你們相親啊!」程夫人嫣然一笑。

    「什麼?」程以萱一驚,她瞪視母親,正想追根究底,一個身穿白色廚師服的男人忽地走進料理台。

    「對不起,讓兩位久等了。」男人道,嗓音低沉好聽。「請問你們要點些什麼?」

    「先吃東西吧,以萱,剩下的回去再說。」程夫人以眼神暗示女兒,別在外人面前討論私事。

    「嗯。」程以萱只得點頭,清亮的眸揚起,望向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他身材俊挺,眼神炯炯,看來長相也該不錯,只可惜一頂廚師帽跟口罩掩去了大部分臉龐。

    「隨你安排吧!」她對他優雅地笑。「你做什麼我們就吃什麼。」

    她表面上說得隨意,其實卻是有意試探這個壽司師傅的能耐。看出菜的方式、速度,以及因應客人喜好選擇食材的敏銳度,最能考驗一個壽司師傅的程度。

    要她跟那個男人相親?先讓她掂掂這家店的分量吧!

    「既然如此,就請兩位先嘗嘗本店的招牌握壽司吧!」對方好像也知道她有意考驗,眼底掠過一絲類似贊賞的閃光。

    他自冷凍玻璃櫃裡取出食材,精準地下刀,刀法俐落,神情專注,像外科醫生為重患動手術一般,嚴肅謹慎。

    只看他下刀,程以萱約莫就猜出這廚師的性格。這是個講究的廚師,好聽點是追求盡善盡美,難聽點就是龜毛,容不得他的作品有一絲一毫瑕疵。

    他捏握壽司的動作也很小心翼翼,迅速敏捷,卻絕不散漫。

    捏好壽司後,他會眯起眼,仔細觀看成果,確定一切都完美後,才端出盤子。

    他選的食材,由清淡到濃郁,次序分明。他希望他的客人在品嘗時,都能嘗到每一道壽司的原味,不許他們的味蕾有一絲絲混淆。

    「嗯,好吃。」雖然對這家店的主人已經有些成見,程以萱在品嘗後,仍不吝給予贊美。

    壽司師傅淡淡一笑。

    「媽咪,你覺得怎樣?」程以萱轉過頭問母親。

    「這個嘛……」程夫人皺了皺眉。「應該不錯吧!」坦白說,對她而言,這些壽司是好是壞,她嘗不出來,反正食材夠新鮮,不難吃就是了。

    見母親的反應,程以萱輕聲一笑,朝壽司師傅眨了眨眼。「看樣子我媽咪不是很欣賞你的料理哦!」

    「以萱!」程夫人尷尬地斥她。

    「沒關系,夫人可能不習慣吃日本料理,我做點別的給她。」

    說著,他取出蔬菜,做了一道清爽的沙拉,沙拉上淋上特制的醋醬;然後,他又拿牛蒡、豆腐等材料,做了幾道精致小菜,最後,是一晚熱騰騰的茶碗蒸。

    「你怎麼知道我愛吃沙拉?」程夫人看著這些成品,好驚訝,她動筷,每樣嘗了幾口,不禁感嘆︰「這些都很好吃呢!」

    「我注意到夫人喜歡清淡的食物,又不習慣吃生魚片,所以才做了這些。」他解釋,「這茶碗蒸也是本店的招牌,請夫人嘗嘗。」

    「嗯。」程夫人拿起湯匙,舀了一口送入嘴裡,果然滿口清香。「這裡頭,好像還有點酒味?」她仔細品嘗後道。

    「是清酒。我在北海道一座村落發現的,味道跟一般清酒不太一樣,比較順口。」

    「看樣子你對日本很清楚。」程以萱插口,「你在日本習藝的嗎?」

    「我在日本住過幾年。」他淡道。

    這話提醒了程夫人,趁勢探問︰「對了,聽說你們老板小時候也在日本念書?」

    「是。」

    「怪不得會開日本料理店了。」程夫人微笑,明眸瞥向女兒,若有所指,「我想他一定很愛吃日本料理,跟你一樣。」

    又怎樣?愛吃同一種食物不表示他們就合得來!程以萱瞪母親一眼,很明白她在暗示些什麼,她深吸口氣,想想還是把事情先說清楚。

    「媽咪,我決定了,我現在還是以工作為重。」她堅定地宣稱。

    「什麼?」程夫人一愣。

    「光鈺華的事就夠我忙了,我現在沒空想別的,所以您和爸爸就別操心了,我自己的事自己處理。」

    「以萱……」

    「我已經決定了。」程以萱淺淺一笑。

    程夫人只能嘆息。外人或許不明白,可她這個做媽的卻是很清楚女兒的倔脾氣,她決定的事誰也動搖不了。她不想相親,你就是請八頭馬車去拉她也拉不動。

    「你啊,我真拿你沒辦法。」程夫人無奈地搖頭。她喝口茶,慢慢吃完茶碗蒸,接著拿紙巾優雅地抿了抿嘴,道︰「我去打個電話。」說著,她取出皮包裡的手機,盈盈離席。

    肯定去找爸爸求救了。看著母親故作鎮定的背影,程以萱不禁覺得好笑,從小就這樣,母親要是拗不過她,絕對是請出她那嚴肅的父親來說項。

    看樣子還有得爭呢!她輕輕嘆息,收回視線,正正迎向一雙墨幽的眼眸。

    是那個年輕的壽司師傅,他正看著她,深邃的眼底,蘊著說不出的況味。

    程以萱心跳一亂。不知怎地,她總覺得這男人身上綻著一股奇特的氣質,他好像不是表面這麼無害,強健有力的身軀下,似乎藏著某種難以窺測的爆發力。

    他看著她,就像獵豹靜靜評估著自己的獵物。

    她清澈的眼眸毫不畏懼地迎視他,以眼神無聲地質問他,他忽然笑了,笑聲醇厚,微微沙啞。

    「我很好奇,程小姐,為什麼你總愛穿全身黑?」

    這麼說來,他知道她是誰了,程以萱起眼。她並不奇怪這個男人認識她,最近她的新聞上遍各大媒體,連市井小民也常一眼認出她。

    她只是奇怪,這男人是誰?為什麼他看她的眼神不像一般人是純粹的好奇與仰慕,反而帶著類似估量的意味?

    「你年紀輕輕,卻老是穿一身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在為誰守寡呢!」他說,語氣像是開玩笑,表情卻十足認真。

    語畢,那銳利的眸梭巡她身上一遭。從她頭頂上挽起的秀發,頸間高雅的單鑽項鏈,到身上那件名牌黑色套裝,他看著,評估著,深思著。

    她顰眉,有種極端不舒服的感覺。雖然接了鈺華金控的董座後,已逐漸習慣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但如此霸道而放肆的打量,還是第一次遇到。

    「你為什麼對黑色這麼情有獨鍾?」

    因為黑色能幫助她展現超齡的端莊與成熟。她心想,但當然不會告訴他這一點。

    她只是盈盈揚唇,朝他露出一個面對鏡頭時的迷人微笑。

    「你的老板允許你這麼隨便打探客人的隱私嗎?」她問,聲嗓好溫柔。

    「我『老板』的客人都是他的朋友,跟我也都很熟。」

    「可是我跟你並不熟。」她瞪他,直覺他的身分並不簡單。「先生貴姓大名?現在已經不流行SARS了,用不著戴著口罩吧?」

    「我戴口罩,是為了衛生起見。」他微笑。「如果程小姐覺得不自在的話,我可以拿下來。」說著,他緩緩摘下白色口罩。

    這回,換程以萱毫不客氣地打量他。他長得很不錯,雖不是非常俊美的那型,但五官端正,十分有型,光看長相,他應該很受異性歡迎。可一般女人,恐怕不會喜歡他的眼神——太復雜深沉,教人參不透他在想什麼。

    這男人,感覺有點孤芳自賞,不是她喜歡的類型。她端起茶杯,好整以暇地淺啜。

    話說回來,他的外表卻讓她有股熟悉的感覺,似乎在哪裡曾見過。

    「我們在美國曾有一面之緣。」仿佛看出她內心思緒,他主動開口。

    「美國哪裡?」

    「西岸,80號公路。」

    美西的80號公路?這怪異的答案令程以萱揚起眉,無法理解。

    說他們在某個派對或什麼場合見過也就罷了,居然是在公路上?難不成他曾向她招手要搭便車,而她拒絕了他?她失笑地搖搖頭,想也知道不可能。

    「看樣子你似乎不記得了。」他說,嘴角淡淡一揚,似笑非笑。

    「不好意思,我一向不太會認人。我是去過美西很多次,但真的不記得在哪裡見過你。」

    「無所謂,反正已經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他漫不在乎地聳聳肩,摘下手套,在水槽仔細洗淨手,她楞楞地看著他的動作。

    洗完手後,他拿毛巾擦干,朝她伸出手,「請多指教,程小姐。」

    她怔然,半猶豫地伸出溫軟柔荑,他卻沒握住,而是選擇抬起,在她柔細的手背上輕輕印下一吻,那雙幽深難測的眼,一徑緊盯著她。

    她心一晃,臉頰莫名燒燙。

    「很榮幸認識你。」他微笑,極慢極慢地放開她的王手。「今晚你和你母親的這頓飯,算我請客。」

    「嗄?」她一愣。

    「告訴服務生,這筆帳就記在老板身上。」

    「記在你們老板身上?可是我跟他又不熟……等等!」她驀地一頓,明眸圓睜。「你的意思,你就是……」

    「在下顧元璽。」他彎下腰,做了個中古騎士行禮的動作,看來格外風度翩翩。「隨時候教,小姐。」

    她愕然。

    當顧元璽再度踏進竹室時,他的好友喬旋依然坐在原地,靜靜品清酒,吃大菜,相當自得其樂。

    他進來,喬旋連抬頭看一眼都懶,徑自舉箸夾菜,送入嘴裡細細品嘗。

    待味蕾滿足後,他才揚聲問︰「怎麼樣?程以萱跟你心中想象的一樣嗎?」

    「……有點落差。」

    「落差?哪裡?」喬旋的興致終於來了,他抬眸問,「她還不夠漂亮嗎?身材不夠好嗎?」

    「夠了。」顧元璽淡淡道︰「女人太賞心悅目,不是一件好事。」

    「說得對,紅顏禍水。」喬旋贊同。「那你是指哪裡有落差?」

    「她的個性。她比我想的,似乎還更倔一些,看來不是那種輕易認輸的人。」

    「是嗎?那可就麻煩了。」

    「不,這樣游戲玩起來才有意思。」顧元璽嘴角詭異一揚。「對手要是太弱,我也會沒什麼勁的。」

    「這倒也是。」喬旋點頭,很明白好友喜好高難度挑戰的個性。「接下來呢?你打算怎麼做?」

    顧元璽沒回答,拿起手機,當著他的面打起電話,「喂,我是顧元璽。」

    「是。」話筒另一端傳來恭敬的男聲。「總經理有事嗎?」

    「明天開始下單敲進鈺華金。注意,分批掃貨,別走漏了消息。」顧元璽吩咐。

    「是,我們一定會小心。」

    「交給你們了。」顧元璽結束通話。

    喬旋吃驚地看著他。「你已經決定掃貨了?你不是說,還想看看財政部這邊的態度嗎?」

    「我已經決定了。不管官股站哪一邊,我都非入主鈺華金控不可。」顧元璽宣布,眼神凌銳,顯示出勢在必得的霸氣。

    戰鼓擂響,獵豹眯起眼,伸長爪,蓄勢待發。

    一場你爭我奪的狩獵游戲,於焉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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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2 00:08:42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章

    兩個月後。

    時序由秋入冬,空氣中,漸漸嗅得著一絲沁涼的氣息。

    這天下午,陽光燦爛依舊,為鈺華金控的辦公大樓薄染一片金色粉妝。

    這棟位於東區的辦公大樓,比起其他新蓋的大樓,外表有些灰暗老舊,看得出已上了年紀。

    多年前,在那個黨國不分的時代,鈺華金控曾經在台灣商界叱 風雲,如今政黨輪替,往日榮光不再,頗有老態龍鐘之姿。

    幸而近日出了個年輕美麗的董事長,總算像飲了青春活泉,得回一點生氣;大樓裡人來人往,行色匆匆,活力四射。

    這天,鈺華金控舉行法人說明會,邀請各方法人投資者前來,為他們報告最近的營運狀況、未來的計畫及預期成長,不僅各證券公司研究員踴躍出席,主跑財經的記者更來了一大票,會場內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其實誰真正對這家垂垂老矣的金融集團有興趣呢?大部分人主要的目的都是來看程以萱的,這位美艷董座才是他們關注的焦點。

    至於鈺華金控,誰管它上一季賺多少?下一季能賺多少?誰管它現在在股市是不是本益比偏低,是良好的投資標的?要這些數字,不一定非要親自來參加法人說明會,打個電話問同業即可。

    他們來,是要看程以萱,要看她接下來想做什麼,由她親口來宣布,那麼或許他們勉強會對鈺華的未來有點興趣。

    程以萱快出來吧!他們想看她那端麗的容貌,想聽她甜甜的嗓音,想看那黑色套裝下曼妙的身材。

    終於,在眾人引頸期盼下,程以萱秀雅的倩影翩然來到會場。

    她貴為董事長,其實她可以選擇不出現,讓公司發言人對外說明就好,但與媒體一向交好的她深知公關的重要性,所以她還是選擇親自出席。

    果然,她一出現,鎂光燈立刻頻頻閃亮,場內眾人同時驚艷、滿足地輕嘆。

    她拿起麥克風,首先感謝大家撥冗參加法人說明會,接著稍微報告幾個關鍵營收數字,發表一番對未來營運有信心的看法後;便將麥克風交給公司發言人。

    在眾人提問的時候,她一徑帶著甜美的微笑,端莊地坐在一旁,直到說明會進行了一半,才盈盈起身。

    她要走了?無數道仰慕的目光不捨地在她身上流連,目送她離去。

    她行進的姿態好優雅啊!雍容又大方,不愧是商界最美麗的董事長。眾人在心中贊嘆,若不是台上發言人頻頻清咳引起注意,簡直要忘了自己身在何處,他們不情不願地將目光移回。

    趁沒人注意,一個男記者偷偷溜出會場,追上程以萱。

    「程董事長!」他喊。

    聽聞他叫喚,程以萱和隨同的特別助理同時回過頭。

    「是吳先生啊!」她一眼便認出這男人是吳言聲,某大報的資深財經記者,她淺淺一笑。「請問有什麼事嗎?」

    吳言聲看了周遭一眼,走上前,壓低嗓音道︰「有內幕消息想告訴你。」

    內幕消息?程以萱揚眉。

    「關於鈺華金的。」

    鈺華的內幕消息?有誰會比她這個董事長更清楚的?她有些疑惑,但對方可是知名記者,總不可能唬弄她吧?她點點頭,示意他跟她一起搭電梯上樓。

    她邀請他在董事長會客室的沙發坐下,秘書為兩人端來香濃的咖啡。

    「請用。」

    「謝謝。」吳言聲端起咖啡杯,飲了一口。

    「好喝嗎?這咖啡豆是牙買加藍山,有點酸。」

    「嗯,很棒。」吳言聲笑著點頭。「看來程董事長對咖啡也很講究呢!」

    「是我秘書泡得好。」程以萱微笑。「每個客人都愛她泡的咖啡,所以我每次都拿出來獻寶。」

    接下來,兩人又寒暄了幾句,程以萱耐下性子,並不急著探問所謂的內幕消息是指什麼,她深知這些記者找她,是想多親近她,所以她大方地與他閑聊,談論比較各種咖啡豆。

    後來,是吳言聲自己忍不住了,「程董事長,關於我剛說的內幕消息……」

    「嗯哼。」她以微笑鼓勵他說下去。

    「其實是我有個好朋友,他在京信證券自營部做事,他們最近有個大動作。」

    「什慶動作?」

    「從九月開始,他們一直在市場敲進鈺華金的股票,每天都進。」

    京信證券大量買進鈺華金?程以萱微微蹙眉,想起前陣子她的特別助理曾跟她報告,說最近市場傳言有特定買盤介入鈺華,只是他們分散在不同的經紀商下單,每次的量也不會太多,並未造成股價太大波動。

    他們一直想查清楚這買家到底是誰,可對方很狡猾,小心翼翼地敲單,讓鈺華的每日成交量看不出什麼特別的變化,後來這風聲也不再傳出來了,她便沒繼續注意此事。

    「他們買鈺華,是自己買,還是幫客戶買的?」她問。

    「好像是自己買。」

    自己買?難道京信證券有意成為鈺華的大股東,介入經營權?

    京信證券——不就是隸屬於京信集團的公司嗎?是顧家旗下事業之一,現任總經理正是顧家二公子,顧元璽。

    是他!程以萱眼色一凜,腦海中浮現一張要笑不笑的臉孔,她定定神,逐去那不受歡迎的影像。

    「謝謝你,吳先生。這個消息很寶貴,我一定會想辦法求證的。」說著,她嫣然一笑,主動伸出手。

    吳言聲趕忙握住她柔荑,享受軟玉溫香的感覺。「不客氣,程董事長,只是舉手之勞。」

    「不知道我應該怎麼感謝你呢?」若這內幕消息是真,這人情她可欠得大了。

    「這個嘛……」吳言聲頓了頓,鼓起勇氣大膽要求,「不如請我吃一頓飯?」

    又是一個想追求她的男人嗎?程以萱抿唇一笑,「沒問題!」她一口答應。

    「真的?真是太榮幸了!」他大喜過望,站起身,一面道謝,一面準備離開。「那我先走了,不打擾你辦公,再見。」

    他一離開,程以萱立刻回到自己辦公室,按下桌上電話的內線通話鍵。

    「趙秘書,麻煩幫我收集一些資料……」

    夜色如水,月華皎皎。

    這晚,顧家位於山頂的豪宅冠蓋雲集,衣香鬢影,政商兩界的貴客,川流不息。

    原來今晚是顧家麼女顧元琳的文定之喜。本來兩個年輕人跟顧家二老說定了,簡單舉行個訂婚典禮就好,但二老愛女心切,來回想了想,還是決定在家裡辦個宴會,邀請至親好友前來觀禮。

    沒想到消息一傳開,各界重量級人士都主動表示要前來祝賀,做生意的人總不好太過拒人於千裡之外,加上對方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只好敞開大門歡迎了。

    於是這場在顧家庭園舉辦的戶外晚宴,格外熱鬧,不少平時極難得踫面的朋友都在這裡意外相逢,熱烈敘舊。

    程以萱也出席這場文定宴,一身華貴黑色小禮服的她,明艷的風姿照例又成為會場矚目的焦點,搶去主角不少光采。

    可她本人倒是很內斂,送上家族準備的賀禮後,便悄悄隱身一片玫瑰花圃後,和許久不見的好友密談。

    「最近你愈來愈紅了,不論打開哪家周刊雜志,幾乎都能見到你的消息,我看衡公那件案子早就被人拋到九霄雲外了。」說話的是一個身穿紫色晚裝的女子,一頭短發俐落俏麗,眉目精致如畫,絲毫不比程以萱遜色,可那雙明眸,就比她銳氣犀利多了。

    「怎麼?你到現在還掛念著那件案子嗎?」程以萱唇角一牽,笑顏嫵媚。

    「他怎麼樣不關我的事。」紫衣女子神情冷淡。「倒是你,我一直奇怪你怎麼會去趟上這渾水?你們家跟李衡淵的交情有這麼好嗎?」

    據說以前K黨當政的時候,李衡淵是K黨的白手套,專門漂白一些來歷不明的貪污贓款,雖然內情如何,司法單位還在調查當中,不過外界繪聲繪影,盡是對他不利的傳聞。

    程以萱自然也明白好友的不滿,她婉轉解釋︰「沒錯,我爸爸跟李伯伯的交情的確很好,至於我,對他的所作所為不方便做評論。我只知道,李伯伯對我個人還是很愛護的,我從一進鈺華工作,他就格外照顧我,後來因為我們家擁有鈺華股權,我代表我們家進董事會擔任董事時,也是他親自帶著我熟悉整個集團的業務。」

    「所以你就感恩圖報,在他鋃鐺入獄後,答應接下董事長的位子?」紫衣女子諷刺道︰「你不覺得自己被他利用了嗎?」

    「瞧你一副嫉惡如仇的樣子!海棠。」程以萱搖搖頭,對她這個好友的直言早已習慣。

    她偶爾會覺得奇怪,出身政治世家的殷海棠在從小耳濡目染下,該對政治的陰暗面有深刻認識啊!為什麼她從政之後,還能如此理想化?

