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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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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香彌 -【淚眼王妃】《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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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4 10:11:35 |只看該作者
第5章(1)

    沸沸揚揚一個多月的會試舞弊一案,最後在君連堯罰了三名翰林學士停俸半年,並把兩名吏部的官員下放到地方擔任縣官後收場。

    沒斬殺一個人,這樣的處置算是歷來最輕的了,連吏部尚書也全身而退,接下來,君連堯親自出考題,於一個月後重新舉行會試。

    這一個月裡,吏部上下的官員個個忙得腳不沾地,因著前一次泄題的事,,吏部尚書這次不敢稍有大意,守著試卷,並親自督印,待卷子印出來後,還與禁軍一塊看守那批試卷。

    即使考完,審部的人層依然不敢鬆懈,直到殿試時,皇上欽點了狀元、榜眼、探花,吏部大小官員那顆高懸的心才敢放下。

    這日殿試完,已近日落時分,君連笙正要離開宮裡,還未到宮門口,忽然被人攔下。

    “下官見過王爺。”

    瞧見來人是邵中德,君連笙神色緩了幾分,“邵大人有事?”

    “是有一事想請教王爺。”邵中德臉型瘦長,身穿四品灰藍色圓領官服,朝君連笙恭敬的拱了拱豐。

    “是何事?”

    “事情是這樣的,近日京城有兩家鋪子開張,一家賣茶、一家賣油,不曾想這兩家新開的鋪子一再降價相爭,逼得城裡其他油行與茶行都要活不下去,那幾家油行和茶行的東家沒辦法之下,遂找上下官,托下官來問問王爺是怎麼回事。”

    他沒說出邵家在城裡也開設了油行與茶行,他妻子是昭明城富商之女,當年他岳父拿出不少鋪兩替他疏通,因為他才能在京裡謀了個七品官居,且自打他進京後,這些年邵家的花用也全靠著他兵父莊名誠的供給。

    邵家只靠著他那點薪俸過活,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後來多虧他將大女兒蝶兒獻給穆親王世子,藉此攀上了穆親王,之後靠著替穆親王世子找了條財路,府裡才寬裕起來。

    而後小女兒望蓮被選為秀女入宮,得了聖寵誕下皇子,被封為蓮妃後,邵家的地位也隨之抬高不少,偶有些人為了巴結他,送銀錢上門來。

    女兒在宮裡也需銀錢來打點,只靠穆親王世子那邊給的錢財越來越不夠用,他和妻子商量後,妻子將她的嫁妝全拿了出來,買下兩間鋪子,分別賣茶與賣油。

    原本這油行與茶行替他們賺進不少銀子,府裡頭有一半的花銷都是靠著油行和茶行賺來的銀子。

    可最近突然冒出兩家新開的鋪子,不斷與他們降價相爭,把不少老主顧都帶走了,盈收頓時短少許多。

    他差人去打聽,才輾轉得知那兩家鋪子的幕後之主竟然是康福郡王妃。

    一年多前,君連笙曾找上門來,把他嚇了一跳,在問明君連笙是如何結識蝶兒的原委後,他機警的編出蝶兒罹患重病,早已不治身亡的謊言來瞞騙君連笙。

    這一年多來,看在蝶兒的分上,君連笙對邵家多所關照,因此一得知那鋪子是在康福郡王妃名下,他才會親自前來找君連笙。

    先前查知蝶兒是邵中德的女兒後,君連笙也一併查到邵家名下有兩家鋪子,正是賣茶與賣油,他心忖邵中德這會兒找上他,約莫是想讓他出面解決這事,遂問道,“邵大人可是要本王找那兩家鋪子的東家談談,只不知這鋪子的東家是何人?”看在蝶兒的分上,他不介意幫他這個小忙。

    邵中德瘦長的臉上佯作為難的道:“那鋪子的東家是……您的王妃。”

    聞言,君連笙有些意外,“你說那鋪子的東家是本王的王妃?你可有弄錯?”

    “絕對沒錯,這是下官好不容易才打聽到的,原本做買賣,穩中有降自使些招攬的手段也是常有的事,可這般不惜虧本做買賣,把同行都給逼上絕路,委實不顧道義,所以下官想請王妃高抬貴手,給其他的油行和茶行留口飯吃。”

    當初發現那兩家鋪子不停的除價攬客,他們邵家也開始降價,只是他們降一文,對方就降兩文,降到後來都虧本了,對方還不肯甘休,他派人去警告,對方卻一副有恃無恐的態度,能在京城最繁華的大街上開設鋪子,背後之人定不簡單,他也是多方打聽後,才打聽到幕後之主是何人。

    只不過他不確寶這位康福郡王妃開設這兩家鋪子是刻竟針對邵家,抑或是打算併吞同行,一家獨大?

    君連笙軒眉微蹙,“這事待本王回去問問。”

    邵中德朝他拱手致意,“那就有勞王爺了。”

    在君連笙回到郡王府時,杜紫芯也才剛從外頭回來不久。

    她暗中命人打聽了邵綸的去處,得知他今日與幾個朋友在一處酒樓飲酒作樂,特地悄悄過去。

    等了半晌後,終於尋到個機會覷見他,雖然只有短短的時間,但也夠讓她瞧清他的氣色。

    他眼下烏黑一片,眼白混濁透著血絲,神情卻十分興奮,她沒見過中了大煙花毒癮之人是何模樣,但從他的面色上看來,與醫書上所說一致,應是錯不了,她心情愉悅的回來,不久就有下人來通稟,說君奧林連笙要見她。

    這是她嫁進王府後,他第一次找她,她有些意外,進了書齋,她朝端坐在桌案後的君連笙欠身行禮,“妾身見過王爺,不知王爺找臣妾前來有何事?”她今日心情好,因此語氣也流露出些許輕快。

    君連笙抬眸看了她一眼,抬手摒退書齋裡的下人,這才道:“我有一事要問你。”

    見他連下人都摒退了,杜紫芯不解的問:“敢問王爺是何事?”

    君連笙慢慢問道:“祥記茶杆與福記油行可是你命人開設的鋪子?”

    自打迎娶杜紫芯進門後,他雖鮮少關注她的事,卻也聽聞過她在嫁給他之前,曾與一男子情投意合。

    因她父母的阻撓,兩人被迫分開,而後男方另娶他人為妻,再之後,她則因皇上賜婚,不得已下嫁給他。

    他正是知曉此事,以為她應和他一樣,心中另有所屬,所以在她嫁進郡王府後,他未與她洞房,也不進她的寢杜紫芯微微一愣,沒料到他竟會知道此事,她明明吩咐過那兩個掌事不許洩露她是這兩家鋪子的幕後東家。

    但他既然直說了出來,情況也不容她否認,她不得不承認道:“沒錯,那兩家鋪子是我命人開設的。”

    “莫非王府克扣了你的分例,讓你須開鋪子來謀財?”他面無表情再問。

    “王府沒有短缺我的分例,我這麼做只是未雨綢繆,想多賺些銀錢,以防萬一哪天有什麼急用,可以用得上。”

    她抬出先前對趙嬤嬤所說的那番話來應付他。

    “你可知道那鋪子的管事是怎麼做買賣?”他再問道。

    “不知王爺為何這麼問?”

    君連笙冷聲道,“別的油行和茶行賣十文錢,他們只賣八文,其他的油行和茶行再降到八文,他們則降到六文,如此一再降價攬客,逼得京城裡其他的油行和茶行都要活不下去。”

    “是嗎?”杜紫芯掐緊衣袖裡的雙手,勢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她不知這事竟會這麼快就傳到他耳裡,而且看這模樣,他似乎是想插手干預這事。

    “這些事你知不知備?”他沉下臉詰問。

    杜紫芯避重就輕,冷靜的答道:“我與兩位管事事先商討過,因為鋪子是新開張,所以才采降價求售的方法來攬客,等到客人多了,再恢復原來的價錢。”

    聽完她的解釋,君連笙也不再多說,不容置疑的道:“我給你兩條路,一是立刻恢復原價,二是把那鋪子收了。”

    她沒料到他會這般專橫,不甘心的問:“若是我不肯呢?做買賣本來就各憑手段,輸贏各憑本事。何況我的鋪子不惜虧本來做買賣,最終佔便宜的是那些百姓。”

    君連笙呵斥她,“做買賣是各憑本事,但你可卻你這麼做得罪了多少人?京城裡的那些油行和茶行,又有多少人被你逼得快沒法過話?我只知做買賣講究的是以和為貴,你使用這種手段絲毫不可取。”

    不可取又如何?只要斷了邵家的財路就夠了,她早知道此舉也會連累其他的油行、茶行,所以瞞著那兩個管事,沒讓他們知道,另外派了人去暗中打點,補貼了其他的茶行和油行一筆銀子,讓他們守密,別洩露出去。

    那些茶行和油行正因為收下了銀子,又隱約知曉那兩家新開的鋪子想對付的是邵家的油行和茶行,所以默不吭聲,沒人鬧事。

    這邵家自打邵望蓮成為蓮妃後,平素裡囂張又霸道,仗著蓮妃的地位,時常打壓其它的油行和茶行,可誰教他們沒有能耐生個皇妃女兒,那口氣只能憋著,如今得知有人想暗中對付邵家,他們自是樂得靜觀其成。

    但這些事君連笙皆不知,杜紫芯也無法明言相告,被他斥責,她又怒又委屈。

    “敢問王爺是如何得知此事?”

    “京裡那些油行和茶行不堪虧損找上邵大人,我才知此事。你若想做買賣,我不會阻止,但你以這種手段行事,十分不可取,還不如收了鋪子。”

    那些油行和茶行她都暗中派人打點過,怎麼可能找上邵中德?這分明是邵中德的托詞,無奈就算明知真相,不能對他直說,她也只能忿然的瞪住他。

    君連笙被她那雙含著怨怒的眼神看得微微一怔,他只是不想她為做買賣不擇手段,為此得罪太多人,沒想到會讓她對他這般不滿。

    但是他仍沒打算收回成命,再次重申命令道:“你若不調回原價,就給我收了鋪子。”

    趙嬤嬤沒跟著杜紫芯進書齋,不知發生了何事,只知王妃臉色難看的回來之後,就把自個兒關在這閣裡,什麼話也不說,連晚膳都不吃。

    見這模樣,即使事情的原委,她也能察覺約莫不是什麼好事,才會讓王妃臉色那麼差。

    趙嬤嬤一時之間也不知該怎麼安慰她,只能讓值夜的下人溫著飯,萬一王妃半夜餓了好吃。

    寢房裡,杜紫芯埋在被褥裡,不讓自己悲怒的哭聲泄霹出來。

    眼看她的計畫就要成功,待她斷了邵家的財路後,孟家那邊應該也得手了,等邵中德夫婦察覺不對勁時,邵綸已是毒癮深重,無法戒除。

    屆時孟家暗中抬高價錢,讓邵綸只能用更多的銀錢來買那神仙酒,以解毒癮,不消多久,邵家的家財就會被他耗盡……

    事情一步步按照著她的計畫在進行,君連笙憑什麼橫插一手,強硬的阻止她復仇!

    憑什麼?他憑什麼?!

    哭了半晌後,她將眼淚擦淨,起身走到面盆前,打濕巾子,敷在哭得紅腫的雙眼上。她不會就此甘休,她會再想其它的辦法來斷了邵家的財路。

    誰也阻止不了她復仇。

    另一邊待在書齋裡的君連笙,看見今晚送來的夜宵不是這幾日吃的粥,而是一碗紅棗蓮子湯。

    他吃了兩口,就覺索然無味的擱下,吃了這麼多日杜紫芯煮的粥,讓他再嘗其他的都沒滋沒味,不是這紅棗蓮子湯的滋味不好,而是每次吃著她煮的粥,總像在吃著蝶兒煮的粥,讓他覺得蝶兒仍活著未死,一直在他身邊。

    當初離開無心庵時,他從未想到他會如此著魔般的思念著一個人,那思念隨著時間越久,不僅沒有消減,反而更加深入,沁入他的骨髓,烙進他的血肉裡,讓他無數次的懊悔著,倘若當初他沒有對她隱瞞身分,也許如今他們就不會天人永隔,再不能相見……他抬眼望向掛在牆上的那幅牡丹畫,凝視著畫上那雙翩翩飛舞在花叢間的蝶兒,依稀彷佛見到她帶著嬌若牡丹的笑顏,盈盈朝他走來……

    “蝶兒……”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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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4 10:11:58 |只看該作者
第5章(2)

    翌日,杜紫芯親自去了茶行和油行一趟,讓那兩名管事調回原先的價格。

    不想那兩名管事異口同聲都道,“如今咱們鋪子裡已招攬不少客人,本來小的也打算向王妃提這事,想不到王妃倒先說了。調回原來的價錢,雖然鋪子裡的生意多少會有影響,不過至少咱們已打響了鋪子的名號,日後的生意已不成問題。”

    沒辦法把邵家的茶行和油行逼得歇店倒閉,杜紫芯心情不算好,只說了幾句勉勵的話便離開了。

    她乘著轎子回到康福郡王府,下了轎走往正院,行經那片已經凋謝的牡丹園時,跟在她身邊的一名婢女忽地鸞身撿起落在地上的一條手絹。

    “噢,這是誰的手絹掉在這兒?”

    另一名婢女湊過去看,輕笑道;“瞧這上頭繡的牡丹和蝶兒,竟與王妃畫的那幅畫有些相似呢。”

    聞言,杜紫芯朝那婢女畫在豐上的手絹投去一眼,隱約覺得眼熟,遂抬手取到眼前細看。

    “這手絹怎麼好像在哪兒見過?”她喃喃道,盯著手絹上繡的牡丹和蝴蝶,沒想太久,便隱約記起這手絹似乎是她的,陡然間,一幕情景浮現在她腦海裡——

    “蝶兒,我家中出了事,我得走了,等我料理好家裡的事,就回來看你。”一名年輕男子站在無心庵一處廂房門前,對著一名少女這般說。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少女依依不捨的揪著他的袖子。

    “我也不確定,約莫要一、兩個月。”

    “那……這送你。”她從衣袖裡掏出一條手絹,塞到他手裡,“我沒什麼好送你的,這條手絹你帶在身上,以後吃飯時可以用來擦嘴,天熱時可以拿來擦汗,若是……想我時可以拿來看看。”說著最後一句話時,她已羞得臉兒泛起紅暈。

    “我會好好收著。”那年輕男子摸了摸衣袖和襟口,似乎也想送她什麼,可他曾遭人追殺,當她發現他時,他身邊所帶之物都在先前逃跑時遺落了,沒有可送的,他輕輕握了下她的手,說,“等我,我會儘快回來。”

    少女頷首,兩眼盈盈望住他,“嗯,要是我爹先來接我和娘,我會想辦法留下地址給你,你再來找我。”

    這是她離開無心庵前發生的事,她救了一位公子,後來在他離開前,她將她親手繡的手絹送給了他。

    想起是在哪裡看過這條手絹,杜紫芯緊捏著手裡的帕子,一張先前模糊不清的面容緩緩顯露出了完整的五官,她終於記起了那人的長相。

    那位被她所救,自稱姓連的公子,與君連笙有著一模一樣的臉龐。

    當年,他告訴她,他姓連……原來他壓根就在騙她,他的真實身分是堂堂的康福郡主。

    他欺瞞她,不肯告訴她實話,難道是怕她挾恩要脅嗎?還是覺得她不過區區一介平民,不配知道他高貴的身分?

    早已被她遺忘的情感,也隨著這件事回到她的記憶中。

    當年她與娘剛被接到京城那段時間,她很思念他,但她和娘那時被邵家當成下人使喚,每日有做不完的事,一時間也找不到方法聯繫他。

    後來,她想辦法找到一張紙,沒有筆墨,她就用灶裡頭的木炭寫了封倌,打算寄回無心麻,想告訴庵裡的師姑她和娘的處境,同時她也留下邵家的位址,想讓靜若師太轉告他。

    而後她私下裡托了個下人幫她寄回去,哪裡知道那下人不僅沒有幫她把信送到驛站去,竟交給了莊氏。

    莊氏當著她的面撕了那封信,還叱駡她,“我收留你們母女,給你們吃喝,你竟然如此不知好歹,編造出這種事來誣衊我這嫡母,指責我虐待你和你娘!來人,給我把她拖下去,重重打三十個板子!”

    她娘撲上來想袒護她,莊氏竟叫人將她們母女兩個都拖下去打。

    她娘因此受了傷,而後又染了病,最後被毒死……

    瞧見王妃在見著那條帕子後,臉上的神情變幻不定,最後忽然咬牙切齒,一旁的婢女擔憂的問了句,“王妃,您怎麼了,可是這帕子有什麼不對?”

    她輕輕搖首,將所有的情緒再度深藏起來,也把帕子收了起來,“沒事,我們走吧。”

    剛要回去時,她們迎面遇上低垂著首,一路在尋找著什麼的君連笙。

    她神色寡淡的朝他行了個禮後,就要離開。

    他忽然叫住她問:“你可有撿到一條白色的手絹,那上頭繡著一朵粉紫色的牡丹和兩隻蝶兒?”

    杜紫芯本不想將東西還給他,可見他似乎很在意那手絹,稍一猶豫,便從衣袖裡取出那條帕子,“王爺問的可是這條?”

    “沒錯,就是這條。”

    覷見他遺失的手絹在她那兒,君連笙抬手要拿回來,但杜紫芯飛快的縮回手。

    他不悅的質問:“你這是做什麼?”

    杜紫芯心思一動,問,“妾身只是想問間,這條手絹是誰送王爺的?”

    “是一個故人。”回答了句,他神色有些冷,“可以還給本王了吧。”

    “這位故人是何人?”問著這句話時,杜紫芯嗓音有些嘶啞,忽然間眼淚就掉了下來。

    兩名婢女見狀,一時愣住,不知王妃怎麼問著問著就哭了。

    君連笙更是意外,他不過是想向她拿回這條手絹,也未對她口出惡言,她哭什麼?

