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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陽光晴子 -【強悍情婦(專屬情婦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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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6 00:05:4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強悍情婦(專屬情婦之二)作者:陽光晴子

情婦?保鏢?這是哪門子的廣告詞?
看來他被追殺的還挺風流愜意的嘛!
要不是她家有老母要奉養愛咬人的瘋大嫂
要醫藥費連公司都周轉不靈的快撐不下去
她死也不來接受這種屈辱
誰規定當保鏢就得衣服脫光光任他檢查
還被笑說25歲是「高齡」的妙齡女郎
更可惡的是還誤會她有sm的傾向!
她看他根本不是想要找保鏢而
是 「情、貴、蕩」三婦一體的女人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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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6 00:05:59 |只看該作者
楔子

美國﹒加州沿著舊金山海灣,雄偉的金門大橋銜接了加州最美麗的海岸景致,一望無際的蔚藍天空及海灣上帆影點點,勾畫出旅遊勝地「沙沙利多」的恬靜幽雅。

今日,一處綠草如茵的面海山坡上搭建起一座玻璃花屋,秘密的為兩對新人舉行一場甜蜜的婚禮。

婚禮雖在藍天白雲下舉行,但私密性甚高並無對外公佈,反而刻意封鎖消息。

而新郎之一便是擁有上千億身價的二十八歲中美混血兒,周均傑。

周氏一族原本在德州發展,以開採天然氣及石油致富,而周均傑自哈佛大學電機系畢業後,便將事業跨足現代科技,成立「NOS跨國科技集團」。

周均傑為人霸氣,行事果決,挾著豐厚的資金,快速的吃下多家老字號的中小型科技公司,迅速的成為跨足歐、亞、非三洲的科技大廠。

這看在其它大廠眼裏,不僅眼紅也倍感威脅。

就在他前往哥倫比亞準備設廠時,個性狂傲的他不惜與當地毒梟硬碰硬,強將那片種滿罌粟花的山坡鏟平蓋成芯片加工廠,而此舉也為他引來殺機。

當時哥倫比亞警方雖派不少警力維持設廠進度,並設法安撫那幾個財大勢大的毒梟,仍無法阻止毒梟對周均傑發出絕命追殺令。

光是他待在哥倫比亞期間,警方人員就已死傷不少,只是哥倫比亞被封為「毒梟大本營」,當地政府對那些舉足輕重的毒梟既敬畏又無奈,因此僅能盡其所能的保護周均傑在哥倫比亞時的安全,一待他離開回美國後,這責任自是落在別人身上。

而今日的另一位新郎韓德光便是負責周均傑人身安全的保警組長,他的新娘則是與他相戀多年的青梅竹馬淺野深子。

中日混血的韓德光擔任周均傑的隨身保鏢已有兩年,年齡相近兩人在外貌、體型上更有幾分相似,這也是當初為何上級派他來的主因。

一旦必要時,韓德光必須將自己的一頭黑髮染成和周均傑相同的金髮,以混淆殺手。

同樣俊挺的兩人在朝夕相處下,不但成了無話不談的知心好友,韓德光更是替自己的妹子韓之瑩牽了紅線,讓周均傑成了他的妹夫。

而今,兩對郎才女貌的新人將在幾位親戚友人的祝福下,完成終身大事。

相對於室內寥寥無幾應邀觀禮的賓客,玻璃花屋外卻是戒備森嚴,為的是防止殺手乘機混入。

一身珍珠碎鑽白紗的韓之瑩已站在神聖的聖壇前,即將成為她嫂子的淺野深子則站在她身後,等著那一對遲到的新郎倌就位。

終於,身後響起一片鼓掌歡呼聲。

韓之瑩美麗的臉上漾起幸福的笑靨,她知道就在她身後,她摯愛的情人正一步一步的走近她。

當穿著白色西裝的俊挺身子在她身側站定時,她露齒一笑,側轉身子,仰頭一看,臉色卻悚然一變,笑容頓時僵在嘴角。

「繼續笑,之瑩。」一頭金髮的韓德光邊說邊將她的手執起親了一下。

隨著兩位新郎的就位,一臉慈祥的老神父開始主持婚禮。

「到……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勉強的維持笑意,一邊從眼角餘光注意到她嫂子的身旁也有一名西裝筆挺的男子,但那卻不是周均傑。

韓德光仍側身凝視著她,眸中還有著笑意,但口吻卻難掩凝重,「均傑收到『死神帖』,奪魂日就是今天,我不能讓他冒險,硬是派人將他偷偷送走了。」「這……」她倒抽一口涼氣,一股不祥的陰霾迅速的籠罩上她的心。

她跟在哥和均傑的身邊兩年,對這黑白兩道皆聞之色變的死神帖耳熟得很,只要接到此帖的人必死無疑,而據聞從沒人見過「死神」的真面目,善於易容術的他總是神出鬼沒……「維持你的笑意,之瑩。」

她勉強的咧開嘴笑,看著仍裝出一臉幸福的哥哥。

「死神有可能是這些親友中的任何一人,因為那張死神帖是出現在休息室裏。」他啞著聲音貼在她的耳畔說。

韓之瑩一呆,雖仍牽強的維持住臉上的笑容,但全身幾乎被冷汗浸透了。

外面的保警是分三道確認手續才讓這些賓客們進來,但那名死神卻能如入無人之境的進到裏面的休息室!

「他既然發了死神帖,依慣例,他今天一定會殺人,我不能讓均傑冒這個險。」韓德光繼續低聲道。

「……周均傑,不管生老病死,你都願意陪在韓之瑩的身邊,永遠愛她、照顧她嗎?」老神父的慈愛聲音提醒著眼前兩個親密咬耳朵的新人。

韓德光點點頭,掀起韓之瑩的頭紗後,以行動代替答案,他親上妹妹柔軟的唇,喃喃的吐出「我願意」三個字,不希望死神看出破綻起了疑心。

韓之瑩覺得哥哥和她的唇都好冷好冷,那種死神就在一旁等著奪命的威脅感,令兩人的心弦緊繃。

老神父笑咪咪的直點頭,「看來第一對新人是等不及了,我們就先讓他們互送戒指,在上帝的面前結成夫妻後,再來進行下一對新人的婚禮。」

語畢,老神父拿著一個天鵝絨盒子從臺上走下來,一步步的接近新郎、新娘,在他們眼前站定。

他朝仍擁吻的兩人笑了笑,伸出滿是皺紋的左手拿起男戒。

接著,所有的事就發生在瞬間,令人錯愕!

老神父突地掀開盒面,抽出一把精緻的迷你手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射向韓德光。

韓德光倏地瞪大眼睛,警覺的將自己的妹妹轉身推了一把,遠離子彈的威脅,但奪命的子彈也在此時正中他的太陽穴,一時之間鮮血迸射,將韓之瑩身上那件潔白的新娘禮服染上了刺眼的殷紅……韓德光倒地,尖叫聲四起,賓客慌張四竄,而那名老神父早已不見縱影。

韓之瑩跌坐在一旁,震愕的看著撲在哥哥身上號啕大哭的父母及深子,她的腦子一片混沌,全身沒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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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6 00:06:3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紐約的秋天總是帶股蕭瑟,尤其林蔭大道上那掉了滿地的銀杏更是讓秋意顯得深重。

只是今秋的紐約並不靜寂,反而是熱鬧滾滾。

這自然得歸功於那高掛在帝國大廈外牆上的平面廣告,只消瞧上那么一眼,便讓穿著大衣、縮著脖子的紐約人頓時覺得心頭熱呼呼的。

看板上是一名身材姣好、蹬著黑色高跟鞋的全裸美女,她一手擺在渾圓的ru房上,一手則半掩si處,神情挑逗的像是睨望著任何一個看著她的人。

但那寫在裸女腳踝處的廣告詞可讓人看得霧煞煞。

情婦?保鏢?

這兩句詞還真是讓人摸不著頭緒,不過,若是看到連續兩星期來華爾街日報的頭版廣告後,那就清楚些了。

誠征會『玩槍』、身材一級棒的妙齡貼身保鏢,NOS總裁周均傑。

日報上的廣告詞和那幅裸女看板一樣扇情。

近日來,NOS辦公大樓外總是排著一大群年輕貌美的女人等著面試。

這股熱潮可是愈燒愈旺,在報章網絡相繼披露後,全美各州佳麗,甚至鄰近國家也有不少人不遠千里而來,每日應試之人粗估也有上百人。

年輕女子會如此趨之若騖,除了周均傑自身的俊美、多金外,還有他那一連串的傳奇故事。

據說,五年前一場被破壞的婚禮後,周均傑便拒絕了他人的戒護,從一名彬彬君子化身為可以徒手制伏一隻野獅的男人。

傳聞還說他槍法極准,手腳利落,這幾年來要暗殺他的殺手,反而一個個被他反制。

而他不畏黑道,陸續與哥倫比亞的毒梟、意大利的黑手黨在商場上你來我往,硬是讓他們無法在原有的地盤上繼續撒野、坐享利潤,甚至還讓商業間諜無法生存的強硬派舉動,更迷煞這群崇拜英雄的年輕女子。

雖然她們也清楚,他這一樁又一樁的事情令他的生命充滿危機,而他得罪過的黑白兩道,也全放話要買他的命。不過,她們不怕,追求刺激的心可讓她們瘋狂的想成為他的情婦兼保鏢。

何況,周均傑在商界的狂傲強勢,風流浪子之名讓他是更具魅力。

近日由於他的動作頻頻,網絡上更出現一個號稱完整版的故事──話說他堂堂一個坐擁千億的企業總裁,將自己訓練成不需他人保護的主因是,五年前那名替代他而亡的保警組長,由於兩人交情匪淺,他在痛失好友後,發誓要親自揪出那天的暗殺者,現今不停的做出挑釁舉動,即是打算引蛇出洞為好友報仇。

另外,他的未婚妻也在五年前的那件事情後音訊杳無……不過,這些消息都沒有得到證實,連那場婚禮也只是被傳得繪聲繪影的,連那死去的保警組長的身份也不清楚。

時值三十三歲的周均傑有一張俊俏的冷峻臉孔、深邃炯亮的黑眸,再加上那頭不輸燦陽的金髮,為應徵的美人只求能見到這個傳奇人物一眼,就算在冷颼颼的天氣裏排上幾個小時的隊也值得。