    「怪不得你家裡不贊成你出來選立委,你這種個性,遲早有一天會中暗算。」程以萱為好友擔心。

    「他們不贊成才不是因為我的個性,是因為我堅持不加入K黨。」殷海棠冷笑,「他們大概怕我羽翼豐了,反過來咬家裡人一口吧!」

    「哦?」程以萱深深望她。「你會嗎?」

    殷海棠不語。

    看出這沉默背後的意義,程以萱微笑道︰「看樣子你也是有點反叛的,跟我一樣。」她頓了頓,「其實我答應接下董事長位子不只是為了報答李伯伯恩情,主要還是為了我自己。」

    這話讓殷海棠揚眉。

    「我要闖出一番成就。」程以萱堅決地道,眼眸炯炯有神。「我要證明,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一樣能做。所以你放心吧,我絕不會做誰的傀儡,總有一天我要完全掌控鈺華。」

    「有志氣。」聽她這麼說,殷海棠淡淡笑了,大拇指比出贊賞的手勢。

    「所以你也支持我
「當然!」

    「既然這樣,幫我一個忙。」程以萱雙手合十,擺出求懇姿態。

    「一個堂堂董事長這樣求我,我能不幫嗎?」殷海棠半嘲弄地看著她小女兒似的姿態。「說吧,什麼事?」

    「據說最近有人大量敲進鈺華金控的股票,你是立法院財政委員會的立委,跟財政部的官員一定都熟,能不能幫我打探他們有沒有得到什麼消息?」

    「這個應該問金管會吧!財政部會知道嗎?」

    「當然知道。財政部握有鈺華金控百分之六的股權,算是最大股東呢!」程以萱解釋。

    「說得也是。」殷海棠恍然,點點頭。「你有聽說是誰在掃貨嗎?」

    「這可是商業機密,不能洩漏哦。」程以萱要好友保證。

    「我是那種口風不緊的人嗎?」殷海棠白她一眼。「?未免太瞧不起我了吧?」

    「是是是,對不起。」程以萱笑著道歉。「是小的錯了,海棠大人宰相肚裡能撐船,請原諒我!」她拉起好友的手,搖了搖。

    「別耍嘴皮了。」殷海棠噗哧一笑,「快說吧,到底是誰?」

    「這個人嘛……」程以萱靈動的眼珠轉了轉。「就是今天女主角的哥哥。」

    「顧元琳的哥哥?」殷海棠揚眉,「是顧元禮還是顧元璽?」

    程以萱伸出兩根手指。

    「我知道了。」殷海棠會意,秀眉輕輕一顰。「如果是這樣,恐怕會不太妙。」

    「什麼意思?」

    「?大概不知道吧?部長有個很親信的機要秘書,叫喬旋。」

    「喬旋?」程以萱眨眨眼,搜尋記憶庫,腦海裡,隱約浮現一張斯文臉龐。「是一個戴眼鏡的男人嗎?」她記得有次拜會財政部時,陪在部長身邊的,似乎就是一位姓喬的秘書。

    「他是戴眼鏡沒錯,長相挺溫文儒雅的。」

    應該就是他了。程以萱確定自己的印象無誤,「他怎樣?」她追問好友。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跟顧元璽是好朋友。」殷海棠慢慢說道︰「聽說他們是在美國念大學時認識的,是非常要好的死黨。」

    「他跟部長的親信是死黨?」程以萱一怔,開始明白為什麼殷海棠會覺得這件事不妙了。

    如果顧元璽跟喬旋交情真有那麼好,就表示財政部可能很早就知道京信證券買進鈺華股票的事了,說不定兩者之間還有什麼默契……

    程以萱腦海驀地靈光一現。就在明年,鈺華金控要舉行三年一度的董監事改選,經由所有股東推選出的的二十一席董事,將會選出七席常務董事,再由這些常董們選出新任董事長。

    難道這就是顧元璽的目的?他想跟她搶鈺華的董事長寶座?程以萱攏眉,陷入深思。

    沒想到她也來了。

    特別從香港趕回來參加小妹訂婚宴的顧元璽沒想到家裡會這麼熱鬧,更沒想到會見到那抹清雅的黑色倩影。

    他端起侍者遞來的香檳酒,一面啜飲,一面放肆地打量程以萱。

    她還是穿黑色啊!她膚色白晰,穿黑衣本就好看,小禮服削肩的設計更完美地襯托出她曲線優美的肩頸,及膝的裙在夜色裡翻滾著迷人的波浪,讓那雙修長美腿格外引人遐思。

    可惜的是,她的秀發依舊挽成髻,高貴是高貴,不過他還是比較想看她長發放下來的模樣,還有她頸上那串色澤均勻的珍珠項鏈……嘖,這女人非得打扮得如此端莊不可嗎?就不能俏皮一些,活潑一些,大膽一些?他可不認為她個性如此保守。

    他低下眸,沉思數秒,嘴角忽地詭異一揚。

    他放下香檳杯,往程以萱所在的方向走去,她被一群年輕的世家子弟包圍在中央,言笑之間自然流露風情萬種,迷得幾個男人暈頭轉向。

    不一會兒,她似乎注意到他的接近,眼神一變,隱隱露出警戒之色。

    可是她並沒有選擇逃避,她抬起下頷,驕傲地等待他。

    一路上,不少人主動找顧元璽攀談,他只是淡淡幾句,便打發了對方。

    他跟豪爽好客的大哥不一樣,對不熟悉的人,除非必要,他一向懶得與之周旋。

    有人說他孤傲,他不在乎,這世上各種人都有,他哪有閑情逸致一一討好?

    關於這點,他倒是挺佩服程以萱的,她的人緣就比他好多了,上至商界耆老,下至媒體記者,似乎沒有一個人不喜歡她。

    花了幾分鐘時間,顧元璽總算來到程以萱面前,兩人目光隔空交會,附近幾個人都嗅到了幾分火藥味,好奇地注視他們。

    他輕輕頷首,半彎腰,擺出邀舞的動作。

    「介意跟我跳一支舞嗎?程小姐。」

    她沒有立刻回答,玉手揚起,先好整以暇地拂了拂鬢邊一綹不聽話的發絲,才優雅地將手伸向他。

    他握住,牽著她在眾目睽睽下步入舞池。

    她一身黑色禮服,他卻是一身白色西裝,一黑一白,形成絕佳的視覺效果,再加上兩人是俊男美女,長得好,氣質又不凡,一下舞池便引來眾人一陣驚嘆。

    一個早已習慣別人的眼光,另一個毫不在意別人的眼光,因此雖是全場矚目,兩個人卻都氣定神閑。

    「好久不見,顧先生。你最近好嗎?」程以萱很客氣地寒暄,「聽說你前陣子到香港出差,今天才趕回來,真是辛苦了。」

    「沒想到程小姐這麼關注我的近況,在下真是受寵若驚。」顧元璽似嘲弄,定定直視她。「你該不會一直期待與我再見面吧?」

    這話問得魯莽,程以萱眼神一冷,幾乎當場就想駁斥他,她深呼吸,告誡自己忍住。

    「還比不上顧先生最近對鈺華的關注。」她冷冷牽唇道,「聽說京信最近很中意鈺華啊,在市場上掃進不少股票。」

    她已經得到消息了?顧元璽不動聲色地說︰「鈺華本益比低,確實是不錯的投資標的。」

    「這麼說你承認在市場掃貨了?」程以萱動作一頓,差點跟不上他的舞步。

    他技巧地托住她手臂,帶領她輕盈地轉了個圈,化解兩人舞步不合拍的尷尬。

    「我只是說,鈺華是不錯的投資標的,任何有眼光的人應該都有點興趣。」他淡淡地道。

    「你呢?你也有興趣嗎?」懶得跟他再耍花槍,她單刀直入。

    「我覺得自己的眼光還不賴。」他還是不正面回答。

    不過夠了,程以萱已經明白他暗示。

    「我該感謝顧總的好眼光嗎?」她似笑非笑。

    「嗯,京信一向不遺余力地對每個客戶推薦這支股票。」

    跟客戶推薦?他的意思是,京信不是替自己買進,而是為他們的客戶?真的假的?程以萱眯起眼,評估他話中的真實性。

    如果京信是為客戶買進,她就可以把這個動作純粹當作法人因為看好鈺華金控的潛力所做的投資,可如果不是的話,事情就復雜了。顧元璽到底是不是想介入鈺華的經營……

    「我可以看出你可愛的小腦袋正忙著運作,不過今晚月色這麼好,難道程小姐不能稍微放松一下,好好享受一番嗎?」他微微諧謔地打斷她的沉思。

    她不語,迎向他炯炯發亮的眼。

    他忽地低下頭,俯在她耳畔吹氣,「如果連在我的懷裡,你都不能忘掉公事,那我真的要嚴重懷疑一下自己的魅力。」說著,他摟住她縴腰的手臂故意緊了緊,手指則挑逗地在她背腰之際來回輕撫。

    這放肆的舉動激怒了程以萱,卻也讓她胸口心跳怦然,她咬牙,暗恨自己的不爭氣,表面卻挑釁地抬起眸。

    「顧總經理對自己的魅力很有信心嗎?」

    「我個人倒是沒什麼信心,只是那些記者老是吹捧我,不免讓我有幾分沾沾自喜。」

    「他們吹捧的,應該是你大哥吧?」程以萱毫不客氣地吐槽,「我比較常看到媒體報導京信銀行的董事長顧元禮,說他才干過人、溫和風趣,不愧是京信集團未來的接班人,至於京信證券的總經理嘛,倒是很少聽人提起。」

    「那是因為他們還不太認識我。」顧元璽輕聲一笑,並沒因她這番諷刺生氣。「我大哥這麼有才華又認真,媒體喜歡報導他是應該的。」

    「你不嫉妒?」程以萱挑眉。兄弟鬩牆的故事她聽多了,就不信顧元璽對他那個從小就被培養為接班人、集三千寵愛在一身的大哥沒有一點微辭。

    「我很敬重他。」顧元璽正色道︰「如果上天再讓我選擇一次,我還是會選擇投胎做他弟弟。」

    她不信,明眸不掩狐疑。

    見她的表情,顧元璽又是一陣低沉笑聲。「看樣子我似乎惹惱你了。你這麼長袖善舞的女人,居然對我這麼尖銳。」他低下頭,再度在她耳畔撩撥,「你是不是很討厭我?以萱。」

    溫熱的氣息吹得她一陣心慌意亂,她急忙側頭躲開。「誰、誰討厭你了?而且你為什麼這樣叫我的名字?」她忿忿然視他。

    「我怎麼叫?了?」他溫文地微笑。

    這麼親昵、挑逗,而且邪惡!她瞪他,尷尬地說不出口,只得隨便抓個借口,「我們……我們又不熟,你不該直接叫我的名字。」

    這理由,薄弱得讓顧元璽連聲低笑,程以萱臉一燙,更加尷尬了。

    「我不知道你是這麼嚴守禮儀規範的女人,以萱。」他故意又喚了一次她的名,「現在是什麼時代了?難道我還得到你家納采,才能問名嗎?」

    「你!」她氣得臉頰霞紅更深。

    顧元璽連眼楮都在笑了。「不過如果有機會,我倒是很想到貴府拜訪,據說令堂很欣賞我,似乎有意納我為婿。」

    「什麼?」她明眸圓睜,「你怎麼……你聽到了?!」程以萱心念一動,很快想到那天在日本料理店裡她和母親的對話,難道他一直躲在一旁偷聽?

    極度的尷尬令她咬牙切齒起來。「你、你居然偷聽客人說話?你有沒有禮貌啊?」

    「我承認自己不是個磊落君子。」他坦然接受她的批評。

    她氣得說不出話來,他則是愈笑愈開心,一曲舞畢,她想推開他,他卻依然環著她的腰際不放。

    「你想怎樣?」她盡量不著痕跡地掙扎。

    「你不想當眾出糗吧?」他俯望她,星眸因濃濃的笑意而璀亮。「跟我來。」

    說著,他不容她抗拒,徑自扶著她的腰,往隱密處走,待兩人遠離了眾人的視線,來到之前她跟殷海棠密談的地方後,顧元璽才松開手,而她立刻退後一大步,拉開與他的距離。

    「你想做什麼?」

    「你說呢?」他不答反問,慢條斯理地逼近她。

    她又往後退,「別過來,顧元璽,這是你家。」

    「我知道啊!」

    「在家裡鬧出丑聞,你父親會殺了你吧?」

    「絕對會。」他點頭同意。

    她這才松了一口氣,「既然這樣,就離我遠一點。」

    「如果可以,我也想。」他撫了撫下頜,一副深思模樣。「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你似乎很能引起我興趣。」

    「什麼意思?」她防備地睜大眼。

    「也許是因為你的發髻,或者是你身上的衣服。」他猜測。

    她還是不懂,他索性走上前,迅雷不及掩耳的扯下她拿來固定頭發的鑽石發簪。

    墨黑秀發如流泉,傾瀉而下,在她玉潤的肩頭輕盈起伏,讓娉婷立在朦朧月色下的她,看來更加嫵媚誘人。

    他眼色驀地深沉,眸底隱隱流過一股男性欲望,她看出了,背脊一顫,不知不覺再往後退。

    「你怕嗎?」他連聲音都沙啞起來。「別害怕,我不會對你怎樣。」

    真的不會嗎?那他為什麼看起來一副很想吃了她的模樣?

    「男人這樣看你,不是第一次吧?」仿佛看透她內心想法,他低笑道︰「我以為你已經習慣了。」

    沒錯,她是已經習慣了。可是對他,她不習慣。

    他看她的眼神,比起其他男人還算是內斂的,不慍不火,但她卻可以強烈地感覺到,潛藏在那雙眼裡的無限爆發力。

    他是一只暫時收起爪子的獵豹,等他真的開始狩獵,她恐怕無路可逃。

    她雙腿發軟。好沒用啊!程以萱,只是一個眼神就懾服你了嗎?她在心底斥責自己。

    對立志要在商界爭取一席之地的她,不該只因一個眼神就退縮,任何男人都一樣,她絕不畏懼!

    她揚起下頷,強迫自己慢慢走向他,直到距離他只有一個呼吸的距離。

    他微微扯唇,明白她是在對他下戰帖,他抬手,先是輕撫她嫣紅的臉頰,接著手一落,閃電般地托住她後頸,俊唇精準落下。

    這個吻,來得石破天驚,雖然兩人都已有心理準備,腦中仍一陣暈眩。

    她低吟,他喘息,誰都沒想到對方的滋味如此美好,慢慢地,貝齒開啟,兩舌熱情纏繞。

    她勾住他肩頸,他撫弄她背脊,他胯下的陽剛,透過真絲質料,灼燙她,挑弄她。

    這太過了!程以萱拚命抓回沉淪的神智。

    雖然她很喜歡他的吻,雖然對他身上的男人味她有些貪戀,但他們,畢竟才第二次見面不是嗎?

    顧元璽仿佛察覺了她的猶豫,輕輕放開她柔軟的唇,抬起臉,星亮的眸仍緊緊盯住她,而她氣息急促,說不出話來。

    他拿姆指撫過她略微紅腫的唇,「現在先別出去,會讓人發現的。」他低聲道,手一落,攫住她鬢邊細發,溫柔地把玩。

    「你頭發放下來比較好看,以萱。為什麼老愛盤起來呢?」

    「要、要你管!」她慢慢找回說話的聲音。

    「我比較喜歡你放下來。」他說,近似霸道地扯了扯她的發。

    「你喜歡,我便要照做嗎?」她瞪他。

    「我知道你不會。」

    他微微一笑,拾起落在地上的發簪,還給她。

    她接過,重新盤發髻。

    他默默欣賞她挽發、盤發的動作,原來女人在理妝時,姿容如此嫵媚,他悄悄輕嘆,怪不得大嫂梳妝打扮時,大哥老愛躲在房裡看了。

    挽好髻,她眸一抬,恰恰迎向他深沉的眼光,玉頰又是一熱。

    她咬住唇,理了理身上的禮服,又再摸了摸發,確定外表OK後,翩然轉身。

    「我先走了。」

    「等等。」他喚住她。

    她凍住,不耐地回眸,「你還想怎樣?」

    「堅強一點。」他柔聲道。

    「什麼?」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堅強一點,這樣游戲才會有趣。」他很淡很淡地微笑,「我對你,期望很高。」

    拋下這如謎的一番話後,顧元璽旋身,率先瀟灑離去。

    反倒是程以萱,只楞楞地看著他玉樹臨風的背影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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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2 00:09:00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章

王子與公主的浪漫邂逅!美麗董座的真命天子出現了?

    這天,某八卦周刊封面,登出了程以萱與顧元璽共舞的照片,再加上羅曼蒂克的標題,雜志剛上架,便讓人搶購一空。

    翻開內頁,細細閱讀封面故事,原來兩人是在顧家小妹的訂婚宴上相遇,王子向公主邀舞,公主也欣然答應,兩人舞姿翩翩,默契十足;一曲舞畢,兩人有段時間突然消失無蹤,究竟去了哪裡?做了什麼?惹人猜疑啊!

    雖然未直接點明,但執筆記者令人充滿想象的文字已做了足夠暗示。

    「呵呵呵~~」程夫人捧著雜志看,眉眼彎彎,盡是掩不住的笑意。

    這丫頭!還說現在想專心工作,沒空談戀愛呢!結果一遇上顧家的二公子還不是就這麼陷進去了?

    根本毋須她多費力,兩個年輕人就對上了眼。如此看來,她前陣子的擔憂簡直多余,虧她還在老伴面前碎碎念了好幾天,把他煩得要命,真不好意思。

    好吧,今晚約老伴出去吃個飯,當作向他賠罪,順便跟他分享這個好消息
決定之後,程夫人撇下雜志,拿起茶幾上的無線電話,正想撥號時,一道素雅的倩影忽地映入她眼簾。

    「以萱?怎麼今天這麼早回來?」她抬頭,瞥了眼牆上時鐘,才傍晚五點多。「今天晚上沒應酬嗎?」

    「推掉了。」程以萱懶懶應道,坐上沙發,閉上眼,上半身靠入柔軟的沙發背。

    難得看女兒如此沒精神,程夫人蹙眉。「怎麼了?你今天身體不舒服嗎?要不要請高醫生過來看看?」

    「不用了,我沒事。」程以萱揮揮手。

    女傭送上兩杯剛打好的高縴蔬菜果汁。「夫人、小姐,請用。」

    「喝點吧,精神會好點。」程夫人勸女兒。

    「嗯。」程以萱坐正身子,玉手探向高腳玻璃杯,眼角余光不意瞥見桌上攤開的雜志。「拜托!媽咪,怎麼連您也在看這本雜志啊?」

    「怎慶?」程夫人眨眨眼。「這本雜志大家都看到了嗎?」

    「豈止看到了,我今天就是被記者追問得實在受不了,才躲回家來的。」程以萱重重嘆息。「每個人都問我,什麼時候跟顧家二公子談起戀愛的?更誇張的,還有人問我什麼時候跟他結婚?只是跳支舞罷了!這些人也有本事炒得好像我跟他熱戀當中。」她搖頭,翻白眼。

    很難得見女兒情緒如此激動呢!程夫人心裡暗暗好笑。通常對媒體的報導,她都是一笑置之,這次反應卻這麼大,呵呵,若不是她太討厭顧家老二,就是她真的有點喜歡他了。

    「到底是哪一個?」程夫人興致勃勃問女兒。

    「什麼哪一個?」程以萱莫名其妙。

    「你討厭他嗎?還是喜歡他?」

    「什麼討厭喜歡?」程以萱粉頰一熱,不依地嬌嗔。「您在說什麼啊?媽咪!」

    「我在問你對顧家老二的感覺啊!」程夫人微笑。「你到底對人家印象怎樣?」

    「什麼怎樣?不怎樣!」程以萱撅起櫻唇。

    「你應該不討厭他吧?」程夫人試探地問︰「不然也不會跟人家消失那麼久了。」

    「什麼?」程以萱倒抽一口氣,臉頰爆紅。「媽咪,您……別聽雜志記者胡亂猜測,我跟他……沒什麼的。」

    這解釋,好無力啊!想起那天在他家花園發生的事,程以萱偷偷汗顏。

    「真的沒什麼?」程夫人也不是那麼容易被敷衍,「那你說說,你們倆那天後來跑去哪兒了?」

    「就在他家啊!只是換了個比較隱密的地方而已。」程以萱端起果汁,藉啜飲的動作掩飾眼底神情。

    「干嘛換隱密的地方?」程夫人促狹笑問,「莫非想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程以萱聞言一嗆,一口果汁差點噴出來。「媽咪!」她攢眉,又生氣又尷尬。

    程夫人只是掩嘴輕笑,「不然你說說,你們到底躲起來做什麼?」

    「我們……」程以萱眼眸瑩瑩,臉頰紅艷艷,「在吵架。」

    「吵架?」程夫人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答案,楞了楞,「吵什麼?」

    「我懷疑京信集團有意入主鈺華金控。」程以萱正色道。

    「京信要入主鈺華?」

    「聽說他們從九月開始,就一直加碼鈺華金。」程以萱撇撇嘴,「我問顧元璽,他卻四兩撥千金,說是幫客戶投資。」

    「也許真是幫客戶投資呢!」

    「我不覺得事情會這麼簡單。」

    「以萱,你會不會想太多了?」

    「哪裡會?」程以萱視母親。「媽咪,您千萬別把這個人想得太好,您知道嗎?商場上大家叫他『獵豹』。」

    「獵豹?」

    「意思就是他動作快、狠、準,看中的獵物,絕不松手。」程以萱解釋,「他厲害得很呢!之前幫他們家在香港成立證券公司的時候,一口氣從知名外商挖了十個高手過去,十個耶!」她高聲強調。

    「你怎麼會知道這些的?之前你不是還不太知道他是誰嗎?」

    「我當然特別做過功課了。」程以萱不理會母親的調侃,繼續說︰「媽咪您想想,能同時讓十個人遞出辭呈,事前還能一點風聲都不走漏,可見他布局縝密,心機深沉得很!」

    「哦?」聽女兒這麼說,程夫人不但不覺得可怕,反而點點頭,明眸閃閃發亮,「沒想到這孩子比我想得還厲害,不錯耶,是個人才,如果真的能當我們家女婿就好了。」

    丈母娘「想」女婿,愈想愈滿意。

    程以萱原本嫣紅的粉頰氣得刷白。「您別再鬧了,媽咪。你知道嗎?上回你在顧元璽店裡說的那些話,全被他聽到了!」

    「什麼話被他聽到了?」

    「就是安排相親的事啊!」

    「他聽見了?他怎麼會聽見的?那天他明明沒在店裡啊!」程夫人不解。

    「這個……」程以萱話一頓,這才想起母親還不知道顧元璽當天假扮壽司師傅的事,「總之他就是知道了,大概是那個師傅跟他說的吧!」她隨便找借口。

    「這樣啊……」程夫人沉思數秒,興致似乎更加高昂。「那他說什麼?」

    「他說想來拜訪您……」

    「真的嗎?」程夫人高興地一拍手,「那真是太好了!」

    「一點也不好!」程以萱瞪視母親。「媽咪拜托,您女兒我行情有這麼差嗎?就這麼千方百計想把我推給外人?」

    「他可不是什麼張三李四,他是顧元璽啊!」

    「就是他我才更生氣!」程以萱悻悻然,想起那天他是如何拿這件事來嘲弄她,她就氣悶。

    她程以萱難道沒人要嗎?雖說他們程家論財勢地位是比不上超級豪門顧家,但幾代經營下來,在台灣商界也有一定的名聲。不錯,人家是現在炙手可熱的金融集團,而他們家的縴維公司只是所謂的「傳統產業」,可是比起許多表面風光的高科技企業,他們這些實在經營的傳統產業每年賺進的利潤反而還更多呢!