    他原不欲對她多說,但這時見她落淚,他放緩語氣稍作解釋,“這位故人多年前于我有救命之恩,這是她留下的遺物,還請王妃歸還。”這手絹是蝶兒送給他的,無論如何他都要索討回來。

    原來他一直沒有忘記她,所以那片牡丹花是為她而種,所以他在嘗到她熬的粥與做的竹風鈴時,會特地前來問她……他始終記得她。

    可他不知道她前生遭受到什麼樣的析磨,不知她娘和她是如何慘死……他護著邵家,不准她向邵家報仇……

    此時此刻,她再也鎖不住滿腔的委屈和憤恨,洶湧而出。

    君連笙見她的眼淚竟越落越凶,莫名所以,可不知怎地,瞧著她淚漣漣的模樣,他心中隱隱有絲不忍,安撫了句,“你別哭了……”

    下一瞬,見她竟要拿手中的帕子擦淚,他急切的出聲阻止,“別拿那手絹擦,用這個!”他一時情急之下,撩起衣袖,替她擦淚。

    杜紫芯怔愣的望住他。

    迎視她那雙泛著淚的雙眼,君連笙心頭莫名一緊,他微覺訝異,不知為何會突然之間對她生起一抹憐惜之情,他不動聲色的繼續將她臉上的淚痕擦乾,然後藉此機會,不著痕跡的順手取回她握在手裡的帕子。

    她默默看著他將那條自己送給他的手絹,小心的收進衣袖裡。她送的手絹他尚且如此珍惜,可如今她人就在他面前,他卻認不出她來!

    因為他認識的那個蝶兒已經死了,在三年前就已慘死!

    想起前生之事,杜紫芯悲從中來,抑制不住,失態的號啕大哭。

    看見他就站在她跟前,她一把抱住他,哭得悲傷不已,彷佛歷經千辛萬苦終於尋到失散的親人,恨不能把一切的心酸苦楚都向他傾訴。

    君連笙猛然被她抱住,頓時有些慌了手腳,見她將臉埋在他胸口,那傾瀉而出的淚水,瞬間就淌濕了他胸前的衣襟,讓他本想推開她的手,下意識的轉而輕撫著她的背,緩言哄著她,“別哭了。”

    一旁那兩個婢女早已呆傻得不知該做何反應,不明白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般,但是看著王妃偎在王爺懷裡哭泣,總覺得似乎……也不是什麼壞事。

    見她哭個不停,君連笙想來想去,也許是為了這條手絹,遂道:“這條手絹是故人所贈,我不能給你,你若喜歡這種樣式的手絹,可以讓府裡給你做個幾十條。”

    她被他的話給氣笑了,他竟以為她是因為想要這條手絹而哭嗎?

    “我要那麼多手絹做什麼?真是呆子。”她抬手抹了抹淚,離開他胸膛,咬著唇瓣,抑住想脫口而出與他相認的話,轉身快步離去。

    那兩名婢女朝君連笙福了個身後,連忙追上去。

    君連笙怔怔望著她離去的身影,适才她說話的口吻,怎麼有幾分像是在無心庵裡的蝶兒闐黑的寢房裡,杜紫芯抱著膝坐在床榻上,也不知是不是那條手絹的緣故,過往很多被她遺忘的事,漸漸在她腦海裡清晰了起來。

    她想起了靜若師太那張總是板著的莊嚴面容,想起了那些看著她長大的師姑們的音容笑貌……想起了庵裡那對年年飛走又年年歸來的雀鳥……想起了庵裡的一草一木……想起當時她是懷著怎樣期待歡喜的心情,跟著娘前往京城見父親……

    “君連笙、君連笙,你知不知道我是怎樣被狠毒自私的邵家人和君連泗淩虐至死的,你怎麼可以阻止我為自己和娘報仇?!”

    早先她差一點就忍不住想與他相認,想狠狠的責備他。

    可是她不能啊,她不能讓任何人得知,如今在這副身軀裡的人是一個早已死去多年的亡魂,這種事不但沒人會信,還可能會讓人覺得她瘋了,說不定會將她當成妖怪!

    這秘密她誰都不能透露!

    想了一夜,直到窗外天光乍明,一道曙光穿破雲層照進房裡,驅散房裡的幽暗,她看著那些飄浮在光芒裡的微塵,心念電轉間,想到了一個辦法。

    她先前怎麼沒想到那麼做呢?

    想到那辦法能讓君連笙知曉她前生所遭受到的折磨,她一時心急,匆匆跳下床榻,也忘了穿上鞋子,赤著腳就要往外跑,甫拉開房門,竟迎面撞上端著面盆的婢女。

    那婢女端著的面盆啯當一聲摔落地上,裡頭的水傾倒了一地,嚇得她低呼一聲,驚憤的請罪,“奴婢不知王妃要出來,一時不慎衝撞了王妃,請王妃恕罪。”

    “不怪你,是我自己跑得太急才會撞上你,你下去再端盆水過來吧。”身上的寢衣濺到了些水,也將她急切的情緒稍稍抑了下去。

    杜紫芯溫言說完,走回桌前坐下,倒了杯已涼掉的茶水飲了幾口。

    她重新冷靜下來,算算時辰,這會兒君連笙應已去上朝了,那事須等他回來才能告訴他。

    一整日,她靜靜的在正院裡等待著,同時梳理著思緒,細思著屆時要如何對他開口。

    直到日落時分,她得了門房那傳來的消息,知道他回了府,她沒讓趙嬤嬤跟著,身邊只帶著一個丫鬟,前往書齋見君連笙。

    君連笙剛進書齋不久,接到下人通傳王求見,有些意外,想起她昨日莫名失態哭泣的事,命人將她請了進來。

    杜紫芯讓那名跟來的婢女在外候著,獨自一人走進書齋,見到君連笙,她鎮定的欠身行禮,“臣妾見過王爺。”

    “不用多禮,”坐在桌案前,他抬目望向她,“王妃來找本王可是有事?”

    “妾身確實是有一事想稟告王爺。”杜紫芯瞥了眼掛在牆上的那幅她親筆所畫的牡丹畫,以前不知君連笙就是她曾搭救過的連大哥,如今得知後,再站在他面前,思及他仍對昔日那個救過他的蝶兒念念不忘,她冰寒的心仿佛注入了一股暖意,踏實不少。

    “是何事?”君連笙隱約察覺她看向他的眼神有些變了,先前她雖然有意向他示好,但她望著他的眼神中隱隱透著一抹疏冷之意,而此時她的眸裡帶著以前不曾見過的柔色,那種眼神就仿佛是……見到相識已久的故人。

    “昨日見著王爺那條手絹,令我想起一個已歿的故友,所以才會在王爺面前失態的痛哭,我哭,那是因為她死得實在太慘了。”緩緩說到這兒,杜紫芯停頓了下,雙眼眨也不眨的望著他,接著徐徐再啟口,“我那故友的閨名叫蝶兒,是在昭明城郊的無心庵長大。”

    當她此話一出,君連笙俊雜的面容倏然一變,震驚的看向她。

    “你說你那故友名叫蝶兒,是在無心庵長大?!”

    覷見他這麼激動,杜紫芯眨去眼裡的濕意,頷首,“沒錯,她當年被害,死得很慘。”

    “這怎麼可能?她爹告訴我說,她是罹了重病而死。”

    她揚高的嗓音透著無法掩飾的恨意,“那是邵中德騙你的,就是他親手把蝶兒推入火炕,害得她活活被人淩虐至死,她死前身上體無完膚,遍體鱗傷。”

    君連笙乍聞此事,又驚又怒,但下一瞬他面露質疑之色,“蝶兒不是邵中德的女兒嗎,他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來?還有,你又是如何結識蝶兒,得到這些事?”

    她神色幽幽道,“那年我去外地探親,回京途中,在一家客棧裡用飯時巧遇她,我們兩人一見投緣,她和她娘那晚也住在那客棧裡,那天晚上,她來我房裡,我們聊了一整晚的話。

    就在那裡,她對我提起,她曾在昭明城外的一處破廟裡救了一位公子,他告訴她他姓連,因此她都喚他連大哥,在他離開無心庵時,她送了他一條手絹。”

    聽見她說出連大哥這三個字,君連笙瞳眸一縮。當時他為免洩露身分,對她假稱自己姓連,這事只有蝶兒和無心庵裡的人才知道,君連笙不得不信了她所說。

    “當年我處理完府裡的事,兩個月後再回無心庵時,她已被她爹派去的人接走,她曾說過會寫信回無心庵,但無心庵卻遲遲沒有收到她的來信,因此我無從打探她的下落,等三年後,我好不容易才查知她的消息,前去邵府欲尋她時,她父親告訴我,她已病歿。”

    “邵中德哪裡敢告訴你,他為了想謀官位,把蝶兒獻給了嗜虐成性的親王世子,讓女兒被他活生生折磨至死,連蝶兒的母奈,都被他那妻子莊氏給毒死。”

    子聽到這裡,君邊笙滿臉震怒,“你說的那嗜虐成性的親王世子可是穆親王世子君連泗?”

    君連洇性情殘暴,不僅常毆打下人,也常淩虐那些被人獻進穆親王府的女子,就連他的姬妾也常遭他的虐打,穆親王府雖極力想隱瞞這事,但紙包不住火,這事早暗中傳了開來,京城裡知情者不少。

    他沒有想到蝶兒竟是被她親生的父親獻給君連泗,而遭活活被虐打至死。

    想到她生前竟被父親出賣,遭受那般淩虐,他咬緊牙,恨自己竟一直到今天才得知真相。

    杜紫芯冷著聲再道,“當初蝶兒她爹接她和她娘進京後,她爹不認她娘這個元配妻子,任由他那平妻莊氏,把她娘當成低賤的小妾,不只如此,整個邵家都拿她們母女倆當下人使喚,甚至連邵家的下人都欺壓她們,有個下人還把她想寄回無心庵的信交給莊氏,莊氏因此命人打了她們母女倆幾十個板子。”

    聽到蝶兒生前竟承受了這麼多的折磨,君連笙俊雅的臉上佈滿戾氣。

    “這筆帳我定會為她討回來!”想到他這一年來看在蝶兒的分上對邵家多所關照的事,他便恨不得活剮了邵中德一家。

    君連笙接著面帶寒霜的質問她,“你既然知道她被獻給君連泗,當初為何不救她,眼睜睜看著她被送進穆親王府?”

    杜紫芯搖頭,對他說出早已想好的說詞,“我救不了她,因為這些事我也是後來在她死前寄給我的一封信裡才得知。”

    翌說到這裡,她看向他,“你若不信,可以暗中派人去邵家和穆親王府裡打聽,就能知道我所說的話是否有半句虛日。”

    說完這些,她沒有再多留,轉身離開。她知道他雖大致信了自己所說的話,但定會再派人去查證,她等著他查證清楚這事,再來找她。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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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1)

    有些事雖然被遮掩著,不為外人所知,但若有心就能查問得出來。

    君連笙在書齋裡,待情緒平復下來後,指派了兩個心腹手下,分別到邵府和穆親王府打探蝶兒的事。

    不到兩日,他們便回來覆命。

    “……那蝶兒姑娘被送去半個多月,受不了穆親世子的淩虐想逃走,不過沒能逃出穆親王府大門,就被抓了回去。穆親王世子將她打得遍體鱗傷,據說打斷了她兩條腿和肋骨,還不許人替她請大夫治傷,任由她傷口潰爛,長滿膿瘡活活折磨至死。”

    被指派去穆親王府的人,在買通穆親王府的一個下人後得知這事,也不禁為這蝶兒姑娘的遭遇喊一聲慘。

    另一人隨即接著說道,“小的打聽到,這蝶兒姑娘與她娘一進邵府,邵中德的妻子莊氏就讓她們住到下人房,之後邵家人都將她們母女當下人使喚。

    尤其莊氏那對子女,更是動輒打罵刁難蝶兒姑娘母女,下人見主子這麼對待她們,也都欺到她們頭上……

    後來蝶兒姑娘她娘挨了打,又染了病,莊氏也不給她請大夫,蝶兒姑娘央了一個廚娘給她娘抓藥吃,原本服了幾貼藥,病情已有好轉,不想在服下最後一貼藥時,竟中毒死了,蝶兒姑娘去求她爹為她娘作主,結果邵中德聽了莊氏的話,把打算告官的蝶兒姑娘給關在柴房裡,不准她出來,之後便把她獻給穆親王世子。”

    在聽完這位蝶兒姑娘與她娘的事,連他都覺得這邵氏一家簡直不是人,那心肝八成都是黑。

    親耳聽見心腹述說了蝶兒生前的遭遇,君連笙緊握著拳頭的手上青筋暴起,下顎繃緊。

    少頃,他抬手示意兩人退下。

    兩人剛走出門外,就聽見書齋裡傳來一聲啯當聲,有什麼東西被打碎了,兩人相覷一眼,雖然心中很好奇,不知這蝶兒姑娘究竟是誰,王爺又為何差他們去打聽她的事,丙兩人都沒敢多問,快步離去。

    屋裡,君連笙抑制不住激憤的情緒,胸口劇烈起伏。

    他一直不知道蝶兒竟死得這麼慘,那個愛笑又心善的姑娘,就這麼在她的親人和君連泗的毒手下香消玉殞,從此消失在這天地之間。

    他無法原諒那些人!

    好半晌,待他逐漸平復震怒和心痛的情緒後,他差人將杜紫芯請過來。

    片刻,杜紫芯徐徐而來。

    君連笙摒退下人,書齋裡只有他們兩人。

    杜紫芯覷見他發紅的眼中隱隱還透著震怒,略一思索,明白他應是已命人去查證她所說的話,她行過禮後,便靜待著他開口。

    須臾,君連笙直言道:“我已命人查證過你前兩日所說的話。”

    “那我所說的可有一字半句的假話?”她抬眸迎視他的眼光。

    君連笙手裡緊抓著一隻麒麟玉鎮紙,即使那玉鎮紙的尖角刺痛掌心,似也渾然不覺,“我不會饒過那些迫害她的人!”他吐出的話字字冷如寒冰。

    杜紫芯靜默一瞬,才啟口,“王爺可知我先前為何會突然拿出嫁妝開設油行和茶行?”

    思及邵家名下的那兩家鋪子及邵中德找上他的事,君連笙稍加思索便明白了。

    “莫非你是想為蝶兒報仇,所以才開設油行和茶行,打算斷了邵家的財路?”

    蓮妃得寵才短短幾年,以後能不能繼續受寵猶未可知,是以邵家根底仍十分淺薄,遠遠比不上京裡那些世代紮根在京城的世族大家。

    想在京城立足,除了人脈,還有進財的路子。在諸多買賣裡,油行和茶行的利潤是很豐厚的,所以邵家才會做油行和茶行的買賣。

    他沒想到杜紫芯早就看出這點,暗中在對付邵家,而先前他卻為了邵家將她斥責了一頓,還讓她把鋪子收了。

    “沒錯,我救不了她,若是能為她報仇也是好的。只是以我的能力暫時動不了穆親王世子,所以我才先找邵家下手,王爺先前卻要我收手。”她這話裡流露出一絲埋怨。

    君連笙嘶啞的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蝶兒竟是被他們害死的!你放心,今後她的仇由我來替她報,你無須再插手這事。”

    “不,我跟王爺一起,兩個人也好有個商量。”她自己的仇她要自己報。

    他原本只是不希望杜紫芯牽涉到這件事來,但見她語氣堅持,也就由著她了,他愧疚的說道,“你說,若是當年我沒隱瞞她我的真實身分,當初她娘被毒死,以及她被她那狠毒的爹獻給君連泗時,是不是也就不會求助無門,最終慘死?”

    聞言,杜紫芯沉默好半晌,見他臉上流露出深切的自責之色,她才緩緩出聲,“就算她知道你的身分,興許也沒有機會能見到你。”

    聽出她是在安慰他,他掏出手絹,凝視著那上頭繡著的蝶兒,久久不語。

    這晚,杜紫芯親自端著熬煮好的粥,送到書齋來給君連笙。

    “這粥可是蝶兒教你做的?”君連笙接過粥,問了句。因著蝶兒的事,他對她親近了幾分。

    杜紫芯頓了下,頷首道:“那夜在客棧我們聊了一晚,這粥的做法就是她當時告訴我的。”

    “那竹風鈴呢?也是她告訴你的?”君連笙再問。

    “沒錯,那時不知王爺也與蝶兒相識,所以我沒告訴王爺這事。”時隔多年,她再站在他面前,竟是以他王妃的身分。但兩人之間卻因著“已逝的蝶兒”,彼此才再漸漸親近起來。

    這一生,她怕是永遠都無法告訴他,站在他跟前的人,就是那個讓他念念不忘的蝶兒。

    君連笙低頭嘗著那味道熟悉的粥,如今得知這粥是蝶兒教給杜紫芯,他嘗起來更覺得這粥就像是蝶兒藉著她的手,做給他吃。

    思及她慘死的事,一滴淚,墜進粥裡,他垂著臉,抬袖拭去臉上抑不住一顆接著一顆滑落的淚,他啞著嗓解釋,“粥有些燙。”

    見他這般為她的逝去而傷心,杜紫芯眼中泛起濕意,拚命忍住想坦白告訴他真相的神動,轉過身藉口道:“我出去替王爺沏杯茶來。”匆匆離開書齋。

    待半晌後,杜紫芯才端著徹好的茶再次走進書齋。

    君連笙神情已恢復如常,看向她,“我已暗中在搜集邵中德這些年來貪贓枉法的證據,待東西齊全,便會呈到皇上面前。”

    邵中德以前在太常寺任官,沒太多油水可撈,但自他女兒被封為蓮妃後,他也跟著一步一步升官,現下已是翰林院侍讀學士,籍由這身分,這兩年他沒少利用職權收受賄賂。

    數月前他才因收了別人的賄略,卻沒替人把事情給辦好,得罪了人,最後還是央請他出面才擺平了那事。

    聞言,杜紫芯脫口問,“皇上看了那些證據,便會將他們邵家滿門抄斬嗎?”說完,見他訝異的望住她,似是覺得她竟想讓邵家一家被抄斬過於狠毒,她不忿的解釋,“那莊氏和他們的一對兒女以前沒少欺淩蝶兒,難道要放過他們嗎?”