此時,NOS辦公大樓的第十三層,十名豔光四射的女人正站在為了此次迅保鏢」的活動,特別裝設有防彈玻璃隔間的辦公室。

一身灰色西裝的周均傑則坐在真皮辦公椅上,平靜無波的潛沈黑眸直勾勾的睇視著玻璃那方的那群女子。

瞧她們搔首弄姿、扭腰擺臀,又露酥胸,又露玉腿的,他嘴角一揚,笑了笑,但那抹笑意並未到達眼睛。

無知的女人!搞不清楚狀況……「你還看不夠啊為我的總裁大人!」一旁的蘇倫受不了的將手中的筆記本及鋼筆扔回桌上,直視著眼睛寫著「不屑」兩字的老友。

周均傑冷冷的瞟他一眼,再指指一旁的位子,「坐下。」

「均傑?」

「你是我公司的經理,如果你不想捧這個飯碗,可以馬上走人。」

蘇倫拍了額頭一記,咬咬牙,想起自己還有一家妻小要養,只得將紙筆全拿了回來,氣呼呼的在他身旁坐下,「你對老朋友說話一定得這樣刻薄嗎?」

「這樣你會比較安全。」他淡淡的道。

聞言,蘇倫沉默了。自從五年前韓德光被槍殺而亡後,周均傑待人接物的態度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他不再和自己這個哈佛同窗嬉笑怒駡,甚至刻意強調彼此著上司下屬的關係,而這個態度也同樣適用在他的親戚好友身上。

總之,他現在沒有所謂的親密好友,那些在他身旁的女人也是一樣,不談情不說愛,有的只是性,玩一玩,便一拍兩散。

方面大耳的蘇倫凝視著他過於嚴峻的俊顏,他相信他心中一直還有韓之瑩的影子,只是從那事發生後,她退還給他那只沾染了血漬的鑽戒!遠走他鄉……「叩叩叩!」敲門聲陡起。

周均傑濃眉一揚,向蘇倫點點頭。

蘇倫起身,打開辦公室的門,卻見兩名西裝筆挺的男子,立於門前他不禁蹙眉道:「你們是……」

其中一名男子從口袋拿出一張證件,「我們是FBI的幹員,想和周總裁談談。」

蘇倫回過身,看著已將目光投在過來的周均傑。

「請他們進來,另外──」周均傑指指那群還不停想吸引他目光的女人,擺擺手,「叫下一批進來。」

「呃,是。」蘇倫本想提醒他,晚點兒再進行這不管明暗都是選情婦而非選保鏢的事,但一想起他那頑強的個性還是閉上了嘴。蘇倫走到玻璃隔間那頭,請那些女人由側門離開,再叫另一批女人進來。

而這一邊,兩名FBI的幹員在沙發椅上坐定後,卻看到周均傑的目光並未放在自己身上,反而逕自投注在那些陸續走進的女人。

「周總裁。」其中一名FBI幹員帶有不悅的聲音響起。

周均傑犀利的冷眸掃過他,又將目光放回那些身材婀娜的女人身上,淡漠的道:「有事快說,我很忙。」

很忙?沙發椅上的兩人忍不住互視一眼,如果天天看美人也叫忙的話,他們也挺願意像他一樣。

幹員中一名名叫保羅的抿抿唇說道:「我們得到消息,你收到了死神帖。」

周均傑以眼角的餘光掃過他,冷聲道:「你們的消息還挺靈通的。」

「所以我們是奉上級命令來保護周總裁。」

聞言,周均傑嘴角一彎,眸中的冷光也不見了,他注視著眼前兩個看似三十歲不到的菜烏幹員,「我在選保鏢了,難道你們不知道嗎?」

「呃──」兩人愣了一下,同時將目光移到玻璃處,發現那頭已有女子在寬衣解帶,企圖引起一些注意力。

周均傑爬爬劉海,平靜的神情令人難窺得他的思緒,但出口的話卻尖刻無比,「我要你們帶句話給你們的上級,我對你們的信心相當、相當的薄弱,所以滾吧!」

兩人再次一愣,他們早聽聞這件任務有極大的挑戰性,所以老鳥沒人敢來,而他們也沒想到周均傑這人真的這樣難纏。

「呃,可是收到『死神帖』不是會……」

「死?」周均傑放聲大笑,但笑聲中帶著奇異的苦澀,令人聽了心也沉甸甸的。

笑聲一歇,他俊美的臉孔快速的閃過一道冷光,「紐約警方欲提供的保護已被我謝絕,至於五年前就掌控不了死神行蹤的FBI,似乎更沒有理由來說要保護我,不是嗎?」

兩人被說得低頭不語,聽說當年那場婚禮,CIA和FBI的人也出動不少,但死神卻還是大咧咧的在槍殺人後又從容離去,他們連個影也沒逮到。

「這幾年來,我身邊沒一個保警人員或保鏢,還不是活得好好的?」周均傑繼續出言嘲諷。

「這……周總裁畢竟在商界舉足輕重,一年的納稅金額上億,還有全美數十萬人是在你的相關企業工作,我們有責任保護……」

「狗屎!」周均傑冷漠的打斷保羅愈顯心虛的話,「為什么不說你們想要利用我,好引出讓調查局顏面無光的死神?」

這話真是一針見血,令兩人頓時無言地面面相覷。

「你們可以離開了!」他再次下起逐客令。

見他一副撲克牌臉,兩人摸摸鼻子,只得尷尬的起身離開。

不過,他們已奉令得遠距離監視他的舉動,因此,這張冷峻的俊為他們可會常常看到。

蘇倫見兩人離開後,才從玻璃牆那頭走了進來,「又是來要保護你的?」

周均傑聳聳肩,沒回答。

蘇倫撫撫額心,明白這張人人仰慕的俊美外貌下有著沉痛的心傷,只是連他也被拒絕在外,關心無門。

但該說的事,他還是要說,就算得冒著被炒魷魚的危險。

「你這樣大費周章的弄了個養眼的廣告看板,又明著應徵情婦充當保鏢,是刻意要激怒死神,對不?」

周均傑白他一記,「你不該問。」

「我知道,你不想我知道太多,可我也看到你抽屜裏的死神帖啊!」上天明鑒,他真的是不小心翻到的。

他抿抿性感的唇瓣,「那就忘了這件事。」

蘇倫長歎一聲,「我看到了,怎能說忘就忘?你爺爺堅持要你找個保鏢在身旁,你卻公開應徵情婦,你說他會怎么想?」

「我照做了,不是嗎?他說至少要會『玩槍』。」

蘇倫仰頭翻翻白眼,「你明知道你爺爺的意思,可你卻……」

「那個五十三號不錯,先將她安排到帝國飯店去。」周均傑岔開話題,指指那個身材勻稱的東方美女。

「飯店裏已有二十名美人了,你到底想怎樣?你這次到非洲去獵遊不是只打算帶一個保鏢嗎?」蘇倫雖抱怨著但也動手邊做紀錄。

「你今天話太多了,而我……」周均傑淡漠的目光快速的瞟了那群美女一眼,「看夠了,剩下的你來看吧!」

「我?喂!我有老婆耶!」蘇倫受不了的看著好友大步轉身離開辦公室。

他無奈地搖搖頭,看著那幾個還在頻拋媚眼的女人,他可是妻管嚴,無福消受她們的青睞。

歎了口氣,他走了進去,指示五十三號到飯店報到後,便停止了今天的面試。

和煦的午後,舊金山國際機場出現一個離開此地已有五年的纖細身影。

韓之瑩看著機場外頭,亮麗的景致依舊,心中頓時湧起一股景物依舊,人事已非的沉痛感觸。

她心中的苦澀仍如當初離開時那般濃烈,因此,在深吸了一口沁涼的加州空氣後,她的心非但沒有感到一絲釋然,反而被狠狠的揪痛了一下。

連做幾個深呼吸後,她撫平情緒,將太陽眼鏡戴上,好遮住一雙洩漏出脆弱與無助的眼眸,才踏出機場大廳。

「韓小姐,請上車。」穿黑西裝的華裔司機一眼便認出她是多年前曾出入老爺華宅,差點成為他家少奶奶的女子。

韓之瑩勉強的擠出一絲笑意,「張伯,謝謝你來接我。」

張伯看出她粉臉上明顯可見的僵意,體貼的不再多言,在她上車後,安靜的將時間及空間留給與這塊土地睽違了五年多的她。

車子一路平穩的往周老爺位居「雙峰」半山腰的豪宅而去。

「老爺,韓小姐到了。」

張伯帶著韓之瑩出現在大廳玄關處時,周潤滄那張六十開外的肅色臉孔終於露出一抹放心的微笑。

他細細的打量一身白色褲裝的韓之瑩,五年不見,她如玫瑰般動人的外貌並沒有多大的改變,只是多了一股成熟的自信,顧盼之間風華盡現,整個人看來更見動人的魅力。

「周爺爺。」韓之瑩取下太陽眼鏡上翡水秋瞳裏覆著一層淚霧。

張伯看了,也是邊拭老淚的退了下去。五年前的悲劇讓喜事變喪事,大家的心都十分沉痛。

周潤滄眸中閃現的體諒及不舍令韓之瑩難以壓制心中的苦楚,淚如雨下的奔入他的懷中。

「好好,你肯來就好了,爺爺還擔心你真的不再踏入這兒一步……」

他拍撫著她因哭泣而聳動的雙肩,自己也紅了眼眶。

半晌,情緒漸漸平緩下來的韓之瑩停止了哭泣,離開他的懷抱,對自己的失態舉止感到羞赧,「對不起,我──」

「別這樣說,五年了,能再抱抱你,我真的很高興。」周潤滄眼睛泛著淚光,微笑的道。

她做了一個深呼吸,看著張伯端來兩杯熱騰騰的咖啡,在聞到那曼特寧獨有的濃醇香味後,淚水幾乎再次的奪眶而出。

五年前,這個屋子裏全都是她摯愛而且也疼愛她的人,但她不得不離開。

因為她毀了嫂子淺野深子應有的幸福,她自然也沒有權利獲得幸福……「喝吧!我們都記得你最愛喝曼特寧。」周潤滄和藹的道。

張伯看她啜了一口他煮的咖啡後,這才步開,留給他們談話的空間。

而韓之瑩的熱淚早已滴落在微帶苦澀的咖啡裏。

這裏的回憶太多了,不然,她早已哭幹的淚水不會在這時候又傾泄而下。

「我想,你既然願意從德國飛來這兒,就是確定要接受我的委託了,是不?」周潤滄直接切入主題。

韓之瑩將咖啡放回桌上,拿起面紙拭去臉上的淚水後,試著讓自己恢復成「史瑩國際保全公司」的女強人該有的冷靜。

她直視著他,清清喉嚨道:「很抱歉,我這趟來是親自向你謝絕這件委託。」

他濃眉一蹙,「為什么?但你的合夥人史維比已經答應了。」

「那是──」她咬著下唇,歎口氣輕聲道:「他不知道我和你們曾有的關係。」

「那又如何?你的公司提供保全、保鏢的服務,而我要聘用你當均傑的貼身保鏢,酬勞相當優渥,半年一千萬美金,你為什么不接?」

「我想他不需要保鏢,而是情婦吧!」她沒好氣的脫口而出,可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這一說,不就代表自己還在意他的消息?