    何況她本身條件也不差,業界許多叔叔伯伯都喜歡她,搶著為自己的兒子作媒,真不曉得為什麼她親愛的母親非把目標對準顧元璽不可?搞得好像她想高攀人家似的!

    似嘲非嘲的眼神在她腦海裡晃過——她永遠會記得那樣的眼神!他居然敢那樣看她。

    「不行,我決定了。」程以萱霍地站起身。

    「決定什麼?」程夫人訝問。

    程以萱看向母親,明眸炯炯,「我要召開臨時董事會。」

    鈺華金控臨時董事會決議,將明年股東大會的日期提前至四月初召開,比往年早了兩個月。

    公主宣戰了。顧元璽放下報紙,俊唇淡淡一牽。

    她果然沒讓他失望。他合上眸,放松背脊靠入辦公椅背,腦海,浮現一張女性容顏,那清麗的容顏翠眉皺著,紅唇咬著,明眸火苗灼亮,明顯染著薄怒。

    她生氣的時候,原來挺可愛的嘛!

    顧元璽微笑加深,發現自己挺喜歡她生氣的模樣。

    現在,他真的惹惱她了,接下來該如何應對呢?他沉吟,食指在玻璃桌上敲著規律的節奏。

    她要在四月初召開股東會,這表示二月初是股東名單的最後過戶日,他必須在那之前買到足夠的股份。

    少了兩個月的時間可以運用,他勢必得增加每天買進的量,量多了,自然會推動股票價格上升,同樣的股份他就得花上更多的成本去買。

    她的如意算盤就是這樣吧?賭他身上的銀彈不夠多,沒辦法將她一舉擊沉……

    手機鈴聲響起,顧元璽張開眼,看了看螢幕上的顯示,目光一柔。

    他接起手機,「大哥。」打電話來的,正是他的兄長,顧元禮。

    「你看到報紙了嗎?元璽。」顧元禮劈頭就問,「鈺華決定提前召開股東會。」

    「我看到了。」

    「他們怎麼會忽然這麼做?會不會程以萱已經得到消息了?」

    「我想應該是。」顧元璽微笑。「看來她在業界的人緣真的很不錯。」

    顧元禮不語,似乎在思索什麼,數秒後,他靜定開口︰「既然這樣,我們也別躲躲藏藏了,索性就攤開來吧!」

    「大哥的意思是……」

    「你盡量買,不用怕,我跟爸爸都支持你。」

    此話一出,顧元璽便知道資金已不成問題,有京信集團在背後奧援,他不怕沒錢買股票。

    「可是就算我們買到了百分之十的股份,要拿到董事席次還是有問題。」顧元璽提醒兄長。「之前雖然也零星買了一些,但我手上的持股大部分是九月以後才進的,就算到明年四月,還是不滿一年,照鈺華的規定,是不能行使董事投票權的。」

    「那你打算怎麼做?」顧元禮口氣聽起來並不慌張,顯然已猜到弟弟早有對策。

    「我還是會繼續買進,因為只有這樣才可能爭取到官股的支持。假如財政部肯站在我們這邊,再去說服別的大股東就容易了。」

    「你對爭取到官股支持有多少把握?」

    「百分之百。」

    「你肯定?就因為你跟部長機要交情好?」

    「我跟喬旋的交情好只是原因之一,最主要的是,程以萱背後有衡公支持。」顧元璽從容解釋,「萬一她續任董座,結果讓K黨的殘余勢力復活,對財政部來說可謂得不償失。」

    「原來如此。」顧元禮微微一哂。「這麼說,算程以萱投靠錯人了。」

    「她不得不請求他支援,要是他不幫她,其他大股東更不會站她那邊。」

    「你算把她逼入絕境了。」顧元禮朗聲笑了,顯然很滿意他的布局。「OK,這件事就交給你了,我跟爸爸的意思都是全權放手交給你做,加油吧!」

    「嗯。」顧元璽點頭,很清楚自己正在接受家族的考驗。

    這一役成了,便證明他的確有為家族開強拓土的實力,要是輸了,恐怕他在家族地位會一落千丈,所以非贏不可!

    結束與兄長的通話後,顧元璽仍然深思地握著手機。

    除了證明自己的能力,還有另一個原因,讓他更加堅定此役絕對要成功。

    顧元璽拿起辦公桌上一張白色燙金邀請函,看著帖上端正娟秀的署名,低低笑了。

    看來今晚會很有趣呢!

    他怎麼會在這裡?

    奉母命趕回家的程以萱,望見客廳沙發上那頎長的身影,驚得凍立在原地。

    顧元璽!他在她家干嘛?

    一見她出現,顧元璽立刻禮貌地站起身,一旁的程夫人更是熱烈地迎上來。

    「你終於回來了,以萱,就等你一個人開飯呢!」

    「怎麼……」程以萱想問怎麼回事,嗓音卻哽在喉嚨裡。

    程夫人看出她想問什麼,主動笑道︰「是我邀元璽來的。今天我跟你爸爸作東,請他來家裡吃個飯。」

    元璽?程以萱瞪視滿面笑容的母親。什麼時候她已經跟人家熟到直呼名字了?

    「感謝伯父伯母的邀約。我一接到請帖,就立刻排開今晚的應酬了,能到貴府用餐,我很榮幸。」顧元璽說得好客氣,可那雙斜睨著她的眼啊,卻隱隱閃動著某種邪佞。

    「你瞧瞧,這是元璽送來的禮物。」程以萱的父親程南峰忽然示意女兒,要她瞧桌上一尊精雕細琢的琉璃觀音。「這觀音雕得好吧?栩栩如生呢!擺在我書房一定好看極了。」他贊嘆,呵呵笑。

    連爸爸也被收買了嗎?程以萱瞪著觀音,滿腔郁悶。

    看樣子顧元璽事先打聽過了,知道她父親最愛收集這些藝術極品,所以才特意送上這樣的大禮。

    只是他干嘛討好她父母呢?究竟有何企圖?她狐疑地瞥向顧元璽,後者只是淡淡地微笑,眼眸深邃,教人看不出他的打算。

    「好了,可以開飯了。」顧夫人拍拍手宣布,跟著挽起丈夫臂膀。「以萱,請客人到餐廳吧!」

    母親大人下令,程以萱再怎麼不情願,也只好將藕臂放上顧元璽彎起的臂膀間。

    她故意放慢腳步,拉開與父母的距離,趁機低聲對顧元璽說道︰「我警告你,千萬別玩什麼花樣。」

    「你認為我會玩什麼花樣?以萱。」最後的輕喚是靠在她耳畔,暖暖訴出的。

    她耳際發癢,心發慌。

    「好像又要臉紅了。」星眸緊緊盯住她。「好可愛啊,以萱。」又是一聲誘人的低喚。

    她胸口一緊,心跳怦然,橫眉豎目想擺出最冷酷的表情,偏偏落入他眼底,嬌得要命,他眸光一閃,欣賞她令人心動的表情。

    仿佛過了一世紀之久,兩人總算進了餐廳,對座入席。

    程以萱一坐定,悄悄松了一口氣。終於可以不用和他靠那麼近了。

    可是坐她對面的男子卻仿佛有意逗弄她,長腿一伸,輕輕踢她裸露的小腿,她嚇了一跳,不敢相信地瞪他,他卻像什麼也沒發生似的,好整以暇地打開餐巾,鋪在腿上。

    剛才可能只是不小心踢到吧?或許是她的錯覺。總之,他不可能當著她父母的面挑逗她,不可能!程以萱深呼吸,慢慢打開餐巾。

    「開動吧!」身為主人的程南峰率先招呼客人,「元璽,別客氣啊,只是一點家常菜,你將就吃吃吧!」

    「是啊,千萬別嫌棄,多吃一點。」程夫人也跟著勸進。

    「放心吧,伯父伯母,我最愛吃家常菜了,絕不會客氣的。」說著,顧元璽舉箸,夾了一筷魚香肉絲,細嚼了嚼。「嗯,這道菜好。」他點頭贊道,「辣得恰到好處。」

    「你真有眼光,這道菜可是我們家王嫂的拿手菜呢!」程夫人樂呵呵,「你如果愛吃辣,再嘗嘗這麻辣豆腐。以萱,幫元璽夾菜啊!」她催促女兒。

    「哦。」程以萱拿起湯匙,心不甘情不願舀了一匙麻辣豆腐送到顧元璽面前的小瓷碟。「請你嘗嘗,顧先生。」她故意強調最後的稱謂。

    「謝謝。」顧元璽不理會她的挑釁,將麻辣豆腐送入嘴裡,又是點頭稱贊,「果然好吃。」他微笑望向兩個老人家。

    「好吃就多吃些啊!」程家兩老勸道。

    「沒問題。」他點頭,果然很捧場地吃將起來。雖然吃相很文雅,但又是夾菜,又是請人添飯,顯得胃口極好。

    看他吃得這麼開心,程以萱不禁酸酸地道︰「真高興王嫂煮的菜這麼合你胃口,顧先生。」

    「嗯,王嫂的手藝的確一流,不輸給大飯店主廚呢!」說著,正巧王嫂領著兩個女傭上湯,顧元璽朝她比了比拇指。

    後者臉一紅,「哎唷,我哪有顧二少爺說得這麼好?是您不嫌棄啦!」

    「我說真的。」顧元璽微笑,「我真的很少吃到這麼好吃的中菜,尤其這道木瓜海鮮盅,棒極了。」

    「謝謝顧二少爺。我還有幾道拿手好菜還沒做呢,您下次有機會再來,我做給您嘗嘗。」

    「那就先謝謝你了,王嫂。」

    「哪裡,哪裡。」王嫂摸摸頭,臉頰紅得像思春少女。

    程以萱愈看愈懊惱。這家伙哄她的父母還不夠,連她家的廚師也要收買嗎?

    仿佛察覺了她的不滿,顧元璽嘴角一扯,又是那種莫測高深的微笑,令程以萱咬牙切齒。

    主菜用畢,女傭們送上水果優酪。

    程家二老特別問今晚的貴客︰「怎麼樣?元璽,今天的菜都合你口味吧?」

    「嗯,很好吃。」

    「比起你家的廚師怎樣?」程南峰問,「聽說你們的中菜廚師是顧老特別從香港聘來的。」

    「老張做的菜當然也好吃,不過還是在你們家用餐開心一些。」

    「為什麼?」

    「因為我們家在用餐的時候,是不許說話的。」顧元璽解釋,「所以感覺氣氛有點悶,不像你們家輕松自然。」

    「是嗎?」程家二老互看一眼。「聽說顧老對教育子女很嚴格,果然如此。」

    「我爸爸對我們要求是挺多的。」這一點顧元璽不否認。

    「我看你跟你哥哥都挺辛苦的吧?」程夫人憐惜地看他,「聽說你們小時候就被送到日本親戚家當小留學生,兩兄弟擠一間好小的房間。」

    「嗯,我和哥哥念小學時就過去了,一直在日本待到中學畢業。」

    「顧老也真是!還那麼小的孩子嘛,怎麼捨得往國外送呢?」程夫人感嘆。

    「你這叫婦人之仁。」程南峰對老婆說的話不以為然。「男孩子嘛,本來就該訓練他們獨立自主的能力,要是以萱是男的,我一定也這麼做。」

    「那我倒要慶幸以萱是女孩了,否則這麼小就離開家,我可捨不得!」程夫人瞥向愛女,「你說對吧?以萱。」

    程以萱不說話,低頭默默吃甜點,注意到她異樣的反應,顧元璽俊眉一揚,眼中掠過一抹深思。

    「怎麼了?以萱。」程夫人也瞧出不對勁,「怎麼好像沒什麼精神的樣子?」

    「沒事。我只是……」程以萱抬起容顏,勉力一笑,「很佩服顧先生。」

    「嗯,是挺值得佩服的。不過你也別口口聲聲喊人家顧先生啊,多生疏!」

    「是啊,你們連舞也跳過了,不是挺熟了嗎?怎麼不直接叫名字?」程南峰也覺得奇怪。

    誰跟他熟了?程以萱幾乎想沖口駁斥,但還是硬生生忍住。在父母面前,她絕不能失去風度。

    「以萱大概覺得不好意思吧!」反倒是顧元璽開口替她解釋,「我們才見過幾次,雖然我個人是覺得跟以萱一見如故,不過就不知道她怎麼想了。」

    聽聽他這口氣!好委屈,仿佛她對他太冷淡,辜負了他似的!程以萱白他一眼。

    偏偏她父母很吃他這一套,呵呵直笑。

    「如果可能,我很想聽聽以萱叫我的名字。」他居然還當著兩位老人家的面開口要求。

    「以萱,我看你以後就別顧先生長、顧先生短了,直接叫人家名字吧!」程夫人微笑嫣然,看來對顧元璽這番話很是滿意。

    她大概覺得人家有意追求他女兒吧!程以萱在心內嘆息。媽咪根本不曉得這男人根本只是耍著她玩的!他啊,就是愛看她被逼得窘迫不堪。

    「我知道了。」她悶悶回應,明眸瞥向滿臉期待的男人,不情不願地輕喚︰「元璽。」

    他眼眸一亮,兩個長者直微笑,唯有她像啞巴吃黃連,喉頭發苦。

    真恨他啊!她冷冷瞪他,他卻用一種好深刻、好復雜的眼神回應她,看得她莫名其妙呼吸又亂了。

    搞什麼?她懊惱自己的反應,羽睫低伏,貝齒暗暗咬住下唇。

    「……對了,元璽,你喜歡音樂嗎?」程夫人忽問,「會不會玩樂器?」

    「我會拉一點小提琴。」

    「那正好。」程夫人一拍手。「等會兒以萱彈鋼琴,你拉小提琴,剛好表演給我們兩個老人看。」

    「好啊,沒問題。」顧元璽一口答應。

    於是吃過飯後,四人從餐廳移駕位於二樓的琴室,女傭泡上一壺好茶送來,程家二老坐在沙發上等著欣賞。

    「要演奏什麼曲子?」顧元璽低頭問坐在鋼琴前的程以萱。

    「你是客人,當然由你決定。」她把問題推回給他。

    「真的由我決定?」

    「嗯哼。」

    他深深望她,眼眸掠過異芒,「那好,我程度不好,我們就表演一首通俗的曲子吧!」

    「什麼曲子?」她直覺不妙。

    「我先拉,你跟著我就是了。」

    語畢,他將小提琴架上肩頸,瀟灑拉弓。弦音顫動,流洩出的旋律竟是電影鐵達尼號的主題曲——〈Myheartwillgoon〉。

    蔥蔥玉指在黑白琴鍵上僵住,有片刻,程以萱只是呆呆聽著那略微哀傷的主旋律,腦海一片空白。

    他到底想怎樣?為什麼偏偏選這種浪漫到不行的曲子?

    快彈啊!顧元璽以口形無聲地催促她。

    她只得深吸一口氣,手指撫過琴鍵,以音樂和他展開對話。

    迷蒙的霞光夕影裡,蘿絲與傑克站在船首,他托住她的手,她偎在他胸懷,迎著落日,乘風破浪。

    我對你愛無止盡。

    只要你在我心中,我便毫無所懼。

    黑鍵與白鍵,相互敲下溫婉許諾。

    我對你愛無止盡。

    我倆彼此偎依。

    弓與弦,次次交會悠遠柔情。

    你永遠在我心底。

    我對你愛無止盡……

    清風撩動窗邊紗簾,月影溜進屋內,溫柔的音符慢慢緩緩地逸入寂靜夜色。

    一曲奏畢,鼓掌聲適時響起,兩個表演的人卻都沒有說話,怔然凝望對方。

    第一次合奏,就如此和諧,是巧合嗎?或者就像那支舞一樣,他們之間存在一種命定的默契?

    兩人相互對望,久久,久久,都說不出話來。

    「演奏得真好!」程南峰大聲贊賞,「你們倆第一次合奏就這麼有默契,不簡單。」

    「是啊,以後元璽要常常來我們家,跟以萱一起合奏。」程夫人笑著接口。

    「下次干脆多請一些朋友,開小型演奏會。」程南峰建議。

    「別……別鬧了!爸。」程以萱總算找回聲音,「只是一首流行歌曲而已,根本上不得台面。」

    「誰說上不得台面?」程南峰不以為然。「你的意思是,元璽的小提琴也拉不好嗎?」

    「我……」程以萱語塞,不自覺瞥向顧元璽。

    他還是看著她,好深、好深地看著她,她呼吸一窒,心跳漏了一拍。

    看出兩人之間的張力,程夫人淺淺一笑,站起身,「好了,我們兩個老人也聽夠了,接下來讓他們年輕人好好交流吧!他們倆都愛音樂,肯定有很多話要聊的。」她不由分說將老公也拉起身,半推半扯將他也帶出去。

    門掩上,琴室內忽然變得更靜了,靜得程以萱幾乎要透不過氣。

    她從鋼琴前站起身,走向玻璃茶幾。「要不要喝茶?這茶葉不錯……」

    話語未落,一只手臂猛然疾探,從後面攫住她的腰,強硬地轉過她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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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2 00:09:21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章

    柔軟的嬌軀,緊緊圈定於他陽剛的懷裡。

    他沒給她思考的余裕,方唇一落,霸氣地吻住她的唇,她驚慌的**,被他密密鎖住,她想推開他,雙手卻虛軟無力。

    她心跳狂野,無法呼吸,頭發暈,什麼也無法思考,除了他炙燙的嘴唇,什麼也感覺不到。

    終於,他松開她的唇,卻沿著耳窩輾轉而下,火熱地在她玉頸徘徊,然後,那雙不安分的手,推開她黑色的套裝外套。

    「你、你做什麼?」她驚呼,「你、瘋了嗎?我爸媽就在門外……」

    他用拇指抵住她的唇,抬起一張俊顏,湛深的眸裡,滿滿氤氳著欲望。

    「你讓我瘋狂。」他啞聲說,「你不該穿黑衣服。」

    「為、為什麼?」

    「因為那會讓我很想幫你脫下。」他沙啞地、自嘲般地笑。「我不喜歡這個顏色。」

    「你、你不喜歡我就要照做嗎?我……」

    他一把將她推落沙發,拿他的唇吮去她略帶嬌氣的抗議。那強健有力的身軀啊,壓得她透不過氣來,體膚上每個毛孔,都敏感地感覺到來自他體上燙人的熱氣。

    前額,冒出點點香汗,她細細喘息,裙下裸露的小腿擦過他的西裝褲。

    奇怪,只是布料啊!為什麼她會覺得這摩擦的感覺性感得教她全身顫栗?她幾乎……有股沖動想讓雙腿繞住他……

    她究竟怎麼了?迷蒙的眼眸凝住他,困惑、迷惘,卻也嫵媚得像可以滴出水來。

    這樣的眼神令顧元璽瘋狂。

    他低吼一聲,低下頭,埋入她豐盈的**間。右手從她腰際溜進真絲襯衫裡,一下子便攫住了躲在胸罩裡那團溫軟雪綿,覆著薄繭的掌心輕輕按撫,她低吟一聲,近乎痛苦地享受那灼燙又微刺的撫觸。

    錯了,不該這樣,這裡是練琴的地方啊!不該是和一個男人如此熱烈纏綿的場所。

    而且,怎麼偏偏是他?可是她,好想撫摸他啊,好想感覺他身上的肌膚……

    她探出玉手,失神地扯松他的領帶,縴縴素指從他肩頭滑進,撫過他肌肉均勻的胸膛,令他身子一僵。

    「別這樣,以萱。」他啞聲警告她,嗓音壓抑著痛楚。

    她茫然望著他。

    別這樣踫他,別用這種失魂的眼神看他,他會受不住的,會當場要了她的!

    可是他不能,這是她家,他不該放肆。

    他咬緊牙,雙拳緊握,凝聚體內所有的自制力,然後,他輕輕啵了她柔唇一記,坐起身。

    她怔然眨眼,像還搞不清發生了什麼事,顧元璽心一緊,幽幽嘆息,展臂輕柔地抱起她。

    「以萱,以萱……」他低低喚著她的名,像喚著他的寶貝一般,俊顏,埋在她玉潤的肩頸,他的呼吸,撩撥她的發絲。

    慢慢地,她回神了,聽見他充滿渴望的喘息,也聽見自己體內血流奔竄的聲音。

    她的心,還是跳得好快好快,全身癱軟無力,一動也不想動。

    她還貪戀著他的體溫,還想繼續賴在他懷裡,還想讓他這樣抱著她……

    但他開始替她調正歪落的胸衣帶,一顆顆幫她扣回衣扣,他的動作,如此溫柔,看著她的眼,滿是寵溺。

    他像幫洋娃娃穿衣服,他的唇角淡淡揚著她無法理解的弧度,她頓時覺得尷尬,卻也感覺一陣奇異的幸。

    她跳開他懷裡,臉頰紅撲撲。「我……我自己可以來。」她垂落眼睫,顫著手替自己扣完剩下的衣扣。

    確定襯衫穿好後,她甩甩頭,將凌亂的秀發甩蓬松,接著以指代梳,慢慢梳開打結的發絲。

    「讓我來。」他忽然說道,轉過她肩膀,讓她背對他。

    一雙大手,小心翼翼地替她梳開每一處發結,就像他切壽司時,那樣的專注而謹慎。

    只是梳頭發啊!為什麼他可以弄得好像是什麼偉大工程似的?

    她臉頰發燒,可水潤的唇畔,卻不自覺漾開淺淺微笑。

    不知過了多久,他總算梳好了,靜靜欣賞她如流瀑的長發幾秒後,他挑起其中一綹,送上自己的唇。

    「好了嗎?」她問。

    「好了。」他微笑,松開手,看著墨發從他指間流洩。

    「那我再盤上去。」

    「別盤了。」他拉下她玉手,阻止她。

    「嗄?」她疑惑地回眸。

    「這樣比較好看。」他認真道,「我喜歡你這樣子。」

    她呼吸一凝,連耳窩好像也熱到發燙。「你喜歡我就要……」

    「我知道你不會。」他打斷她,很明白她要說什麼,朗朗星眸閃過笑意,「你不會為了討好我而改變自己,我喜歡你這樣。」

    「怎樣?」

    「這麼倔強,這麼不認輸。」他深深望她,右手替她拂攏鬢邊細發。

    「我才……不是倔強呢!」她反駁他。「我本來就不必討好你啊,你又不是我什麼人。」

    「現在不是,以後就會是了。」他淡淡微笑。

    她心跳一停,「什麼意思?」

    他低下頭,唇貼上她耳畔,「遲早有一天,你會是我的人。」

    明明是邪氣的聲明,他卻說得那麼認真,那麼嚴肅。

    這種口氣,真可惡啊!自信得惹人厭!