    “那些證據只夠定邵中德的罪,莊氏和蓮妃、邵綸,我會另想辦法對付他們。”曾欺淩過蝶兒的,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聽他這麼說,杜紫芯神色才緩了下來,正猶豫著該不該告訴他,她利用孟家來對付邵綸的事。

    就在她遲疑間,君連笙接著說道,“穆親王手裡掌握著朝廷三分之一的兵權,我一時不好動君連洇,不過穆親王此時病重,倘若他病歿,皇上定會想辦法收回穆親王手上的兵權,屆時君連泗就如被拔掉牙齒和爪子的老虎,對付起來就容易多了。”

    好半晌,待他逐漸平復震怒和心痛的情緒後,他差人將杜紫芯請過來。

    片刻,杜紫芯徐徐而來。

    君連笙摒退下人,書齋裡只有他們兩人。

    杜紫芯覷見他發紅的眼中隱隱還透著震怒,略一思索,明白他應是已命人去查證她所說的話,她行過禮後,便靜待著他開口。

    須臾,君連笙直言道:“我已命人查證過你前兩日所說的話。”

    “那我所說的可有一字半句的假話?”她抬眸迎視他的眼光。

    君連笙手裡緊抓著一隻麒麟玉鎮紙,即使那玉鎮紙的尖角刺痛掌心,似也渾然不覺,“我不會饒過那些迫害她的人!”他吐出的話字字冷如寒冰。

    杜紫芯靜默一瞬,才啟口,“王爺可知我先前為何會突然拿出嫁妝開設油行和茶行?”

    思及邵家名下的那兩家鋪子及邵中德找上他的事,君連笙稍加思索便明白了。

    “莫非你是想為蝶兒報仇,所以才開設油行和茶行,打算斷了邵家的財路?”

    蓮妃得寵才短短幾年,以後能不能繼續受寵猶未可知,是以邵家根底仍十分淺薄,遠遠比不上京裡那些世代紮根在京城的世族大家。

    想在京城立足,除了人脈,還有進財的路子。在諸多買賣裡,油行和茶行的利潤是很豐厚的,所以邵家才會做油行和茶行的買賣。

    他沒想到杜紫芯早就看出這點,暗中在對付邵家,而先前他卻為了邵家將她斥責了一頓,還讓她把鋪子收了。

    “沒錯,我救不了她,若是能為她報仇也是好的。只是以我的能力暫時動不了穆親王世子,所以我才先找邵家下手,王爺先前卻要我收手。”她這話裡流露出一絲埋怨。

    君連笙嘶啞的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蝶兒竟是被他們害死的!你放心,今後她的仇由我來替她報,你無須再插手這事。”

    “不,我跟王爺一起,兩個人也好有個商量。”她自己的仇她要自己報。

    他原本只是不希望杜紫芯牽涉到這件事來,但見她語氣堅持,也就由著她了,他愧疚的說道,“你說,若是當年我沒隱瞞她我的真實身分,當初她娘被毒死,以及她被她那狠毒的爹獻給君連泗時,是不是也就不會求助無門,最終慘死?”

    聞言,杜紫芯沉默好半晌,見他臉上流露出深切的自責之色,她才緩緩出聲,“就算她知道你的身分,興許也沒有機會能見到你。”

    聽出她是在安慰他,他掏出手絹,凝視著那上頭繡著的蝶兒,久久不語。

    這晚,杜紫芯親自端著熬煮好的粥,送到書齋來給君連笙。

    “這粥可是蝶兒教你做的?”君連笙接過粥,問了句。因著蝶兒的事,他對她親近了幾分。

    杜紫芯頓了下,頷首道:“那夜在客棧我們聊了一晚,這粥的做法就是她當時告訴我的。”

    “那竹風鈴呢?也是她告訴你的?”君連笙再問。

    “沒錯,那時不知王爺也與蝶兒相識,所以我沒告訴王爺這事。”時隔多年,她再站在他面前,竟是以他王妃的身分。但兩人之間卻因著“已逝的蝶兒”,彼此才再漸漸親近起來。

    這一生,她怕是永遠都無法告訴他,站在他跟前的人,就是那個讓他念念不忘的蝶兒。

    君連笙低頭嘗著那味道熟悉的粥,如今得知這粥是蝶兒教給杜紫芯,他嘗起來更覺得這粥就像是蝶兒藉著她的手,做給他吃。

    思及她慘死的事,一滴淚,墜進粥裡,他垂著臉,抬袖拭去臉上抑不住一顆接著一顆滑落的淚,他啞著嗓解釋,“粥有些燙。”

    見他這般為她的逝去而傷心,杜紫芯眼中泛起濕意,拚命忍住想坦白告訴他真相的神動,轉過身藉口道:“我出去替王爺沏杯茶來。”匆匆離開書齋。

    待半晌後,杜紫芯才端著徹好的茶再次走進書齋。

    君連笙神情已恢復如常,看向她,“我已暗中在搜集邵中德這些年來貪贓枉法的證據,待東西齊全,便會呈到皇上面前。”

    邵中德以前在太常寺任官,沒太多油水可撈,但自他女兒被封為蓮妃後,他也跟著一步一步升官,現下已是翰林院侍讀學士,籍由這身分,這兩年他沒少利用職權收受賄賂。

    數月前他才因收了別人的賄略,卻沒替人把事情給辦好,得罪了人,最後還是央請他出面才擺平了那事。

    聞言,杜紫芯脫口問,“皇上看了那些證據,便會將他們邵家滿門抄斬嗎?”說完,見他訝異的望住她,似是覺得她竟想讓邵家一家被抄斬過於狠毒,她不忿的解釋,“那莊氏和他們的一對兒女以前沒少欺淩蝶兒,難道要放過他們嗎?”

    “那些證據只夠定邵中德的罪,莊氏和蓮妃、邵綸,我會另想辦法對付他們。”曾欺淩過蝶兒的,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聽他這麼說,杜紫芯神色才緩了下來,正猶豫著該不該告訴他,她利用孟家來對付邵綸的事。

    就在她遲疑間,君連笙接著說道,“穆親王手裡掌握著朝廷三分之一的兵權,我一時不好動君連洇,不過穆親王此時病重,倘若他病歿,皇上定會想辦法收回穆親王手上的兵權,屆時君連泗就如被拔掉牙齒和爪子的老虎,對付起來就容易多了。”

    聽完他這話,杜紫芯不再多慮,把她先前所做的事一併坦承相告。

    “事實上,為了替蝶兒報仇,我先前利用了孟曉茹……所以,如今那邵綸已被孟冠設計,中了大煙花的毒癮。”

    她把自己之前所做的安排,簡單告訴他。

    君連笙很訝異,她竟為了替蝶兒報仇,如此費盡心思的籌謀安排,他忍不住心中起疑。

    “你與蝶兒只在客棧見過那一面,為何肯如此費心替她報仇?”

    杜紫芯早料到他多少會起疑,她垂下眼,輕聲說出先前早已想好的說詞,“我與她一見如故,也許我們前輩子就是知已,所以今生相遇就仿佛摯友重逢。

    在得知她遭到那般狠毒的對待後,但凡是個人都會憫其遭遇,為此憤怒不平,如今她已死,而我能為她做的,就是想辦法讓邵家和君連泗得到應得的報應。”

    她說得情真意切,讓君連笙一時動容,“能得你如此重情重義的朋友,想必蝶兒在九泉之下定也會為些感到欣慰。”他替蝶兒能遇上杜紫芯這樣的朋友感到慶倖,否則他至今仍被邵家蒙蔽,不知她是被他們害得慘死。

    她幽幽回了他一句,“蝶兒若知王爺至今仍惦記著她,想來也會欣喜。”

    她前生與他在無心庵裡錯過了,卻在她成為另一個人後,重新接續這份緣,這是老天爺看她前生委實太慘,所給她的補償嗎?

    否則這世上這麼多的人,她為何會在這副身子上童生?

    她失神的仰起臉朝向上方,彷佛想穿透書齋的屋頂,眺向那遙不可及的天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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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4 10:12:29 |只看該作者
第6章(2)

    近日王府裡的人都發觀了自家王爺和王妃開始變得親近,對這事趙嬤嬤是最樂見的了,雖然她也有些奇怪,不知道這事究竟是怎麼開始的。

    可能是數天前的那晚,王妃親自送了熬煮好的粥給王爺後,接下來幾日,王妃便日日送粥過去給王爺吧。哎,不管是怎麼開始的,這總是好事。

    這晚,見到從書齋回來的杜紫芯,趙嬤嬤的臉上堆滿了笑,樂呵呵的迎上去,“王妃,您回來啦。”

    “奶娘怎麼還沒去歇著?”她去書齋前,已吩咐趙嬤嬤去休息。

    “這天氣熱得讓人睡不著,等晚一點奴婢再去睡。”趙嬤嬤一邊說著,邊留意著她的臉色,遞了杯茶給她後,試探的問道:“王妃這幾日常上王爺那兒,那王爺可有說什麼時候來咱們這兒?”

    “他來咱們這兒做什麼?”

    見王妃竟沒聽懂她的暗示,趙嬤嬤一時情急,脫口而出,“自然是過夜啊,您和王爺可至今都還沒圓房呢。”

    聞言,杜紫芯端著茶盞的手頓時僵了下,“這事……不急。”

    擔心自家主子不知這事的輕重,更不知該怎麼對王爺開這口,趙嬤嬤著急的說道,“怎麼能不急,您算算您都嫁給王爺好幾個月了,到現在都還未圓房,這怎麼得了?本來王爺冷落您,那也沒辦法,可如今您和王爺憶新近許多,咱們該想辦法將王爺請過來才是。”

    “……這事我心裡有分寸,眼下時機還不到。”

    趙嬤嬤追問:“那王妃覺得時機何時才到?”

    她找了個理由搪塞,“我最近雖常去書齋,但與王爺還不太親近。”原身在回京的路上遇見蝶兒的事是她憑空編造,這事自然不可能讓趙嬤嬤知道,所以她去見君連笙時,都帶著其他的婢女,儘量避著趙嬤嬤,以防不慎在君連笙面前露了餡,被他得知原身壓根就不曾見過蝶兒。

    趙嬤嬤狐疑的瞅著她,“不太親近?可王妃每次去書齋總會待上半個時辰,這期間王妃與王爺都在做什麼?”

    前次王妃甚至在書齋裡待了快一個時辰才回來,若非見王妃回來後沒有異狀,她都要以為王妃與王爺已在書齋裡成就了好事。

    沒想到趙嬤嬤今晚特地留下來,就是為了問她這事,杜紫芯有些頭疼。

    “我們只是說說話。”她與他之間說的泰半都是報仇的事,或者緬懷一下蝶兒的過往。

    趙嬤嬤還是不放過她,提議道:“要是您不好向王爺提那事,不如奴婢找個機會暗示王爺吧。”

    杜紫芯連忙阻止她,“不用了,這事我會自個兒看著辦。時辰不早了,奶娘去歇著吧,我也要就寢了。”說著她掩嘴打了個呵欠,佯作自個兒真困了。

    “那好吧,奴婢告退。”趙嬤嬤咽下還想說的話,離開王妃寢房,心中卻思忖著,王妃定是臉皮薄才不敢向王爺提那事,這事她得幫王妃一把才成,否則兩人這般耗著,也不知要到何時才能圓房。

    夜裡躺在床榻上,杜紫芯想起趙嬤嬤先前說的話,心緒複雜。

    她已是君連笙的妻,可他卻是為了前生的她,遲遲未與今世重新為人的她行房。

    他的深情以待,前生的她無福承受,今生老天爺讓他們成了夫妻,她是不是能期盼……她兩手緊緊捂在心口處,“蝶兒”已經死了,或許她可以與他……做一對真正的夫妻。

    今晚杜紫芯再送來她熬的粥給君連笙,想藉著蝶兒的事拉近與君連笙之間的關係,因此提了件她以前在無心庵時的事。

    “蝶兒曾說當初將你帶回無心庵,在除去你身上那身染血的衣袍後,見到你身上那些傷,替你上藥時,手都是抖著的……”

    她這話一提就這麼勾起君連笙的回憶,一向話不多的他突然滔滔不絕的說起蝶兒的事來。

    “蝶兒是個心善愛笑的姑娘,那時我因遭受繼母派人追殺,九死一生,在無心庵裡養傷時,心裡充滿了對他們的憎怒,可只要見到蝶兒的笑顏,心中的戾氣就會消減幾分……”

    好不容易遇到一個也認識蝶兒的人,君連笙仿佛想將這些年來對她的滿腔思念都傾訴出來,一開口就停不下來。

    “她若是得空,就會來陪著我說說話,即使我那裡話少,她也不介意,自個兒就能絮絮叨叨的說著,她的嗓音清脆,宛如黃鶯,聽著很是悅耳,所以我一點也不覺得她聒噪,她那雙眼很亮,宛如天上的星辰倒映在她眸裡,還有笑起來時,她那對水眸彎起來的模樣,就像弦月……”

    他在說著這番話的神情,俊雅的臉上充滿了懷念和溫柔,讓杜紫芯心酸酸的,移不開眼,她就這麼聽著他足足訴說了近一個時辰的蝶兒。

    其中有些小事她幾乎都忘了,直到他提起,她才想起來有這麼一回事,最後離開書齋時,她恍然明白,怕是誰都取代不了昔日的“蝶兒”在他心中的地位,即使是現在的她也無法取代。

    她忽然間有些嫉妒起前生的自己,竟然能得到他如此傾心相待。

    除非她告訴他,她就是他念念不忘的蝶兒,否則以她現下的身分,一輩子都不可能得他如此相待吧。

    她一時之間不知該為此歡喜,抑或是悲傷。

    一大清早,有個丫鬟伸長頸子望向君連笙所住的院子,瞅見有人身穿一身紫色錦袍,頭戴玉冠的男子朝這兒走來,趕緊抬手拽了拽一旁趙嬤嬤的衣袖提醒道。

    “王爺過來了。”

    趙嬤嬤連忙理了理前襟和衣袖,吩咐那丫鬟,“你趕緊把東西端好,方才我教你的話都記牢了吧。”她今兒個天未亮就起身,刻意等在君連笙出門上朝時必經的路上。

    那面容清秀的丫鬟把擱在邊的一碗湯藥端起來,慎重頷首道:“您放心,我都記牢了,一字都沒忘。”

    待君連笙走得近了些時,趙嬤嬤便佯作從一旁剛過來的模樣,扯開嗓子,問那丫鬟,“你手裡端的是什麼藥?王妃病了嗎?”

    “王妃沒病。”丫鬟依著先前趙嬤嬤所教的回答。

    “那你端著這藥要做什麼?”

    “回趙嬤嬤,王妃癸水剛結朿,這是要給她補身子的湯藥。”

    聞言,趙嬤嬤的臉上頓時滿面愁容,長長歎息一聲,“唉,王妃嫁進王府都多久了,至今還沒能懷上王爺的孩子,這可怎麼對得起君家列祖列宗喲。”

    “奴婢瞧王妃也為這事愁得很,可這事只靠王妃一人也懷不了孩子啊,王妃嘴裡不說,可奴婢瞧過幾次王妃躲著人偷偷掉淚呢。這王妃多好的人啊,王爺怎麼就不疼惜她呢。”

    趙嬤嬤斥了她一句,“哎,你這丫頭別亂說話,要是讓人聽見可不好。”

    趙嬤嬤話剛說完,佯作突然才瞧見走過來的君連笙,和那丫鬟臉上都適時的露出驚慌的神情,朝他福身請安。

    “奴婢見過王爺。”

    君連笙沒出聲,只抬手讓她們免禮,一言不發的逕自朝大門處走去,彷佛沒聽見她們适才所說的話。

    待他走玩,趙嬤嬤擰著眉看著他的背影。

    那丫鬟納悶的問:“趙嬤嬤,您說王爺方才究竟有沒有聽見咱們說的話呀?”

    “這大清早,府裡安安靜靜的,應是聽到了。”

    “那王爺怎麼一句話都沒說?”

    “你以為他會說什麼?他沒怪罪咱們多嘴,已是咱們走運了。”她原以為王爺聽了她們适才那番話,就算沒罰她們,多少也會責備她們兩句,但她為了王妃好,心裡早有被罰的準備,哪裡知道王爺竟當沒聽見似的逕自去了。

    那丫鬟知趙嬤嬤讓她說的那些話都是為了王妃,也不敢說什麼,撓撓鼻子笑了笑,慶倖的說道:“還好王爺沒責罰咱們。”

    “走吧,回去了。”趙嬤嬤說著,從衣袖裡拿出一串銅板塞到那丫鬟手上,囑咐道,“你方才做得不錯,這些是打賞你的,記得把适才的事給我吞進肚子裡,可別在王妃跟前說漏嘴。”

    這事她是瞞著王妃偷偷做的,可不敢給王妃知道。

    “我想你粥也該吃膩了,我今天做了南瓜餅給你嘗嘗。”這晚杜紫芯端著做好的夜宵過來,笑咪眯說道。在得知君連笙就是她曾救過的連看見她,君連笙不禁思及今晨聽見趙嬤嬤和那丫鬟所說的話,一時之間心情複雜,不知該怎麼面對她。

    他們兩人本各自心有所屬,是奉聖旨才不得不成了夫妻。他對蝶兒無法忘情,他原以為她也忘不了昔日傾心之人,所以之前兩人一直相安無事。

    可今日聽了趙嬤嬤她們的那番話,他才倏然想起,她是他名媒正娶的王妃,是他的妻,兩人莫非要做一輩子有名無實的夫妻?