聞言,周潤滄無奈一笑,「那個廣告打得全天下人盡皆知,我也很受不了他。」

她低頭不語,表情顯得靦腆。

「其實見上一面不好嗎?自從那件悲劇發生後,你們一家人搬離開了加州,刻意的避開我們,連我事後彙給你們代表一份心意的補償金也原封不動的退了回來,而你,甚至拒絕再見均傑,連給他一次解釋的機會也不肯。」

「周爺爺,過去的事我們不要再談好嗎?」她面無表情的道,但一顆心因為回憶起當時而淌著血,那段日子她比任何一人都不好受啊!

他點點頭,「也對,現在比較重要,讓我看著你們兩個相愛的人各自療傷,我的心也很不好受。」

他在療傷?韓之瑩忍不住在心中嗤笑,他現在可是個大名人了,不僅在商場上叱吒風雲,在情場上更是所向披靡,她可看不出他曾為他們那一段無疾而終的感情痛苦過?

「均傑心中有許多苦,只是沒有表現出來,我希望借由這次,你們可以……」

「周爺爺,我說了,我不接這個Case。」她難掩煩躁的打斷他的話。

「就我知道,你的公司已有資金周轉不靈的困境,而且,還有一筆龐大的醫療費用不也是你在支付的?」周潤滄說到後來,聲音又哽咽了。

若不是之前他派人前去瞭解韓家近年來的狀況,他也不知道淺野深子在韓德光死後,便常年進出精神病院,整個人幾近半瘋狀態。

由於韓家自覺是自家造成淺野深子的發病,再加上她差點就是自家的媳婦兒,不僅接她住在一起,也承擔下她所有的醫療費用。

而不知韓耀輝是否無法承受喪子之痛及准媳婦發瘋的雙重打擊下,在兩年後,便自殺身亡。

韓之瑩聞言後久久沒有說話,她知道周爺爺將她的一切都打聽得很清楚了,他也有絕對的把握要她接下這個任務,可是她不可以也不能再接近周均傑,「換句話來說吧,你在你哥死後便成立了這家公司,為的不就是看看能否獲得較多有關『死神』的情報,好替你哥報仇。」周潤滄神情關注的說。

「這都是我的事。」她悶悶的交纏著十指。

「是嗎?那如果我告訴你死神再一次盯住均傑了呢?」

韓之瑩倒抽了一口涼氣,面如死灰的瞠視著他。

「沒錯,他收到了死神帖,這也是為什么我硬是要求他找個保鏢的原因,不過,他刻意曲解我的意思,打著征保鏢之名,實則找著情婦。」他邊說邊搖頭。

「他不怕死嗎?死神可是從沒失手過,當然,除了我哥那一次。」她神情哀淒。

他喟歎一聲,「難道你看不出來他是故意要激怒死神嗎?

要殺他的人可是令人聞名喪膽的絕命殺手,但他卻大咧咧的應徵情婦當保鏢,他是公然向死神挑釁。」

「我不覺得。」她撇撇嘴角。

「之瑩!」

「真的,很顯然他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所以就算死之將至,也要個女人溫床。」

「不,不是這樣的,死神這次打算玩貓抓老鼠的遊戲,他設定的奪魂時間是在半年後。」周潤滄的神情相當凝重,但睿智的黑眸卻快速的閃過一道難以察覺的狡黠光芒。

「半年?」她柳屆一牛

「沒錯,這很令人不解,而且自從五年前你哥那件憾事發生後,死神也意外的銷聲匿跡,他這一次複出之所以改變規則,我猜測他是為了要均傑活在為自己的生命倒數的恐懼中,以報他頭一回失手之仇,而且就我所知,當初毒梟提出的那筆钜額酬勞他並沒有到手,他對均傑一定相當憎恨。」

他頓了一下,繼續道。「不過,均傑可不想讓自己當砧板上的肉那么久,所以他刻意激怒他,要他提前現身。」

韓之瑩沒有說話,眉心擰蹙的思索他這一席話。

見她仍未表態,周潤滄忍不住再問:「難道你不想揪出死神?」

「當然想!」她亳不遲疑的回答。

「那你還考慮什么呢?」

是啊,她還有什么要考慮?

她等待了那么久,花了五年的時間搜集死神的相關情報,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將毀了她和淺野深子的幸福的死神殺死嗎?

既然他又挑上了周均傑,那她何不守株待兔,以逸待勞,就算避不開周均傑。

她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好,我答應,可是我只當保鏢不當情婦。」

周潤滄笑了笑,心中更是松了好大的一口氣,「這一點你可得跟均傑商量了,畢竟是他決定要不要留下你,當然,你是我雇請的,要拿到我的酬勞第一件事,就是得先設法讓他留下你。」

聽出他的弦外之音,她明白,自己和周均傑的會面恐怕不會太順利。

韓之瑩接了周潤滄的Case後,第一件事便是飛回德國海德堡的家收拾簡單的行李。

周爺爺告訴她,九月時,周均傑將有一趟例行的東非及南非的獵遊之旅,時間長達三個月,若她順利成了他的保鏢,她也將有一趟遠行。

只是在回到這個離市區頗遠的家時,她的心也同時襲上一層陰影。

「之瑩,好在你回來了,深子又發病了!」韓母工藤櫻子驚慌的拉著她的手,直奔二樓一間裝飾特殊的房間。

房間內,四周的牆面都鋪滿厚厚的軟墊,床及櫃子等傢具亦全是圓角設計,而且還都包上一層軟墊,讓有時發病會衝撞四周的深子減低受傷的可能。

深子一身素白,配上蒼白又纖細的五官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像沒了生命的幽靈,而她在瞧見破壞她幸福的韓之瑩走入房間時,整個人像瘋了似的,沖上前去,使盡全身力氣對她拳打腳踢,歇斯底里地又嚷又叫,「是你、是你,是你害死了德光!」

韓之瑩沒有閃躲,任由她一拳又一拳的擊在自己身上,她知道深子內心的痛楚太深,而她身體所受的痛永遠比不上,她理當承受。

五十多歲的工藤櫻子滿頭華髮,眼見女兒又一次的成為深子宣洩怒氣的對象,蒼老的她不忍再看的快步下樓去。

這是之瑩欠深子的,如果婚禮那天之瑩出聲告訴眾人周均傑不在場,也許德光就不會死了。

深子因為親眼目睹德光慘死,傷心過度之餘竟變得瘋瘋癲癲的,屢屢傷害自己,而在一次之瑩拉開被她自己咬得發爛的手,將自己的手獻上後喊著,「別再傷害自己了,要咬就咬我吧,是我害的,是我害的……」

從此之後,之瑩的身上便常常滿是傷痕了。

而疼愛女兒的丈夫在眼見女兒承受這樣的折磨後,因無法可施多次自殺未遂,終於在一個冬夜裏跳樓成功結束自己的生命,留下她們母女倆繼續背負滿心的內疚,代替死去的兒子照顧深子……此刻樓上,深子正使盡全身力氣的咬著韓之瑩的手腕處,韓之瑩痛得臉色發白,卻是一聲不吭。

終於,牙齒咬得泛酸的深子甘願的放開了她,原本白淨的齒間這會全是駭人的鮮血,她笑逐顏開的對著額冒冷汗的韓之瑩道:「下一次,德光要當你的新郎時,你要先告訴我,好不好?」

韓之瑩慘白著臉點點頭,勉強的扯出一絲微笑。

深子滿意一笑,走回床上躺下,韓之瑩則走向前,為她蓋好被子後,轉身走出房門,這時她隱忍在眼眶的淚水終於潰決了。

這樣的身心折磨要到哪一日才能終止呢?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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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此刻,路上行人的步調放慢了些,多數的上班族利用午休時間出外用餐,也順道在中央公園享受一下秋日難得的陽光。

NOS辦公大樓外,蘇倫懷中抱著他和周均傑的中國料理餐盒,上氣不接下氣的直奔大樓電梯。

上了十三樓後,「!」一聲,電梯門才半開,他便迫不及待的鑽了出去,直到氣喘吁吁的將餐盒放到周均傑的紅檜木大辦公桌上,才一手撐著桌子,一手直指著外頭,「她、她……」

坐在辦公椅上的周均傑,無趣的瞄了他一眼,拿過餐盒打開,拆了筷於,開始吃了起來。

外人很難想像多金的他居然只吃一個小小的餐盒,可是對他來說,時間就是金錢,浪費時間在高級餐廳享用三餐,他得視心情而定。

「她……她……她也在排隊!」

周均傑將口中的食物咀嚼咽下後,再看著還喘個不停的蘇倫,目光下移到他日漸「偉大」的腰際,「不是讓你成了健身俱樂部的會員了?你都沒去嗎?」蘇倫的眼睛跟著往下一瞄,隨即吸氣、縮小腹,「去!當然有去,可是三天打漁,五天曬網。」

他搖搖頭,輕撇嘴角。

終於稍喘了口氣,蘇倫傾身向前,看著繼續吃飯的好友兼上司神秘兮兮的道:「那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你不會相信我在應徵你『保鏢』的隊伍裏看到了誰?」

周均傑聳聳肩,一臉沒興趣。

「韓之瑩!」

他身子一僵,俊俏的五官頓時變得冷峻無比,「你說誰?」

「是韓之瑩,真的,我還沒到老花眼的地步!」他直起了腰杆,看著將筷子放下的好友。

周均傑抬起頭來冷睨他一眼,「我看你是眼睛脫窗了。」

蘇倫爬爬頭髮,「我知道你一定不會相信,可是這是千真萬確,我還走近她直盯著她瞧,她卻僵著一張臉別開,不敢看我。」

周均傑嗤笑一聲,「一定是你這雙色眼嚇著了她!」

「真的是她嘛,拜託,你們兩人熱戀時,我還常當你們的電燈泡呢,我怎麼會認不出她來?」

周均傑以眼角瞟他一眼後,繼續拿起筷子吃飯。

「均傑,這樣著吧,我看她是掛了一百二十五號的牌子,你加快速度過濾那些美人,不就看到她了。」

聞言,周均傑確實有一絲心動,那個女人對他不聞不問了五年,他也刻意的排拒了她的相關消息,但他隱隱作痛的心仍清楚的告訴自己,他對她還有愛也有恨。

只是可能嗎!她會出現在這個荒唐的應徵隊伍裏?!