    她霍地站起身,橫眉豎目地道︰「你作夢!」

    他低低笑了,也跟著站起身,「你連生氣都這麼可愛,以萱。」

    「你!」她氣結。

    他沒理會她的怒氣,低下頭穿好襯衫,打好領帶。

    「好像有點歪了。」他觀察領帶結。「你覺得呢?」

    「不知道!」她沒好氣。

    「這裡沒鏡子,你要是不肯幫我瞧,我就打不正了。」他近似無賴地笑望她。「要是領結歪了走出去,恐怕你爸媽會懷疑我們剛才做了什麼吧?」

    「你!」她磨牙瞪他,實在無法,只得走上前,看了看,「歪了,我幫你重打。」

    她解開領帶,重新量了量兩邊長度,小手在他胸前穿來繞去,不一會兒,便俐落打好一個漂亮的結。

    「這樣可以嗎?」她退後一步,觀賞自己的傑作。

    「?打得很好嘛。」他似笑非笑,「常幫別的男人打嗎?」

    「我幫我爸爸打,不行嗎?」她白他一眼。

    「當然可以。不過除了你爸爸跟我,以後不許你再幫別的男人打領帶了,知道嗎?」說完,他托起她柔荑,封緘似地印下一記,她急急甩開。

    他輕聲笑,拿起掛在衣架上的西裝外套穿上。

    「我會再來看你的。」穿正西裝外套後,他瀟灑地拂拂衣袖。

    她不是滋味地望著他的動作,「你到底有什麼目的?」忍了一晚的疑問沖口而出。

    「什麼?」他訝然望她。

    「你來我家拜訪,又處心積慮地討好我爸爸媽媽,到底有什麼目的?」她斜睨他,「你以為你這麼做,我就會放棄跟你競爭鈺華董座嗎?」

    「誰說我想要鈺華董座的?」他揚眉。

    「別裝了,我知道你的目的。」她撇撇嘴。「你拚命買進鈺華金,不就是為了想在明年董監事改選時入主鈺華嗎?」

    他微笑,不置可否。

    「我已經將股東大會召開的日期提前了。」她提醒他。

    「我知道。」

    「雖然我們家擁有的股份不多,不過我不會放棄的。李伯伯跟其他大股東一定會支持我。」

    「衡公這麼疼你,你又對他那麼有義氣,他當然一定挺你。」顧元璽淡淡評論。

    可程以萱卻聽出了弦外之音。他在暗示其他大股東不一定會挺她吧!

    「你到底看上鈺華哪一點?」她瞪他。為什麼非跟她爭不可?

    「我說過,鈺華體質不錯,是很好的投資標的。」

    「還有呢?」她追問。

    「顧家的版圖,太著重商業銀行,投資銀行這一塊太小。」

    意思是光有京信證券還不夠他玩就是了!程以萱忿忿然。

    她當然明白鈺華金控在金融界的影響力,雖然近幾年已不復往日風光,但上千億的股本,再加上旗下年年賺錢、被業界譽為金雞母的鈺華工銀,鈺華金控仍令市場垂涎不已。

    獵豹看中這個能為他們家族事業錦上添花的獵物,也是理所當然。

    「……光是把股東大會提前是沒用的,以萱。有京信集團做我的金援後盾,我根本不在乎決戰日提前兩個月。」

    以京信集團的實力,隨時調動上百億資金不成問題,就算鈺華金股價拉高,他們也不在乎。

    這下可糟了。程以萱暗暗咬唇。

    「游戲,才剛剛開始呢!」他凝視她,唇畔薄薄的笑意好挑釁,好可惡,「你說對嗎?以萱。」

    對!所以他別想她輕易認輸。她揚起眸,勇敢直視他,「沒錯,才剛剛開始。」

    隆隆戰鼓響徹天際,商界盡皆驚愕。

    京信集團要入主鈺華金控?市場派想跟公司派爭奪董監事席位?

    這下有好戲看了!顧老究竟會怎麼玩這場游戲呢?業界熱烈期待。

    可他們卻沒想到,真正負責操盤的居然是顧家二公子,從前很少在媒體曝光的他,一夕之間聲勢竟然直逼他兄長。

    王子與公主的戰爭呢!媒體記者一傳十,十傳百,很快便把這場董座爭霸戰定位於顧元璽和程以萱之間的交鋒。

    這兩個人不是一對情侶嗎?怎麼竟會為了董事長寶座反目成仇?

    雖然顧元璽在媒體上從不肯松口,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京信大買華金股票,絕不會只為了佔有幾席董事席次而已,肯定對董座之位虎視眈眈;而程以萱也公開宣稱公司派會正面迎戰,不許外人任意插手經營。

    究竟是情人,還是敵人?媒體霧煞煞,卻也更加堅定了追新聞到底的決心。

    這些日子,程以萱光躲記者,就躲得她心煩意亂。

    因為之前和媒體太過交好,幾乎每個資深記者都有她的手機號碼,如今她自食惡果,每天光電話就接不完︰沒辦法,她只好去辦停機,換個門號圖清淨,又特別交代秘書,為她擋去所有不速之客。

    暫時杜絕了媒體的追逐後,她總算能夠專心思考對策。

    首先,她去拜訪了在家靜修的李衡淵。之前因案入獄的他已獲得交保,那筆天價的保釋金還是她想辦法籌出來的,因此他是二話不說,一口氣答應全力支持她。

    「你放心,以萱,李伯伯這份持股絕對是挺你的。」

    「那能不能請李伯伯也幫我說服其他叔叔伯伯支持我?」她問。

    「我當然會全力幫你,不過……」李衡淵頓了頓,老臉微微掩上落寞,「你也知道我現在不得勢了,說話還有幾分分量很難說。你陳、張兩位伯伯跟我是好朋友,我拉下老臉求求他們大概沒問題,其他大股東……我就不敢說了。」

    她聽了,雖然略感失望,仍是盈盈一笑,柔聲安慰老人。

    「沒關系,李伯伯,能得到您們三位長輩的支持已經是我的榮幸了,其他人我會自己想辦法,您不用擔心。」

    李衡淵恍惚地望著她甜美的笑顏。

    「你真是個好女孩。」他感嘆,「將來誰娶到你,都是幾輩子修來的氣呢!」

    「哪裡。您千萬別這麼說,李伯伯。」她淺淺抿唇而笑。

    「我說真的,可惜我幾個兒子都已經結婚了。之前你媽問我有沒有適合的人選可以介紹,我還想起顧老的兒子呢,沒想到今天居然就是他想來入主鈺華。」

    是李伯伯推薦顧元璽給媽咪的?程以萱一楞,沒想到事情原委竟是這樣。

    「有沒有想過,干脆就別跟顧元璽爭了?」李衡淵忽問,「要是你們兩家聯姻,這位子在誰手上又有什麼關系?而且我聽說,你們倆私下對彼此的印象也還不錯,不是嗎?」他眯起眼,觀察她的反應,眸光不改以往的銳利。

    「那是另外一回事。不管我跟顧元璽私交如何,我都不想把這位子讓出來。」程以萱強調,頓了頓,「難道李伯伯你願意讓京信集團入主鈺華嗎?」

    「我當然不願意。」李衡淵微笑了,似乎很滿意她的答復,「京信的版圖已經夠大了,再讓他們拿下鈺華,我怕顧老忙不過來,顧不上身體健康。」他半帶諷刺道,「與其讓老人家辛苦,還不如讓你這個年輕人來沖一沖。」

    因為我比較好對付嗎?程以萱在心底反問,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她明白衡公並沒放棄有一天重回鈺華掌舵的希望,若是讓京信進來,他恐怕只能永遠被摒在門外。

    比起京信集團,從她身上奪回權位當然更容易。

    海棠說的沒錯,李伯伯確實在利用她,但某方面來說,她其實也在利用他給她的這個機會達成自己的心願。

    她淡淡地、半自嘲地微笑,告別李衡淵後,又一一前往拜會其他大股東。

    這些叔叔伯伯個個基本上都滿喜歡她,雖然之前對李衡淵拱她出來做董事長不太理解,但對她個人的品格與能力,他們倒都是給予肯定。只是喜歡歸喜歡,談到要站在京信集團或她這邊,幾個人都有點猶豫。

    有人說要再想想,有人說要保持中立,就是沒一個肯明確表示支持她。

    見他們的反應,程以萱心中雪亮。

    顧元璽肯定也找他們談過了,以顧家的財勢與人脈,再加上顧元璽本人的魅力,也難怪這些大股東會傾向他。

    看來她還是只能把最大的賭注下在官股了。財政部手上那百分之六的持股,肯定是左右這場戰役輸贏最重要的因素。

    可顧元璽連財政部都有人脈,那位部長的機要秘書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物呢?

    在殷海棠的引介下,她約喬旋出來吃飯,而且就約在顧元璽的日本料理店。

    她是故意約在他地盤的,表明了她很明白他跟喬旋的關系,也不在乎兩人見面的談話內容被他知道。

    要挖敵人陣營的牆角,就要有不怕對方察覺的決心。

    餐廳的服務生見他們來了,直接將他們帶進顧元璽專用的廂房,因為老板曾交代過,他的好友喬旋可以自由使用竹室。

    「除了顧家人,我大概是唯一被允許進這間竹室的外人了。」送上熱茶的女服務生退下後,喬旋對程以萱笑道。

    他是在暗示他跟顧元璽交情非比尋常吧?

    程以萱淺淺一笑,「這麼說我很榮幸呢!托喬先生的福,我才能進來這塊禁地。」

    「倒不一定要托我的啦!」喬旋端起茶杯,淺啜一口。「我想不久後元璽就應該會親自帶你進來吧!我只是搶先一步,故意氣氣他而已。」他溫文地笑,鏡片後的眸閃過類似惡作劇的光芒。

    程以萱聽到這話一怔。

    「我跟元璽從念書的時候就喜歡彼此競爭。比成績,比社團,比運動,連女朋友都比。」

    「比女朋友?」

    「是啊,很無聊吧?」他眨眨眼。

    「他女朋友……很多嗎?」她低聲問,胸臆莫名一點酸酸的,很不是滋味。

    「多倒不多。我們求的是質,不是量,這大概是我唯一輸他的地方吧!」喬旋頓了頓,眉宇似憂愁地收攏。「他的女朋友不但都是自己送上門的,還一個個又漂亮又有才氣,我呢,想要漂亮女孩,就得卯足勁去追,老天真是不公平啊!」他半真半假地感嘆。

    見他這模樣,程以萱不禁微微笑了。「喬先生現在有女朋友嗎?」

    「叫我喬旋。」他說,推了推鏡架。「我現在沒女朋友,程小姐想報名嗎?」他開玩笑地問。

    「我並不是來報名做你女朋友的。」

    「是嗎?那真是太遺憾了。」喬旋聳聳肩。「我想我也該認命了,我這方面的運氣就是比不上元璽。」

    她沒說話,捧起茶杯,靜靜啜飲。

    此時,女服務生也送上菜了,幾道小菜、握壽司、生魚片,以及一鍋熱騰騰的京都湯豆腐。

    「這些都是元璽愛吃的。」喬旋執起筷子,一面夾菜,一面道︰「那家伙吃東西可挑了,龜毛得很,連壽司刀工不正,他都馬上倒垃圾桶,寧願親自重切一盤。」

    她可以想象。那天他假扮壽司師傅,她就看出了他挑剔的個性。

    「你嘗嘗看這握壽司,很棒,這是這家店的招牌料理,元璽很得意的。」

    「嗯。」程以萱拈起一塊壽司,送入唇畔。

    「怎麼樣?」喬旋問。

    「很好吃。」她微笑點頭。

    「是嗎?能討好你的胃,元璽聽了一定很高興。」

    又是他!程以萱悄悄嘆息。

    「……我今天約你出來,並不是要談論顧元璽的。」她靜靜道。

    「哦?」劍眉一揚。「那你想談什麼?」

    「我想你應該很清楚。」她直視他鏡片後的眸。

    喬旋沒立刻說話,拿起木碗,先為兩人各舀了一碗湯豆腐,然後才慢條斯理地開口︰「我跟元璽是好朋友。」

    「我知道。」

    「照理說,我應該幫他。」

    「我明白。」

    他覺得新奇地望著她,「既然如此,你為什麼……」

    「因為對顧元璽有利的,不一定對財政部有利。」她慢慢道,「而我相信,身為部長的秘書,你一定會協助老板做出最好的決策。」

    「最好的決策是幫你嗎?」他似笑非笑。

    「這個要由你們來決定。」她靜定回迎他略帶嘲諷的目光,「只要告訴我財政部的期望是什麼,我盡力達成。」

    「至少,要有足夠的股權。」

    「要多少?」

    「總不能只有百分之二吧?」喬旋淡笑,「據我所知,程家只擁有鈺華百分之二的股份是嗎?」

    程以萱咬了咬唇。「不錯。」

    「京信手上的持股,已經差不多有百分之五,未來還會繼續增加。」

    意思是她必須擁有比京信更多的股權嗎?她蹙眉。

    「還有,京信證券本身的經營團隊很不錯,如果到時這些人才都能帶來鈺華,相信對鈺華未來的成長也是一件好事。」

    「鈺華本身也有好人才。」程以萱為自己公司的員工辯護,「我們的團隊不比京信的差。」

    「是嗎?這就要由你們來證明了。」喬旋不置可否。

    看來,她勝利的希望很渺茫了啊~~

    程以萱深吸一口氣。「這是官股的態度嗎?你們已經決定支持京信集團?」

    「你誤會了,程小姐,我們什麼也沒決定。」喬旋淡淡地笑。「我們只是表達對競爭者的期待而已。你也好,元璽也好,我們沒有預設立場。」

    沒有預設立場?財政部還沒決定站在京信那邊?為什麼?程以萱眨眨眼,在腦海玩味喬旋這番話,片刻,明眸一亮。

    「因為你跟顧元璽依然喜歡彼此競爭吧?」

    所以雖然目前看來京信的條件比較好,喬旋仍不肯松口決定立場。

    聽她這麼說,喬旋先是訝然,繼而朗聲大笑。

    「我現在總算明白衡公為什麼挺你做董事長了。」他凝望她,眼中盡是對她聰慧的激賞。「原來不只因為你年輕漂亮,還因為你夠聰明。」

    對他的贊賞,她只是微微一笑。

    「對了,這些話可別跟元璽說。」喬旋朝她眨眨眼。「我可不想讓他這麼快就猜透我葫蘆裡賣什麼藥。」

    「我知道。」她點頭。

    「還有件事,也想請你幫忙。」

    「什麼事?」

    喬旋凝視她,許久,嘴角詭異一揚,「要不要干脆甩了元璽,做我女朋友?」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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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2 00:09:39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章

煩躁。難以言喻的煩躁。

    和平常一樣坐在會議桌首位的顧元璽,眼楮盯著正進行例行業務報告的一級主管,胸臆間卻滿滿浸染莫名的煩躁。

    冷靜。他告訴自己,專心開會。

    專心……該死的!他猛然在心底低咒一聲,眼色陰沉。

    他無法專心,耳裡根本聽不進主管在報告什麼,他聽見的,只有喬旋略帶嘲弄的聲嗓。

    他說,程以萱約他吃飯。

    他說,程以萱有事相求。

    他說,她真是個聰慧又可人的甜姐兒,他欣賞她,喜歡她。

    於是他說,他決定正大光明對她展開追求……

    這該死的家伙!該死、該死、該死的家伙!

    顧元璽收握拳頭,眉宇也緊緊蹙攏。

    程以萱會去找喬旋這件事他早料到了,為了尋求財政部的協助,她一定會想盡辦法討好任何能在部長面前說項的人,只是他沒想到,喬旋竟會對她打起歪主意,而她的反應竟是……

    火熱的焦躁在胸口悶燒,顧元璽驀地感覺透不過氣,他抬手扯松領帶,又端起水杯一口仰盡。

    「呃,總經理是不是哪裡有意見?」見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正在報告的主管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鵲匚省br />
    「我沒意見。」一字一句從齒縫迸出。

    主管眼皮狂跳,「那……我們就這樣進行嗎?」

    「可以。」他批準。

    這名主管這才松了一口氣,如蒙大赦地坐下,換另一個起來報告。

    顧元璽翻閱著手上的文件。還有兩名主管要報告,其中一個還要提出新企畫案,這一耗下去起碼要再一個小時。

    他揪攏眉頭。他等不及了!他要馬上見到她!他重重合上文件。

    台上的主管楞了一下,「顧總有什麼話要說嗎?」

    顧元璽深呼吸,迎向那名主管微微迷惑的臉,螢幕上已投影出他的簡報文件,第一頁是清楚扼要的摘要,萃取整份報告的精華。

    他是個用心的主管,為了準備這份簡報肯定花了不少心血。

    「……我沒話要說。你開始吧!」耐住性子。顧元璽警告自己,要耐住性子。

    他繃緊身子,凝聚所有的自制力,勉強自己坐在原位繼續開會。只是那從腳趾到頭皮,全身發麻發慌的感覺,一徑糾纏著他。

    從來不曾如此坐立難安。即使小時候調皮犯了錯,硬著頭皮跪下等待父親責罰時,都不曾有過現在的感覺。

    就好像整個人都被某種異形侵入了,呼吸急促,心跳狂亂,毛孔細細冒冷汗。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撐完整場會議的,只知道終於散會時,他立刻跳起身,抓起西裝外套,一面穿,一面便往外頭沖去,有如一道狂襲的暴風,吹得周遭經過的人陣陣惶恐。

    一坐上他那輛特地從國外進口的限量BMW跑車,他馬上加速踩下油門,急躁的姿態仿佛連多浪費一秒都不耐煩。

    銀白色跑車一路狂飆,不到二十分鐘便飆到了目標大樓,他隨便在路邊停下車,甩上車門,便直接踏進大樓,根本不管這樣違規停車可能會招來一張罰單。

    「我要見你們董事長。」他對櫃台小姐道。

    櫃台小姐抬起頭,「請問先生有……」嗓音頓逸,櫃台小姐愕然張唇,望著眼前俊帥酷挺、最近媒體曝光率超高的男人。

    他不是……他難道是……他應該就是……

    「我是顧元璽。」仿佛看出她的疑問,顧元璽索性直接坦白身分。「我想見你們程董事長,我沒預約。」

    「是、是,我馬上幫顧先生問。」櫃台小姐手忙腳亂拿起話筒。

    開玩笑,顧元璽耶!就算沒預約也要把他送進董事長辦公室。

    「喂,趙秘書嗎?這邊有位顧先生想見董事長……」她瞥了面無表情的顧元璽一眼,拿手遮住唇,壓低嗓音,道︰「是顧家老二,顧元璽。」

    「什麼?顧元璽?」電話那頭的趙秘書顯然也很驚訝。「他怎麼會來?董事長沒跟他有約啊!」

    「是,他也說他沒預約。可是他是顧元璽耶,總不能把他擋在門外吧?」

    「我知道。問題是董事長現在不在啊!」

    「董事長不在?」

    櫃台小姐無意間拉高的聲調吸引了顧元璽注意,英眉一凜,黑眸瞬間炯炯。

    啊,好帥!櫃台小姐發花癡,紅著臉看他一眼後才繼續問︰「董事長去哪裡了?」

    「她跟一位記者吃飯,就在附近的台塑牛排,你等等,我先打電話問問她……」

    趙秘書本想打電話請示上司,可惜整個人被迷得暈頭轉向的櫃台小姐卻已自動轉向顧元璽。

    「董事長在附近的台塑牛排用餐。」她說,微笑甜得可以膩死人。

    「謝謝。」顧元璽點頭,轉身要走,想了想,掏出懷裡的手機打電話。「喂,李秘書嗎?幫我訂一束花送來鈺華金控,給櫃台的……」他回頭問櫃台小姐。「請問小姐貴姓?」

    「啊?我姓張。」她楞楞回應。

    「……給櫃台張小姐。對,署名用我的名字。」

    結束通話後,顧元璽遞給櫃台小姐一張名片。「這次謝謝你了。」他再次道謝,俊唇一勾,弧度迷人。

    「哪、哪裡。」櫃台小姐接過名片,心兒怦怦跳,臉頰紅通通。

    顧元璽這才邁開步履離去,沒走幾步,只聽見櫃台小姐激動的嗓音追上來。

    「顧、顧先生,謝謝你的花!」

    他瀟灑揮揮手,沒回頭。

    「以後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請盡管說!」

    對了,他就是要她這句話。不愛交際應酬的他一向懶得跟不認識的人周旋,這回會忽然想送花,主要是為了程以萱。

    他不知道以後是否會需要這位櫃台小姐幫什麼忙,也許機率不高,但事先打點好關系總不會錯。

    為了程以萱,他竟連一個櫃台小姐也要下功夫。顧元璽想想,嘴角禁不住自嘲一掀。

    他究竟怎麼了?連他自己也覺得這行舉不像自己了。

    他一甩頭,甩去腦海中不受歡迎的想法,跳上車繼續往前開,來到台塑牛排餐廳門外,車鑰匙交給泊車小弟後,他徑自走進餐廳。

    湛眸一掃,沒幾秒便發現了程以萱,她坐在靠窗的位子,很難得地竟不是穿黑色套裝,而是一身柔雅的米黃色。

    顧元璽眸光一沉。

    她穿米黃色,她居然在別的男人面前穿黑色以外的衣裳!她還對著那家伙笑,那笑容淺淺的、柔柔的,滿蘊女人味,是男人都會被迷得六神無主。

    是誰?冷冽的眸刃射向坐她對面的男人,他看來長得不怎麼樣,穿著品味也不怎麼樣,身上一點氣勢也沒,像只哈巴狗似的,對著佳人猛搖尾巴。

    她跟這樣的男人吃飯干嘛?公事?約會?