    可他們之間還隔著一個蝶兒,她是蝶兒的朋友,思及此,他就無法對她有非分之想。

    “這南瓜餅我才剛煎好,你按趁熱吃。”杜紫芯沒留意到他的神情,自然的動手夾了一塊餅,喂到他唇邊。

    他抬手阻止她,“我自己來。”

    “好。”被他所拒,她也不以為意,笑著將筷箸遞給他。“你吃完若是覺得好吃再告訴我,我下回再做給你吃。”接著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兩手撐著腮頰看著他吃,一邊同他說話。

    “我今天聽說邵家已發現邵綸沉迷毒癮的事,他被邵中德打了一頓,因為他為了買毒,從庫房裡拿走了幾千兩的銀子,這孟家定是如我書裡所寫那般,在邵綸染上毒癮後,就一點一點的抬高了那神仙酒的價錢,你說這邵家要敗亡的交接班,是不是快過了。”

    君連笙見她說到高興處,還抬了抬眉,再細聽她說話的尾音總會微微上揚,他目光忽地一凝,他先前未留意,此時才發現,她有些表情和腔調竟與蝶兒相似,這是巧合嗎?抑或是她在學蝶兒?

    見他突然目不轉睛的瞪著她,她适才問他的話也不搭腔,杜紫芯不明所以的抬手在他面前揮了揮,“欸,你幹麼一直看著我,我說的話你有聽見嗎?”

    “我只是突然發現你……”

    見他話說到一半突然打住,她追問:“我怎麼樣?”

    “……你做的這南瓜餅味道不錯。”他沒說出她與蝶兒有處相像之處,他想那些應是巧合,她與蝶兒只見過一面,是不可能如此熟悉她的這些特徵。

    她曾說她與蝶兒一見如故,興許就是兩人有相似之處,才會見投緣。

    “你若喜歡,我下回再做給你吃。”她眸兒彎彎的笑望他,原本撐在腮頻邊的手交叉的相握。

    君連笙怔怔的望住她交握的雙豐,蝶兒以前高興的時侯也是這般模樣。

    陡然間一念掠過,卻因為太過不可思議,在動念的瞬間就被他掐滅。

    杜紫芯是左相的女兒,絕不可能會是蝶兒!

    蝶兒已經死了,他定是太過思念蝶兒,才會萌生這種妄念。

    “……說不定用不著等你搜集邵中德貪贓枉法的證據,孟冠就把邵家給整垮了……”說到這兒,杜紫芯發覺他神色有異,關切的問了句,“王爺今天怎麼了,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可是累了?”

    他按了按眉心,順著她的話頷首道:“是有些累了。”

    杜紫芯站起身,“那我先回去了,王爺也早點歇著吧。”

    在她離開後,君連笙抬止望向掛在牆上的那幅牡丹畫,看了眼畫上的那對蝶兒,微微一怔後,他從衣袖裡取出那條隨身帶著的帕子,時而垂眸看著手裡的帕子,時而望向那畫上的蝶兒,越看心中越遲疑。

    先前他便是因為這幅畫與這條帕子有些異曲同工之處,所以才留下,如今再細看,帕子上的牡丹和蝶兒雖是繡的,卻與畫上的筆法相似,尤其那對蝶兒,羽翼上的黑點都是三點,就連位置也一樣,這也是巧合嗎?

    還是那晚,蝶兒曾拿過其它繡有蝴蝶的繡品給杜紫芯瞧過?

    短短一晚,蝶兒既教了她如何熬粥,又教了她如何做竹風鈴,還告訴她無心庵裡的事,連這蝴蝶的樣子,難道都教了她嗎?

    此時再細想,一個僅有一面之緣的人,會如此費盡心思的替蝶兒拫仇嗎?

    縱使如杜紫芯所言,她視蝶兒如摯友,倘若蝶兒的仇家只是尋常人倒也罷了,但對方除了邵家,還有君連泗這位穆奈王世子。

    為了蝶兒,杜紫芯真肯冒著得罪蓮妃和穆親王府的危險,替她報仇嗎?

    可她利用孟冠來對付邵綸的事並不假……思及此,君連笙心中疑竇越來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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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4 10:12:46 |只看該作者
第7章(1)

    禦書房。

    “皇上,這些都是邵中德這幾年來循私枉法的證據。”君連笙將這段時間搜集到的罪證親自面呈給皇上。

    君連堯看完他呈上的那些罪證,搖頭罵了句,“這蓮妃的父親真是不成器。”

    君連笙站在禦案前,神色凜然,拱手說道:“這邵中德如此貪贓枉法,不將國法看在眼裡,利用權勢收受賄賂,中飽私囊,還請皇上治他應得之罪。”

    “這事朕會看著辦。”接著若有所思的望著他,“你素來不理會這些事,今兒個怎麼會搜集了邵中德如此多的罪證,莫不是他哪兒得罪你了?”

    這位堂弟素來無爭奪名利之心,也不愛多管閒事,就連這吏部侍郎的差事他原本也不願幹的,是自己硬讓他接下這職位,他才不得不兼領。

    就因為君連笙這淡泊的性子,因此他偶爾會對這位堂弟說說心裡話。

    為帝王,身邊雖圍繞了一堆奴才、妃嬪和臣子,可這麼多人,不是敬畏他,就是想在他身上討得好處,想找一個說說心裡話的人都沒有,太孤寂了。

    君連笙淡然回答,“身為人臣,糾舉朝中奸佞,是臣子的本分。”

    君連堯沒信他的話,呵笑道:“這些年來,朕可沒見你糾舉過朝中哪個奸佞,你老實告訴朕,是不是這邵中德招惹你了?”

    水至清則無魚,朝中大小官員,不乏藉著職權謀私之事,只要不太過,他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這種事歷來杜絕不了,所以對邵中德所犯下的這些事,他倒不甚在意。若是沒被人舉發,他也不會降下懲罰,不過既然君連笙連證據都呈上來了,他也不好不辦。

    君連笙仍是道:“臣只是剛巧聽聞不少邵大人一家蠻橫的行事,基於臣子的本分,這才向搜羅罪證,向皇上糾舉他。”礙於蓮妃,他並沒將蝶兒的事告訴皇上。

    蓮妃是皇上的妃子,而蝶兒對皇上而言,不過只是一個陌生人,在皇上心中,孰輕孰重一目了然,皇上不會為了蝶兒的死而重懲邵家。

    他搜羅邵中德的罪證,只是想給皇上一個治他罪的理由。

    一旦邵中德獲罪,邵綸又毒癮深植,對邵家而言,無異雪上加霜,屆時要對付邵家便輕而易舉。

    聽他這麼說,君連堯似是信了,“看來這邵家仗著蓮妃的勢行事越來越跋扈了,連你都看不下去,這事朕會嚴懲邵中德的。”

    少頃,待君連笙離開後,君連堯忽然想起一件事,他記得君連笙當年想娶的那個姑娘不就是邵中德的女兒?只是當年他找到她時,她已病死。

    他多少知道,看在那姑娘的分上君連笙對邵家多所關照,怎麼會忽然間搜羅了邵中德的罪證,讓他嚴懲呢?

    君連堯對邵中德所下的懲罰是罰他停俸三年,並從四品的翰林侍讀學士降為五品的光祿寺少卿,這樣的懲罰不算輕,但也不算重。

    杜紫芯在得知皇上對邵中德的懲罰後,氣憤難平。

    “就因為他是蓮妃的父親,連皇上也循私袒護嗎?是不是不論殺了多少平民百姓、害了多少人,只要是皇親國戚,誰都無法讓他們得到應有的懲治?”

    君連笙也身為皇室親族的一員,對她這話無法置喙。她說的其實沒錯,但歷來歷朝都是如此,皇親國戚確實擁有特權。

    除非犯了大不敬之罪或是謀逆大罪,判處皇親國戚死罪,歷來罕見。他也早料到,看在蓮妃的分上,皇上對邵中德的處置會手下留情。

    不過這只是他為蝶兒復仇的第一步。

    看著氣憤難平的杜紫芯,他出言安撫她,“我會把邵家一步步逼上死路。”他不動聲色的仔細留意她的神情,看得出她的不平、她的憤怒都是真情流露,沒有虛假,她是真的憎恨著邵家。

    而這憎恨,真的全是為了蝶兒嗎?為了一個只有面之緣的人,她就恨不得讓邵家傾覆?

    杜紫芯深吸口氣,臉色逐漸緩了下來,“皇上罰他停俸三年也好,我趁這時候讓油行與茶行再繼續降價,讓邵家那兩家鋪子經營不下去,如此一來就能徹底斷了邵家的財路。”

    君連笙搖頭,“你把這事想得太過簡單,即使沒了油行和茶行,邵家也還有別的進財路子。且只要蓮妃還在,依然還會有人上趕著巴結邵家。”

    “你的意思是蓮妃一日不死,就不能徹底除掉邵家嗎?”自那日把前生自己慘死的真相告訴君連笙後,杜紫芯在他面前,就沒再壓抑自己對邵家的恨意。

    君連笙深睇她一眼,“你勿急,這事我已盤算好,此回先對邵中德出手,再來就輪到穆親王府,我會一步一步讓他們深陷泥沼,最科讓他們對蝶兒所做的事付出代價。”他並未告訴她他真正的計畫,因為那些事,她知曉太多對她並沒有好處。如今他迫切想知道的是另一件事——

    她與蝶兒究竟是什麼關係?

    芙幼宮。

    “臣見過蓮妃娘娘。”邵中德躬身行禮,兩人即使是父女,但她如今貴為皇妃,身分高於他這個父親,相見時依規矩仍要行禮。

    “父親免禮,坐吧。”蓮妃抬手虛扶了下,同時揮手遣退服侍的宮娥,只留下兩個心腹的宮女。

    邵中德在一旁的椅上坐下,看向女兒問道:“娘娘召臣進宮,可是查到那在皇上面前彈劾我的官員是何人?”提起這事,他不禁咬牙切齒。

    近來一切都不順遂,先是兒子沉迷于大煙花製成的神仙酒,為買那毒酒,他竟私下挪用府裡頭數千兩的銀子。接著自己貪贓枉法的事被捅到皇上跟前,讓他在大殿上,當著眾臣面前被皇上斥責了一頓,還被罰了三年的俸祿,連官職都被降了。

    蓮妃一手擺弄著手腕上戴著的那只鏤空雕花的金鐲子,瞥了父親一眼答道:“我打聽到這次在皇上眼前舉發爹的,不是別人,正是君連笙。”

    邵中德有想過好幾個人,唯獨沒想到竟會是幫助自己甚多的康福郡王,瘦長的臉上面露驚訝之色,“怎麼會是他,這一年多來,他一直很關照咱們家,還替咱們擺平了幾妝事,你是不是弄錯了?”

    見父親竟懷疑自己,蓮妃那張描繪得豔麗秀媚的臉龐有些不悅,“本宮沒弄錯,真是他。”

    “他為何要這麼做?”邵中德依是無法相信,竟是君連笙向皇上舉發他。

    “這事本宮怎麼會知道,爹想知道不如直接找他問問。”不耐煩的說著,她問起另一件事,“爹上回短少的銀子,今日有帶來吧?”

    “這——”邵中德遲疑,從衣袖裡掏出一隻錢袋,遞過去給女兒。

    蓮妃身邊一名心腹宮女上前接過,並轉呈給她。

    蓮妃隨即打開那錢袋,當著父親的面數了數裡頭的銀票,登時沉下了臉,“怎麼只有這些?”

    邵中德面有難色的解釋,“自你哥哥在他那小妾誘惑下服食神仙酒後,如今沉迷於那毒酒,不可自拔,為了買酒,每月須得花費不少。加上近來咱們油行和茶行生意也不好,沒以前賺得多,穆親王世子那邊的銀錢也越來越少,府裡現下十分拮据。”

    蓮妃將那兩名心腹宮女遣了出去,面露怒容,冷聲道:“爹,你知道我在宮裡每個月都須得花費一大筆銀子來上下打點,才能坐穩如今的地位。憑宮裡每個月的那點分例,連塞牙縫都不夠,咱們家都是靠著我才能有今天,要是我不再受害,爹可想過會如何?”

    “這……”邵中德在女兒的咄咄質問下,一時說不出話來。這女兒打小就被她母親寵得性子驕蠻,進宮成了皇妃之後更是跋扈,即使面對他這個親爹,若是不如她的意,也對他不假辭色。

    “不管怎麼樣,就算短少了府裡的,也不能短了我這邊的,至於大哥那沒用的廢物,你們別再給他錢買那毒酒喝了。”

    “不給他買毒酒,那毒癮發作起來,難受得都快要了他的命。”他只有這麼個兒子,即使再不成材,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斷了邵家的香火。

    蓮妃陰沉著臉問:“那害了大哥的小妾還沒抓到嗎?她定是受了誰的指使,才會用那毒酒來坑害大哥。”

    “也不知道她躲哪去了,到現下都沒能抓到她,要是抓到她,我非活剝了她的皮不可。”邵中德怒道,對這坑害了兒子的女人,他已想好十幾種酷刑來折磨她。

    對於娘家那攤子的爛事,蓮妃也沒打算多管,她自個兒在宮裡也要忙著與其他嬪妃爭寵,哪裡有閒心再管他們,語氣裡透著警告,“我不管你們上哪去找銀子,下個月的銀子不能再短少。”

    邵中德出了宮後,兩手抄在寬大的衣袖裡,略一思忖,決定先去康福郡王府一趟,親自找君連笙問個清楚。

    來到康福郡王府前,一名門衛進去替他通傳,不久出來說道:“王爺有事,無暇接見邵大人。”

    聽見君連笙不見他,邵中德有些錯愕,“你可有說是本官求見王爺?”他懷疑這門衛沒說清楚。

    “小人自是如實稟告了王爺。”那門衛眼神有些古怪的瞅了他一眼,以往邵中德上門求見,王爺都會接見他,但這回王爺不僅不見他,還吩咐了以後若是邵中德再登門求見,一律攆走,也不知這邵中德是怎麼得罪了王爺,令王爺不再待見他。

    邵中德不信的追問:“王爺當真不願見我?”

    “沒錯,邵大人請回吧。”

    邵中德懷著滿腔疑惑,離開康福郡王府。

    先前康福郡王分明對邵家多所關照,為何會忽然之間向皇上糾舉他那些不法情事,如今又拒見他?

    他一路思忖著這,回到邵府,才猛然想起來一件事,這君連笙之所以關照邵家,是看在蝶兒的分上,難不成……

    他已得知自己編造了謊言,蝶兒不是病死,而是被他獻給君連泗給遭虐死的?!

    倘若如此,那麼近來邵家那些不順遂的事,莫非全是他所為?!就連兒子沉淪毒酒之事,難不成也是他所指使,而這一切全是為了替蝶兒報仇?!

    這麼一想,他心中一驚,神色慌張的走回府裡,找妻子莊氏商量。

    聽完丈夫的猜測,莊氏那張與女兒有幾分肖似的臉上,倒是沒有懼色,哼了聲。

    “就算他真知道是咱們把蝶兒那死丫頭獻給君連泗那又如何?咱們女兒可是堂堂蓮妃,皇上的寵妃,他見了咱們女兒還得低頭行禮呢。”接著她替丈夫出了個主意,“我再籌些銀錢,你送進宮裡給望蓮,你交代她,讓她在皇上跟前想辦法編排那康福郡王的不是。”

    逐雲閣是京城裡有名的煙花之地,一入夜便高朋滿座,笙歌徹夜,燈火通宵。

    閣裡占地寬敞,共有十來座樓閣,樓與樓之間有曲橋回廊相連接。

    此時在西邊一處樓閣二樓的包間裡,有個琴娘正在撫琴,屋裡唯一的一名男客站在窗邊,他膚色偏白,寬額圓瞼,約莫二十三、四歲年紀,一雙眼冷鷙的望向對面那座一直不停傳來喧鬧嬉笑聲的青樓。

    由於正值盛夏,天氣燠熱,對面那座青樓的窗子全都敞開著,裡頭的情景一目了然、毫無遮掩。

    他的眼神掠過那些妖嬈的花娘和尋歡的男子,最後落在一名身著藍色衫袍的少年男子身上。

    那名少年約莫十八、九歲年紀,面色蠟黃,眼窩凹陷,臉型瘦長,大敞著身上的衣衫,袒露出消瘦的胸膛,他擁著一個花娘,一雙手肆意探進她身上那輕薄的紗衣裡,揉捏著她胸前那兩團渾圓,一邊神情亢奮的挑釁著另一名穿著綠衫的同伴,“丁從,你敢不敢在這裡同我相比,看誰的金槍能撐得久?”

    “有什麼不敢,比就比,老子還會怕你不成!”綠衫男子毫不示弱道。

    “我就用這個。”藍衫少年指著身邊的花娘,囂張的看向對方,“你挑一個,咱們這會兒就提槍上馬,其他人做見證,誰輸了就學狗爬。”

    裡頭的其它人聽見他想當場表演活春宮,非但沒有阻止,反而紛紛高聲起哄。“丁從,你快挑一個,把邵綸那小子拚下去。”

    “就她吧。”綠衫男子指了個花娘,滿臉驕傲的道:“邵綸,老子可是金槍不倒,這回非叫你學狗爬不可。”

    下一瞬就見包間裡,兩對男女放浪形骸的脫去衣衫,白花花的肉體交纏在一塊……

    看到這兒,孟冠收回眼神,抬手掩上窗子,將對面傳來的那些淫聲浪語阻在外頭。

    他嘴角勾著一抹冷酷的笑,垂眸看了一眼微跛的右腳,眼裡閃過一絲冰冷的恨意。當年邵綸廢了他這條腳,如今在他設計下,他毒癮深植,行事一日比一日荒唐,很快就將成為廢人一個了。

    片刻之後,守在外頭的隨從將一人迎了進來,並稟告道:“少爺,康福郡王來了。”

    孟冠見到君連笙,連忙起身相迎。

    “孟冠見過王爺。”

    君連笙點點頭,示意他不用多禮,看了那琴娘一眼,孟冠抬手遣退她和隨從,包間裡只剩他們兩人。

    客套的寒暄完,孟冠問道:“不知王爺邀請在下來此,有何事?”不久前,康福郡王突然命人邀他來此相見,他平素與康福郡王並無往來,對他的相邀有些疑感,但依約前來。

    來到這裡才發現,邵綸竟然正好就在對面的廂房裡尋歡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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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4 10:13:01 |只看該作者
第7章(2)

    君連笙看向他,直接說明來意,“本王有一事想與你合作。”

    孟冠面露訝色問:“敢問王爺是什麼事?”