他搖搖頭,嗤之以鼻的看著一臉認真的蘇倫,「你想想看,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我是在征情婦,而她連我的妻子都不當了,會突然的跑來應徵我的情婦?」

「呃,這……」蘇倫被問得語塞。

「還是吃你的飯吧!」周均傑將餐盒推到他眼前,便低頭吃飯。

蘇倫揉揉眼睛,拉了一旁的扶椅在桌前坐下,拆了筷子,心中仍思忖著自己真的看錯了嗎?

蘇倫的疑惑在下午接近五點時終於有了解答。

當他們在瞧見那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走進玻璃隔間那方後,周均傑全身頓時僵硬,直瞪著那張面無表情的絕麗臉孔。

而蘇倫則興高采烈的大喊,「我沒看錯,我沒看錯!」

周均傑的思緒翻湧,深埋在心房一角的痛楚,更是在此時隨著僨張的血管流竄至四肢百骸,她當年的絕情狠心讓他看透了女人原來是不能共患難的,不管你如何的癡心以對,深情至愛……「均傑,看,就是她!」蘇倫開心的直指著一身灰色風衣、格子長裙的韓之瑩,在側身轉向好友時,這才發現他正一臉陰霾,「呃,你怎麼了!」

「你以為我該跟你一樣高興看到她嗎?」

「呃!」蘇倫忙不?的搖住嘴。

「五年了,她還真會找時間來『看』我!」他冷笑一聲,邁開步伐朝玻璃隔間走去。

「你要幹什麼?」蘇倫連忙跟了上去。

「我要選情婦總得看個清楚、摸一下貨色。」周均傑危險的半瞇起黑眼,帶著一抹邪惡的笑走了進去。

蘇倫看他那樣,沒來由的為韓之瑩捏了把冷汗,周均傑在這近三個星期來的面試中,可不曾親自進入這隔間內,更甭說「摸一下」貨色了。

他們終於還是面對面了。

雖然她身邊還有九個女人等待著他將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

韓之瑩直視著在眼前站定的男人,心中百味雜陳。

他還是一樣的俊美,微亂的金髮讓人想伸手碰觸,深邃迷人的黑眸讓人不自禁沉溺其中,而那挺傲的鼻樑及薄而性感的菱唇,皆令人想傾身親吻。

不過,那身簡單利落的素灰色西裝,卻襯托出他一身的冷峻氣質,令這些遐想在瞬間幻滅。

他變了,那雙在過往每每凝睇她時總是滿溢濃濃深情的黑眸,而今,卻是教銳利的冷光給取代。

可她怎能說他變呢?

她自己不也變了嗎?從那個只懂得享受愛情的二十歲女孩,變成可以獨立撐過人生巨浪的女強人。

相較於她的打量,周均傑的目光更是直接,一寸寸的自她如雲般的絲綢長髮轉向她那張精緻的容顏。

明亮的翦水秋瞳內不再有他眷戀的單純,這個發現讓他的心狠狠的被揪了一下,但他的俊臉上仍維持著一貫的淡漠。

他看著她挺俏的鼻子,還有那張誘人櫻唇,他嘴角微彎,鄙夷的目光直直的睇視著她略顯無措的黑眸。

她的肌膚仍如當年,吹彈可破,絕麗的五官在合宜的淡妝下,令人更感驚豔,只是對這張恍若不染塵世的麗質,他卻是憎惡極了!

他半瞇著黑眸,「把衣服脫掉。」

韓之瑩柳眉一緊,小臉兒蒼白的瞪視著他。

「我在征什麼?你應該清楚。」

「我是來應徵保鏢的。」她強抑住那心中想奔逃而出的渴望,逼自己面對眼前冷峻的容顏。

他撇撇嘴角,沒有二話的走到她身旁的女子前面,「把衣服脫了。」

「是!」年輕女子大大方方的輕解羅衫。

周均傑滿意的看著她凹凸有致的裸體,「不錯!」

韓之瑩很想走,她明白他是刻意的要污蔑她,不讓她好受,但為了要逮到死神,她一定得被選上,不過她不能中了他的挑釁,更何況,她身上有著深子這幾年來咬傷她的新舊傷口,她不想讓他看見。

「你幾歲?」周均傑直視著年輕女子。

「十八歲。」

「很好,那你呢?」周均傑再次點頭,視線移向下一位女子。

「十九!」女子笑靨如花。

他繼續往後面七位佳麗走,也一一的要求她們展示自己的同體,而她們為了能得到他的青睞,一一歡欣合作的照辦。

周均傑在得知所有女子的芳齡都不超過二十歲後,才晃到韓之瑩的面前問:「你幾歲?」

他分明知道卻還故意出口問她,她隱忍著滿腹的怒火道:「二十五。」

「嘖!」他濃眉一蹙,「我記得廣告上寫得很清楚,我要的是『妙齡女郎』。」

韓之瑩美麗的唇瓣抿成一直線,冷冷的說:「我不以為二十五歲就算老女人了。」

周均傑冷笑一聲,看著她仍包得緊緊的身子,「可我怎麼覺得你已羞於示人了?」

「我……」她半瞇起眼睛,提醒自己要保持冷靜,在暗作一個深呼吸後,她平靜的道:「你不必刻意的羞辱我。」

「我有這個必要嗎?」他嗤之以鼻的搖搖頭,「在你之前還有在你之後,我可看了成千上萬個女人了。」

她無言以對,內心卻在淌血,痛,好痛……「脫不脫?我可是特別通融了,不然,你的年齡已算過高了。」他一副施捨的口吻。

她握緊了雙手,閃爍著怒火與悲慟的明眸直勾勾的瞪著眼前的冷?,「我的身手絕對勝過她們任何一人。」

是啊!他記得她是柔道黑帶的高手,警校出身,跟在德光身旁當個助理……但那又如何?他冷笑一聲,「我不在乎『身手』,我在乎的是床上的『技巧』,這位小姐,你會不會跑錯地方應徵了?」

「你需要一名保鏢,不是嗎?」她按捺住最後一絲耐心回答。

「對我而言,保鏢和情婦是同樣的名詞,沒啥差別。」

韓之瑩聞言,臉色不變,冷睨著他,「你一定要將自己搞得這樣下流嗎?」

「你說什麼?」他的口吻倏地變冷,冷得讓一旁的九名妙齡女郎都感到一股涼意,個個噤若寒蟬。

她咬咬牙,皮笑肉不笑的道:「我說錯了嗎?你要一個情婦非得搞得人盡皆知?非要像個花花公子選秀?」

他伸出手撫摸著她身旁那名裸女胸前的豐盈,冷峻的黑眼卻專注的鎖住著她,「你不知道我從五年前開始就成了玩女人的高手嗎!」

韓之瑩直覺的想別開臉,但她知道她不能,她既已決定來面對他,就不能逃避。

周均傑見她仍冷著一張美顏,還直勾勾的看著自己後,嘲諷的咧嘴一笑,接著以左手執起裸女的下顎,當著她的面,低頭給了裸女一個火辣辣的熱吻。

他的目光仍鎖著韓之瑩的,在看到她仍無波動的明眸後,他心中的怒火瞬間席捲湧上。

她真的如此的不在乎?

他氣憤難耐的加深和裸女的吻,挑逗的雙手更是上上下下的在那婀娜的體態上來回撫弄。

周均傑不知道,韓之瑩是花了極大的自製力,才能讓全身的痛楚及悲慟隱藏在冷靜的表面下。

他更不知道,握緊雙拳的她,用力到令指甲都深陷手心,強迫自己像尊泥像的看著自己深愛的男人,在一旁跟另一個女人調情。

一直站在門口的蘇倫眼見好友演出這活色生香的一幕,連忙將眼睛閉上,他不想看,周均傑根本是在糟蹋自己。

「唔……嗯……」裸女在周均傑熟稔的調情技巧下,發出嬌喘的嚶嚀聲,其它八名女子似乎也被這充滿情欲的氛圍給感染,渾身跟著燥熱不已。

周均傑冷睨著韓之瑩平靜的臉蛋,「怎麼?你成了性冷感了?連點感覺也沒有?」

韓之瑩撇撇嘴角,一臉憐憫,「你何必這樣糟蹋自己!」

「我糟蹋自己?」他嘴角上揚,仰頭髮出一連串的狂笑,「任何女人只要我想要,都可以要到手,我何必糟蹋我自己?」

「不是任何女人,我就不是其中之一。」她冷冷的提醒他。

「是啊,不過你不知道,你恰巧就是我『不想要』的女人之一!」

韓之瑩臉上的血色刷地褪去。

他冷峻的睨了她慘白的麗質一眼後,鬆開了揉搓裸女胸脯的大手,回頭對著蘇倫道:「就這個一百二十六號,你去安排一下,其它人可以離開了!」

「呃,這──」蘇倫錯愕的看著大步的越過自己的好友,「那她呢?」

周均傑當然明白「她」指的是誰,可是若她以為她可以隨便的離去,隨便的出現在他的生命之中,她可是大錯特錯了!

韓之瑩聽到身旁裸女喜悅的低笑聲,還有一群女子失望的歎息,她的腦袋卻是一片空白,他不要她了,她為什麼還站著不走?

蘇倫看看她,再回頭看正準備走出玻璃隔間的周均傑,急得猛抓自己的頭髮,真氣自己不知道怎麼處理這棘手的狀況?

五年前早該結成夫妻的有情人如今就近在咫尺,卻像極了一對仇人。

「蘇倫,別讓我因你辦事不力而裁了你。」周均傑冷漠的聲音又起。

上天啊,給他多一點智商行不行?他總不能讓這對有情人又分隔五年吧!蘇倫真氣自己的駑鈍。

韓之瑩看著周均傑俊美臉上的絕情與冷漠,知道自己是來自取其辱的,她怎麼會天真的以為他還會要她呢?