    一思及後者的可能性,顧元璽臉色更沉,陰森得教特地前來招呼的餐廳經理打了個冷顫。

    「顧、顧先生,歡迎歡迎,一個人嗎?」

    冰淡的暗眸望向他,「對,我一個人。」

    「真的很謝謝你,吳先生。」程以萱端起酒杯,巧笑倩兮。「我再敬你。」

    「哪、哪裡,千萬別客氣,程董事長。」吳言聲慌亂拿起酒杯回應。「我說了,這只是舉手之勞,還讓你專程請我吃飯,真不好意思。」

    「該說不好意思的人是我,最近一直都忙,到現在才有空請你吃飯。」

    「我了解。最近程董為了京信想入主鈺華的事,一定忙昏頭了。」吳言聲同情地望著她,「不過工作忙,還是要保重身體,你好像有點瘦了。」

    「是嗎?」她微微一笑。「瘦不好嗎?」

    「當然不好啊!」他重重嘆氣。「唉,我人微言輕,幫不上什麼忙,如果能幫你分擔一些就好了。」

    「別這麼說,你一直很幫忙我啊!最近都虧你不停幫我注意京信那邊的消息,我才知道他們大概掌握了多少股份。」

    「那有什麼用?我光看著他們買,又不能阻止他們。」吳言聲還是懊惱。

    「沒關系的,吳先生。」她安慰他。「我們是自由市場機制,只要有錢,他想買東西誰能阻止?」

    「他們也太有錢了吧!都買了這麼多,怎麼銀子好像還是源源不絕,花不完似的?」

    「這就是他們的實力啊!」程以萱斂下眸,掩去憂愁。

    若她也能像顧元璽一樣隨時調集百億資金,這場游戲也不至於從一開始便處於劣勢。可惜程家沒顧家那麼有錢,就算有,父親也不會支持她這麼做。

    事實上,父親對她堅持保住鈺華金控的董座一直無法理解,他不明白她怎麼會事業心這麼重,根本不像個女兒家。

    「女孩子嘛,找個好婆家嫁就是了,跟男人在商場混做什麼呢?」他總是這麼訓她。

    他完全不懂她之所以這麼做正是為了想爭一口氣,證明自己的能力並不遜於男人。

    愈想愈煩惱,程以萱拿起皮包,優雅站起身,「不好意思,我失陪一下。」

    她盈盈走向化妝室,在洗手台前停下,卸下腕表,瞪了鏡中的自己好一會兒後,低下頭,拿冷水潑臉。

    洗了臉,肌膚涼涼的,胸口郁積的燥熱似乎也淡去不少,她嘆息,拿面紙擦干水滴,然後,她重新戴上腕表,步出化妝室,可,一堵堅硬的人牆擋住去路,她抬起容顏。

    「抱歉,借過……」她愕然,瞪著不該出現於此的俊朗面孔,「顧元璽?」

    顧元璽沒說話,深沉地盯她數秒後,倏地扣住她皓腕,將她拉入化妝室,鎖上外門。

    「你做什麼?」她震驚地瞪著他。「這裡是女廁!」

    「我知道。」

    「那你還……」

    「那家伙是誰?」他打斷她,語氣淡冷。

    「誰?」翠眉一蹙。

    「跟你吃飯的男人!」他不耐地拉高聲調。

    他問話干嘛這麼凶?她白他一眼,「他是吳言聲,是個記者,你應該聽過吧?」

    「是他!」看來顧元璽也聽過這位資深記者的名號。「你沒事跟他吃飯做什麼?」他不禮貌地質問。

    她聽了氣上心頭,「我跟誰吃飯關你什麼事?」

    「是應酬嗎?還是約會?」他繼續逼問。

    「都不是!」她氣沖沖地瞪他,「他幫了我一個忙,我請他吃飯表示謝意,不可以嗎?」

    「表示謝意?」他冷冷撇嘴,眸光梭巡她全身上下,「這是你表達謝意的方式?」

    「你什麼意思?」她問,懷疑自己怎麼還沒被他莫名其妙的態度氣暈。

    「這件衣服。」他一字一句擲落。「不是黑色的。」

    「不是又怎樣?」

    「你一直穿黑色的,今天怎麼換顏色了?」

    「我不能換嗎?我又不是只有黑色的衣服。」

    「為什麼偏偏是今天?」他低吼,劍眉氣惱地糾結。「你想討好那家伙嗎?你沒看見他看你的眼神嗎?他根本不懷好意!」

    她懂了。程以萱妙目一轉,忽地恍然。

    他在嫉妒。嫉妒她跟別的男人吃飯,嫉妒她在別的男人面前換上了柔嫩顏色,展露女性溫婉的一面。

    因為嫉妒,所以這總是冷靜自持的男人,才會在她面前莫名發飆。

    呵呵~~明眸點亮,她故意偏頭打量他。

    「我知道他喜歡我。」她嬌嬌說道,「你知道嗎?我只要對他笑一笑,他整個人就會緊張得臉發紅呢!」

    「所以你就很得意嗎?」他掐握掌心,眼神森冷。「因為他很迷戀??」

    「不行嗎?」她眨眨眼,兩瓣淺淺抿起的櫻唇好得意,好俏皮,又好狡黠。

    他瞪她,頓時口干舌燥。

    「你嫉妒嗎?」仿佛嫌逗他逗得還不夠似的,她追加一句,羽睫?了?,風情萬種。

    該死的她!竟如此嘲弄他。他上前一步,持住她藕臂。「前天你是不是跟喬旋吃飯?」

    啊,那麼他果然從喬旋那裡得到消息了。

    她更加滿意地微笑。「不錯,我是請他吃飯。怎麼?你也有意見嗎?」明眸掠過挑釁。

    他起眼。「你請他幫忙在部長面前說項。」

    「不行嗎?」

    「除了鈺華的事,你們還談了什麼?」

    「沒必要跟你一一報告吧!」

    「他是不是問了你一件事?」他磨牙,臉色愈來愈難看。

    「什麼事?」

    「別裝傻!他是不是說要追你?」問到激動處,他用力捏她臂膀。

    她吃痛,輕呼一聲,「你干什麼?你放開我!」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他不肯放,「喬旋是不是說要追你?」

    「是又怎樣?」

    「那你說什麼?」

    「我說,我要考慮考慮……」

    「考慮什麼?」他怒吼,反剪過她身子,將她整個人抵上牆,垂望她的眸色陰暗,眼眸深處,隱隱似有烈火躍動。「你喜歡他嗎?」

    「什麼?」

    「你、喜、歡、他、嗎?」冷冽的質問如落石,一字字,擊痛了她。

    他憑什麼這樣質問她?憑什麼用這種好像審犯人的口氣對她說話?他以為他是誰?他什麼也不是!

    怒火翻騰上胸口,她再也顧不得他是因為吃醋或什麼原因,她只覺得一向小心呵護的尊嚴遭他踐踏。

    「我喜不喜歡他關你什麼事?」她冷嗤,「你以為自己是我什麼人?」

    「我喜歡你!」暴烈的聲明,轟然罩落。

    她眨時有點頭暈。他說什麼?他喜歡她?心口像糾結的毛線,亂成一團,她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只能回駁。

    「那又怎樣?喬旋說只要我肯跟他交往,他願意幫我說服部長。你呢?你可以給我什麼?你會為我放棄爭奪鈺華嗎?」

    他愕然,這問題仿佛很令他措手不及,他僵在原地,神色陰晴不定。

    「你說啊!」她氣急敗壞地追問︰「你可以為我放棄鈺華嗎?」

    他不語,定定凝視她許久,眼神復雜,慢慢地,他松開了她。

    她手臂一涼,而那莫名的涼意更一點點滲入體膚,浸透她心跳急這的胸口。

    「你、你不會放棄,對吧?」她問,聲嗓顫抖著,胸膛也空空蕩蕩的,充塞某種失落感。

    「對,我不會。」他澀澀應道。

    奇怪啊!這不是她早就預料到的答案嗎?為什麼會忽然湧上一股想哭的感覺?

    為什麼胸臆酸酸的,眼楮也酸酸的?

    她深吸一口氣,旋過身,玉手擱上門把。

    「打發他,以萱。」沉冷的聲嗓在她身後響起。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她裝傻。

    「馬上打發吳言聲,跟我走。」他霸道地命令。

    她冷哼,徑自打開門。

    「你最好馬上跟他說再見,否則我不保證我會做出什麼事。」

    對這番威脅,她只是漫不在乎地聳聳肩。他能做什麼事?堂堂京信證券總經理,顧家二公子,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什麼驚天動地之舉?

    她才不怕呢!

    回到座位後,程以萱更加努力與吳言聲談笑風生,明知顧元璽就在附近看,卻瞧都不瞧他一眼。

    本來快散的晚餐,她又招手加點了道甜點,擺明不想讓它結束。

    吳言聲自是求之不得,眯眼張唇,陶醉地欣賞佳人的一顰一笑,他一面看,心裡還一面幻想,想到勾魂處,整張臉都漲紅了。

    顧元璽看得想殺人,程以萱卻渾然不覺,笑靨還是那麼甜,那麼迷人,那麼讓吳言聲心醉神迷,一雙發顫的手壯起膽,朝她柔荑伸去。

    顧元璽爆發了,霍地站起身,長腿差點還絆倒了餐桌,他大踏步,朝程以萱走去,氣勢逼人。

    不數秒,他在她身側站定,猿臂一展,強悍地拉她起身,俊顏埋落——

    他居然吻了她!

    直到現在,想起那天顧元璽那不顧一切的狂吻,程以萱仍然一陣冷一陣熱,不知如何是好。

    她錯了。她小看了男人吃起醋來瘋狂的程度,錯估了一向冷靜的獵豹發起狠來有多令人畏懼。

    沒想到把他逼到了耐性極限,換來的真是當眾難堪。

    當時的她,傻楞楞由著他吻,腦海瞬間一片空白。

    待他終於松開後,仍陷於失神狀態的她出於本能,揚手甩了他一記耳光。

    這記耳光,清脆響亮,打得餐廳旁觀眾人錯愕不已,也打醒了他和她。

    他仿佛這才明白自己做了什麼事,凝望她的深眸閃過一絲迷惘,而她,頓時領悟這記耳光讓整件事雪上加霜。

    兩人當眾接吻已經夠難堪了,她居然還甩他耳光,不但沒稍減羞辱感,反而讓這一切看來更荒誕可笑。

    好像在上演什麼三流連續劇,丟臉丟死了!

    她懊惱不已,連續幾天都魂不守捨,心慌意亂,生怕哪家媒體記者寫出一篇精采報導。

    好不容易事情過了一個禮拜,她以為是自己多慮了,正要松一口氣時,沒想到母親一通直撥她手機的電話教她整顆心重新搖晃起來。

    「以萱,我聽見一個奇怪的傳聞。」程夫人劈頭就這麼一句。

    「什麼傳聞?」程以萱強自鎮定。

    「今天我去做SPA,我的芳療師告訴我,她有另外一個客人,也是企業家夫人,跟她提起有關你的事。」

    她閉了閉眸。「什麼事?」

    「她說你跟元璽……」程夫人頓了頓,似乎很難啟齒。

    程以萱心往下沉。流言,這麼快就傳開了嗎?

    「你說吧,媽咪。」

    「我說了,你可別怪我,我也是聽來的。」程夫人頓了頓,「聽說你跟元璽在餐廳吵架,你說要分手,他不肯,當眾強吻你,結果被你甩了一耳光。」

    當當!答案揭曉,果然媽咪要提的就是那件她巴不得趁早丟到太平洋的糗事。

    只是,八卦版本和真實稍有出入——分手?他們連正式交往都不曾,何來分手?

    程以萱苦笑,明白自己終究躲不過流言的審判。

    「媽咪,關於那天的事我可以解釋。你先答應我,不要把這件事告訴爸爸好嗎?」

    「呃……」程夫人好像很猶豫。

    程以萱以為母親不肯幫忙遮掩,軟下嗓音懇求︰「拜托啦,媽咪,你也知道爸爸的個性,他若知道肯定會氣死的。幫幫我,好不好?」

    「不是我不肯幫你,而是……唉!」程夫人長長嘆了一口氣。

    程以萱頓覺不妙,「是怎樣?」

    「你爸爸已經知道了。」程夫人語帶不忍,「他剛剛跟球友打高爾夫,人家也這麼告訴他。」

    天啊!程以萱眼前一黑,掌心頻冒冷汗,差點連手機也握不住。

    「你在搞什麼?」電話那頭,傳來顧元禮略帶憂慮的嗓音。

    光聽這口氣,毋須兄長多說,顧元璽已大概猜測到他在責備什麼。

    「你聽說了?」

    「這麼說還真有這回事?」顧元禮嘆氣。「我說你到底在想什麼?怎麼會當眾跟程以萱演出那一幕?」

    「我那天……有點失常。」顧元璽微微尷尬,「控制不住情緒。」

    「你控制不住情緒?」顧元禮拉高聲調,像聽見天方夜譚。「你開玩笑吧?元璽,你一向是我們家幾個孩子裡最冷靜的一個啊!」

    連大哥也覺得不可思議。顧元璽苦笑。

    從小,整個家族就把期望放在大哥身上,所有人都疼他寵他,也養成他海派熱情的性格,相對地,不受重視的他就顯得比較深沉。

    在親友們眼中,他個性一向安靜,不多說話,總是靜靜地不知在想些什麼,心思復雜,甚至偶爾給人冷傲的感覺。

    只是不知怎地,這麼多年的冷靜自持,遇上了程以萱,竟意外破功。

    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當時怎麼會一股沖動,做出那樣的荒唐事!

    「對不起,大哥。」他澀澀道歉,知道這樣的丑聞會給家族帶來強烈沖擊。「爸知道這件事了嗎?」

    「他已經知道了。我們今天去打高爾夫,剛好踫到程以萱父親也跟著一票朋友來打球,結果有人就把這件傳聞當笑話講,問我們到底是真是假。」說到這兒,顧元禮語氣變得淡然。「爸聽了很生氣,說一定要狠狠訓你。」

    果然如此,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啊!顧元璽暗嘆。

    「你跟程以萱到底怎麼回事?你們在交往嗎?」顧元禮追問。

    「不算是。」

    「那到底是怎樣?你怎麼會鬧到要當眾吻她?」

    「我……喜歡她。」

    「你喜歡她?」顧元禮驚愕,「不會吧?你認真的嗎?」

    「嗯。」

    「哦,老天!」

    「你聽我解釋,哥……」

    「你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顧元禮打斷弟弟,難得急躁,「我們跟程家正在爭鈺華主控權啊!你跟程以萱因為鈺華的事還被媒體形容為一場王子與公主的戰爭,結果呢?王子跟公主鬧緋聞!你不會準備要對鈺華收手了吧?」

    「當然不會!」顧元璽嚴肅強調。「這場戰爭既然開始,我就一定會打下去,而且一定要贏。」若是輸了,他無顏面對一向要求嚴格的父親,更別想在家族爭得重要地位。

    「可是程以萱……」

    「那是兩回事。我喜歡她,不代表我會放棄鈺華。」

    「那你想怎樣?」

    他想怎樣?顧元璽斂下眸,沉思半晌,嘴角慢慢地、悠悠地漫開某種自嘲。

    他深吸一口氣,決定聽從回響心中多日的聲音——

    「我要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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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2 00:09:57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章

    「我不嫁!」

    「你說什麼?」程南峰瞪視女兒,不敢相信她竟如此頂嘴。

    「我說我不嫁。」程以萱勇敢回視父親嚴厲的目光。「您不能強迫我跟顧元璽結婚。」

    「什麼強迫?我是為你好啊!」程南峰喊,一張老臉氣得發青。「你自己說說,你那天跟元璽在大庭廣眾上演那一幕,別說你們兩個自己沒臉,我們程家跟顧家同樣顏面掃地!這話已經傳開了,你知不知道?大家都拿這件事當笑話講!要是你們兩個不結婚,恐怕謠言還會傳得更難聽!」

    「我知道那天發生的事讓我們家很沒面子,可是那不能怪我啊,爸爸。」程以萱放柔嗓音,試圖說服父親。「您怎能因為這樣就要我跟顧元璽結婚?沒道理啊!」

    「那你說怎樣才算有道理?人家顧家也算有良心,顧老親自打電話來跟我道歉,元璽也說要親自上門提親。」

    老天!這是什麼時代了?還提親呢!程以萱急得刷白臉。

    「雖然元璽那孩子不該當眾那麼做。」程南峰繼續說道,「不過他也算有誠意了,願意負起責任娶你,既然這樣……」

    「我不需要他負這種責任!」程以萱激動地打斷父親。負責任?他以為現在是什麼時代了?一個吻就要以身相許?「我還不想結婚!不管他跟您說了什麼,我絕不會嫁給他的!」

    「?!」程南峰狠狠磨牙,「你這孩子怎會倔成這樣?你不結婚,想做什麼?」

    「我要工作……」

    「工作?」程南峰不屑地冷哼,「女兒家談什麼工作?女孩子找個好婆家,好好嫁人就好了,沒事跟男人在商場上沖鋒陷陣做什麼?嫁給元璽不好嗎?人長得好,有才氣,家世背景又好,就算我跟你媽親自幫你找,恐怕也找不到這麼好的婆家!」

    婆家、婆家、婆家!難道一個女人的未來只能是婚姻嗎?

    程以萱氣苦,喉間漫開難以形容的苦澀。恍惚間,她仿佛看見小時候的自己,那時候的她,總是穿著碎花小洋裝,靜靜地坐在客廳裡,透過落地玻璃窗,看父親帶著別的小男孩玩。

    因為她是女孩,所以要做優雅的淑女,要溫柔乖巧,不能調皮搗蛋。

    可是她那些堂兄弟卻可以跟著她父親釣魚、爬樹、打球,他們可以一起玩模型飛機,騎馬打仗。

    她才是爸爸的親生女兒啊!可是他卻從來不那樣陪她玩,不那樣對她笑。

    他總是在無意中感嘆,如果她是個男孩就好了。如果她是男孩,他一定好好栽培她,將全身的本領傳給她,程家的事業也會由她來繼承,只可惜她是女生……

    「你聽我說,以萱,嫁給元璽真的不錯的。」見女兒不說話,程南峰以為她動搖了,放緩聲調。「就拿鈺華金控的事來說吧,你就不用再煩惱了,到時我們兩家聯了姻,你們誰當董事長不都一樣了嗎?就算讓元璽當也很好……」

    「我不會讓給他。」程以萱木然開口。

    「什麼?」

    「這個位子,我絕不會讓給他。」她直視父親,迷蒙的眼略微無神,但嗓音卻異常堅定。

    程南峰楞楞地看著女兒異樣的神色。

    「什麼事我都可以答應你,爸爸,如果您堅持我嫁給顧元璽,我也不反對,只要您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程以萱沒立刻回答,定定凝望父親許久,眼神,有些憂傷,有些惆悵,卻有更多的決心。

    「我絕不放棄鈺華。」她低聲道,「只要您答應我全力支持我連任鈺華董事長,我願意結婚。」

    她竟然以自己的婚姻來換取事業?程南峰啞然凝望女兒,呆了。

    與父親達成協議後,程以萱回到自己房裡,鎖上門,誰也不理。

    母親擔心她的狀況,來敲了兩次門,她都假裝睡了,默默躺在床上,不肯回應。

    她想哭。

    清靈的月光,透過半掩的格子窗溜進,冬天的夜晚頗有寒意,涼風習習吹拂,翻動窗扉旁的白色紗簾。

    有點冷,可是她不想關窗,抬起眸,靜靜凝望窗外月色。

    月兒朦朧,是因為夜色朦朧,還是她的眼蒙?她分不清。

    閉上眼,想起方才與父親那一席對話,她忽然低低笑了出來,笑得幾乎岔了氣。

    她居然拿自己的婚姻做籌碼,爭取父親支持她續任鈺華董座——她真的已經悲哀到要用這種方式換自己想要的人生嗎?真的只有這樣,才能證明自己嗎?

    手機鈴響,她本來不想接,可一念及也許是工作上的事,還是探手摸索床頭櫃,接起電話。

    「喂,我是顧元璽。」傳來的,竟是這道低沉沙啞的嗓音。

    她僵住,凝氣不語。

    「是以萱吧?怎麼不說話?」

    「……有事嗎?」她終於不情不願地開口。

    他短促地笑一聲,聽起來有點苦。「你在家嗎?」

    「在啊。」

    「出來一下好嗎?我想見你。」他低聲道,「我現在就在你家門外。」

    他在她家門外?她翻身下床,來到窗前,果然見到社區中庭的雕花大門外,一個挺拔的身影倚在跑車邊,他正抬頭往她的方向看來。

    她心一跳,下意識往窗簾後一隱。

    「我有話跟你說,以萱。出來一下好嗎?」

    她不語。

    「算我求?。」他嗓音更苦澀了。

    她心一緊,閉了閉眸,冷淡道︰「知道了,你等我一下。」

    掛斷電話後,她來到浴室,見鏡中影像有些憔悴,她皺了皺眉,在蓮蓬頭下迅速沖了個澡。

    沖涼後,她換上粉紅色羊毛衫,一件同質料的格子及膝裙,腰間斜斜系一條時髦的黑色寬皮帶。

    她梳了梳發,原本想把秀發挽起的,想了想,忽又放下,讓發瀑自然垂瀉,只拿根瓖鑽發夾固定。

    薄勻粉妝,輕點絳唇,直到鏡中的麗影看來溫婉嬌嫩,她才垂下手,怔然凝望自己。

    是刻意為他打扮吧!她很明白這一點,只是為了什麼,有待厘清。

    她甩甩發,阻止自己去深思這問題,換上一雙黑色長靴後,走出門。

    父親母親已經睡了,傭人們對她這麼晚還要出門有些驚訝,卻只是守分地恭送她離開。

    穿過中庭,打開鐵門,她盈盈走向他。

    見到她,顧元璽眼楮一亮,但在看清她今晚的裝束後,他似乎呆了,整個人僵凝原地,一動也不能動。

    她冷冷地笑,見她唇畔清冷的笑痕,他總算回了神,嘴角澀澀一扯。

    「看來你果然很生氣。」他淡淡地、自嘲般地說。

    她默然,他拉過她的手,將她定在他懷裡。

    他的手涼涼的,胸膛也涼涼的,大概是在屋外站太久,浸染了冬夜的冷意。

    她讓他等太久了嗎?她自問,對他氣憤的她本來該為此感到得意的,可掠過心口的,卻是莫名酸疼。

    他捧住她的臉,仔細看她,那深邃的眼,仿佛想看透她藏得最深的心事。

    她忽然惶恐,「你……放開我,你的手好冰!」

    他卻不肯松手,拇指輕輕撫過她眼皮。「你剛剛哭過了嗎?」

    「誰、誰說的?」她一驚。她明明上過妝了啊!他不可能看出她哭過。

    「我猜的。」他微微一笑,「程伯伯打電話告訴我,說你答應了婚事,我就猜到你一定很不甘心。」

    「你也知道我不甘心!」玉手抵住他胸膛,她抬眸瞪他。「既然這樣,你為什麼還提議要結婚?」

    「因為我真的很想娶你。」他回答得坦白,也嚴肅。

    她一怔,「因為責任嗎?」就因為那天的一幕鬧劇?