    在提那事前,君連笙先詢問他,“本王問你,你只想對付邵綸,抑或是將邵家整個連根拔起?”說這話時,他朝适才被闔上的窗子瞥去一眼。

    突聞此言,又覷見他瞟向窗子的眼神,孟冠心由一凜,莫非他事先得知邵綸今晚會來此處,所以才安排自己前來?

    他抑住心頭的驚疑問道:“在下不明白王爺這是何意?”他暗中對付邵綸的事,除了孟家人,就只有那名誘使邵綸飲下神仙酒,如今已在他安排下逃走的小妾才知道,康福郡王是從何處得知此事?

    君連笙挑明不予:“邵綸打斷人的腿,你想報復邵綸也是人之常情。但當時邵綸是仗著蓮妃的勢才敢這麼做,而後你孟家也是因為蓮妃,不得不吞忍下這口氣,倘若你只想讓邵綸沉淪神仙酒的毒癮,從此成為一個廢人,那麼你這仇也算報了。可日後若是讓蓮妃得知,她兄長是被你暗中所害,屆時她若要為兄長報仇,你能奈何得了她嗎?”他一針見血的指出這點。

    聞言,孟冠再也抑不住的面露驚駭之色,他以為自己這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就連那些神仙酒,他都是暗中找人用大煙花釀制,再透過別人以高價轉賣給邵綸,不想君連笙對此事知道得一清二楚。

    “王爺怎知這事?”下一瞬,他陡然思及一事,愕然的脫口而出,“那本書,曉茹從郡王府帶回來的那本書,莫非是王爺刻意安排的?”

    這事是杜紫芯所為,與他無關,但君連笙不願讓孟冠知道此事,遂解釋道:“那書的事只是湊巧,我也是後來在王妃那兒睢見了那書,而後又無意間察覺了邵綸沉迷毒癮的事,才將這兩件事聯想在一塊。”

    對他的解釋,孟冠半信半疑,“聽王爺适才之意,莫非也想對付邵家?可在下記得,王爺這一年多來對邵家一直是多所關照?”他提出質疑。

    “那是因為先前邵家刻意欺瞞了本王一件事,直到如今本王才得知真相。”他注視著孟冠,俊雅的臉上籠罩寒霜,“本王不打算饒過邵家,倘若你也想對付邵家,或許可以一塊合作。”

    孟冠試探的問,“在下能知道邵家欺瞞了王爺什麼事嗎?”

    明白他若不說些什麼,孟冠心中定有所懷疑,君連笙簡單地說道:“本王一直在尋找的一位恩人因邵家而死,邵家卻瞞騙本王她是病死的。”

    望見他說出這句話時那眼神冷凝如冰,不似作假,孟冠有些動搖。

    君連笙貴為康福郡王,沒必要拿這種事來騙他,且他平素裡不拉黨結派,也不愛多管閒事,屬於獨善其身之人,如今竟會找上自己提出合作的要求,定是對邵家非常不滿,因此覺得他适才所言應是可信,臉上的防備之色也減了幾分,最終開口道:“敢問王爺想怎麼與在下合作?”

    “王妃,您在王爺跟前,究竟有沒有提過圓房的事?”

    “我先前不是說了,這事時機還不到,奶娘你就別著急了。船到橋頭自然直,你這趟回去好好照顧你女兒,她這是頭一胎,可得當心點。”趙嬤嬤的女兒即將臨盆,因為她女婿那邊都沒親人了,她不放心女兒,打算親自過去照看女兒一段時日,得知這事,杜此芯一口氣放了她兩個月的假。

    沒想趙嬤嬤臨走前,為了她未與君連笙圓房之事,竟還不忘叨念著她。

    杜紫芯現下只想趕緊送走這位忠心耿耿的奶娘,好讓耳根子清靜一點,一邊說著一邊推著她往外走。“你快過去吧,馬車已等在外頭了呢。”她特地吩咐府裡的馬車送趙嬤嬤一程,同時馬車裡也載了不少要送她女兒的補品。

    趙嬤嬤知道主子不愛她提圓房的事,但離去前還是忍不住再說了句,“王妃您可得使把勁,否則王爺若是納妾,那可不好。”

    那日她刻意帶著個丫鬟,在王爺跟前說了那番話,想提醒王爺他尚未與王妃圓房的事,哪裡知道都過了這麼多天,王爺那邊竟一點動靜也沒,可急煞了她。

    如今她要回去照顧快臨盆的女兒,暫時沒辦法在王妃身邊伺候,只盼著王妃能自個兒爭氣點,早點與王爺圓了房,也好儘快替王爺生個胖兒子,延續子嗣。

    杜紫芯頷首,“那事我心裡有數,你放心回去吧。”

    好不容易送走趙嬤嬤,想到這兩個月都用不著再聽她叨念這事,杜紫芯嘴角忍不住漾開笑。

    思及君連笙今日隨皇上出獵,怕是不會太早回來,她正想著晚點要做什麼好,忽然有名下人匆匆來稟。

    “王妃,王爺先前伴鸞前去西郊狩獵,不慎墜馬被抬了回來。”

    “王爺墜馬?他人可有受傷?!”她語氣急切的詢問。

    “太醫隨著王爺一塊過來,這會兒正在為王爺診治。”

    這下人是常阡使喚來的,他見王妃近來與王爺頗為親近,因此才會差人前來告知她這事。

    “我過去看看。”杜紫芯擔優的提步往外走。

    很快來到君連笙住的跨院,她一路進了寢房。

    太醫剛離去,常阡見到她親自過來,恭敬的朝她施了個禮。

    杜紫芯擺擺手示意他不用多禮,快步走到床榻邊,見君連笙閉著眼,似是昏迷了過去,她抬眸望向常阡詢問:“王爺怎麼樣?傷著哪裡了?”

    常阡轉述太醫所言,“適為王爺檢查過,身上大致無礙,但墜馬時王爺磕碰到後腦,興許是因此才會昏迷不醒,至於什麼時候能轉醒也不敢確定,太醫明日會再來複診。”

    覷見君連笙此時昏迷不醒的模樣,杜紫芯忍不住思及當年他受傷昏厥不醒的事,那時在無心庵就是她照看他,這一次,她也想留下來照顧他。

    她在床榻邊坐下,讓人拿了一條乾淨的濕巾子過來,替他把臉仔細擦了遍,再握起他的手細細擦拭。

    常阡侍立一旁,若有所思的望著她。她那輕柔的動作就宛如在對待心愛之人。

    左相家這位千金,昔日心悅一位姓簡的公子的事,他也知道,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王妃對王爺竟也動了情?

    他記得王妃與王爺開始親近起來,似乎是在她病了一場之後,而後,王妃便不再把自個兒關在房裡,開始試著接近王爺。

    莫非那場病,讓她徹底忘了昔日的舊情,轉而將那情意投向了王爺?

    不久,下人端來剛煎好的湯藥,杜紫芯扶起君連笙,親自服侍昏迷的他喝藥。

    輕輕掰開他的嘴,一勺一勺地將湯藥小心地喂進他嘴裡,湯藥一流出來,就拿著手絹替他擦乾淨,那動作十分熟練,仿佛以前便做過。

    喂完藥後,杜紫芯再小心扶他躺下。

    凝望著他昏睡中的睡顏,時間彷佛一下子拉回了四年多前,他在無心庵裡養傷的那段日子。

    她懷念的回想著那段雖然不長,卻很開懷的日子,在與他漸漸相熟起來之後,她既希望他的傷能儘快復原,但一邊又期盼他的傷能痊癒得慢一點,因為這樣一來,他就能留在無心庵久一點,她便能與他日日相見……

    不知不覺間,外頭天光已被黑夜吞蝕,寢房裡巳燃起燭火,杜紫芯才悠悠從過往的回憶裡回過神來。

    常阡不知何時離開了,下人前來請她用膳,她輕搖螓首,“我沒胃口,幫我沏杯茶就好。”

    趙嬤嬤不在,她身邊的婢女沒敢多勸,去沏了杯熱茶過來。

    “擱著吧。”她抬目望向房裡其他的婢女,吩咐道:“你們都下去歇著吧,今晚我來照顧王爺。”

    下人們聞言面面相覷,一時之間不知該不該依她的吩咐,真的退下。

    見狀,杜紫芯溫言再道:“留個人在外頭值夜就好,其它人都去休息吧。”她想與他單獨待在這房裡,就像當年,他傷重不醒,那兩天的夜裡,也是她守在他床榻邊照顧著他。

    丫鬟婆子們這才全都退下,留了兩人在外頭守著。

    待屋裡只剩下兩人,杜紫芯一手握住君連笙的手,另一手輕撫著他俊雅的面容,喃喃對他傾訴著這段日子來,埋藏在心底,無法對人訴說的情思,“我從未想過還能再見,之前我忘了很多事,連你都記不起來,直到看到那條我送你的帕子,這才想起來。”

    她拉起他的手,貼在頰畔,呢喃道:“我看見你為我種的那片牡丹了,開得真美,那是我這一生看過最靈最美的牡丹。”

    她輕闔著眼,幽幽再低語,“每回見你提及蝶兒時那哀思的神情,我就很想告訴你,我在這兒,我就在你面前,可我什麼都不能說,我沒辦法告訴你,我就是那個你念念不忘的蝶兒……”說到這兒,被她握著的手突然一上,她一愣,抬目望向君連笙,見他先前緊閉著的雙眼竟睜開了。

    “你醒了?!”杜紫芯神色先是一喜,接著微微一慌,他聽見她适才說的那些話了嗎?

    “你說你是蝶兒?!”君連笙滿臉震訝的望住她。

    “我、不,你聽錯了。”她驚慌的否認。

    “你方才說的那些話我全都聽見了!”他灼烈的眼眸緊盯著她,彷佛想穿透她那雙眼,看清她的魂魄。

    雖然他曾懷疑過這事,但又覺得不太可能,沒想到竟會親耳聽到她說出這驚人的事實。

    驚愕過,隨之而來的便是巨大的驚喜,他坐起身,緊握住她的手,關切的追問道:“快告訴我,你方才的話是怎麼回事?蝶兒不是死了嗎,怎麼會變成我的王妃?”

    “我……”她愣愣望著他,沒想到他會聽見自己說的話,甚至相信她是蝶兒的這件事,一時之間張口結舌,不知該從哪裡說起。

    須臾,她小心翼翼的問:“你……不怕我嗎?”她佔據了別人的身子,死而復生,他不覺得她可怕嗎?

    “你若是蝶兒,有什麼可怕的?”見她神色有些惶然無措,君連笙將她攬進懷裡,哄道:“別怕,你慢慢說。”

    那溫暖的胸瞠,慢慢撫平她驚惶失措的情緒,她倚靠在他懷裡,心神逐漸定了下來,這時她想起了一件事,仰起臉問他,“你什麼時候清醒過來的?”

    “就在你開始絮絮叨叨在我耳邊說話時。”他沒對她說真話,他先前墜馬是真,那時他胯下的坐騎轡頭不知怎地松脫了,他一時沒防備摔下馬,不過僥倖並未受傷,只在墜地時擦傷了左手臂。

    他懷疑有人對他的馬暗中動了手腳,便將計就計,佯作昏迷。

    被送回府後,思及她的事,他索性繼續昏厥下去,想試一試她,沒料到會得到如此大的驚喜。綜合先前自己的觀察,他並不覺得她方才那番話有假。

    聽見他的話,她忍不住輕笑出聲,“這麼說你是被我的嘮叨聲吵醒的?”

    一直藏著的秘密被他知曉,彷佛壓在心頭的一塊重石被搬走了,她心中無比輕鬆坦然,面對他時,不自覺回復了以往的本性。

    雖是不同的容顏,但她此時的笑顏,令他仿佛看見了昔日的蝶兒,“若非你的嘮叨,我還不知要被你蒙在鼓裡多久。”若不是這次意外墜馬,他還不知他朝思暮想的蝶兒就在他身邊。“快告訴我發生了何事,你怎麼會變成杜紫芯?”他心急的想知道,在她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怎麼會變成杜家小姐的事我也不清楚。”她簡單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他,“數月前,杜家小姐生了場病,卻意志消沉,心存死志,而後人就走了。這幾年來我的魂魄一直在黃泉之畔徘徊,不肯去輪回投胎,後來也不知怎麼回事,忽然之間我就被推入這具身子裡,頂替了她。”

    聽完她不可思議的經歷,君連笙也坦白告訴她,“其實我早懷疑你是蝶兒,你煮的粥味道與蝶兒一樣,你繡的和畫的蝴蝶也一樣,你還知道許我與蝶兒在無心庵的事……這些都讓我無法不起疑。你們僅僅只見過一面,蝶兒怎麼可能來得及對你說那麼多事?只不過這事太離奇,我也不敢確定。”

    她這才得知原來他早在懷疑她了,終於與他相認,她胸腔裡那股歡喜漲得彷佛要炸裂開來。

    “以後我們不要再分開了好嗎?”在這世上,她只有他一個人了。

    君連笙在她額心憐寵的輕輕印下一吻,“你忘了,如今我們倆已是夫妻,今後,永遠不會再分開。”此時他無比感謝賜給他這樁婚姻的皇上,他因此才能與她再次重逢。

    四年前他們錯過一次,這次再相逢,他絕不會再弄丟她。

    “你的仇我會替你報,但從今以後你要牢牢記住,你不是蝶兒,你是我的王妃杜紫芯。”他慎重叮囑她。除了他,不能再讓這秘密洩露出去,否則若是讓左相夫妻知道他們的女兒早已不在,只怕不會善甘休。

    杜紫芯頷首,“我知道輕重,若不是今天不小心跟你說了,這秘密我誰也不會說。”她終於能坦然的接受他的情意,能不再遮掩的表露對他的情思了。

    她有家了,飄蕩多年的魂魄終於找到了依歸,一股暖意從胸腔蔓延到四肢百骸。她的心不再冰冷,宛如重新跳動了起來,直到這一刻,她的魂魄仿佛才與這具身子徹底融合在一塊,成為完整的一個人。

    她濕了眼眶,淺淺一笑輕聲道:“我前生遭遇的那些折磨,也許全是為了在今生再與你相遇。”她心裡緊緊糾纏著的那些怨嗔怒恨在這一刻如同冰霜般,在晴陽裡逐漸消融。

    他捧著她的臉,滿眼憐惜的凝視她,“但以你的性命為代價,未免太沉重了,我絕不會饒過那些害死你的人!”

    “嗯。”她動容的依偎在他懷裡,她也沒打算要放過那些人,過往的仇,她仍是要報的,就算不為了她自己,也為了母親。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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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4 10:13:17 |只看該作者
第8章(1)

    得知君連笙墜馬的消息,翌日,杜氏兄弟特地前來探視。

    被常阡領進君連笙的屋裡時,杜氏兄弟意外的發現,自家小妹坐在廳裡與君連笙異常親密,兩人的手牽在一塊,臉上那脈脈含情的模樣,讓人不禁覺得此時不是燥熱的盛夏,而是百花盛開的春天。

    杜緯與杜靖驚訝的相覷一眼,他們沒聽說妹妹與君連笙感情已如此恩愛,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不只兩人意外,就連在兩人身邊服侍的下人,在翌日進了寢房後,也一度以為自個兒還沒睡醒,否則怎麼會在短短一夕之間,王爺與王妃就變成一對如膠似漆的夫妻。

    連常阡前來請安時,瞧見兩人的神情也呆愣了好一瞬,不過他不愧為郡王府大總管,很快就收起臉上的錯愕之色,雖然好奇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卻也沒多言。

    此時,他親自領著杜家兄弟過來探望王爺,瞧見他們露出驚訝的表情,他嘴角隱隱浮起一抹笑,旋即又被他隱去了。

    “大哥,二哥。”覷見兩位兄長,杜紫芯這才放開與君連笙交握的手,起身迎上前去。

    “聽說妹婿墜馬,我跟你二哥一下朝就過來。”簡單解釋完,杜緯轉而對著君連笙說:“瞧妹婿的氣色,看來傷勢似乎並不重。”

    杜靖瞧見君連笙眉眼之間那滿面春風之色,直白的接了句,“何止不重,我瞧著比沒墜馬時還好呢。”

    杜紫芯抿著唇笑,瞅了眼君連笙替他解釋,“王爺是受了些傷,不過休養一夜,已恢復了些。”

    覷見自家小妹與君連笙眉目傳情,杜靖難忍心由好奇,一把將小妹拽到一旁,偶著聲音問她,“你同君連笙是什麼時候好上的?”

    她笑嗔了句,“二哥話怎麼這麼說,他是我的夫婿,我與他好難道不應該嗎?”

    “欸,你知道二哥不是這意思,他先前不是冷落你嗎?怎麼這會兒宛如吃錯了藥,看你的眼神就彷佛我瞧見絕世寶劍那般喜愛。”

    杜紫芯被他的話逗得笑出聲,抬了抬眉得意地表示,“因為王爺突然發覺,我是世上難得的絕世好女子。”

    “你?”杜靖狐疑的瞅了瞅她。

    “怎麼?二哥覺得我不好嗎?”她佯怒地橫眉瞪他。

    “不是。”他愣了愣,覺得自家小妹似乎變得活潑了不少,那眉目之間整個舒展開來,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他們不知道的事嗎,小妹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轉變?