咽下梗在喉間的硬塊,她走到蘇倫面前,直視著周均傑不曾移開的冷眸,平靜的道:「何必為難蘇倫呢,我走便是。」

「不,別走!」蘇倫看她轉身就走,當下不理會身後如芒刺在背的犀利冷光,硬是跟了上去,在她進入電梯時,跟著閃身晃了進去,然後按了十二層樓的按紐。

「我要離開,蘇倫。」她略帶哽咽的啞聲道。

「我知道,但你既然來了,就多給自己一個機會,好嗎?也給均傑多一次機會。」

「我看不出來有何必要。」

「有,」他笑嘻嘻的舉起大拇指,「絕對有必要,尤其你講他下流、糟蹋自己,那簡直說得太好了,我一直沒有勇氣講,因為他絕對會殺了我,可是你說了,卻毫髮無傷,不是嗎?」

「蘇倫……」她無措的看著昔日的友人,五年來,他變圓了不少,但那古道熱腸的心倒沒變。

蘇倫邊說邊將她拉出電梯,走進自己的經理室。

只是一看到外面的職員及專屬秘書頻頻投注過來的曖昧眼光,他頭皮跟著發麻,辦公室裏他老婆蒂娜的眼線可不少呢!

「呃,你先待在這兒,我上去跟均傑談談,待會兒再按內線請你上去。」

韓之瑩只能點點頭,她還是想逮到死神,縱然面對他會再難堪、再被冷嘲熱諷,她也該忍下,不是嗎?

何況她也急需一筆錢撐住公司,還有母親的生活費、深子的醫藥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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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6 00:07:1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她人呢?」

蘇倫一回到周均傑的辦公室,便發現那九名佳麗全走光了,而周均傑一臉冷冰的瞅著他問人。

他吐了一口氣,在他身旁拉開椅子要坐下。

「我問你她人呢?」周均傑難掩怒火的黑眸迸射出冷光。

蘇倫連忙坐下,以防自已被他的冷光嚇到,全身虛軟無力的跌坐地上。

「蘇經理,你真是愈來愈不稱職了,我得問你三次話你才懂得回答嗎?」周均傑的俊美臉孔臭得跟糞坑裏的石頭沒兩樣。

蘇倫搔搔頭發,「周總又沒說是誰?我怎麼回答。」

「我沒有心情聽你哈啦。」

蘇倫抿抿唇,不明白自己怎麼突然有膽子幽默起來,他直視著周均傑,「明明想念她就直說嘛,何必一定得羞辱她?」

「你想離開NOS嗎?」

聞言,蘇倫可不敢再多話了,「她在我辦公室裏,等你召見呢!」

周均傑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去叫她上來,然後你就可以滾回你的辦公室了。」

「好、好,可是別對她太嚴苛了。」

他黑眸犀利的射向他,「你的話不會太多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馬上就走。」

周均傑看著他慌忙起身,大步的離開後,不由得嘲弄起自己,「我在幹嘛?找她回來又想做什麼?」

不一會兒,一臉冷靜但仍難掩蒼白的韓之瑩走入辦公室。

兩人目光相對,卻沒人開口說話。

他的目光帶著鄙夷,讓她更覺難堪,可她仍佇立不動。

半晌,周均傑勾起嘴角笑了,他走到她的眼前,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臉頰,此舉令她身子頓時一僵,睜大了美眸在視著他。

「我想再給你一次機會。」他邊說邊以拇指及食指輕柔的撫弄她小巧的下顎。

「謝謝。」她困難的吐出一句話。

「只是我剛剛也將話說白了,我是選暖床的情婦,你知道該做什麼吧?」

她潤潤乾澀的唇,很明確的回答他,「我不可能當你的情婦。」

他冷笑一聲,「很直接,那你何必還待在這裏?」

她深吸口氣,「我知道你收到死神帖了。」

「那又如何?」他冷冷的反問。

「我要親自逮到他。」

「你!?」他嗤之以鼻的頻搖頭,「就憑你?」

「你知道我有足夠的能力和他對抗!」她很不悅的提醒他。

他點點頭,「是啊,你是軍校搏擊比賽的常勝軍,也是射擊比賽的冠軍手。」

他面無表情的瞅著她,撫著她下顎的手卻溜到她細嫩的脖子,一路移往她胸前的風衣鈕扣,單手解開她的扣子。

她倒抽了一口涼氣,連忙退後一步,「你想幹什麼?」

「你若不高興我對你做的事,你可以離開,當然,也可以用你高超的柔道或搏擊技巧將我扳倒。」

語畢,他向前一步,繼續為她解開風衣上的鈕扣。

她氣憤的推開他的手,「你到底想幹什麼?」

「還不明顯嗎?我想看看你。」他邪笑一聲,整個人散發著一股令人難以接近的冷漠。

「我說了,我要當你的保鏢是為了要逮到死神,你沒聽進去嗎?」她一張粉臉氣得煞白。

他像看到小孩胡鬧的瞅她一眼,「我聽進去了,是你沒聽進我的話,保鏢和情婦是同義字,你要當我的保鏢,我自然可以將你當成我的情婦看待。」

「簡直是鬼扯!」她氣呼呼的再次打掉他已解到她腰際扣子的大手。

他親了一下被她打到微紅的手背,再抬頭看時,便回轉身子走到辦公桌後坐下,聳聳肩道:「看來沒有再談的必要了,我多給你一次機會也證明是錯誤的。」

「你──」她雙手握拳怒視著他。

「等你瞭解我的想法後,或許你可以再過來試試,而這全是看在咱們……」他的聲音頓時嚴峻如冰,「過去曾有的情份上!」

她覺得胃一陣痙攣,「你以為這五年來我就好過嗎?」

他冷睨她一記,「我記得有一個人不理我的信件、電話,甚至我親自登門拜訪也無動於衷、避不見面,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知道她是如何過日子的?」

她悶悶的道:「我有我的苦衷。」

「說來聽聽,我這會兒剛好有興致聽別人的故事。」

她直視著他,當初她在打定主意一人承受所有的痛楚時,就沒打算讓他知道,這會兒她又怎麼會說呢?

「怎麼,難以為齒?」他冷峻的問。

她咽下梗在喉間的硬塊,牽強的笑了笑,「都是不怎麼好的記憶,何必再說呢。」

「哈!是嗎?那真是為難你了。」他出言嘲諷。

她聽出他口吻中的鄙視,他根本不相信她的話!

她直直的睇視著他,「均傑──」

「砰!」一聲,他突地用力的拍了桌上一記,怒吼道:「別叫我的名字,你以為你是誰?」

他微瞇起眼睛怒視著她蒼白的臉蛋,「我是周總裁,而你則是一個在今天掛牌一百二十五號等著應徵我的情婦的女人,你別搞混了!」

「是,」她苦笑一聲,「周總裁。」

他強抑下滿懷的怒濤,睇視著她,「我叫你走,你還不走?」

她能走嗎?她唯一的希望全在他身上,不管是金錢還是仇恨,沒有他,她一樣也解決不了。

看來她是沒有選擇了。

「我願意讓你看。」她以幾近無聲的喑啞聲音說。

他咬咬牙,嘲諷的道:「我沒聽錯吧?你要讓我看?看什麼?」

「你不是想看看我夠不夠格嗎?既然如此……」她咬白了下唇,深吸一口氣後,低頭開始解開風衣上僅存幾顆扣緊的扣子。

「你在幹什麼?」

她沒有回話,在脫掉風衣後,繼續解開裏頭白色絲質襯衫的扣子。

「住手!」他俊美的臉孔突地泛起肅色的鐵青。

「你不是想看嗎?我就讓你看。」

她眼眶泛紅的扯出那塞在裙子裏的襯衫下擺,也許讓他看到那些累累的傷痕後,他就不會這樣對她冷嘲熱諷了。

「夠了!」周均傑氣憤的從椅子一躍而起,怒氣衝衝的上前,彎身從地上抓起她的風衣後,硬是一把將它塞在她露出粉色胸罩的前襟上,咆哮道:「穿上!」

「為什麼?你不是想看嗎?」淚水刺痛了她的眼,但她無所覺,她只知道她受夠了!

他咬咬牙,刻意壓下那在看到她盈眶的熱淚時,心臟猛地揪痛的不舍,譏諷道:「看到你前襟的胸部曲線就夠了,我的經驗告訴我,你的身材絕對比不上我特意挑選而出的二十多位妙齡女郎!」

這是天大的謊言,因為他根本不曾將目光停佇在她的胸前,他怕自己會抵擋不住在乍看她解開鈕扣時,全身莫名被喚起的狂飆欲火,而當場要了她。

聞言,她的神情再次蒼白如紙,她揪緊了風衣,哽聲咬牙問:「你非得這樣羞辱我嗎?」

他告訴自己不能對她心軟,「我只是實話實說。」

她沉痛的閉上了眼睛,用風衣摀住臉後,悶聲啜泣。

他咬咬牙,努力的將那股沉甸甸的傷心拋諸腦後,「這兒不是讓你哭的地方,出去!」

她是該出去了,可是她全身沉重無比,根本動不了。

「你走是不走!?」他怒聲咆哮,聽她那恍若控訴般的傷心哭聲,他不明白,自己為何跟著傷悲起來?