    「不是的,是因為我想。」他溫聲道,「我想娶你,以萱。」

    她無法呼吸,心跳如落雷,一聲聲劈過胸口。

    「你、你想娶我,我就一定、要嫁嗎?」她慌亂到連話聲都難以連貫。「你這人怎麼這麼自以為是?那天也是,要不是你……」

    「我道歉。」他拿手指抵住她的唇。「那天要不是我太沖動,今天你也不必這麼為難。」

    她驚疑地瞪著他。他竟然主動道歉?

    見她不信的表情,顧元璽再次苦笑。「我想程伯伯一定責備過你了吧?連我爸知道了這件事,都把我罵得狗血淋頭,你一個女孩子,壓力一定更大。」

    她撇嘴,「他罵我也不關你的事。」

    「可是我很心疼。」他認真地看她。「我不希望程伯伯誤會你。」

    他什麼意思?為什麼他今天說話忽然變得如此柔情蜜意?簡直教她無法招架!

    她深吸一口氣,「你不要以為我答應結婚就代表什麼,我根本不想結婚!我坦白跟你說吧,這只是我的緩兵之計。」

    「緩兵之計?」

    「只要我同意嫁給你,爸爸就不反對我爭取連任鈺華董事長,還會全力支持我。」她挑釁地看他。「對我而言,這樁婚事只是籌碼而已,沒什麼其他意義。」

    他不說話,深深望著她,那湛幽的瞳底,隱隱燃燒著什麼,她認不出。

    「你真的這麼想要這個位子嗎?」

    「是。」

    「不惜拿跟我結婚做交換條件?」

    「沒錯。」

    「如果我宣布退出這場董座爭霸戰,你是不是就甘願嫁給我了?」他低聲問,星眸靜靜鎖住她。

    她被他看得心慌意亂,扭過頭,「可以考慮!」她故意以一種驕傲的口氣道,「可是你會讓給我嗎?」

    「不會。」他說,連一秒考慮的時間都沒有。

    她就知道!程以萱氣絕。在這男人心底,鈺華還是比她重要,什麼喜歡她、要娶她都是假的!他要的,只是鈺華吧?

    一股蒼涼冷澀的感覺,慢慢堵住程以萱胸口,她呼吸困難,不自覺感到憂傷。

    憂傷什麼?她不知道。男人以事業為重不是很平常的一件事嗎?就連她自己,也很看重工作啊!

    可是她的眼,不知怎地,酸酸澀澀,還有些刺痛,視線也有些蒙了。

    「我也不會讓的,顧元璽,我好不容易才得到這個機會,能向大家證明自己……我不會放棄的。」

    程家的家族事業,永遠不會歡迎她的加入,這個對她而言幾乎像從天外飛來的機會,她必須珍惜。

    「我要向大家證明自己。」她喃喃道。

    「向大家證明,還是向你父親證明?」他低聲問,溫煦的眼像早已清楚她的想法。「?真正在意的,只有程伯伯的看法吧?」

    他怎會知道?她震驚地看他。

    「我早就知道了,以萱。」他溫柔地扯了扯她的發綹。「你其實跟我一樣。」

    「跟你一樣?」她怔問,一顆淚悄悄從睫畔墜落,她渾然未覺。

    他看見了,低唇替她吻去,紅霞瞬間飛上她的頰。

    他看著,眼眸閃過光芒,不禁伸出手來,輕掐她粉嫩嫩的臉頰。

    「你真的好可愛。」他感嘆,一副拿她沒轍的口氣。

    什麼嘛!她臉頰更燙。這已經不知是他第幾次說她可愛了,每一回,都比上一回更令她更加倉皇無措。

    「你知道嗎?我可以想象你小時候是什麼樣子。」星眸閃過笑意。

    她屏息,「什麼樣子?」

    「你啊,一定從小就是個小公主。」顧元璽眨眼,眸光變得迷蒙,仿佛正幻想著。「穿著泡泡袖的洋裝,梳著公主頭,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小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小腿偶爾會晃呀晃的,晃得旁邊的大人也跟著掉了魂。」他忽地嘆息,仿佛他正是失魂的那一位。「可是只要一看到你爸爸來了,你又會趕緊坐好,保持不動。」

    他停頓下來,她胸臆凝結。

    「你啊,一定是這麼一個乖乖的小公主。」他對著她笑,那笑,奇怪地帶著些淘氣,好迷人,她頓時呼吸困難。

    「可是這小公主只是表面,其實你這裡……」他指指她心口,「住了個叛逆的小魔女。」

    小魔女?程以萱訝異地睜大眼。她?

    「這個小魔女不想當個乖女孩,這個小女孩想調皮搗蛋,想偶爾也像男生那樣使使壞,她不明白,為什麼男孩子能做的事她不能做?為什麼她永遠要當個乖巧的小公主?」他低語,湛眸一徑盯著她,直瞧入她內心深處。「她很不平衡,覺得這一切好不公平。」

    她驚喘口氣,拚命想找回失去的聲音,「你……怎麼會知道她的想法?你又不是她。」

    「因為這個小魔女到現在還在你心裡,只是她長成了一個大魔女。」他輕輕地笑,「就像小公主現在也長大了,漂亮得讓人無法呼吸。」

    她呼吸一窒,這下不只臉頰發燙,全身血流都像快沸騰。

    「什麼小呀大的?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她斂眸嬌嗔。

    「?懂的,以萱。那個總愛穿黑衣裳,在人前裝成熟、優雅迷人的你,是父母親從小要你當的公主;可是在我面前,老是對我發脾氣,潑辣又倔強的美人卻是個魔女。」

    他半調弄的語氣惹得她心兒狂跳。

    「我猜對了嗎?以萱。」他靜靜問她。

    是的,他猜對了。她是想在父親面前做個讓他疼愛的公主,卻又不甘心他不能把她當成王子。

    他猜對了。可是她,好不服氣啊!

    你為什麼會知道?她抬眸瞪他,幾乎帶著恨意。怎能如此準確猜中我的心思?

    「因為從某方面來說,我跟你一樣。」他慢條斯理地解釋,仿佛看透了她內心不滿的質問。

    「哪裡一樣了?」她不解。

    「你跟我一樣,都想向整個家族證明自己。」他幽幽道。

    什麼意思?她還是不懂,怔怔地等著他繼續解釋,可是他似乎無意解謎。

    他只是低下頭,展臂將她更擁入懷裡,拿身上的風衣,密密罩住她。

    深夜的涼意,就這麼被阻擋在他的臂彎外,她和他,都不覺得冷了,一股懶洋洋的溫暖裹圍著兩人。

    「公平競爭吧!」輕柔的嗓音拂過她耳畔。「我不讓你,你也別讓我,打一場漂亮的戰爭,好嗎?」

    公平競爭?她抬眸望著他。

    「可是,你要答應我一件事。」他附加但書。

    「什麼事?」

    「如果你要拿自己當交換條件,對象只能是我,知道嗎?」他叮嚀。

    「嗄?」她一愣。

    「不用答應喬旋那見鬼的提議,他能給你的條件不會比我好。」他似笑非笑。

    他是指當喬旋女朋友那件事嗎?原來他一直惦念著這個,她都已經完全忘了這回事呢!他到現在,還吃喬旋的醋嗎?

    憶起那天他不顧一切的吻,以及方才那句認真的叮嚀,她不禁微笑了,滿腔怨懟散逸,甜蜜漾開。

    「喬旋說他願意幫我在部長面前說項,你可以給我什麼?」

    「我給你這個婚約。」他語氣凜肅,一本正經。「你可以拿它當籌碼,或利用它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真的任何事都可以嗎?」她偏頭,不相信。

    「都可以。」他點頭保證。

    「就算我利用完了,最後毀婚,讓你和顧家都沒面子,你也無所謂嗎?」她試探。

    「你不會的。」他淡淡微笑,好自信。「我敢打賭,你到最後,一定還是選擇嫁給我。」

    她眼冷哼。真自信啊!這男人,自負得讓人討厭!

    「總之我答應你,就算你毀婚,我也不怪你,行了吧?」

    是嗎?她羽睫輕快揚起,「這話可是你說的哦。」明瞳閃過一絲狡黠,「到時你可別後悔!」

    他已經有點後悔了。

    掛斷電話後,顧元璽躺落椅背,右手無奈覆上額頭。

    自從對外放出他跟以萱準備結婚的消息後,他便有接不完的電話,親友與媒體記者的追逐他早料到了,他沒想到的是,幾個他曾經接觸過的鈺華金控大股東也陸陸續續打電話來。

    「元璽,怎麼回事?聽說你們在賣鈺華金的股票?京信不玩了嗎?」

    怎麼會傳出這樣的消息?他心驚,急忙打探,「誰說的?」

    「你別管誰說的,先告訴我有沒這回事。當初你信誓旦旦說想入主鈺華,我們是看在你們京信資金充沛,經營團隊又好,才答應支持你的,結果你現在竟然趁高價拋股票?你存心耍我們嗎?」

    聽這口氣,他便知道幾位大股東都被惹毛了,以為京信是故意借著這次董監事改選海撈一票。

    他耐下性子,一一對這些大股東解釋京信並沒有改變初衷,依然繼續收購鈺華金的股票,沒有賣掉的打算。一番苦口婆心,他們好不容易才稍稍釋疑。

    「既然如此,你跟以萱的婚事怎麼回事?我們還以為你打算拱自己的未婚妻續任董事長呢!」

    原來是以萱。至此,顧元璽總算心下恍然,原來這謠言的始作俑者正是他那個甜美可人的未婚妻。

    以萱啊~~他搖搖頭,打開手機蓋,望向彩色螢幕上巧笑倩兮的清麗容顏。

    不知怎地,他覺得這笑容看來有些鬼,燦眸狡獪又調皮,仿佛正嘲弄著他。

    她這幾天,可整慘他了!

    不但要應付窮追不捨的記者,鈺華憤怒的大股東,京信證券的員工質疑他這個總經理是否想收手不干,最糟的是,就連他父親顧迎風也對他不諒解。

    「你怎麼回事?連個女人也搞不定,都已經決定嫁入我們家了,還跟你鬧鈺華這件事?讓外頭的人看了成何體統?!」

    顧迎風不能理解,既然兩家已經決定聯姻,程家理所當然該退出這次經營權之爭,為何程以萱還堅持要護衛她董座之位?

    「她到底想不想做我們顧家媳婦?」顧迎風質疑。

    這問題,問得他啞口無言。能告訴父親她其實並不想嫁入顧家嗎?他若知道了真相,只會大發雷霆。一念及此,顧元璽微微苦笑。

    她挑起了他父親及鈺華大股東對他的不信任,接下來還想做什麼?

    突地,手機鈴聲響起,他瞥了眼螢幕上顯示的人名,劍眉一蹙——是喬旋。

    前幾天他得知顧、程兩家準備聯姻的消息後,曾打電話給他好好調侃了一頓,這回他又想說什麼?

    「喂,是我。」喬旋的嗓音還是一貫的溫煦,蘊著淡淡笑意。「聽說你最近到處被人追殺啊!還好好活著吧?」

    「我活得很好。」顧元璽磨牙。「感謝關心。」

    「我可不是打來關心你的。」喬旋倒也干脆,直接攤牌。「我是想問你,知不知道程以萱成立了個智囊團?」

    「我知道。」顧元璽點頭。前天便從業界朋友那兒得到消息,據說她不但聘請「聯宇事務所」的律師團,還延攬了行銷、股務各方面的人才組成五人智囊團。

    「你知道她想做什麼嗎?」

    「還不清楚。」

    「我倒是聽說了。」喬旋輕聲笑道,「他們正在討論拿子公司對母公司的交叉持股來投票的可能性。」

    顧元璽聽出好友語帶玄機,「你是指?」

    「鈺華工銀。」喬旋意味深刻道出答案。

    顧元璽神情一凜。鈺華工銀是鈺華金控最核心的子公司,也是旗下最賺錢的事業,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鈺華工銀擁有母公司7%的股份。

    「他們打算動用交叉持股來投票?這合法嗎?」

    「目前法律並沒詳細規定。」喬旋解釋,「好消息是,財政部最近給立法院送去一套金控法修正草案,裡頭倒是規定金控子公司不能利用對母公司的交叉持股來投票,只是這修正案到底能不能通過……」他頓了頓,「我看難說」
「你似乎很幸災樂禍。」顧元璽攏眉,澀道,「這就是你對好友的義氣?」

    「只是對你們之間你來我往,覺得很有趣而已。」喬旋呵呵笑,絲毫不介意好友的指責。「況且你又先一步搶走我也想追的女人,我今天還來告訴你這消息,算是以德報怨了。」

    「你究竟有什麼目的?」顧元璽沉聲問,直覺提醒他,不能大坦然接受這家伙所謂的好意。

    「我能有什麼目的?就是想看你們這精彩的游戲怎麼繼續玩下去」
「是嗎?」顧元璽揚眉,沉吟。

    「總之,好好玩吧!」喬旋「鼓勵」他,瀟灑斷線。

    討人厭的男聲逸去,螢幕上重現嬌媚的女性容顏。

    顧元璽盯著,良久,徐徐嘆息,他伸出兩根手指,作勢捏捏她的俏鼻。

    「你啊,花招還不少呢!」他感嘆,搖搖頭,像是無奈,可湛深的眸底卻也隱隱點亮充滿興味的燦芒。

    接下來她又會出什麼招呢?

    他發現自己,相當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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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所以你這次是拿婚姻當籌碼?」殷海棠秀眉訝然一揚,將咬了一半的三明治放回餐盒裡,定定望著程以萱。

    冬季的午後,陽光暖融融,不熱,只讓人懶洋洋。

    兩個女人坐在立法院內一棵大樹下,鋪開一張野餐布,閑閑吃起遲來的午餐。

    「你是認真的嗎?」不太相信自己方才聽到的,殷海棠又確認一次。

    「當然。」程以萱點頭,端起葡萄柚汁,飲了一口。

    「嗯……」殷海棠手指叩著下頷,半嘲弄般地沉吟。「不錯的主意嘛。」她贊嘆,明眸點亮異采。

    程以萱莞爾,「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這世上若有誰會贊成她這麼做,大概也只有她這個好朋友了。因為海棠本身也有類似的經歷。

    當初海棠因理念不合和家族長輩決裂,為了順利參選,她不惜下嫁號稱台灣頭號敗家子的莫傳森,只為了換取婆家的資金奧援與豐富人脈。

    海棠可以為了參政賭上自己的婚姻,自然也不會認為她拿婚姻做事業的籌碼有什麼奇怪了。

    「只是我沒想到你也會這麼做。」殷海棠深深看著她。「這不像你,以萱,你不是說過你一定要戀愛結婚,絕不接受商業聯姻嗎?」

    「魚與熊掌,有時候不可兼得。」程以萱斂下眸,拈起一塊壽司。「何況我答應結婚只是緩兵之計,不一定要兌現啊!」

    「怎麼?難道你還想逃婚?」

    「可以考慮。」程以萱櫻唇一揚,微微噙著狡黠。

    「你若真敢逃婚,我看不只顧家要派人追殺你,恐怕連你父母都會宣布把你逐出家門吧!」

    這話倒是沒錯。「到時候我肯定有家歸不得。」程以萱自嘲。

    「那你還打算這麼做?」

    「這個嘛……」

    「我看你其實根本不想逃婚吧?」殷海棠主動接口,語氣嘲諷。

    「嗄?」程以萱愕然揚眸。

    「說吧!」殷海棠傾向前,細細觀察好友眼眸。「你是不是早就愛上顧元璽了?」

    開門見山的質問逼得程以萱玉頰染紅,明眸瑩瑩,眨時說不出話來。

    「原來如此。」殷海棠點點頭,「我懂了。」她故意拉長語音。

    「他其實……」程以萱別過眸,略微尷尬。「他看起來還不錯。」

    「當然不錯」    程以萱聽了,又氣又急,又是嬌羞。

    「我還沒……還不確定自己對他的感覺啦!」她咬著紅艷艷的唇。「我只是覺得他還不錯。」

    「良好的印象是墜入愛河的前兆。」殷海棠慢條斯理地說,正經八百的神態宛如先知進行預言。

    看得程以萱直咬牙,藕臂一探,有股沖動想掐她,可手指方觸及好友,忽地軟了,她扯住殷海棠衣袖,螓首偎向她肩頭,改用撒嬌攻勢。

    「又有什麼忙要我幫了?」殷海棠翻翻白眼。

    程以萱輕笑。「知我者,海棠也。」她抬眸,墨睫嬌嬌地眨了眨。「最近你們財政委員會在審一個金控法草案對吧?」

    「嗯哼。」殷海棠大概知道好友要求什麼了。

    「可不可以稍微擋一下?」程以萱雙手合十。「至少讓它在這個會期闖關失敗。」

    「這個草案的內容主要是為了健全我國的金融體制,你認為我應該擋下來?這要求太過分了吧!」

    「只是讓它延後闖關而已嘛。這草案這麼多條文,如果每一條都深入討論,辦辦公聽會或辯論之類的,總要花上一段時間吧?你們總不願意草率地通過一套對台灣影響這麼大的法案吧?」

    「其實你最想我們討論的,是有關於交叉持股能不能投票這一條吧?」

    「不錯!」程以萱一拍手,「所以我說,還是你最了解我」   
甜得讓一向堅持原則的殷海棠也不禁心軟,她思索幾秒。

    「這草案的確很有討論的空間,想讓它進展的速度慢一點,應該不是問題。」

    「太好了!謝謝海棠。」程以萱開心得展臂攬住知交。「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她嬌聲道,自然流露的舉動像個天真的小女孩,讓幾個經過的路人看了,眼楮都是一亮。

    「喂喂,形象、形象!」殷海棠警告她,連忙扯下她的手。「你忘了這裡是哪裡了嗎?」

    「對不起」
    殷海棠白她一眼,拿起三明治,繼續未完的午餐。「對了,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她好奇地問。

    「接下來啊……呵呵~~」程以萱神秘地抿唇微笑,明眸璀亮如星,「當然是好好討好顧元璽」
    「什麼?你要來做飯給我吃?」顧元璽不可思議地對著電話那頭喊。

    和公司主管開完一場長達四小時的馬拉松會議後,他接到程以萱電話,兩人聊了聊,他隨口抱怨到現在還沒空吃晚餐,她聽了,立刻自告奮勇要到他家親自洗手做羹湯。

    「就當是宵夜吧!」她笑,「你不是在市區有一間公寓嗎?我到那裡找你吧!」

    「可是……」

    「就這樣吧,待會兒見」
    他愕然,好半晌怔立原地,直到一名主管喚他,才回過神。

    又跟那位主管單獨討論了半小時多,顧元璽才收拾公事包,提起筆記型電腦開車趕回位於市區的高級公寓。

    坐電梯直達頂層後,他掏開鑰匙打開大門,卻發現屋裡已是燈光通明。

    他一楞,她嫣然笑顏已從廚房探出來。

    「嗨,你回來了啊!」她笑著打招呼,「你不介意吧?因為我很早就到了,樓下的管理員又一眼就認出我,所以我干脆請他幫我開門。」

    原來如此。顧元璽微笑,走進臥房,隨手將公事包和筆記型電腦在咖啡幾上擱落,脫下西裝外套後,便一面扯松領帶,一面往廚房走去。

    他倚在隔開廚房與餐廳的吧台邊,望著那正在廚房裡忙碌的倩影。

    「你真的在做飯?」

    「嗯哼。」

    他真不敢相信。

    首先,他並不認為這麼一個千金大小姐會做飯,其次,他不明白她為何要如此刻意示好。

    「你想怎樣?」他若有所思地挑起眉。

    「什麼我想怎樣?」她回眸,嬌嬌一笑。

    她這一回眸,卻讓他呼吸一窒。

    她在黑色套裝外穿上白色圍裙的模樣好可愛,長發不像平常盤起來,而是綁成一束馬尾,在肩際俏麗地晃動,而裙下那雙修長玉致的美腿,惹人遐思。

    她看來像自動送上門的美食,擺明了來挑弄一個的男人意志力。

    顧元璽深呼吸,「出去吃不好嗎?你上了一天班也夠累了,何必還在廚房裡忙?」

    「我高興忙。」她笑道,「你做過壽司給我吃,這算是我的回禮。」

    「回禮?」

    「對啊!」

    他默然無回應。

    「怎麼?難道你懷疑我會趁這機會下毒?」她揚唇,似笑非笑。

    坦白說他是有點懷疑。「做掉我不失為保住鈺華董座的好辦法。」他慢條斯理道。

    「說得也是。」程以萱拿湯杓抵住櫻唇,居然很認真地思考起來。「唉,早知道我剛才就不讓那個管理員看到我了,連不在場證明都不能假造,真笨!」她敲敲自己的頭,很遺憾似的。

    這嬌憨傻氣的模樣惹笑了顧元璽,胸腔一陣奇異騷動,他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自背後環住她縴腰。