    見他一臉疑惑的表情,杜紫芯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一點,然後輕聲對他說道:“二哥,我老實告訴你吧,趁著王爺這次墜馬,我身他表露了心意,沒想到王爺早傾心于我許久,只是先前誤以為我不想嫁他,所以才悶著什麼都不說。”她有白若不給個理由定會令杜家兄弟起疑,所以索性編造了個藉口。

    “他傾心於你?!”聞言,杜靖驚愕的瞠大了眼,接著再訝問:“你向他表露心意,那簡世傑……”

    他話沒說完,就被杜紫芯打斷,她語氣認真的表示,“我與他已各自婚嫁,互不相干,以後二哥別在我面前提這人。我既嫁給了王爺,已是他的妻子,今後我會一心一意的待他。”

    杜靖見她似是真想通了,也沒再多疑,一心為小妹感到高興,頷首道:“你能這麼想就好了。”解了心中的疑惑,便與妹妹走了回去。

    正好杜緯與君連笙提起墜馬之事“王爺派人調查後,發現那臀頭是被人動了手,才會墜馬,那可查到是誰動的手?”

    君連笙搖頭,“還未查到。”

    “王爺近來可是得罪了什麼人?”杜緯再問。

    君連笙答了句,“近來我只向皇上舉發邵中德貪贓柱法之事。”是誰暗中對他的坐騎動的手腳,顯而易見,不過邵中德還沒那能耐把手伸得這麼長,這事八事是蓮妃暗中主使。

    “邵中德是蓮妃的父親……”說到這兒,因牽涉到後宮妃嬪,杜緯謹慎的打住話。

    聽到這裡,杜靖直率的開口,“莫不是那蓮妃想替她父親報仇,所以才命人暗中對你的馬動了手?”

    杜緯呵斥了弟弟一句,“二弟慎言。”

    君連笙也說道:“這事沒證據,是誰所為暫時還不得而知。”說完,他看向朝他走來的杜紫芯,眸裡漾出一抹柔她甜笑著望著他,走過去在他身畔坐下。

    兩人眼神之間傳遞著的纏綿情意,掩都掩不住。

    杜緯在一旁靜觀,雖不知兩人是在何時情投意合,但不管如何,如今親眼見到妹妹與妹婿這般恩愛,總是好事。

    “在查出那主使者前,王爺近日可要當心點。”杜緯提醒了他一句。

    君連笙頷首,接著再與他們敘了會兒話,杜氏兄弟才告辭離去。

    他們離開後,杜紫芯將适才對二哥所說的話告訴他。

    “我要是不說個理由,怕二哥繼續問個沒完沒了,所以只好編出你早已傾心於我的藉口來,你不會生氣吧?”說完,她小心翼翼地望著他。

    君連笙搖頭,憐寵的將她攬進懷裡,“你也不算騙他,我確實早傾心於你。”只是他傾心之人是現下的杜紫芯,而非以前那個杜紫芯。

    她親眤的摟著他的腰,覺得此時的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子了。

    君連笙因墜馬之事,告了三天的傷假在府裡休養。

    這三天裡,王府裡的下人都快被自家王爺與王妃閃瞎了眼,兩人形影不離,出雙入對,那濃情蜜意飄得整座府裡都嗅得到。

    府裡兩位主子如此和美恩愛自然是好事,可教他們好奇的是,王爺墜馬受傷的那一晚,王妃究竟在寢房裡對王爺做了什麼,讓王爺清醒之後一改過去的冷淡,對她眷寵有加。

    甚至有人偷偷懷疑,莫不是王妃對王爺暗由下了什麼蠱,只不過這種事沒憑沒據,沒人敢說出來。

    倒是後來傳出原來王爺早就心悅王妃,只是因著某種誤會,王爺先前才會冷落王妃,在王妃親自照顧王爺一晚後,已解開那誤會,如今兩人之間再無芥蒂,自然恩愛和睦。

    而記起以前所有的事,又與君連笙相認後,杜紫芯心中充滿了情意,不再滿心嗔恨,逐漸回復本性。

    這日晌午,兩人坐在水榭裡,喝著冰鎮的果茶,邊閒話家常,泰半都是杜紫芯說,君連笙安靜的傾聽。

    “……我覺得那些讀書人真是虛偽,一邊嘴上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一邊卻又說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她的嗓音柔柔雅雅的,不若以前那般清亮,但聽在君連笙耳裡仍覺悅耳,只要是蝶兒,不論她的嗓音變成怎麼樣,於他而言都是天籟。失而復得,他如今是百聽不厭,何況她說的話總是十分有趣。

    “還有哪,有人說宰相肚裡能撐船,可又有人說有仇不報非君子,這不是很矛盾嗎,有仇不報就不是君子,可不是君子又怎麼做得了宰相呢?”

    聽到這兒,君連笙笑著回了她一句,“能做宰相之人未必就是君子。”

    她托著腮睇望著他,“可宰相若不是君子,他能寬宏大量,讓肚子裡撐得了船嗎?”

    君連笙叉了塊西瓜喂到她唇邊,溫笑道:“宰相並非個個都是胸襟寬大之人。”當今右相蔡龍就是個器量狹窄之人,年輕時被一名翰林學士嘲笑了句身量矮小,他懷恨在心,後來靠著皇后的關係成了右相後,就羅織了些罪名,把當初嘲笑他的那翰林學士給貶到最荒蕪苦寒的邊關去。

    杜紫芯吃下西瓜,甜笑著偎在他懷裡,“你說的沒措,就像朝中那些官員也不是每個都是好官。”所以有像她那虛偽惡毒的父奈,還有像君連泗那般殘暴的皇親。

    兩人絮如叨叨的說著話時,有名下人前來稟告,宮裡來了個太監替蓮妃前來傳召王妃進宮。

    杜紫芯有些驚訝的與君連笙相覷一眼,蓮妃是邵中德的女兒,也是她前生同父異母的妹妹,想起此人在她前生對她和娘多所欺淩,杜紫芯眼神頓時一冷。

    蓮妃突然在這時召見她,雖不知是何事,但多半不是什麼好事。先前君連笙才舉發了邵中德,隨後不久他的坐騎便被動了手腳,雖沒找到主使者,但他們心中皆懷疑是蓮妃暗中命人所為。

    “咱們先去問問那太監,蓮妃傳你進宮是何事?”君連笙牽起她的手,與她一塊走往前廳見那太監。

    進了廳裡,君連笙直接詢問道:“蓮妃娘娘突召本王王妃進宮,公公可知是何事?”

    那太監躬著身,語氣恭敬的回答,“請王爺恕罪,這事娘娘沒有交代,奴才也不知。”

    君連笙再問:“這事皇后娘娘可知道?”皇后掌管中宮,後宮妃嬪若要召見外人進宮,須得請示皇后。

    那太監頷首,“這事蓮妃娘娘已稟了皇后娘娘,所以才讓奴才拿著牌子出宮,還請王妃隨奴才進宮見蓮妃娘娘。”

    明白這一趟是非進宮不可了,杜紫芯朝那太監表示,“我知道了,請公公暫等片刻,我換身衣裳就來。”說完,她與君連笙一塊走出廳裡。

    君連笙不放心她獨自一人進宮,囑咐她,“待會我與你一塊進宮,我會到禦書房去見皇上,萬一有什麼事,你差個下人來通傳一聲。”

    “嗯。”明白他是擔心她,杜紫芯暖笑的頷首。

    兩人各自換好好衣裳,杜紫芯換了一身深紫色郡王妃的命婦服,君連笙也換下身上那身水藍色的常服,穿上同樣紫色的郡王袍服,兩人一塊隨那太監進了宮。

    到宮門口兩人便分道而行,君連笙遞了牌子求見,不久便被召進了禦書房。此時君連堯才剛下朝不久,見到他進來,半嗔半笑的哼了句,“你不是受傷告假在府裡休養,怎麼跑到宮裡來了?”

    “臣是在府裡休養,不過适才蓮妃突然傳召臣的王妃進宮,臣正好閑著,便送她進宮。想到已有三日沒見到皇上,心中其是掛念,是以才求見皇上。”

    君連堯笑斥,“你說這番話時,若是那臉上表情再真誠幾分,說不得朕真信了你。”他接著若有所指的間:“你老實告訴朕,你同蓮妃和邵家近來是怎麼回事?”

    蓮妃這陣子沒少在他跟前編派君連笙的不是,那些話他聽聽也就罷了,身為帝王,怕的是後宮勾結皇親和朝臣,倒不怕妃子與皇親或朝臣不和。

    他只是好奇,這蓮妃和邵家一直與君連笙相安無事,先前君連笙為何突然向他舉發了邵中德,如今蓮妃也與他不對盤,這其中發生了何事,讓他們反目成仇?君連笙輕描淡寫的回答:“舉許是因先前臣舉發了邵中德貪瀆一事,而被邵家和蓮妃記恨在心。”

    “除此之外,真沒其它?”君連堯懷疑的問。

    “沒有。”君連笙一如先前,什麼都沒有多透露。

    “罷了,蓮妃召你王妃進宮,多半是為了你先前舉發她父親之事,想發發牢騷,你也不用太擔心。”說到這兒,君連堯提起了另外一件事,“你進宮剛好,朕也有一事想問問你的看法。”

    “不知皇上想問何事?”

    “這穆親王如今病情越發嚴重,眼下只是存拖著時辰,他手裡掌握著南鎮軍,依你看,在他之後,那南鎮軍朕該交托給朝中哪個將領合適?”

    這安南鎮軍之所以會落在穆親王手上,是因當年邊關告急,先皇遂將南鎮軍交給穆親王指揮調度。

    一個親王手擁如此重兵,令他如芒在背,早想把這南鎮軍從穆親王手中收回來,先前他有所忌憚不敢動手,可如今穆親王只剩下一口氣,他想趁此機會收回兵權,但接管的人選卻是一件棘手的事。

    君連笙這趟進宮,雖是為了自家王妃,但一邊也是想藉此面見皇上,伺機提南鎮軍之事,此時皇上先提了此事,倒省了他不少事。

    他略一沉吟,回答道:“那支安南鎮軍在穆親王手裡長達三十年之久,那些將領泰半都是穆親王一手帶出來的心腹,如今一時之間要改派其他人接管,只怕有些將領會心有不服。”

    “你是想讓朕從南鎮軍的將領裡挑選出一人接掌?”

    君連笙搖頭,“南鎮軍那些將士只信服驍勇善戰的穆親王,除了穆親王外,那些將領裡並沒有人擁有足夠的威望,能鎮得住這支雄兵。”

    聽到這裡,君連堯皺起眉,不解的問:“那你的意思是……”

    君連笙答道:“倘若穆親王一死,皇上就即刻派人接掌南鎮軍,只怕會讓那些將士心寒,臣之意是其子君連泗過去曾跟隨穆親王出征過,他又是穆親王之子,若是先讓他代掌南鎮軍一段時日,再趁機派其他將領以輔佐之名跟隨左右,慢慢分化其手中兵權,興許皇上就能順利收回南鎮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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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4 10:13:32 |只看該作者
第8章(2)

    君連堯沉吟著思忖著他所言,忽聽禦書房外頭傳來了些聲音,他抬眸詢間內侍,“外頭在吵什麼?”

    “奴才這就去瞧瞧。”太監趕緊出去,不久回來覆命,“是王爺的一位隨從求見王爺。”

    聞言,君連笙起身要出去見那隨從。

    君連堯卻吩咐道:“讓他進來吧。”

    那太監很快出去,領了個隨從進來。

    那隨從進來見到皇帝,依禮跪下磕頭,“奴才叩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君連堯抬手道,“起來吧。”

    “多謝皇上。”這隨從接著躬身朝自家主子行禮,“奴才拜見王爺。”

    擔心是杜紫芯那邊出了事,君連笙抑著心急問道:“你急著見本王有何事?”

    這隨從略一猶豫,不知當不當直說。

    君連笙見狀:“在皇上跟前,有什麼話直說無妨。”原本進宮時他是盤算著,倘若蓮妃真敢為難杜紫芯,他便去請太皇太后出面,但此時既然皇上問起了這事,也許就不用再驚動年事已高的太皇太后。

    “回稟王爺,是适才王妃身邊的一個婢女找上等候在門外的奴才,說是王妃因言語間對蓮妃不敬,被蓮妃罰跪在太明祠裡,稍後恐無法隨王爺一塊回府,讓王爺先回去。”

    聞言,君連笙登時起身,面露關切之色,“王妃被罰跪在太明祠?她是如何冒犯了蓮妃?”太明祠是宮中妃嬪清修之處,但偶而也有犯錯的妃嬪,會被罰在此反省思過。

    “這詳細的情形奴才也不知。”

    聽完後,君連堯起身說道:“過去瞧瞧吧。”

    蓮妃是他的妃嬪,君連笙既是他堂弟,也是他看重的臣子,若事情不嚴重,他倒不樂見自己的妃嬪為難臣下的妻杜紫芯早有防備,蓮妃突然召她進宮絕無好事,但她沒想到蓮妃竟一見面就藉故刁難她——

    “本宮是聽聞康福郡王墜馬受傷,才傳召你進宮,想關心關心他的傷勢如何,你竟如此怠慢,得知本宮傳召還不即刻進宮,讓本宮等候你如此之我才姍姍而來,你這是沒將本宮看在眼裡嗎?”

    被她以此事責難,杜紫芯忍住心中恚怒,回答道:“妾身一得知蓮妃娘娘傳召,便即刻換了身衣裝進宮,未敢有所耽誤,望蓮妃娘娘明察。”

    蓮妃冷著臉擺擺手,“罷了,就饒你這回,我問你,康福郡王如今傷勢如何?”她那蠻橫的語氣,聽著不像在關心君連笙的傷勢,反而像在審問犯人。

    杜紫芯沉住氣,答道:“經過三日休養,王爺傷勢已無大礙。”看見昔日的仇人,她拚命抑著心中的憎恨,不讓臉上流露出絲毫的異樣,卻一時忘了身為皇上妃嬪,關心外男是多麼不合之事。

    她這話甫說完,這時一名宮女送了杯茶過來,卻在來到杜紫芯面前時,打翻了那杯茶。

    杜紫芯猝不及防地被潑了身茶水,一時驚訝,也沒責備那宮女,連忙掏出手絹要擦拭。

    那宮女卻撲通跪下,神色驚惶道:“不知奴婢哪裡做錯了,惹怒了王妃?”

    蓮妃立即質問:“怎麼回事?”

    “稟蓮妃娘娘,奴婢适才送上茶水給王妃時,王妃她忽然……”說到這兒,她狀似害怕的瞅了杜紫芯一眼。

    蓮妃追問:“忽然怎麼樣?”

    “王妃忽然出手打翻奴婢手上那杯茶。”

    杜紫芯沒想到那宮女竟敢當著她的面撒謊誣陷她,不由動了怒,“她撒謊,我手連抬都沒抬。”

    蓮妃登時沉下臉,不是斥責那宮女,而是呵斥杜紫芯,“你這是在指責本宮身邊的宮人誣賴你嗎?”

    杜紫芯一怔後,瞬間明白過來,那宮女定是受了蓮妃的指使而陷害她,看來在召她進宮前,蓮妃就打算要用這種卑鄙的手段來對付自己。

    為了自清,她出言反問道:“這宮女先前妾身連見都沒見過,何必做出這種事來為難她區區一個下人?且打翻她手中的茶水,讓妾身自個兒被潑了一身,這麼做對妾身又有什麼好處?這分時是她不小心打翻了茶水,怕被責罰,才藉口誣賴於我。”杜紫芯明白不能直言此人是受蓮妃唆使,只能把這事說成是那宮女的錯。

    但蓮妃沒打算就這麼放過她,咄咄駁斥,“不過是打翻一杯茶水,本宮一向寬宏大量,不會為此責罰宮人,她有什麼好不敢承認的。相比起來,誣指你這郡王妃才是大罪,平白無故的,這宮女為何要這麼做?她難道與你有仇,才敢不怕死,如上奸滑的撒謊誣賴你不成?”

    她這是存心想激怒杜紫芯,才好有藉口懲治她,否則憑她郡王妃的身分,在未犯錯的情況下,可不是她一個妃子能夠責罰的。

    她這是想殺雞儆猴,想警告君連笙莫再與邵家作對,否則她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杜紫芯臉上的神色也冷了幾分,“她是否與妾身有仇妾身不知,但妾妾身確實並未如她所言,刻意出手打翻那杯茶水。”

    “你這麼做分時是因适才受本宮責備,心有不忿,才故意打翻那茶水,想藉此來指責本宮不會管教宮人,如此心思委實狠毒。”蓮妃存心為難她,此時哪肯輕易放過她,滿臉怒容的站起身道:“本宮這就去請皇后作主,命你去太明祠反省一個時辰,以後莫要再懷著這種心思來害人。”

    她進宮不久,就能受到聖寵,與皇后有極大關係,皇后是刻意抬她出來,想與這幾年最受寵的淑貴妃相爭,在皇后暗中相助下,她才能很快在後宮站穩腳跟,然後一步步被封為妃。

    在這後宮中,她是站在皇后那邊,幫著她對付淑貴妃,故而她親自來到皇后面前,哭訴了幾句,就請來皇后的鳳旨,讓人將杜紫芯帶往太明祠罰跪一個時辰。

    被押著前往太明祠的途中,跟隨杜紫芯一塊過來的兩名婢女的其中一名,趁機悄悄往側門而去。

    先前進宮時,君連笙已交代過她們,他會派個人留在通往後宮的側門外,倘若蓮妃有意刁難她們,就想辦法往側門去通傳。

    杜紫芯緊掐著掌心跪在太明祠裡,她兩眼怒視著前面神龕上供奉的那尊白玉天神像,神像面容莊嚴,微垂的眼神彷佛在俯視著芸芸眾生。

    杜紫芯心有不平的暗暗質問它,“倘若世間真有天理,為何您漠視著像蓮妃、莊氏與邵中德和君連泗那般的惡人活在世間,欺淩良善?是蒼天早已死,或是這世間壓根就不存在所謂的公理正義?”