當初是她狠心的放開他,不是他離開她……她無聲的抽噎,努力的平復自己激動的情緒後,拿開風衣,露出那張雖紅腫著雙眼卻已覆上一片冷霜的麗質,低下頭,僵冷的雙手緩慢的扣起襯衫鈕扣。

「夠了吧!」周潤滄蒼勁有力的聲音陡地響起。

室內的兩人飛快的將目光移到門口,從他沉痛、泛著淚光的老眼,他們這才驚覺到他可能站在那兒好久了,只是都沒人發現。

深吸口長氣,周均傑大步的走到他面前,「爺爺,你何時來紐約的?怎麼沒有通知我?」

老人家怒視他一眼,再看著七手八腳忙著整理自己衣衫的韓之瑩,「我是放心不下之瑩才跟著來的,只是沒想到你用這種態度對她!」

周均傑俊顏一凜,「我不以為我的態度有錯。」

「均傑!」

「爺爺,這是我的事,請你不要插手。」周均傑不打算讓爺爺成了韓之瑩的說客。

「你就是這種驢子脾氣,我好不容易勸動之瑩過來,你非得這樣傷害她嗎?」

「是她自己搞不清楚狀況,我要的是情婦,不是保鏢。」

周潤滄無奈的指控,「你答應我要找個保鏢的。」

「我已經很盡力在找了。」

「是找情婦還是保鏢?」

周均傑仰頭翻翻白眼,爬爬劉海,捺著性子回答,「爺爺,我的事我自己來決定好嗎?」

「這一次不行!」周潤滄一臉沒得商量的模樣。

周均傑將目光放到聰明的噤聲不語的韓之瑩身上,「好吧,我認真的找個保鏢,但誰都行,就不要她!」

聞言,韓之瑩臉色再次泛白。

「你是擔心她跟在你身邊也會有生命危險?」

「胡扯!」他拒絕承認自己對她有這樣的心態。

「那她哪里不好?我記得你說過選個保鏢總得賞心悅目,畢竟是一天二十四小時相隨。」

「比她美的女人多得很。」他撇撇嘴角,一臉不屑。

「但像她一樣有敏銳的觀察力、對危險有直覺的第六感,甚至身手矯健的女人又有幾個?」周潤滄已是說得吹鬍子瞪眼了。

「我相信也有很多!」周均傑口是心非。

「就像是你安置在帝國飯店那二十幾個說話嗲聲嗲氣、全身像是沒有骨頭的女人嗎?」周潤滄氣呼呼的直指著他的鼻子罵道。

周均傑被駁斥的無話可說,從爺爺的話聽來,他一定去過飯店了。

「我在來這之前已經去鑒識過那些女人,沒有一個我看得上眼,所以要張伯各開五萬元的支票給她們後,全叫她們走人了。」

他濃眉一皺,「爺爺,你無權這樣做。」

「我已經這樣做了。」

周潤滄怒視著自己疼愛的獨孫,自從兒子和媳婦二十年前在一次空難喪生後,他便獨立負起養教孫子的責任,他的獨霸及狂傲自是來自於他,所以要比強硬時,薑是老的辣,他怎麼會輸給這個孫子?

韓之瑩看著這對怒目相視的祖孫,不想因自己的關係而破壞他們的祖孫情,穿好衣服後,她向前一步,對著兩人道:「請你們別為了我傷了和……」

「閉嘴!」兩人的沉喝聲同聲響起。

韓之瑩吞下已到嘴邊的「氣」字,轉身看向窗外,她忘了他們兩人的脾氣一般硬,她怎麼管得了呢?

「均傑,這件事我管定了,而且之瑩到南非及東非的機票,我都依照你的行程替她訂好了,她當定你的隨身保鏢,你明不明白?」周潤滄氣呼呼的道。

周均傑清楚自己無法忤逆爺爺的意思,不然,他何必去搞了那麼一個廣告,可是他真的恨,爺爺明知她對自己的傷害,為何還要站在她那一邊?

彷佛看出他眸中的怨懟,周潤滄拍拍孫子的肩膀道:「之瑩受的苦不比你少,你該試著去發覺、試著瞭解。」

「那個將痛不欲生的人拒在門外的不是我!」他忿忿不平的握緊拳頭。

韓之瑩咬著下唇,她明白他對她哥的死感到愧疚,可是當時的她無法原諒自己,更無法原諒他,她將醉醺醺的他擋在門外,不願聽痛哭失聲的他的沉痛傷心,甚至還說了殘忍的話,她要他滾,她不想死,她不要像她哥一樣,平白無故的成了他的替死鬼。

但上天明鑒,就算恨他,她還是想獨自承擔當時所有的錯,才說出那樣狠心的話。

她恨!恨自己沒有揭穿哥扮成他替身的事,恨他當時為何讓哥扮成他,他明知道死神下了死神帖,一定會有人死的,不是他就是別人……咽下喉間的酸澀,韓之瑩知道眼眶再次盈滿無聲的淚。

其實她最恨的還是自己,她不明白自己當初為什麼傻傻的跟著哥演戲,一定是她的自私,她只要均傑活著,卻沒有考慮到哥的安危……所以千錯萬錯,全都是她的錯。

面向她的周潤滄沒有錯失她偷偷拭淚的舉動,他喟歎一聲,看著身材挺拔的孫子道:「給之瑩一個機會吧。」

「不可能!」周均傑斬釘截鐵的拒絕。

「你再考慮清楚,當然,你是絕不可以動之瑩的,我指的是什麼你很清楚,因為她已經有一個論及婚嫁的男友了。」周潤滄故意下了一記猛藥,扔出一顆驚駭人的炸彈。

瞬間,四周的空氣變得凝滯不已。

周均傑的呼吸當下為之一窒,他既驚且怒的目光直直的射向那飛快回頭,一臉錯愕的韓之瑩。

周潤滄對兩人的反應很滿意,繼續扇風點火,「那是她公司的合夥人史維比,我和他洽談這次的Case時,發現他很愛之瑩,所以我也沒跟他提死神帖的事,因為我百分百確定,他知道了一定不會讓之瑩接的。」

「好,真好!」周均傑頻頻冷笑,看來她這五年過得也很精彩嘛!

「爺爺,你為何……」韓之瑩額冒冷汗,她不明白周爺爺為什麼要提及這會令周均傑更加氣憤的事?

而且史維比的愛是單方面的,她根本不愛他。

周潤滄沒有理會她的問題,語重心長的道:「我將你們放在一起,是要你們誤會冰釋,也讓彼此擺脫過去的陰影,從那份揮之不去的陰霾下得到解脫。」

周潤滄這話說得心虛極了,因為他最希望的還是兩人能重燃愛火,恢復舊情。

周均傑並沒有認真的聽他說話,他的目光及心思一直放在韓之瑩的身上。

她有愛人了?

呵!既是如此,他為什麼不將她放在身邊?

反正他和死神這一戰,不是他死,就是死神真的去見上帝,算算時間,他還有五個多月的時間不是嗎?

如果他僅有這樣的短短人生,若不盡情的將這些年來的怨恨情仇從她身上加倍的要回來,他不是太對不起自己了?

日後,她有大半人生可以享受另一個男人對她的真心疼愛。

思考至此,他的心就像被上萬根針刺到,疼得令他無法呼吸。

「均傑,你還好吧?」周潤滄注意到他俊臉上突然泛起的蒼白。

「沒事。」他冷笑一聲,看著韓之瑩道:「你去準備行李吧,我們五天後飛南非,一個半月後到東非,時間總共是三個月,只是……」

「只是什麼?」對他突如其來的妥協,她真不知該喜該愁。

他揚起一道濃眉,「這段行程中,你可能是保鏢也可能是情婦。」

「你──」她柳眉一蹙。

「均傑──」周潤滄也「意思意思」的皺了眉頭一下。

「爺爺,就這樣決定了!」周均傑冷漠的打斷爺爺的話後,再將目光定視著韓之瑩,「你還有選擇權,五天後在機場沒有看到你,我會一人飛南非。」

語畢,周均傑走到周潤滄的身邊,挽著他的手朝電梯走去,「下班了,我帶你去吃晚餐。」

周潤滄點點頭,明白孫子已做了讓步,而且孫子的那一句「你可能是保鏢也可能是情婦」的話,也正中他的下懷。

只有天知道,他為了這掣鵲橋會」可是煞費苦心啊!

不僅偷偷的取出那張孫子壓在書房抽屜裏長達五年的死神帖,還找了專家,從紙張的質料到筆跡都以那張死神帖為藍本,偽造了一張一模一樣,只是換了日期的死神帖。

所以,他真心的希望他發出的那張假死神帖,可以讓這對有情人再湊在一起,終成眷屬。

他老了,沒幾個五年可活,更不願意讓自己這一生都錯失含飴弄孫的機會。

周潤滄祖孫一離開,蘇倫就苦著一張臉,提著公文包走了進來,「之瑩,你得幫幫我,不然,我今天回不了家了。」

她一臉困惑的看著他。

「還不是我家那口子埋伏在辦公室的眼線打電話給她,說我帶了一個漂亮的陌生女子進了辦公室,還輕聲細語、小心的不得了,氣得她剛剛打電話給我要我回去跪算盤。」

聞言,回憶快速的閃過韓之瑩腦海,當年蘇倫的女友蒂娜在周均傑的朋友圈裏,可是出名的醋罎子,每回吵架時,蘇倫常得跪算盤才能讓蒂娜消氣呢!

韓之瑩忍不住漾起一絲笑容,「你和蒂娜結婚了?」

「可不是嘛!」他搔搔額頭笑道,「都生了一個頑皮小子了。」

「恭喜你們!」

他聳聳肩,但難掩臉上的得意,不過,下一秒,笑容便又收斂了,「現在不是說恭喜的時候,你可不可以陪我回家一趟?我跟蒂娜說到我辦公室的女人是你,她說她死都不信,還說我說的是全天下最大的一個爛謊話。」

「也難怪她會這樣說。」她愉悅的神色也黯淡下來,連她自己都以為,這一輩子不會再出現在周均傑或任何一個和他有關的親友面前。

「呃,我剛有偷偷聽到你和均傑達成協議了,五天後上飛機不是嗎?」

「嗯。」她輕歎了一口氣,點點頭。

「那你還沒有訂下榻的飯店吧?」

她再次點頭。

「那就住我家吧!」他爽朗一笑。

「這──」她猶豫了。

「走吧、走吧!我敢打包票蒂娜看到你時,一定驚訝到眼珠子都跳出來。」

她露齒一笑,明白他故意誇張的逗她笑,「好吧!」

見她同意,蘇倫迫不及待的拉著她搭電梯後到地下停車場,開著他那輛黑色奔馳直奔紐約近郊的兩層樓洋房。

只是車子一入車庫,兩人尚未下車,蒂娜的大嗓門就尖銳的傳來,「你這沒良心的!公司的人又打電話告訴我你載了女人……」

蒂娜的聲音在見到韓之瑩下車的身影時,倏地住了口,她啞口無言的瞪著那張久違了五年多的麗質。

「之瑩!?」

韓之瑩露出微笑,看著懷中抱著一個兩、三歲正吸著拇指的小壯丁的蒂娜,她仍是一頭火紅的及耳短髮,鼻子上有著俏麗的雀斑,不同於五年前的是,現在圓潤的她足足有以前的兩倍寬!