    「你啊~~」她怎麼會這麼可愛呢?可愛到他一顆心都要融了。他無奈輕嘆,低頭吻她鬢邊細發。

    「好癢!」她耳畔紅了。「你別過來啦。」

    他反而更貼近她,方唇順著她耳窩蜿蜒而下,柔柔印上她瑩膩後頸,一雙大手還不安分地從腰際悄悄往上溜,偷襲她柔軟的雙唇。

    他這舉動令她驚喘。

    「喂,你……你干嘛?放開我。」她抗議,可這抗議聲,好虛軟無力。

    他低低一笑,更加放肆起來,大手穿入圍裙內,拉起襯衫,探索她溫熱的肌膚。

    「你……你不要啦!」她嬌呼,試圖拍開他的手。「我現在在炖湯耶,你會……害我燒焦……嗯……」

    聲嗓被他吮入唇腔,他忽然轉過她嬌軀,饑渴地攫吻她的唇。

    她的頭好暈,幾乎無法思考。

    他攻勢好強悍,一下子便軟化了她所有的防備,他好霸道,那握住她玉乳搓揉的手好邪惡。

    她要投降了,可是她不能。不能投降,她不能忘了今晚來他家的目的……

    她凝聚全身僅余的自制力,掙脫他。

    「放開我,顧元璽,不然我要生氣了。」她喘著氣警告。

    他訝然放開她,凝視她的眸還氤氳著散不去的欲望。

    她心跳一停,好不容易才找回說話的聲音。

    「你剛回來,先去洗個澡放松一下。等你洗好,晚餐也好了。」

    他不說話,靜靜地、深深地看她。

    她被他看得全身滾燙,臉頰燒紅。「拜托,元璽。」她軟軟地懇求。

    「……好吧。」他這才甩甩頭,離開廚房。

    她手?住胸口,壓抑狂野的心跳。

    幾分鐘後,當程以萱自覺平靜些後,她關小瓦斯爐的爐火,將事先預備好的烤通心粉放入烤箱加熱後,便躡手躡腳走出廚房。

    之前她已經觀察過他住處了,知道他現在一定在與臥房相連的浴室裡洗澡,臥房的對面,是他的書房,裡頭除了滿滿的書外,還有兩台桌上型電腦。

    她開過電腦,卻找不到任何關於鈺華的檔案,她想,也許他會將相關資料放在他的筆記型電腦裡。

    她找了找,發現他將筆記型電腦和公事包都帶回房裡了,擱在窗邊的咖啡幾上。

    她瞥了一眼霧玻璃拉門後他朦朧晃動的身影,屏住呼吸,靜悄悄開啟電腦。

    在等待開機的同時,她又打開公事包,察看裡頭的文件。一份是京信和客戶的合約草稿,兩份產業研究報告,還有一份……她眼楮一亮,終於找到她想找的東西。

    是財政部的公文信封。她看著,心跳如擂鼓,咚咚作響。

    這類似商業間諜的偷窺行為令她緊張,掌心還微微冒出汗來,全身神經緊繃。她抽出公文,一面迅速瀏覽,一面還豎起耳傾聽,生怕他忽然走出浴室。

    這份公文有兩個重點。

    第一,關於京信入主鈺華的事,部長的意思是希望由市場派、公司派及官股三方組成聯合委托書征求團,協商分配未來的董事席次。

    第二,關於鈺華公司派能否以交叉持股行使董事投票權一事,就算金控法草案這次沒通過,財政部站在道德立場,仍會表示反對。

    關於第一點,她昨天也收到公文了,只是第二點……她沒想到針對交叉持股投票一事,財政部已經做出決定。

    程以萱咬了咬牙,消化這個壞消息。

    原以為高明的一招,沒想到顧元璽已經事先預防了,這下就算她請海棠擋下法案也沒用,因為財政部會反對到底。

    若是交叉持股不能投票,她在這場戰役裡絕對處於弱勢。

    可惡啊!她懊惱地放回文件,繼續摸索公事包,找到他的手機。

    她動作一停。這手機內,會不會有什麼重要的郵件或訊息呢?查查他的通話記錄,看他最近跟誰聯絡也好,說不定會有什麼發現。

    決定後,她翻開手機蓋,卻猛然被螢幕上的女性彩照震懾住。

    明眸炯炯有神,紅唇噙著俏皮笑意,秀發俐落盤起,露出耳垂上小巧的鑽石耳環——這不是她嗎?

    他什麼時候偷拍的?她惘然,心緒一時間復雜。

    他將她的照片放上手機螢幕,僅僅只為了公然宣示她是他的未婚妻嗎?或者,還有別的含意?

    他經常看著螢幕上的她嗎?是不是每回講完電話,他都會看看她?他看她的時候,在想些什麼?

    心跳,更狂亂了,這意料之外的發現令她不知所措。

    忽地,浴室內的水聲停了。他要出來了!

    她嚇了一跳,急忙轉身關上電腦,又迅速將所有文件塞回公事包,正要放回手機時,他已經拉開浴室門扉,她心念一動,握著手機,若無其事地站起身。

    見她在他房裡,他似乎不是很訝異,嘴角淡淡一勾。「你在干嘛?」

    她呼吸凝窒,表面卻力持鎮定。「你的手機響了,我過來看看。」她舉高握在手裡的手機。

    「是嗎?」他走過來。「誰打來的?」

    「不知道,她一聽見我的聲音就掛掉了。」她撇撇唇,裝出一副懷疑的表情。「我想應該是女的。」

    「女的?」

    「是某個仰慕者吧!」她斜睨他。「也許,是你另外一個女朋友?」

    他沒說話,接過手機,查通話記錄,然後抬起眸。

    「最近一通是半小時前。」他挑眉,似笑非笑的神情似乎在等待她如何辯白。

    「因為對方的來電號碼保密啊!」她理直氣壯。

    「是嗎?」

    「怎麼?你懷疑我?」她假裝不高興地眯起眼。

    「不敢。」他星眸熠熠,「只是沒人告訴過你,不要亂接別人的手機嗎?」

    「如果我不接,又怎麼能幫你留話?萬一有重要的事呢?」她瞪他,「何況要是我不接,也不會發現……」

    「發現什麼?」

    「這個。」她搶過手機,指著螢幕。「你什麼時候偷拍的?」

    他不語。

    「沒人告訴過你,不要亂拍別人的照片嗎?」她巧妙地以他方才的問話回敬他。

    他眨眨眼,忽地朗聲笑了。「你不喜歡這張照片嗎?我覺得拍得很不錯哪!」

    「所以你才把它放在螢幕嗎?」

    「這樣不好嗎?」他逗問她,「難道你希望我把別的女人的照片放上來?」

    她臉一熱,「誰管你!」把手機塞回給他。

    「放心吧,除了你,我沒有別的女人。」他強調。

    「誰管你有沒有啊?又不關我的事。」她不依地睨他,轉身就走。

    他追上前,「怎麼會不關呢??是我的未婚妻啊!」

    「只是名義上的!」她冷哼。

    扎成馬尾的秀發在她身後晃呀晃的,幾乎要晃掉他的心。

    「我可從沒這麼說過。」他拉住她的手,強迫她轉身,「雖然我說過,你可以拿這婚約當籌碼,可是我對這婚約是很認真的。我一定要娶?。」他一字一句,宛如立誓。

    那嚴肅的神態震動了她。

    「你說要娶,我便要嫁嗎?」她嬌嗔,雖然口頭上仍然逞強,心卻整個酥融。「好了,你一定餓了吧?我看看,這飯應該好了。」她掙脫他的手,不敢再看他,戴上防燙手套,打開烤箱,捧出飯。

    然後,她關上瓦斯爐,將雞蓉玉米湯也端上餐桌。

    「你要不要吃沙拉?」她一面脫下手套,一面問。

    「我只想吃?。」他語音沙啞。

    「嗄?」她一楞,傻傻地揚起容顏。

    「你一定要嫁給我,以萱。」他握住她雙手,堅定地重復,「我絕不讓你有逃跑的機會。」

    她透不過氣,頓時心慌意亂。

    「李……李伯伯知道我們兩家訂了婚約,很生氣呢!」

    「我猜得到。」他點頭。

    「如果不是我拚命說服他,說這只是權宜之計,他說不定會氣得取消對我的支持。」

    「嗯。」他還是點頭。

    「你……」他冷靜的反應教她不禁狐疑。「你該不會早料到這一點,才故意提出這婚約吧?」

    「你說呢?」他不答反問,看著她的眼閃閃發亮,好可惡。

    「你好過分!」她嬌聲指控。「要是最後婚禮成真了,李伯伯氣得殺了我怎麼辦?」瞪向他的眼神凶狠。

    他呵呵笑,展臂將她整個人擁在懷裡。「別怕,我會保護你,任何人都別想踫你一根寒毛。」他輕輕舔吻她耳垂。

    她不爭氣地顫栗,這才發現他只裹著件浴袍,頭發還半濕,身上傳來清新的肥皂香。

    「你……有辦法嗎?」

    「你不相信我嗎?」他啃咬她後頸,濕發擦過她耳畔。

    「我干嘛……相信?」她倔強地咬唇,「你別鬧了,等會兒東西涼了……」

    「那就讓它涼。」他在她臉頰印上一記記啄吻。「只要你是熱的就行。」

    老天!她臉頰發燒。這話真邪惡,什麼叫她熱的就行?

    她想推開他,他卻摟住她不放,一手還扯下她的圍裙。

    「顧元璽!」她嚇了一跳,生怕他繼續攻城掠地,事情會一發不可收拾,「你別這樣,你才剛洗過澡,可是我……」身上都是汗味。

    她忽然有些難堪。

    仿佛猜到她在想什麼,顧元璽忽然抬起頭,望著她的眼亮晶晶,「那我幫你洗?」

    「什麼?!」

    「我幫你洗。」他眼神邪佞,語氣充滿某種渴望。

    她繃住身子,「你別鬧了!我才不要在你家洗澡。」

    「那就別洗。」他摟著她,帶她轉個圈,將她抵在吧台邊。

    然後,他開始解她襯衫衣扣。他動作好快,她猝不及防。

    突地,手機鈴聲響起,她認出那旋律是屬於智囊團成員的。

    「我的……我要接電話。」玉手抵住他胸膛,想推開他。

    「別接。」他低下身,俊容埋人她柔軟的胸懷。

    「是公事。」

    「那更不能讓你接了。」他邪邪一笑,唇齒並用,一下便被他挑逗得泛著粉紅。「聽說鈺華的員工被這次風波弄得人心惶惶,不少人想辭職,對吧?」

    「那又怎樣?」她眯著眼。

    「沒有好的經營團隊,你就算保住董座位子,將來也很難經營公司。」他拿手淘氣地旋扭紅櫻桃。

    她細喘,「所以,就應該讓你的團隊進來嗎?」右手探出,摸索她擱在吧台上的皮包,打開。

    「這個主意不錯。」他抬眸,微笑。

    「你作夢!」她睨他一眼,找到手機。

    鈴聲已停了,對方改傳來訊息。

    她按下訊息讀取鍵,想讀訊息,他卻故意不讓她專心,大手溜進她裙裡,微粗糙的掌心撫過她柔嫩的大腿。

    她激顫,這肌膚相親的感覺,令她頭暈目眩,手機不知不覺跌落地面。

    就在這時,顧元璽的手機也響了。

    他一楞,好半晌才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八成是喬旋打來的電話。他說今晚會與部長先針對鈺華的董事席次分配進行研擬,再告訴他結論。

    他必須接電話。

    但還沒來得及轉頭找手機,她已經拿藕臂扣住他頸項。

    「你也不許接。」煙媚的眼凝定他。

    「……」

    「不許你接電話。」她強勢地命令,玉手滑進他浴袍裡,報復似地揉捏他光滑的後背。

    他不讓她接電話,自己卻惦念著公事,這算什麼?她要好好教訓他!

    她轉守為攻,拉下他的頭,貝齒輕輕咬住他耳垂,然後,那調皮的舌尖舔舐他的耳窩。

    「以萱……」他低吟。

    她拉下他腰間衣帶,浴袍敞開,他堅硬的胸膛瞬間與她柔軟的**相親。

    她心跳狂亂,他更是一下子失去了理智,根本忘了手機鈴聲還在響,一把抱起她,一路將她抱回臥房,小心翼翼將她放上床後,他隨手卸下浴袍,丟到一旁。

    他是……全裸的!

    她驚呼一聲,腦海凍結,傻傻地瞪著他陽剛結實,宛如雕像般的美麗體魄。

    他沒給她太多贊嘆的時間,跳上床,雙手靈巧地脫卸她衣裙,不一會兒,她身上只剩下一條薄薄的內褲。

    她瞬間羞紅了臉,拿被褥蓋住曲線畢露的玉體。

    「你害臊嗎?」他啞聲問,嘴角勾起迷人的弧度。

    「我……我們還是吃飯吧!你真的不餓嗎?」都到這地步了,她還試圖阻止這不可救藥的激情。

    他輕聲笑了,笑聲裡,滿是濃濃的自嘲與壓抑不住的欲望。

    「如果我現在還能放過你,我就是聖人。」他掀起被子,肌肉勻稱的身軀貼上她,胯下的陽剛,隔著薄絲料子挑逗她。

    她**一聲,眼神更媚了,「你就不能……當一次聖人嗎?」她還不放棄。

    「別傻了。」大手探進絲褲裡,溫柔地撥開沾露的花心,好燙好燙。「你真的熱起來了耶,以萱。」他低笑,在她耳畔戲弄地吹氣。

    她尖叫一聲,氣憤地捶他肩膀。

    「別生氣。」他啄吻她,安撫她的不甘,靈巧的手指在花心裡探索、按摩,激起她一陣又一陣的顫栗。

    「你、你好壞!」她啞聲喊,真的好懊惱,懊惱他如此輕易就挑起她女性的情欲。

    「我不壞,我會很溫柔,很有耐心。」他保證,誓言給她一個永遠難忘的浪漫夜。

    他要很很溫柔地桃逗她,很溫柔地滿足她,以讓她達到高潮為最高任務。

    至於他自己,沒關系,可以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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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2 00:10:35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章

激情過後,程以萱漂浮在美好的夢鄉。

    夢裡,她見到的還是顧元璽的臉,他看著她,嘴角還是那種要笑不笑的弧度,深眸炯炯。

    為什麼要這樣看我呀?她在夢裡問他。

    因為你可愛啊。他回答。

    我不是小女生了,別老是將這種形容詞套在我身上。

    可是你就是可愛啊,可愛得讓我喜歡得不得了呢!

    有多喜歡?

    這個嘛……

    到底有多喜歡?

    他不回答,只是靜靜看著她,深邃的眼底,藏著好強烈、好深沉,讓她喘不過氣的情感。

    她快要窒息了……

    「醒醒,以萱,醒醒。」一道好溫柔的聲音,低低喚她。

    好像有人在搖晃著她,在夢裡的搖籃,輕輕搖晃她。

    「以萱。」

    好舒服啊,她不想醒過來,還想繼續賴著。

    「以萱!」那聲嗓急了,染上焦慮。

    為什麼要擔憂呢?她很開心,很快樂啊!

    她茫然,眨了眨眼,晨光透進瞳裡,有些刺痛,她又掩上眸。

    「你沒事吧?你的臉好紅。」

    臉紅?她張開眼,困惑地望著上方一張憂心仲仲的俊顏。

    是他呢!夢中笑看著她,將她弄得臉紅心跳的他,自己的臉色倒是微微刷白的。

    「你怎麼了?」她驀地凜神,整個人清醒。「你沒事吧?」

    「有事的人是?吧!」他低頭審視她。「我剛叫你都不醒來,臉又發紅,我擔心你發燒。」說著,他探了探她額頭。

    「我沒事。」她尷尬地拉下他的手。

    只是因為在夢裡見到了他。

    想著,她的臉又燙紅了,粉紅的嫩頰,惹人憐愛。

    他看著她,眸光璀亮。

    「你早起時都這麼好看嗎?」他伸手,著迷地輕撫她出水芙蓉般的美顏。「好可愛啊!」他贊嘆,低唇啄了她粉嫩的臉頰一記。

    又是「可愛」!他為什麼總要用這種教人臉紅的詞匯形容她呢?

    她嬌睨他一眼,推開他坐起身,卻猛然發現自己依然赤裸,連忙又躺回去,拉高被子。

    他呵呵笑了,邪邪逗她,「怎麼?都讓我摸遍了,還害羞啊?」

    她瞪他,橫眉豎目,他不但不怕,反而笑嘻嘻地掐她臉頰,跟著展臂攬住她,強迫她偎入自己懷裡,肌膚相親。

    「我想洗澡。」她尷尬地想推開他。

    「還早,再陪我睡一會兒。」

    「我爸媽知道我在你這兒過夜,一定會生氣。」

    「總比在別人家過夜好吧?」他側過身來壓住她,星眸鎖住她。「我是你未婚夫啊,在我這邊睡一晚很正常。」

    「我是有家教的女孩。」她白他一眼。

    「是,?是公主嘛。」他捏捏她俏鼻。

    「討厭!別踫我。」她不依地撥開他的手,「現在幾點了?」

    「八點多。」

    「早上八點?」她震驚。

    「當然。」

    「糟了!我得趕快起來。」她裹著被子急急坐起身。

    「起來干嘛?」相對於她的焦急,他顯得懶洋洋,「今天禮拜六啊!」

    「我要回家,要是讓我爸爸知道……」

    「他已經知道了。」他好整以暇地微笑,「剛才他打你手機,我幫你接了。」

    「什麼?!」

    「你一夜沒回家,他很擔心,我告訴他你在我這兒,很平安,沒事。」

    「你告訴他……」老天!她飼抽一口氣,「沒人告訴你不要亂接別人手機嗎?」

    「這好像是我昨天問你的話。」他閑閑地道,「而且好像有某人告訴我,為了怕漏接重要電話,這樣的行為可以理解。」

    「你!」她臉色發白。這下真是自掘墳墓了!她氣惱地嘆息。

    「看你好像很緊張的樣子。」他欣賞她變化多端的表情,「你爸爸真的管你很嚴嗎?」

    「廢話!」

    「那我能通過他審核,也算不簡單了。」他自鳴得意。「他老人家一定很欣賞我。」

    「他哪裡欣賞你了?」看不慣他驕傲的表情,她抬手欲賞他額頭一個爆栗。

    他笑著躲開,「之前他不是想安排你跟我相親嗎?」

    「那是我媽咪自己一頭熱。」她沒好氣地翻白眼,「而且她本來想安排相親的對象也不是你,是你哥哥。」

    「我哥?」

    「因為他結婚了,她才退而求其次,所以你懂了嗎?你只是第二選擇。」她毫不客氣打擊他。

    「我只是第二選擇……」他笑容斂去。

    她心一跳。糟糕,她不會無意間傷了他吧?

    她小心翼翼打量他沉靜的表情,「你不會生氣了吧?」

    聽聞她的問話,他回過神,漫不經心地一笑,「我為什麼要生氣?」

    「因為我媽咪中意你哥哥……」

    「我大哥本來就很好,她會看中他,我不意外。」說著,他低頭啃咬她圓潤的肩頭。「只不過你提醒了我,以後我一定要讓伯母好好認清我的好處,讓她知道我絕不會比我大哥遜色,我會讓她喜歡我。」

    「她已經很喜歡你了。」

    「哦?」他從她肩上抬起頭。

    「每天開口閉口都是你,還催著我辦婚事。」她無奈地呢喃︰「都不知她在急什麼?」

    「伯母真這麼喜歡我?」他星眸一亮,「她真有眼光。」

    瞧這男人!又得意起來了。她不滿地睇他一眼,可一顆心,卻也慢慢沉穩放下。

    「那?呢?喜不喜歡我?」他忽問。

    「嗄?」她愕然。

    「你喜歡我嗎?」他捧起她的臉,正經八百地問道。

    「我……」她喜歡他?不喜歡他?復雜的滋味在胸臆間來回漫滾,她啞口無言,肌膚卻陣陣發燙。

    「說不出來?」看出她的迷惘,他眉一挑,眼眸閃過銳光。「好,那我就愛你愛到你叫出來為止。」放肆的大手罩上她王乳。

    她嚇了一跳,「喂,你……嗯……」抗議轉成難耐的低吟。

    她媚眯著眼,任由他唇與手在她身上撒下淘氣又溫柔的魔咒,一點一點,攫走她神魂……

    結果,兩人又賴在床上纏綿了整個早上。

    沐浴過後,程以萱裹著跟他借來的浴袍,坐在房裡的單人沙發上吹頭發。

    顧元璽想幫她,她卻嗔說他全身是汗,不讓他踫她,他笑了笑,也轉身到浴室裡沖涼。

    他剛進去不久,程以萱便放下吹風機,拿毛巾隨意挽住濕發,開始四處找他手機,找到後,她按下鍵,偷偷查看通話紀錄。

    有一則未讀訊息,是昨天晚上那通電話的留言嗎?她心念一轉,接通電信公司的留言服務,聽取留言。

    「喂,我是喬旋。」溫煦的男聲傳來。「關於席次分配的事我跟部長討論過了,我們初步決定比例是8:8:1,剩下的四席就分給其他大股東。你覺得怎樣?有意見告訴我,就這樣

8:8:l?程以萱咀嚼這數字,憶起昨天翻到的公文。喬旋指的是鈺華的董事席次分配嗎?

    總共二十一席董事,官股八席、京信八席、程家一席,其他大股東四席。是這個意思吧?

    果然京信對未來的董事席次分配已經跟財政部私下展開協商了,他們居然只打算分配給程家一席……簡直太不公平!程以萱咬唇憤憤地想。

    將顧元璽的手機放回原處,她拿起自己的手機,正想打電話時,忽然想起昨天的訊息還沒看,她按下讀取鍵,只見到簡單五個字。

    自組征求團。

    她一凜,智囊團的意思是要她退出聯合征求團,自己對外征求委托書,爭取廣大散戶的支持嗎?

    鈺華金的股權其實七成以上屬於小股東持有,若是她能藉由征求委托書的方式,讓小股東們將他們擁有的投票權委托給她,她在這次董事改選就未必完全處於劣勢。

    問題是要征求到足夠的委托書,需要一筆不小的資金,程家能拿出多少?