    她這番含著怨怒的質問沒能得到任何回答,只隱隱約約聽見了一聲歎息,彷佛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

    那歎息聲宛如直接傳進她的魂魄裡,震盪著她的神魂,令她忽然間想起了自己前生慘死,卻又重生,並與君連笙相逢之事。

    前生今世的種種,猶如一卷畫,在她眼前清晰的展開。

    從當年靜若師太收留她們母女,而後她在無心庵裡長大,度過那段無憂無愁的年少歲月,再之後,她在破廟裡遇見傷重的君連笙,將他帶回庵裡治傷,與他結下這段緣分……

    她再回憶起不久前與君連笙相認時,那時胸臆間滿得要漲裂開來的喜悅和感動;接著想起這段時日他待她的呵寵與恩愛,歷經劫難,兩人終於再次相聚並相守在一塊,讓她每一日醒來都心懷感激……

    注視著神龕上那尊白玉天神像,她恍恍惚惚間醒悟了一件事,或許上蒼並沒有冷漠的坐視這一切,他所有的安排都自有他的道理。

    思及此,杜紫芯嗔怒的心緒驀然沉靜了下來,若有所悟的低聲對著那尊玉雕的天神像說道:“我明白了,我知道以後該怎麼做了,多謝您。”說完,她虔誠的朝著神像叩首跪拜。

    在君連笙與君連堯進來時,正好看見了這一幕。

    君連笙兩眼緊盯著妻子,兩人已心意相通,他能察覺到,此時的她是真心誠意朝著神龕上的神佛跪拜,因此未即刻上前扶起她。

    君連堯則啟口詢問一旁待立的宮女,“康福郡王妃這是犯了什麼事,才被罰在這兒?”

    那宮女連忙回稟,“啟亶皇上,康福郡王紀對蓮妃娘娘出言不遜,所以才被皇后娘娘罰在太明祠反省思過。”

    在聽見他們的話時,杜紫芯已拜完,她徐徐轉過身子,保持著跪在地上的姿勢,朝皇帝行禮,“妾身拜見皇上,請皇上恕罪,妾身因被皇后娘娘與連妃娘娘責罰,在此反省思過,未能迎駕。”

    君連堯見她神態恭敬,低眉順眼,溫言問她,“你說說你是如何對蓮妃出言不猻?”

    杜紫芯清雅的臉龐上微露困惑和茫然之色,答道:“妾身……自己也不知是如何出言不遜,以致獨怒了蓮妃,妾身只能將事情的原委詳稟,請皇上定奪。”

    君連堯頷首,“那你照實說吧,不得有所隱瞞。”

    杜紫芯將進宮後被蓮妃責難來得太遲,以及那宮女打翻那杯茶,卻誣陷她之事——細說。

    聽完之後,君連笙眸中掠過一絲恚怒,這蓮妃為刁難她,竟唆使宮女誣陷她。就在這時,皇后與蓮妃也接到皇上親自前去太明祠的消息,連忙趕來。

    兩人趕到時,正好聽見杜紫芯說完最後幾句話,“妾身一得知蓮妃娘娘傳召,即刻更衣進宮,不敢有所拖延耽誤,這事王爺可為妾身作證。那時王爺也正要進宮,因此妾身是與王爺一塊來的。至於蓮妃娘娘是如何管教她宮裡的宮女,又哪裡是妾身能置喙的,妾身著實沒必要打翻那杯茶水,潑了自個兒一身的道理。”

    蓮妃聞言也顧不得行禮,當即便喊冤,“皇上,您別聽她的狡辯之詞,先前這康福郡王妃在臣妾面前可不是這般柔順的模樣,她見著臣妾時,仗著是左相之女,出身比臣妾好,那語氣十分傲慢無禮,絲毫不把臣妾放在眼裡。

    蓮妃指責杜紫芯仗著左相之女的身分,對她傲慢無禮之事,君連堯是不信的,覷向她質問道:“康福郡王妃與你非親非故,你傳召她進宮做什麼?”宮裡的妃嬪,偶爾會傳召娘家人進宮相見,但這杜紫芯可不是蓮妃娘娘那邊的人。

    “這……臣妾是聽聞康福郡王墜馬受傷,才召她進宮想問問。”蓮妃急忙解釋。

    君連笙神色冷淡的撇清,“臣素日裡與蓮妃娘娘並無任何往來,倒不知蓮妃娘娘如此關心臣,真教臣惶恐。”她一個後宮妃嬪,無緣無故關心他這臣子,他可擔當不起。

    蓮妃被他這話給堵得一滯,之後張口想解釋,“皇上,臣妾是因為……”

    “住口。”君連堯喝斥了聲,打斷她的話,他心知蓮妃不過是因她父親被君連笙舉發而受罰之事,因而遷怒康福郡王妃。但她畢竟是他的妃子,他不好因這件事當著外人的面前責罰她。

    最後他只好望向站在一旁未說話的皇后,說了句,“你治理後宮,往後懲處該當仔細點。”

    皇后一眼就看明瞭情勢,也不辯駁,當即認錯道:“此事是臣妾疏忽了,日後定會小心。”她本以為這不過是件小事,沒想到君連笙這次也一塊進了宮,還把皇上給領來了。

    若非錯以為君連笙對他的王妃不聞不問,她也不會依了蓮妃的要求,責罰杜紫芯在太明祠反省思過。

    她暗地裡瞅了眼君連笙,從他的臉上可以看出他十分在意他的王妃,並不像傳聞中那般不理不睬。

    皇后隨即命人扶起杜紫芯,“還不快扶康福郡王妃起來。”

    兩名宮女趕緊上前將她扶起來。

    杜紫芯先朝皇上謝恩,再謝了皇后,默默走到君連笙身邊。

    君連笙握住她的手,與她一塊告退。

    君連堯納悶的看著兩人相攜離去的身影,疑惑的說了句,“這連笙何時竟與他的王妃如此恩愛了?”

    聞言,皇后微笑著搭腔,“就是啊,先前臣妾還聽說這康福郡王與他的王妃不睦,若非傳聞有誤,就是他們兩口子朝夕相處,日久生情了。”

    蓮妃适才被呵斥,此時也不敢多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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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4 10:13:47 |只看該作者
第9章(1)

    坐在返回康福郡王府的馬車裡,君連笙不舍的擁著杜紫芯,“讓你受委屈了。”

    知他心疼她,她依偎在他懷裡,輕搖螓首,“只是被罰跪在太明祠而已,不痛不癢,不打緊。”

    “你放心,蓮妃對你所做的,日後我必定會回報她。”她前生所受到的折磨,還有這次的事,他都會記下,替她報仇。

    杜紫芯眼神清亮,臉上帶著一抹釋然的粲笑,對他提起先前的事,“你知道嗎,先前我被罰跪在太明祠時,心中氣憤難平,怨老天爺為何不開眼,竟讓蓮妃這樣惡毒的女子貴為皇妃,讓那殘暴的君連泗貴為親王世子,後來我忽然想到,才天爺不也讓我重生了一世嗎?他這麼安排,也許正是想給我機會,親眼看著那行惡之人最後是怎麼得到應得的報應,這麼想著,我也就不恨了。”

    在太明祠裡她醒悟過來,沒必要一直把那些陰暗的仇恨鎖在自己的心底,那只會玷污自己的心,唯有打開枷鎖把它們釋放了,心中不再被仇恨占滿,才能讓住更多美好的回憶,她的心也才能恢復原來的清靜。

    君連笙聽完她這番話,憐惜的握住她的手,“我已擬定一個計畫,能讓那些作惡之人皆得到懲罰,就當報答老天爺將你送回我身邊的恩德。”

    以前他獨善其身,不願沾染麻煩,更不願介入後宮之爭,但如今為了替她報仇,他會出手將藏在朝廷平靜表面下的那些污濁全都掀出來,徹底收拾乾淨。

    杜紫芯凝視著他,想著這一生老天爺給她最大的恩賜,就是讓她當年在破廟裡遇見了他,她忍不住在他唇邊輕啄了下,暖笑著問:“我也自為自己報仇,在你的計畫裡,可有什麼事是我能幫得上忙的?”她知道她先前的計畫不夠周延,所以遲遲無法動搖得了邵家。

    她聽說他四年前回到京城後,便以明快的手段收拾了繼母和弟弟,因此她相信,他所擬定的計畫定會比她之前所想來得更加周密。

    君連笙回吻了她,將他的計畫告訴她。之前沒有告訴她,是不願她沾染那些事,可她說的沒鍇,那是她的仇,她應參與其中,不該逃避。

    聽完後,杜紫芯滿臉驚訝,難以置信,“他們竟如此膽大包天,暗中做下這種事!”

    君連笙解釋道:“這事是我先前在尋找你的下落時無意中所發現,本是想向皇上舉發此事,後來得知邵中德是你父親,便暫時替他隱瞞下來,現下得知你的遭遇,我自是不會再替他遮掩此事。”

    他的計畫嚴密周全,一旦成功,不只君連泗,邵家和蓮妃一個都逃不了,杜紫芯動容道:“你待我這麼好,我要如何報答你?”她嫁了一個不得了的丈夫,他義無反顧的為她報仇,極力的寵護著她,得夫如此,上天並未薄待她。

    “只要你一直陪在我身邊就夠了。”他曾一度失去她,而今,他找回了她,只想好好的守著她,與她一起共度朝朝暮暮。

    她微笑的頷首承諾,“妾身遵命。”今生今世她都不會再離開他。

    從宮裡回來的翌日,杜紫芯得知左相夫人病了的消息,君連笙特地陪著她一塊回杜府探望。

    此時君連笙正在前廳與杜家父子三人敘話,而杜家的女眷則全都聚在左相夫人馬屏的正院裡。

    見女兒終於肯回來看她,馬屏那張豐腴秀麗的臉上堆滿了笑,緊緊握住女兒的手。

    “娘只是有些頭疼,沒什麼大病。”

    “娘沒事就好,”杜紫芯從她牢牢握著自己的手,感受到左相夫人對女兒的疼愛之情,略一思忖,柔聲說道:“以前是女兒不懂事,讓爹娘為我費了不少心,自我上回病了一場後,想明白了許多事,以後我會好好與王爺過日子,娘不用再擔心我了。”

    自打簡世傑另娶之後,女兒就怨上了他們夫婦,出閣後出賭氣不回娘家,她日夜盼著女兒能明白父母的一片苦心,眼下能親耳聽見女兒這番話,馬屏一時心緒激動,濕了眼眶,欣慰的頻頻頷首道:“好好好,你這孩子是真的懂事了。”

    杜紫芯掏出手絹輕輕的替她擦淚,“以前讓娘為女兒操碎了不少心,是女兒不對,我已明白爹娘所做的事都是為了我好,今後我不會再任性了。”她既頂替了原主的身子,杜紫芯的父母也就是她的父母,今後她會替杜紫芯好好孝順他們。

    “小姑能這麼想,真是太好了。”坐在一旁的杜家大少奶奶林蘭宛笑道。

    她模樣清秀,卻是個十分有主見的女子,飽讀詩書的她,偶爾會與自家相公杜緯為了一件事抱持不同的看法而爭得面紅耳赤,但與丈夫的感情非但沒有受到影響,反而還博得了丈夫的尊重與疼寵。

    “就是呀,看來小姑上回病了一場,倒是因禍得福,想通了不少事。”坐在林蘭宛旁的杜家二少奶奶紀玉春笑著接腔,她一張瓜子臉娟美秀麗,一雙明眸水汪汪的,性子卻是老實又憨厚,與杜靖十分恩愛。

    左相府人丁不多,只有兩子一女,兩個媳婦進門後也十分親近,如姊妹般,未有爭權的事情發生。

    林蘭宛再接著道:“瞧小姑的氣色比以前可要紅潤許多,看來她這陣子在郡王府過得很好,娘,您也可以放心了。”她明白婆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位小姑,隔了多日再見面,她覺得小姑整個人都變了,一掃先前的愁鬱,神情整個開朗起來。

    看見女兒此時的神情,馬屏確實寬心許多,望著杜紫芯關切的詢問:“這段時日康福郡王對你如何?”上回兩個兒子在君連笙墜馬時曾前去探望他,回來也提了小倆口的事,可她沒親耳聽見女兒說,心裡總是不踏實。

    杜紫芯笑吟吟答道:“他如今待我很好。”

    “小姑,我聽說郡王爺早傾心你,是因為有所誤會,他先前才冷待你,這事可是真的?”這事紀玉春是從丈夫杜靖那裡聽來的,好奇的向她求證。

    “嗯。”杜紫芯抿著笑輕點螓首,這事她只告訴二哥,自然也清楚是誰說出去的。

    紀玉春心直口快的再問:“那你究竟與王爺圓房了沒?”

    杜紫芯被她這直白的話給問得耳根泛紅,然後才在杜家三個婆媳注視下,羞怯的頷首。

    在君連笙藉著墜馬受傷,在府裡休養的那幾天,兩人就已成了名副其實的夫妻。

    杜家婆媳三人聞言,全都面露喜色,彷佛聽見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紀玉春喜道:“太好了,你總算同王爺圓房了,否則咱們可要請太醫過去瞧瞧王爺了。”

    “請太醫來瞧王爺做什麼?”杜紫芯不明所以的間。

    “瞧他是不是那兒不行呀,否則怎麼會一直不同你圓房?”

    “你們怎麼會這麼想?”

    馬屏見女兒在聽了二媳婦的話後錯愕的瞪大了眼,抿著唇直笑著。

    林蘭宛輕笑著解釋,“咱們先前是曾懷疑王爺心有餘而力不足,所以才會冷落小姑這麼久,如今聽了小姑的話,自是知道他身子無礙。”

    “無礙無礙,他身子好得很。”杜紫芯紅著臉替他辯解了句。

    杜家婆媳見她這般羞窘的模樣,又都笑了出聲,午後時光,就這麼說說笑笑的度過了。

    坐在回王府的馬車裡,杜紫芯嘴角猶掛著笑竟,先前她不敢回娘家,是怕被杜家人看出異樣,如今與他們見了面,才知她多慮了,君連笙見她滿臉粲笑,用不著多問,也知她定是與岳母她們相談甚歡。

    “往後你若想見她們,隨時都可以回去。”他語氣裡透著寵溺。

    “杜家的人都很好。”杜紫芯有感而發的感歎了句,“有爹娘和兩位哥哥、兩位嫂嫂的疼愛,真不知她怎麼忍心一死了之。”

    她雖沒明言,但君連笙明白她說的是誰,他握住她的手,“但我卻要感謝她,若非如此,我們又豈能再相遇。”

    她笑顏裡帶著一抹感激,“是啊,該感謝她,成全了我們。”所以她會好好的替她話下去,好好珍惜那些待她好的人。

    邵中德回府,準備往書房去,走在走廊上,聽見不遠處的院落傳來陣陣喧嘩嬉鬧聲,沉下臉叫來附近的一個小廝詢問:“少爺可是又找了他那幾個酒肉朋友來家裡飲酒作樂?”

    打這兒子沉淪于毒癮後,行事越發荒唐無度。他知道這兒子是廢了,如今他也已死心,只盼兒子能趕緊給他生個孫子出來,好繼承邵家的香火。

    那小廝回答道:“少爺今兒個沒出門,也沒人來找少爺。”

    “那少爺屋裡怎麼吵鬧成這般?”邵中德質問。

    那小廝閉著嘴不敢多說。

    邵中德見狀,大步朝兒子住的院落走去,一進去,先是嗅到一股撲鼻而來的濃烈酒味,接著瞧見在廳裡那幾具白花花交纏在一塊的身軀,他瞠目結舌,下一瞬間被眼前這淫亂的情景給震撼得勃然大怒。

    “你們在做什麼?!”

    正在尋歡中的幾人沒人理會他,喝醉的幾名婢女與自家少爺脫得一絲不掛,嘻嘻笑笑的纏抱在一剛飲了神仙酒的邵綸滿臉淫欲,恣意的與婢女們交歡。

    看見兒子那副醜態,邵中德驚怒得滿臉漲紅,就近抄起了只花瓶,朝他們砸過去。

    砰的一聲,那花瓶砸到一名婢女赤裸的背脊上,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被砸到的婢女疼得慘叫了聲,這才引得邵綸與莫他幾名婢女回過頭來。

    “還不給我滾出去!”邵中德喘著粗氣,朝那幾個婢女吼道。

    她們登時從酒醉中清醒了一大半,面帶驚恐的隨手抄起落在地上的衣裳,遮掩著身子便往外跑。

    只留下仍欲火高漲的邵綸,不滿的怒視父親,“爹,你為什麼把她們趕走?我們正快活著呢。”

    “快活?你把咱們府裡當成什麼?淫窟嗎?竟與下人如此不知檢點的縱情狂歡,你簡直是荒唐透頂,無藥可邵綸桀驁不馴的罵回去,“哼,老頭子,你還有臉罵我,你以為你背著娘在外頭養了外室的事我不知道嗎?你可以養在外頭玩,我為什麼不能在府裡頭玩?”

    被兒子這般頂播,還揭露了他隱瞞著的事,邵中德惱羞成怒的朝兒子掮去一巴掌,怒斥,“你在胡說什麼?你這畜牲!”

    啪的一聲打歪了邵綸的臉,他本就佈滿紅絲的雙眼狠戾的瞪住父親,“你敢打我!”接著毫不留情的回打父親一巴掌。

    冷不防挨了兒子一耳光的邵中德暴跳如雷,“你這孽子敢動手打你老子?!”