「真好,你都沒變耶,瞧我生了孩子後,像極了一個大肥婆。」蒂娜大刺刺的熱情個性依舊,震驚過後,她將小孩直接塞給丈夫,擁著韓之瑩的肩膀,嘰嘰喳喳直往屋裏去。

蘇倫看著這一幕,大大的松了一口氣,他親了兒子一下,「看來你老爸我今晚可以睡床上嘍!」

一進屋裏,蒂娜便迫不及待的問著韓之瑩,「你這五年到底去了哪里?又怎麼過的?怎麼都沒和我們聯絡?也沒有跟均傑在一起?你哥死的那幾天,他醉得跟死人沒兩樣……」

「蒂娜!」一進屋蘇倫聽聞老婆都問一些敏感問題,急得向她使眼色,要她閉嘴。

「沒關係的。」韓之瑩牽強一笑,看著蒂娜道:「只是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如果可以,我們能不能不要談。」

「呃,是阿是啊!別談這些了!」蘇倫點頭如搗蒜。

蒂娜抿抿唇,瞪了丈夫一眼,突地拉過韓之瑩的右手想拍拍她,讓她感受自己的關心,順便要她坐離自已近一些,但沒想到韓之瑩整個人瑟縮了一下,柳眉一蹙,飛快的抽回自己的手。

「怎麼了?」蒂娜一臉不解。

「沒……沒什麼?」韓之瑩緩緩的搖搖頭,額際卻冒出一串冷汗了。

蒂娜方才不經意的一拉,正好扯到深子兩天前才咬的新傷口,讓那好不容易才結上的一層薄薄的痂好象被拉裂了,痛得她差些低呼出聲。

「什麼沒什麼,你的臉都白了!」

蒂娜是純美國人,長得人高馬大,這次她硬是一把拉過她的手,二話不說的拉高她的袖子,在乍見到她手腕那幾乎深可見骨,漸泛起鮮血的齒痕時,蘇倫夫婦的眼睛都看傻了。

「我……我想還是去找飯店住宿比較方便,再見!」倒抽口氣的韓之瑩倉皇的起身離去。

當蘇倫夫妻倆回過神來追出去時,她早不見人影了。

「均傑、均傑!」蘇倫一早要上班時,就奉了太座的命令一定要將昨兒個傍晚看到的事,一字不漏的說給周均傑聽,可是周均傑桌上堆了一大疊的公文,又一臉冷颼颼,蘇倫反倒是呆立在桌前,不知道該不該說了。

周均傑從公文堆裏抬起頭來,瞄了他一眼,「又發現新大陸了?」

這是他們慣有的哈啦詞,但蘇倫哪是要哈啦,他搔搔頭又爬爬頭髮,「我、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說啊!」

「呃,是有關之瑩的。」

一聽是她的事,周均傑可沒興致了,「去辦公!」

「可是這事很重要。」

他放下公文,犀利的黑眸直勾勾的瞪著他,「你想換工作嗎?」

蘇倫受不了的瞪回去,「不要每次談到她,你就像個刺蝟成不成?」

「那就不要談她!」

「可是你不聽會後悔。」

周均傑睨他一眼,「你再不回你的辦公室辦公會更後悔。」

「你這個人!」蘇倫氣白了臉,「你就真的那麼想炒我魷魚啊?而且我不說的話,我今天又回不了家,蒂娜的個性你又不是不知道。」

「這又幹她什麼事?」

「是蒂娜看到的啊,她再三的叮囑我,就算冒著被你砍頭的危險也要說,這你也知道,現在你身邊的熟人都明白你是聞『她』的事色變,也變得難以接近、難以溝通……」

「你廢話說完了沒?」他冷冷的睬視著他。

「呃,對,正事還沒講!」蘇倫拍了自己的額頭一記後,突地走近桌邊,拉開自己的西裝及襯衫袖口,指指手腕處,「昨晚我們在之瑩的這兒看到一個很可怕的咬痕,深可見骨,還流著血而且更奇怪的是,她那一截被蒂娜拉高衣袖露出的手臂,更有一些深深淺淺的咖啡色,像是被抓傷或咬傷留下的痕跡,很嚇人呢!」

周均傑的兩道濃眉快速攏緊,「你們怎麼會知道得這樣清楚?」

這一問讓蘇倫可尷尬了,他哈哈哈的乾笑三聲,才不好意思的說:「蒂娜……呃,和我做愛時,一激動也會對我又抓又咬,所以她對那種傷痕很眼熟,信誓旦旦的說絕對有問題。」

聞言,周均傑的心情更壞了。

他咬牙迸射出話,「你是要告訴我,她和你們夫妻一樣有著激烈美滿的性生活?」

蘇倫愣了一下,哦,他這白癡!

「不,不是的,我話才說一半,蒂娜雖然也會有那種動作,可是不可能咬到見骨吧?而且,她說她還看到一些瘀青呢!這……總之,女人家就是眼尖心細,我一看都傻了,她還看到那麼多,反正蒂娜說就是有問題啦,要你去問問她。」

「問她性生活美不美滿?」他嗤之以鼻的嘲諷著問。

「你這個人……」蘇倫見他又低頭要看公文,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的將那堆礙事的公文抱在胸前。

周均傑抬起頭來睨視著他,「我看你真的不想坐經理的位子了。」

「不是。」他恨自己的口拙,「蒂娜是我們哈佛的學妹,你認識她也快十年,你不是還戲稱過她屬貓科的嗎?說她超級敏銳,連個莫名其妙的女人不小心撞了我一下,留下淡得不能再淡的香水味,她也聞得出來,這你都知道的嘛!」

「夠了!你去辦公。」周均傑撇撇嘴角,一臉不打算再談。

「算了,反正我是仁至義盡了。」蘇倫齜牙咧嘴一番後,轉身就走。

「喂,我的公文。」

蘇倫低頭看著還抱在胸前的文件後,才回過身,放回他桌上,再次轉身離去。

周均傑看著他氣呼呼的背影,忍不住搖搖頭,他再這樣公私不分,他真的考慮裁了他。

接下來的辦公時間,周均傑發現自己心不在焉,看著公文的目光常不由自主的移到手腕處。

那個史維比是性虐待狂嗎?不然,怎麼將之瑩弄得傷痕累累的?

手腕手臂是如此,她那身細嫩滑潤的美麗同體恐怕也是一樣佈滿傷痕?

他濃眉一擰,自己想那麼多幹什麼?搞不好她還樂在其中呢!

吐了一口長氣,他再次將目光放回桌上的公文上,但注意力卻始終無法集中,一個上午過去了,他破天荒的連一件公文也沒批!

「該死的!」他恨恨的詛咒一聲,倏地起身,面向玻璃帷幕外清清冷冷的灰蒙天空。

她到底怎麼想的?竟找個男人來淩虐自己!?

自己以前對她是如何的細心愛撫,像對待一件珍貴的稀世寶物,一寸寸的膜拜她美麗的同體,但她卻……周均傑煩躁的抓了抓本就微亂的金髮,雙手環胸的傾身靠在玻璃帷幕上,思緒煩亂。

「嗯,三明治!」蘇倫仍帶著火氣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他回過頭,看著轉身就走的他,再看看被他擺放在桌上的一盒三明治餐盒,他抿抿嘴,「謝了!」

蘇倫倏地停下腳步,回頭看他,「不去見她,也打個電話問她好不好?」

周均傑對他的執著簡直沒轍,都到吃午餐的時間了,他的心思還放在一早說的事。

可他自己呢?

周均傑不想理會內心的聲音,瞪著蘇倫道:「我沒給你答案,你就沒法對蒂娜交代,今晚又要跪算盤、睡地板了?」

「你知道就好!」蘇倫說得咬牙切齒的。

「我不像你,我不是妻奴。」

「別做人身攻擊,再說,當年可是你慫恿我去追蒂娜的,還當我的軍師呢,所以我會有這樣一個恐怖的老婆還不是拜你之賜!」

聞言,周均傑忍俊不住的爆笑出聲,他當初又哪曉得他會追得上?

「笑,心情更好,對不對?」蘇倫雖是氣呼呼的,但眼底也見笑意。

「好吧,看在我是當年那個牽你這頭豬哥的人的份上,我去問問那個女人,可以吧?」

「這還差不多!」蘇倫露齒一笑。

周均傑不知道自己是因為找到一個臺階理清困擾自己一上午的煩躁,還是他一直在等待這樣的一個機會,總之,當他打電話給一定知道韓之瑩去處的爺爺時,他發現自己的心情還不壞。

「爺爺!之瑩人在哪里?」

電話的另一端隨即傳來周潤滄呵呵大笑的聲音,「怎麼,才分開一天就急著想見她了?」

周均傑知道他是故意調侃,不過,他可不想在這話題上繞,「我有事找她。」

「她一樣住在帝國飯店,就在我隔壁的套房,一一□六室□C」

「那好,我過去看你,順便見她。」

「不用了,你直接去見她,我和張伯準備回舊金山了。」

「你不多待幾天?」

「不了,還是回到我的老窩舒服。」

周潤滄深知「欲速則不達」的道理,所以就算只剩幾天,他也不想杵在紐約,免得自己老想將孫子和韓之瑩兩人綁在一起。

「那好吧,我再給你電話,拜!」

周均傑也瞭解爺爺的個性,因此,也從不勉強他來紐約和自己同祝

「拜,呃,對之瑩可得照顧些。」

「我以為她是你找給我的『保鏢』。」周均傑有點受不了的提醒他。

「哈哈哈……好,好,你自己看著辦吧!」周潤滄笑嘻嘻的掛了電話。

而周均傑在將話筒放回後,這才注意到蘇倫正目不轉睛的瞪著自個兒。

他拍拍蘇倫的肩膀,「放心,我這就出去幫你要個答案,好讓你向蒂娜交差。」

語畢,周均傑便拿起衣架上的風衣穿上,離開了辦公室。

蘇倫卻是看得霧煞煞,怎為他的心情會不錯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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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6 00:07:2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周均傑不知道自己的心情為什麼這樣好?

此刻的他有著像極了當年正和韓之瑩熱戀的感覺,每次和她為了躲避媒體記者,在韓德光的妥善安排下偷偷約會,他的心總是雀躍無比。

他喜歡看著她那張純淨的臉龐充滿對他的崇拜與深情,喜歡看她因他的擁吻,全身無力的癱軟在他懷中,更喜歡聽他愛撫她那有別于天使臉孔的魔鬼身材時,她嬌喘嚶嚀的申吟聲。

而每當他進行情人間古老的抽送律動時,她美麗的臉蛋及嬌軀總泛著晶瑩的汗珠,白皙的皮膚則泛著誘人的粉紅……只是回憶不一定全是甜美的,它甚至可以是醜陋不堪!