    而且,要用什麼方法說服小股東將委托書賣給她,而不是財政部和京信的聯合征求團呢?好難啊……

    「在想什麼?」她還在蹙眉思索,他略帶笑意的嗓音已在她身後揚起。

    她一震,急急旋身,「你怎麼洗那麼快?」

    「不快一點行嗎?」他半嘲弄地看著她。「要是再晚一步,我家說不定就要被翻箱倒櫃了。」

    她呼吸一停。他已經發現她翻找他住處了嗎?

    「你說什麼?」她按捺狂跳的心,假裝憤慨地瞪他,「你把我當小偷嗎?」

    「不是小偷,是最美的女間謀。」顧元璽輕聲一笑,低頭隨意在她頰上落下一記吻,看著她的眼,亮晶晶的,好似他早已察覺她特地前來拜訪的目的。

    她懊惱地撅唇。

    他朗聲笑了,「好了,女間諜,快梳妝打扮吧!」他伸手捏捏她的頰,神情間滿是寵愛,「待會兒我們要上大哥家吃飯。」

    「什麼?」她訝異。

    「剛剛大哥打電話來,邀我帶你到他家吃飯,大嫂親自下廚請我們。」

    「真的?可是我只有昨天的套裝,我看我先回家換一下……」

    「不用回家換了,多麻煩,我這裡有。」顧元璽眨眨眼。

    「你有?」程以萱一楞,不一會兒,臉色一變,「你怎麼會有女人的衣服?你跟女人同居過?」她質問他,恨恨磨牙。

    「冤枉啊!除了大嫂,你是第一個進來我這兒的女人,我發誓。」他含笑舉手。

    她臉一熱,別過頭,不敢看他嘲諷的眼,「那衣服是怎麼回事?」

    「是我送你的禮物。」他從她身後攬住她,以唇摩挲她後頸。「前幾天到香港出差,剛好看到,覺得很適合你。」

    他出差還記得買禮物給她?

    她偷偷抿唇微笑,胸口甜甜的,「出差還有空逛街,顧總經理的行程似乎安排得挺松散的嘛!」

    他低聲一笑,也不辯駁,摟著她就往房裡走。

    「過來換上吧!」

    「歡迎光臨。」

    開門迎接的是個女人,秀麗的五官,微卷的長發蓬松地披在肩上,薄薄的淡妝,以及那一身優雅的長裙——她看起來,像從畫卷走出來的古典美人。

    她就是顧元璽的大嫂,顧元禮的愛妻,邵芷涵。

    「歡迎你來,以萱。」她朝程以萱伸出手,嫣然一笑,「我跟元禮早就想請你來吃飯了,真高興你今天能賞光。」

    「謝謝你們的邀請,我很榮幸。」程以萱也回她一笑。

    「進來吧!」邵芷涵轉向顧元璽。「你大哥在客廳等著呢!」

    在邵芷涵的引領下,兩人穿過玄關,踏進客廳。顧元禮果然等在那兒,一見他們,立即迎上來。

    「以萱,元璽。」雖然是向兩人打招呼,顧元禮的目光卻一徑停留在程以萱身上。

    他在評估她。程以萱心知肚明,很清楚顧元禮溫煦的眼神後暗藏的凌銳。

    是什麼樣的女人能打動他弟弟的心?他肯定很好奇這一點吧!

    她站在原地,唇畔笑痕不曾稍稍淡去,恬靜溫雅,回迎他的眸,明麗透亮。

    打量幾秒後,顧元禮似乎滿意了,傭人送上簡單的茶點,他邀請兩人在沙發上坐下。

    「你們先坐坐吧!」幾個人聊了一會兒後,邵芷涵站起身,「我去廚房看看。」她頓了頓,「元璽,你也過來吧!我準備了波士頓龍蝦,你來幫忙弄這一道菜。」

    「有波士頓龍蝦?」顧元璽眼眸一亮。「好,我來弄道酒釀龍蝦吧!」他興奮地摩拳擦掌。

    程以萱訝異地看著他。「你會?」那可是高級餐廳才會出現的料理啊!

    他但笑不語。

    「別小看他,以萱。」倒是邵芷涵替他開口,「元璽是美食家,又愛自己動手,日本料理、法國料理,都難不倒他呢!」

    呵~~原來他是烹飪高手,怪不得昨晚對她準備的晚餐看不上眼了。

    她睇他,眼神微含嬌。

    他看出了她的怨,朗聲一笑,側頭在她耳畔低語︰「沒辦法啊,昨晚你是最可口的嘛!」

    她聞言,臉頰瞬間染紅,還沒來得及罵他,他已搶先站起身,朝她一眨眼。

    「總之你等著吃好料吧,以萱。」語畢,他轉身隨大嫂走進廚房。

    她瞪著他瀟灑的背影,又氣又無奈,想起昨夜的纏綿,櫻唇又禁不住淺淺揚起。

    「要再喝點茶嗎?」顧元禮忽問。

    「啊?」她這才回神,看向顧元禮,後者也正盯著她,眼神深沉,她一怔,下意識端出面對記者的招牌微笑,「好的,謝謝你。」

    顧元禮為她斟茶,遞給她,她捧起,慢慢啜飲。

    「你太太……芷涵看起來很賢慧,很有古典美。」

    聽她稱贊,顧元禮嘴角一揚,淡淡地微笑,「她以前是賣花的,開了間小花店。」

    開花店?程以萱好奇地問︰「你們怎麼認識的?」

    「那時候她在我工作的附近開店,有一天我醉了,經過她的店,幸虧她照顧我。」

    「你醉了?」程以萱不可思議。

    這麼自信穩重的一個大男人,也會喝得醉醺醺在路上走?

    看出她的疑問,顧元禮自嘲勾唇,「那時候工作不太順遂,老覺得生活無趣,那天是陪客戶應酬,多喝了一點。」

    「是她開解你的嗎?」

    「嗯,她很懂我。」顧元禮點頭,溫柔的神態滿是愛意。

    「因為她只是平凡人家的女兒,爸爸不準我娶她,所以我們只好偷偷在國外結婚,一直到生了兒子後,我才帶著她回家。」顧元禮說,想起那段苦戀的日子,不覺有些恍神。「爸爸起先還是很生氣,後來是媽媽幫著勸他,他才真正接受了芷涵。」

    程以萱聽著,怔了。

    這位顧家意氣風發的長公子,京信未來的接班人,媒體的寵兒,原來在感情路上,也曾躲躲藏藏。

    「雖然爸爸最後是接受了我的婚姻,不過他內心裡還是免不了失望的,所以他後來把希望轉向元璽,希望他能娶個門當戶對的妻子。」說到這兒,顧元禮深深望著她。「你很符合我父親的期望。」

    她聽見這話,一點也不高興,臉色反而刷白。

    難道元璽是因為她的家世,才決定娶她嗎?

    「不是的,你誤會了。」仿佛看出她的困擾,顧元禮溫文地微笑,「如果元璽會因為家世娶一個女人,那他早該結婚了,他之所以拖到今天,就是因為他心中的真命天女還沒出現。」

    真命天女?程以萱發楞。

    「坦白說,我很驚訝元璽會做出當眾吻你那種事。他個性一向是我們家幾個孩子裡最冷靜內斂的,從小就這樣,很少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這點程以萱很認同。她也常常感覺很難窺透顧元璽的心思,就連在最激情的時候,他似乎也有所保留。

    「……所以他會因為你那樣昏了頭,我想,他一定非常愛你。」

    程以萱臉頰更燙了,心跳怦然。他真的很愛她嗎?

    「他為了你,甚至可以跟爸爸頂嘴。」

    他跟顧伯伯頂嘴?

    程以萱不可思議地看向顧元禮,消化這令她震驚的消息。「可是我聽說顧伯伯管你們很嚴啊,元璽還說,在你們家,顧伯伯的話就是聖旨。」

    「沒錯,在我們家,我爸的話就是聖旨。」顧元禮嚴肅地說,「可是那天元璽為了你,還是不惜跟他吵架。」

    「為什麼?」她惶然。

    「因為鈺華的事。」他解釋,「我爸爸不明白,為什麼你都已經決定嫁給元璽了,還堅持要跟他爭經營權?他罵元璽連個女人都管不住,不像個男人。」

    「顧伯伯這麼罵他?」她咬唇,心口抽疼。

    「沒錯。」顧元禮富含深意地點頭。「可是元璽卻堅持這是他跟你之間的承諾,這件事你們要公平競爭。」

    「那顧伯伯怎麼說?」

    「他要元璽最好不要失敗,否則這輩子別想再進顧家門。」

    這麼嚴重?程以萱一震,不僅臉色蒼白,連唇色也白了,**還微微發顫。

    她猜想過顧伯伯對她執意與元璽打這一仗會感到不高興,但沒料到他反應這麼激烈,甚至要將兒子逐出家門。

    「我弟弟這輩子,都在尋求我父親的認可。」顧元禮幽然道,「從小到大,所有家族長輩都把注意力放我身上,尤其爸爸,一直細心栽培我,從小就把我視為他的接班人來培養,相反地,元璽很少得到他的關心。送我們到日本讀書的時候,爸爸也只是把我叫進房裡,告誡我要學著擔起責任,要學會獨立自主,至於元璽,他一句話也沒說。」

    一句話也沒說?程以萱難以置信。孩子要出遠門了,做父母的至少要說幾句鼓勵或關懷的話啊!

    「顧伯伯怎能這樣偏心?」她失聲喊,為顧元璽抱不平。

    「其實,爸爸也不是不關心元璽,只是他認為,我是哥哥,自然要照顧好弟弟。如果元璽出了什麼事,就是我不好,所以他叮嚀我,卻不叮嚀元璽。」

    「可是愛之深,責之切,顧伯伯叮嚀你,是因為對你有重大期望,他什麼都不跟元璽說,難道不是表示他不那麼愛這個孩子嗎?」程以萱掩不住激動,「我不能認同他這種不平衡的教育方式,他是在無形中傷害元璽!如果我是他,一定會非常非常傷心的……」

    她驀地一頓,憶起她和父親大吵那一晚,他趕來安慰她。

    他說,他明白她的痛苦。

    他說,他明白她很想向父親證明自己。

    他說,其實她跟他一樣。

    可是當她反問他時,他卻什麼也不說,只是靜靜地、淡淡地笑,笑得那麼雲淡風輕。

    她的元璽啊……她心疼地想著,眼眶慢慢泛紅,蒙的眸仿佛看見一個安靜的小男孩,他乖乖地坐在椅子上,乖乖地看書,沒有人知道他想些什麼,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田裡悄悄埋著某種渴望的苗。

    他渴望父親能注意到他,渴望他偶爾跟他說說話,可是他的父親,眼底卻只有大哥。

    那渴望的苗,一直沒機會發芽。

    所以他才說懂得她,所以他能理解她,所以他跟她一樣,無論如何都不能輸了這場戰役。

    念及此,她陡然一驚,怔怔地望向顧元禮,「如果他這次沒拿到鈺華的經營權……」

    「那麼,我父親絕對不會原諒他。」知道她想問什麼,顧元禮主動接口。

    她一震,臉色雪白。

    「不過,我對元璽有信心,他一定會成功的。他從小就是這樣,要什麼東西就一定會得到,因為他知道,除非他自己伸手去拿,沒有人會把東西送給他。」顧元禮若有所指地強調。

    他想要的東西,就一定得自己去爭取,因為沒有人會送給他。

    這話中的含意,令程以萱不自禁地有些悲傷。

    「……所以以萱,我想請你幫個忙。」顧元禮溫潤的嗓音拉回她心神。

    「什麼忙?」

    「請你不要利用他對你的感情,迫使他對你讓步。」顧元禮看著她,很認真很嚴肅地說。

    她倒抽一口氣,震驚地瞪他,「你認為我會這麼做嗎?」

    「我不知道。」顧元禮語音低澀。「只是他最近一些行為,讓我感覺他不像以前那麼霸氣了,我覺得,在鈺華這件事上,他似乎有意縱容你。」

    他縱容她?程以萱心一扯,惘然。

    他在縱容她嗎?

    這些日子來,他是不是一直在有意無意間讓著她?

    程以萱默默沉思,端著杯紅酒,低斂的眸透過杯緣打量顧元璽。他正和他大哥兩個各自卷袖捧起一盆珍品蘭花,在他大嫂的指揮下,將它移到另一邊。

    吃過午飯後,在邵芷涵提議下,四人來到這間位於屋頂的玻璃花屋。這是顧元禮特別為愛妻建造的,裡頭栽滿各種奇花珍卉,五顏六色,琳瑯滿目,煞是迷人。

    「這樣行了吧?」來來回回做了幾趟苦力,顧元璽抬頭問大嫂是否滿意。

    她嫣然一笑。「謝謝你了,元璽。你去陪以萱說說話吧,剩下的你大哥來就行了。」

    「什麼?還有?」顧元禮皺眉,微微拉高的嗓音發苦。看得出來他並不習慣這種勞務,前額已見汗珠。

    「怎麼?才搬幾盆就不行了啊?」邵芷涵嬌睨他,「遜!」

    「下次再搬吧!老婆,我們先休息一下。」顧元禮求饒。

    「不行!我這是順便讓你運動,三十幾歲的人了,不多動一動骨頭會變硬的,快過來!」毫不容情。

    顧元禮只得嘆氣,哀怨地瞥了弟弟一眼,「你去陪以萱吧,剩下的我來。」

    見大哥這只威風凜凜的老虎在老婆面前整個軟化成一只家貓,顧元璽不禁覺得好笑。他走向程以萱,星眸閃閃發光。

    「瞧我大哥,被我大嫂耍得團團轉,是不是很沒用?」他開玩笑問道。

    「不會啊!」聽他這麼問,程以萱直覺將視線調向正乖乖聽令做苦力的男人。「看得出他很疼你大嫂,不愧是新好男人,媒體要是知道,肯定更愛他了。」她柔聲道,櫻唇淺揚。

    看樣子,她對他大哥印象也不錯啊!

    顧元璽抬抬眉,要笑不笑,他伸手扳回程以萱下頷,強迫她直視他。「看著我。」

    「干嘛?」她困惑。

    「你也愛上他了嗎?」他一字一字說得清楚,很認真地問。

    「什麼?」

    「我大哥玉樹臨風,精明干練,幽默風趣,人緣一向好得不得了,老老少少,不論男女都為他著迷。」

    「那又怎樣?」她反問,隱隱明白他在介意些什麼了。

「你也喜歡他嗎?」他問,眸光一閃一閃的,忽明忽滅。

    是錯覺嗎?還是她真的從他一向自信的眼底窺到了一絲不確定?

    她心一動,「喜歡啊!」

    他目光一黯,沉下臉。

    「你大嫂很幸運呢,有這麼個好男人疼著她,可惜我沒早先一步認識你大哥,唉!」她故意嘆息,逗弄他。

    明知她存心逗弄,他卻還是握緊拳頭,指節泛白。

    她看到了,一顆心慢慢糾結,「你一定也很喜歡你大哥吧?」

    他點頭。

    「你大嫂說,你們的感情是在日本相依為命那段時間培養出來的。」

    「嗯。那年大哥十歲,我七歲,爸爸把我們送到日本去念書,吩咐他照顧我。」他頓了頓,眼眸因回憶而迷蒙,「我記得有一個下雪的夜晚,我發高燒,我大哥一路背著我到診所求醫——他真的對我很好。」低沉的聲嗓裡,蘊著濃濃的敬意與感動。

    他很敬愛他大哥。程以萱恍然。

    「我從小就很敬佩我大哥,他是我最高的目標,也是我一生都想要超越的人。」

    最高的目標,也是最想超越的人。

    最敬愛的對象,也最害怕自己比不上他。

    對他大哥,他就是這種復雜萬分的情感吧!所以一直那麼強勢的他,提起他大哥時,也會流露那麼一絲絲軟弱。

    這個強勢又軟弱的男人啊!

    程以萱覺得自己纏結百轉的心,正宛若夏天的巧克力,一點點融化。

    這樣的他,肯定不會想讓他大哥失望吧?不僅僅是不能令他失望,還要證明自己也能和他平起平坐,甚至能夠超越他。

    這樣的他,該是一心一意求勝的啊!為什麼還能分心縱容她、呵護她?

    「……你究竟喜歡我哪一點?」她忽然問他。

    他一愣。「什麼?」

    「你真的喜歡我嗎?」她啞聲重復,有些羞澀,自眼睫下窺視他。

    「怎麼?你懷疑嗎?」

    她不說話,芙頰發熱。

    他靜靜望著她,眸光一柔。「你記得嗎?我曾經說過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美國。」

    她聞言,楞了幾秒,搜尋記憶庫,驀地恍然。

    「嗯,你說是在西岸的80號公路。」她頓了頓。「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可是我一點印象也沒有。」她狐疑,「而且怎麼可能在公路上見面?難道你那時候車拋錨了,請我幫忙嗎?」

    「不是。」他搖頭。

    「還是你招手要搭我便車?」

    「也不是。」他還是搖頭。

    「那到底怎麼回事?」她放棄猜測,明眸直接盯住他。

    他微微一笑。

    「那時候我在美國讀碩士,暑假沒事,自己開著車到處玩。那天是從鹽湖城回舊金山的路上,經過大鹽湖不久,我突然發現一輛紅色福特轎車。」

    「紅色特?」

    「那輛車開得很快呢,一路以時速將近兩百公裡的速度狂飆,我開的是BMW,居然還被她超了好幾次。」他自嘲地揚唇,「我不服氣,跟她賽起車來。」

    「賽車?」

    「是啊,你也知道,長途開車很無聊的,尤其美國公路又直又寬,要是不找點刺激的事來做真會睡著。於是那幾個小時,我就跟那輛特相互超車,一下她超我,一下我超她,玩得不亦樂乎。」

    「然後呢?」

    「我在超車的過程中,也漸漸注意起那輛車的駕駛,原來她是女的,是個很漂亮的東方女孩。」

    那女孩,是她嗎?程以萱惘然,隱隱約約似乎記起自己曾經在美國公路上和一個男人 車,但印象,好模糊啊!

    「那女孩,大概二十歲左右吧,頭發綁成馬尾,一身艷紅的衣裳,再加上她 車的狠勁,看起來又辣又嗆。我忍不住猜測,她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孩。我想這女孩子一定很倔強,說不定脾氣還不太好,是那種嬌縱的富家千金。」

    嬌縱的千金?程以萱不服氣地咬住下唇。

    「正當我亂猜的時候,她又超過了我,一面超車,一面還對我笑。」

    「她對你笑?」

    「嗯。」顧元璽點頭,眉宇間因過往的回憶而滿漾笑意。「她笑起來好可愛,眉眼彎彎,露出好白的牙齒,還有那兩瓣唇,紅紅嫩嫩的,讓人想一口咬下去。」

    什麼形容嘛!程以萱紅了臉。

    「為了多看幾次她的笑容,好幾次我明明可以把她甩得遠遠的,卻又忍不住停下來等她追上來。就這樣,來回好幾次……」他停頓下來,定定凝望她。

    她心跳亂了,他抬手,愛憐地輕撫她溫熱的頰,繼續說故事。

    「有一次我超過她,再抬頭看她時,她竟然從我後照鏡中消失了,我急得回頭四處找,卻怎麼都找不到她。」

    「她是在雷諾下交流道了吧?」程以萱接口。

    她想起來了,她二十歲那年,曾經到鹽湖城拜訪姑姑一家,又從那裡開車到賭城雷諾跟幾個朋友會合。

    應該就是那次在80號公路遇見他的吧!

    聽她這麼說,顧元璽知道她已經想起來了,眼楮一亮,卻也立即一黯。

    「她的確是在雷諾下了交流道。我一時貪快,居然錯過了她。」他澀澀苦笑,「我很後悔,在下一個交流道下公路,到雷諾市區繞了一圈,想找那輛紅色福特。」

    「你找不到了。」她了然。

    「是,我找不到了。」他攬過她,下頷輕輕抵住她前額。「我很懊惱,過了好幾年後還是偶爾會想起那個女孩,我真的很想認識她。」

    「就因為她跟你 車?」

    「也許吧!不過也是因為我很喜歡她的笑容。」他輕聲一笑,「現在想想,我可能就是在那時候對她一見鐘情吧!」

    「那女孩,就是我吧?」她終於啞聲問出口。

    「不錯,就是你。」他捧起她容顏,親了她鼻尖一記。「所以?知道了吧?當我第一次從雜志上看到你的照片時有多激動,我想,我終於找到她了。」

    他一直在找她。他對她一見鐘情。

    他的表白讓程以萱微笑了,心口好甜,卻也有點酸。

    他原來,真的真的很喜歡她,這麼多年來,一直忘不了她,一直尋著她。

    他到現在,還深深記得與她的初遇。

    「難怪你會送我這麼一套紅衣裳。」她抿唇,笑望自己身上玫瑰紅的羊毛連身短裙。

    「我一直很想再看你穿紅色。」他搔弄她耳畔發絲,「比起黑色,性感多了。」

    「我穿黑色,就那麼難看嗎?」她假裝生氣。

    「當然也好看
她展臂勾住他,臉頰埋入他頸間。

    他身子一顫,似乎沒料到她會主動投懷送抱,「以萱?」

    「別說話。」她軟聲道,吐氣如蘭。

    他心悸不已,腦海瞬間空白。

    他抱著她,她也賴在他懷裡,不遠處的顧元禮夫婦注意到這一幕,交換了個訝異又驚喜的眼神,然後邵芷涵拉著丈夫悄悄退出玻璃花房。

    對周遭的一切,兩人置若罔聞,繾綣於溫馨的氣氛中。

    「……我愛你,以萱。」良久,良久,他忽然低低對她說上這麼一句。

    她喉間一緊,眼眸迷蒙而刺痛。

    我知道。她在心底回答。

    只是就像他們倆曾經在80號公路 車較勁一樣,現今兩人之間同樣存在一場戰役。

    她不能輸,輸了便是失去實現夢想的機會。

    他也不能輸,輸了便無法在家族內立足,得不到父親的認同。

    他們倆,誰也不能輸。

    可是總歸要有一人輸的,會是誰呢?

    她黯然想,淚水,在不知不覺間悄悄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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