    邵綸神色輕蔑的辱駡道:“你這沒用的老東西,說我無藥可救,你能有今天,還不全都是靠著娘和妹妹才得來這一切!”

    聽見兒子竟說出這般輕辱他的話,邵中德氣壞了,抬起凳子要砸兒子,邵綸避開,接著一拳狠狠朝他揮去,盛怒中的兩父子頓時扭打成一團。

    外頭跟來的小廝見他們互毆,一時都傻住了,片刻後才趕緊去通報莊氏。莊氏接到消息匆忙趕過來,瞧見他們父子被此把對方當成仇人,打得頭破血流。

    “你們在做什麼,住手!快給我住手!”她驚怒得大叫。

    但兩個打紅眼的人都沒理會她,莊氏連忙叫來家丁上前分開他們父子,兩人才氣喘吁吁、一身狼狽的各自跌坐在椅子上,兩眼仍發狠的盯著對方。

    莊氏吩咐下人去請大夫後,把下人都遣了出去,回頭看清兒子身上竟然一絲不掛,她臊紅著臉訓斥,“綸兒,你這是什麼樣子,還不快把衣裳穿起來?”面對著赤身裸體的兒子,她一時之間不知該把眼睛往哪兒看好,瞥見兒子的外袍正好就掉在她腳邊不遠,她趕緊撿起來,丟過去給他。

    邵綸抬手接過,隨手套上。

    瞥了眼兒子,見他身上該遮的都遮住了,莊氏這才板起臉來呵斥他,“綸兒,他是你爹,你怎麼能打他呢?!”

    邵綸蠟黃消瘦的臉上露出兇惡的神情,指責道:“是他先動的手!”

    聽見兒子的話,仍喘息不已的邵中德氣得對妻子道:“你知道這畜牲适才在屋裡做什麼嗎?他跟幾個婢女就在這屋子裡,脫光了衣裳做那檔子事!”

    邵綸不甘示弱的回道:“娘,這老東西他背著你在外頭……”

    見兒子竟要當著妻子的面揭發那秘密,邵中德氣急敗壞的站起身,吼罵道:“邵綸,你敢胡說八道,老子讓人將你綁了,關進柴房,戒除那神仙酒的毒癮,你看看你現在都變成什麼鬼樣子了,自從染上那毒癮後,你說說你幹過什麼正事沒有?”

    聞言,邵綸兩眼目露凶光,陰狠的瞪住他,“你敢讓人綁我,我打死你這老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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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4 10:14:09 |只看該作者
第9章(2)

    莊氏見他們父子又要吵起來,連忙揚聲斥了句,“夠了,都不要說了。”她叫了兩個婢女進來伺候兒子,把他那一臉血給弄乾淨,自己則陪著丈夫回去清理。

    “這孽子竟敢打我,簡直大逆不道,這都是讓你給慣出來的!”回到寢房,邵中德把自個兒清理乾淨後,對妻子埋怨道。

    莊氏可不認這個帳,“哪裡是我,都是那神仙酒才害得他變成這般。”

    “我要讓人將他綁到柴房戒毒,你又不肯。”

    莊氏沒好氣地回道:“上回不是關了他一次,他痛苦得都要撞牆尋死了,再關他一次,豈不是要了他的命?”她只有這麼個兒子,可捨不得兒子受那種苦,說到一半,忽地想起一件事,她朝丈夫伸出手。“你今兒個不是上穆親王府去了,銀子呢,帶回來了嗎?”

    邵中德從衣襟裡掏出一隻錢袋遞過去給她。

    她打開來數了數,神色不悅的皺起眉,“怎麼又短少三千兩?”

    邵中德的臉色也不太好,“穆親王府的大帳房只給這些,還說這是世子交代的。”

    “他這幾個月是怎麼回事,一再短少咱們的銀子,再繼續這麼下去,他豈不是要吞了那些銀子,讓咱們白給他幹話?”莊氏不滿的罵道。

    “我看他這是吃定咱們了,我今兒個過去,那帳房還對我說,這事咱們不幹,大有其它人肯幹。”

    “那條財路可是咱們替他找的,君連泗這是想過河拆橋,把咱們甩了嗎?”莊氏憤怒極了,連世子的敬稱都不叫了,直呼名諱。

    她父親是商人,她以前跟在父親身邊學了一些做生意的手段,因此當初攀上穆親王府後,她替君連泗找了條進財的路子。

    剛開始分錢的時候,君連泗倒是都有給他們應得的那一份,後來便漸漸短少,如今都只剩下一半。

    油行和茶行那邊的營收,在祥記茶行和福記油行不時降價攬客的情況下,越來越差,府裡的花銷不少,女兒那邊也要給,眼看這些錢都不夠給女兒,讓她這口氣怎麼忍得下?

    邵中德陰沉著臉道:“穆親王眼下只吊著最後一口氣,萬一他這翻眼走了,南鎮軍日後也不知會落在誰手上,君連泗八成也是因為這樣,才克扣咱們的銀錢,就算那支南鎮軍最後皇上交給別人,君連泗也能襲爵,這口氣咱們吞不下去也只能硬吞下。”

    “可只有這些銀子,還要給女兒哪裡夠用?”

    “你別再拿銀子給那畜牲,省出來的銀子就夠給女兒了。”邵中德還在氣頭上,指起兒子就滿臉怒色。

    莊氏正要開口,外頭下人來稟說大夫來了,她這才閉了,讓人將大夫請進來。

    皇宮禦書房。

    傍晚時分,一名太監神色匆匆進來稟道:“皇上,穆親王薨了。”

    一得知這消息,君連堯隨即派請了總管太監前往穆親王府,表達慰問之意。

    穆親王生前驍勇善戰,率領南鎮軍為朝廷立下不少功勞,不過其為為跋扈,在罹病前,常在朝堂上公然反駁他的話,又常擅自插手干預朝政,君連堯對這位皇叔早已多有不滿,暗中籌謀著想從他手中收回南鎮軍的兵權。

    不過就在兩、三年前,穆親王突然染病,臥床不起,太醫和無數名醫對其病情皆束手無策,只能用金針和湯藥延續他的壽命。

    但他即使纏綿病榻,仴不肯將手裡的兵權交出,吩咐幾名心腹將領把持著南鎮軍。

    君連堯見他病重無法上朝後,倒也不再急著收回兵權,盼了三年,終於盼到他病歿這一天,自是不會放過這名正言順收回南鎮軍兵權的機會。

    因此他明面上派人前往穆親王府弔唁,一邊召集親信大臣,商討要派誰來接管這支南鎮軍。

    朝廷的暗潮洶湧,京中百姓並不知,只看見一輛輛華貴的車馬轎子前往穆親王府。

    幾日裡,京裡泰半的皇親國戚、王公貴旌、朝廷官員,全都湧至穆親王府弔唁。

    穆親王算是君連笙的皇叔,君連笙依禮不得不親自前去上香致意。

    他不願讓杜紫芯再面對那當年將她活活虐死的君連泗,因此要她無須隨他一塊前往穆親王府,但杜紫芯不願逃避,既然重生了一世,有些事、有些人,是她必須去面對的。

    因此這日午後,她隨著君連笙一塊來到穆親王府。

    她不只在靈堂上見到君連泗,也見到同樣前來弔唁的邵中德與莊氏。

    原以為再見到昔日的仇人,她會難忍怨恨,然而待她站在他們面前,心境出乎意外的平靜。

    不是遺忘了過往的事,而是那些事已不能再左右她的心緒。

    君連泗正與旁人說話,君連笙冰冷的眼神從他臉上一掠而過,接著無視想上前與他攀談的邵中德與莊氏,攜著杜紫芯逕自前去與穆王妃說話。

    說了幾句安慰的話,兩人便一塊離開穆親王府。

    莊氏陰沉著臉看著他們離開,對站在身旁的丈夫低聲說道:“看來他定是得知當年咱們把蝶兒送給世子的事了。”她原本還只是懷疑這事,如今親見到君連笙對他們夫妻的冷漠,才確定了這個猜測。

    邵中德對此倒是有恃無恐,“咱們女兒是蓮妃,就算他知道也不敢對咱們如何。”

    莊氏咬著後牙槽,恨聲道:“不敢對咱們如何?他不是使計讓咱們兒子染上神仙酒的毒癮,還有他王妃名下的那兩家油行和茶行,也逼得咱們家的生意都快要撐不下去了。”

    聽妻子這一提,邵中德臉色也陰沉下夾,“蓮兒上回讓人暗中對他的馬動了手腳,可惜只讓他受了輕傷,要不我再進宮找蓮兒,讓她再想辦法對付他。”

    莊氏低聲警告丈夫,“上回蓮兒藉故罰了他的王妃,如今聽說皇上都不怎麼上她那裡去了,這回再動手,萬一又沒能成功,反倒讓他查到是誰做的,對蓮兒可不好。先別輕舉妄動,過陣子再瞧瞧,看看上頭怎麼安排南鎮軍的事。”

    待穆親王出殯後,連堯在上朝時冊封君連泗為穆瑞郡王,同時宣佈,因一時未找到適當的人選,南鎮軍主帥暫時由君連泗暫領,他還另外指派了三名將領輔佐他。

    明眼人都聽得出來,後上這是打算籍此慢慢收回南鎮軍的兵權,君連泗自然也看得出來。

    但他性子素來張狂,沒將這事看在眼裡,只想著既然他父王都能將南鎮軍牢牢掌握在手裡三十年之久,他自然也不例外。

    而穆親王遺留下的幾個心腹,看在昔日主子的情分上,自是十分擁護他這兒子統領南鎮軍。

    然而他們沒想到的是,君連泗只繼承了其父跋扈專橫的性子,卻未傳承到他領兵作戰的本領。

    —來到南鎮軍駐紮在洮州的大本營後,他不時干涉將領們操練士兵之事,還常因一些小事毆打士兵,更活活虐死了兩名軍妓,引得將士們私底下很是不滿。

    讓士兵們不滿的,還有大營裡的伙食。

    “這兩年多來,咱們吃的伙食一日比一日差,你看看今晚咱們吃的那是什麼,一碗飯裡有八成都是米糠。”

    “穆親王健在時,咱們南鎮軍的伙食可是朝廷所有軍隊裡最好的,讓其它軍隊都羡慕得緊,後來王爺病倒後,就一日不如一日了。”有人懷念的說起這事。

    “可我聽說,朝廷給咱們買糧食的銀子都是一樣多,並沒有短少,為何會這樣?”有人提出疑問。

    “那些銀子該不會是被朝廷官員給貪了吧,聽說其它軍隊裡也有這種事。”

    “咱們可是南鎮軍,朝廷官員誰敢貪墨咱們買糧的銀子?”

    “朝廷官員沒人敢,那要是……”說話的新進小兵比了個手勢,壓低嗓音,誘導的問:“你們想想,咱們這兒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伙食變差的?”

    “你的意思是說……買糧的銀子是被世子給貪走的?!”營帳內的幾人驚訝的瞪大眼。君連泗雖巳被封為穆瑞郡王,但因這些兵士習慣稱他世子,因此一時也改不了口。

    接下來,這些話暗中在大營裡流傳開來。

    在有心人的挑唆下,再加上君連泗在大營裡肆意妄為的諸多暴行,令士兵不滿的情緒越來越高漲。

    這幾日一批士兵被派去修建浴池,那浴池占地寬廣,還須從附近的山上引水道接泉水進來,以方便君連泗隨時可以沐浴淨身。

    士兵們忙了一整在,又累又餓,回來時發現他們的伙食連一碗都裝不滿,有幾名士兵因此與燒飯的夥去發生齟齬,責問他們,“是不是你們把伙食都私藏起來了。”

    “今兒個送來的糧食就這麼多,咱們全都煮了,哪裡還有多的能藏起來!”

    鬧到最後,兩方打了起來。

    這事驚動了剛好經過附近的君連泗,問明原由後,得知士兵們是因不滿伙食的事才鬧起來,他毫不留情的下令,將那些鬧事的士兵全都抓起來,以他們在軍中造謠生事為由,命人將他們處死。

    幾名南鎮軍的將領得了消息紛紛趕過來,替這些士兵求情。

    君連泗仍以他們漠視軍紀為由,堅持要斬了他們。

    見他如此不講情面,最後那幾名老將不得不抬出已故的穆親王,來阻止他處斬那幾名士兵。

    “雖然在軍營中鬥毆是違反軍紀,但不致死,王爺在世時,倘若發生這種事,向來都是罰以軍棍。王爺曾說,每一個士兵都是咱們的兄弟,咱們手裡的刀只朝向敵人,不會拿來砍向自己人,還請元帥饒過他們這一回,給他們戴罪立功的機會。”

    陸陸續續又有不少將領聞訊前來為士兵們求情,君連泗不好再一意孤行,但他怒氣未消,重罰了他們五十軍棍。

    一名老將覺得這五十軍棍的責罰太重了,這打下來,不死也得去了半條命,還想再勸,卻被同袍勸阻了下來。他們這麼多人好不容易才勸住元帥不斬那些士兵,改罰軍棍,元帥是不可能再退讓了。

    這段時日下來,看了這位新元帥在營裡的所作所為,他們這批跟著穆親王多年的老將心裡都十分失望。這位新元帥任意妄為又揮霍成性,他一來這裡便大興土木,不讓士兵們操練,將他們當成工人、僕人,替他去修建他的宿居和打造浴池,以供他享樂。

    如此下去,素來軍紀嚴謹的南鎮軍,恐怕將軍心渙散。

    就在那十幾名將領準備要離去時,有名將領忽然對君連泗說道:“元帥,那些士兵們鬧事雖然不對,但士兵的伙食確實越來越差,咱們要不要上書問問朝廷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否則再這麼下去,早晚還會再發生這種事。”他們這些將領的伙食倒是沒變,只有士兵們的伙食一日不如一晶。

    君連泗敷衍的擺擺手表示,“這事我會問問,沒事的話全退下去吧。”

    那三名被皇上指派前來的將領也加入了适才求情的行列裡,此時心中暗自起疑,現下並無戰事,朝廷糧食充足,那些士兵怎麼會為了伙食而鬧事?

    三人暗中調查後發現,士兵們吃的米飯裡攙了一大半的米糠,沒半塊肉,菜也只有少少幾片,莫怪士兵會不滿。

    昔日南鎮軍有穆親王鎮著,伙食素來是大運王朝所有軍隊裡最豐盛的,而今親眼瞧見的情形,讓他們大吃一驚。

    三人商量後,很快把這事暗中傳回京城。

    皇上明著是派他們前來輔佐君連泗,真正用意是想收回這支落在穆親王手裡長達三十年之久的南鎮軍,而眼下這事也許能成為收回兵權的契機。

    將摺子送到君連堯的手上時,孟冠也剛從洮州回到京裡,此時他正坐在康福郡王府的書齋裡,一臉得意的對著君連笙述說這段時間所做的事。

    “我以前曾聽聞穆親王治軍嚴謹,但也待手下將士極好,南鎮軍的伙食是所有軍隊裡最好的,因此吸引了不少人前去投效南鎮軍。可我這回帶人混進南鎮軍大營,發現……嘖嘖嘖,那伙食比起豬食也沒好到哪裡,所以一煽動下,就把士兵們積累多時的不滿全都挑了起來,可惜很快就被君連泗給鎮壓了下去。”

    君連笙聽完表示,“你放心吧,這事壓不下去的。”他接著嘉許了一句,“這事你做得很好。”

    被他稱讚,孟冠興匆匆再問:“接下來還要我再做什麼?”

    “讓你在留大營裡的人手先按兵不動,過幾日我會告訴你該怎麼做。”

    孟冠已迫不待的想看那些人的下場。“這事若是鬧起來,該能拉出一串人來,邵家一定是逃不掉的吧,那些軍糧可都是邵家暗中幫著君連泗偷天換日,把良米換成劣米,偷換軍糧這可是滿門抄斬的死罪!”

    自前陣子君連笙找上他合作,並告訴他邵家暗中幫著君連泗所做的事,他原本不太敢相信邵家竟敢做出這種膽大包天的事,不想按著君連笙給他的那些線索,暗地裡追查後,發現這有和君連泗還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前兩年趁著穆親王病重之際,私通南鎮軍負責糧草的糧官,聯手盜賣軍糧,讓那些南鎮軍吃了兩年多摻了糟糠的劣米。

    這事因著穆親王病重,即使南鎮軍那些將領察覺有異,也被君連泗給壓了下來,如今他接掌南鎮軍,自然更不可能抖出自個兒所做的事。

    這事一旦鬧到皇上跟前去,哼,誰也別想保住邵家了,想到邵家日後會有的下場,孟冠臉上就抑不住的揚起笑。

    君連笙覷他一眼,意有所指的說:“這事鬧得越大,皇上會越高興。”皇上正愁找不到理由將南鎮軍收回手裡,如此一來,就能有理由名正言順收回南鎮軍的兵權。

    且這事會牽連到的不只君連泗和邵家,倘若只有君連泗與邵家,還沒有能耐隻手遮天,瞞下這種事,這背後還有一人,此人既是當今皇后的堂兄,也是君連泗的姨丈,右相蔡龍。

    孟冠稍加思索便會意過來,興奮道:“這樣說來我豈不是替皇上立下大功了。”

    君連笙輕描淡寫的問了句,“可要本王把這事稟明皇上,為你表功?”

    這場風波是君連笙暗中攪弄起來,孟冠哪裡敢同他爭功,連忙擺手,涎著笑道:“我說笑的,王爺別當真,不過若有什麼能立功的機會,還請王爺多多提攜我爹一把。”他爹孟洲是一名武將,是負責保衛京畿安全的虎衛軍的將軍。

    君連笙頷首,同時對他說:“興許不久的將來,你爹就會有立功的機會了。”

    孟冠心中一動,想再多問什麼,但時機還未到,君連笙不肯再多說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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