周均傑在一步一步接近帝國飯店一一□六室時,憶起當年韓德光被誤殺之後,他在濃濃的愧疚及自責下,連灌了數瓶烈酒後,追尋到佳人芳蹤的一幕。

那時醉醺醺的他,又哭又笑的癱在韓家大門前,要她開門,希望她陪自己走過這一段椎心之痛,可她拒絕了,甚至大聲叫道8我不想死,我不要像哥哥一樣,平白無故的當了你的替死鬼!」

女人!

他的好心情被這段醜陋的回憶硬是給毀掉了,他的俊顏襲上冷意,目光變冷,原本輕鬆的步伐更是在瞬間變得沉重無比。

他在一一□六室前站定,舉手敲門,「叩叩叩!」

「誰?」

「是我。」

之後,門內久久沒有響應,正當周均傑不耐的再次準備舉手敲門時,門開了,一身白色毛料褲裝的韓之瑩,素淨著一張臉站在門後。

周均傑直視著她,見她退後一步,舉步越過她身邊走了進去。

韓之瑩不知道他的來意為何?剛剛乍聽到他性感的渾厚嗓音時,她花了數分鐘的時間以平復內心因他而起的騷動。

他在沙發椅上坐定,目光在這間雅靜的套房巡視一圈,最後落在把房門關上後,將身子靠在門板的她身上。

他無法控制自己的雙眸掃向她的手腕處,只是她的衣袖頗長,甚至覆蓋了她半個手掌,他根本無法窺視蘇倫所說的齒櫻

韓之瑩注視著一臉冷峻的他,一身剪裁及質感都相當精緻的筆挺西服,襯得俊美的他更加吸引人,然而,從他那雙泛著銳利的冷眸看來,自己可能又得忍受一些污辱了。

「你過來!」他直直的睇視著她略顯不安的黑眸。

她以舌潤潤乾燥的唇,在承擔如此多的折磨之後,面對這個曾經深愛過她的男人,她還需要害怕嗎?

她深吸了一口氣,一步一步的走近他,在他面前站定。

他嘴角往上一勾,「這時的你還挺聽話的。」

「我們日後就是委託人與被委託者的關係,我是該先聽聽雇主的意見。」

「先聽聽?」周均傑冷笑一聲,「意思是以後發號施令的人是你?」

「你很清楚我受的專業訓練,為了你自己好,你是該聽從我的安排。」

「呵!」他嗤之以鼻的搖搖頭,「你還是搞不清楚誰才是掌控事情的人。」

「負責安全的人是我。」她堅定著最後一絲信心道。

「我可以信任你嗎?」

韓之瑩柳眉一擰,「你是什麼意思?」

「不知該說是你健忘,還是我健忘?我們好象都忘了在幾年前的一個夜晚,有人大喊著怕當我的替死鬼,是不?」

聞言,她的粉臉倏地一變,她以為他不會再談過去的種種了……「那麼你來說說,如果死神的子彈就這樣『砰』的一聲射向我,你這個貼身保鏢是閃到我身前替我挨槍,還是不想當我的替死鬼,逃了?」

她咬咬牙,強抑下滿懷的委屈及悲傷後,喑啞著嗓音道:「我早猜到你走這一趟是來羞辱我的。」

他冷笑一聲,「看來你也挺有自知之明。」

「那說完了,你可以走人了。」她回身大步的走到門口,用力打開房門,站在門邊明擺著送客。

他啞然失笑的搖搖頭,「把門關起來,我話還沒說完呢。」

「我卻不想再聽了,如果你那麼想談『從前』的事。」她刻意加強從前兩字。

周均傑雙手環胸,舒服的將背靠向椅背,好整以暇的道:「昨晚,我和我爺爺用餐時,他說一等到你四天後在機場現身,隨我到南非後,他便將這次委託費用的三分之一──三百多萬美金彙到你公司的戶頭。」

韓之瑩抿嘴瞥他一眼後,反手將門關上,走到他對面的沙發椅上坐下,雙手交握置於膝上,「我們簽的合約上是這樣寫的。」

「這金額真的不少,是嗎?」

「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很需要錢。」他很直接的指出她的弱點。

她神情丕變,「周總裁。我不像你擁有上千億身價,我只是個平民老百姓。」

「但一旦完成這趟任務,你不也成了千萬富翁?」

她咬咬牙,「你到底想說什麼?別拐彎抹角!」

「我……」他嗤笑一聲,「我在想如果我反悔了,不讓你出任這次的任務,你的錢恐怕也飛了。」

「你──」她的粉臉倏地蒼白如紙。

「不過,如果你的姿態能再放低點,將我伺候得舒服些,我可以再考慮考慮。」

韓之瑩氣得牙癢癢的,雖知自己不該跟錢過不去,可她卻忍不下那一口氣,「我想該考慮的人不止你一人吧!畢竟時間未到,四天後,我不見得會在機場跟你會合。」

周均傑微微一笑,他深信王牌仍在他手上,要不,她早轉身走人。

「那很好啊,就等四天後,我們再來決定誰是將軍,誰是兵。」

她見他起身就要往外走,也不打算起身送他,現在的他和當年將她捧在手心呵護的男人根本是兩個人,他現在是既冷血又冷酷。

就在韓之瑩思緒百轉間,冷不防地,她的右手臂被人拉起,再次扯痛了她手腕處的傷口,她痛呼一聲,看著自己的衣袖被迅速的往上拉起,露出一條傷痕累累的手臂,而她手腕處,昨晚才重新包上的繃帶,現在又汩汩的滲出鮮血。

見她纖細的手臂上佈滿大大小小的新舊傷痕,周均傑的臉色丕變,沒有二話,他動手拆起繃帶。

「不!不要看,不要拆!」韓之瑩忍著傷口的痛楚,急忙的逃離沙發。

但他怎麼可能讓她如願。

他氣煞了俊顏,恨不得一槍斃了傷害她的人。

幾個箭步,他追上她,硬是抓住她的右手,不在乎是否弄痛了她的傷口,也顧不得她溢出眼眶的兩行熱淚,他冷峻著臉,粗暴的扯下繃帶。

她咬白了下唇,強逼自己將到口的啜泣聲咽下肚去。

「這是什麼?天!」

周均傑瞪視著她手腕處那深可見骨、正泊泊的流出鮮血的齒傷後,他難以置信的搖頭朝她大聲怒吼,「該死的!這到底是什麼?」

「沒什麼!」她拚命咽下梗在喉間的硬塊,將眼淚逼回眼眶,一把扯回他手上的繃帶,胡亂的在手腕處紮了起來。

她已分不清此刻感受到的痛是傷口,還是脆弱的心,淚眼模糊的她看不清手上的動作,連包紮的力道也沒有。

透過淚眼,她可以看到那一圈圈松垮垮的繃帶垂落在手腕處,而刺眼的鮮紅還沿著繃帶一滴滴的滴落,染紅了白色的繃帶。

「可惡!」周均傑粗哼一聲,怒氣衝衝的瞪著她一會兒後,突地彎身將她打橫抱起,大步的走向床邊。

她愣了一下,慌亂的叫道:「你幹什麼?放開我、放開我!」

「我要看看你的身子變成什麼樣子了?」

「不!」她驚慌的想要掙脫他的懷抱,不顧受傷的手腕逕自使著力,她以左手按在他的肩上,借力使力的在他懷中硬是轉了一圈,利落的在地上站定。他冷睨著她,「你想跟我打嗎?」

「如果有必要的話。」

她可不想讓他看到那滿是新舊傷痕的身體,那太醜陋了,她沒有勇氣讓他看見,而且,她更不知從何說起。

「那你就試試吧!」周均傑的俊臉上佈滿怒火。

這幾年來,他像個不要命的男人訓練著自己的身手與體力,難道會制伏不了一個女人?

韓之瑩看到他眸中的誓在必得,心涼半截,但她絕不容許自己退縮。

周均傑欺身向前,強而有力的雙手快速的攫住她的手臂及腰際。

而韓之瑩一百六十五公分的個兒雖比他矮了二十公分,但她的動作靈活,一個擒拿,打掉他的右手,迅速回身轉了一圈,脫離了他的鉗制,修長的右腳抬起,用力踢向他的腹部。

周均傑冷笑一聲,身一側,閃掉她的攻擊後,矯健有力的右腿毫不留情的踢向她已鮮血直流的右手腕處。

韓之瑩沒想到他會這樣殘忍,「卡」一聲她彷佛聽到自己手腕骨斷裂的聲音,而那股痛徹心肺的劇烈痛楚,更是令她臉色發白的跌坐地上,全身冒冷汗的看著自己右手掌不自然的抖動,還有如噴水汪般的駭人鮮血。

一旁,周均傑面色如土,他沒想到自己在盛怒中居然用了那麼大的力氣,但他知道那是下意識的反應,攻擊敵人時對準敵人的弱點。

「該死的!」他又啐了一聲,飛快的抓起地上的繃帶,在她的手肘處用力的纏緊,暫做止血後,抱起她,大步的沖出門外。

中央醫院內,韓之瑩的手是救回來了,醫生還為她打上了石膏。

在周均傑這名特殊的重量級人物的關注下,醫院更是出動了最好的醫生,為她做了完善的藥物治療,另外還準備了一個月的特效藥,讓她的腕骨能迅速的癒合。

潔淨的病房內,在幾名醫生離開後,留下了一室的凝滯氣氛。

坐在病床上的韓之瑩身後塞了幾個軟硬適中的枕頭,可她一點都不舒服。

她看著自己可能一個月都無法自由活動的右手,她好擔心,這樣的自己怎麼當一名保鏢?

她甚至連槍都無法握緊。

「還好吧?」周均傑面無表情的凝睇著她蒼白的臉蛋。

他很內疚,也很傷心,可是他不願讓她知道,硬是將這些情緒掩飾在淡漠之下。

她咬咬牙,不悅的瞟他一眼,「我該說什麼?托你之福嗎?」

他知道她疼痛不堪,可他的心又何曾好受?

他故作不在乎的聳聳肩,「是你自己不合作。」

聞言,一股怒火快速的自她心中點燃竄起,「合作什麼?要我乖乖的脫衣讓你看我的身體?」

「你照做就沒事了。」

「你──」她惡狠狠的瞪著他,氣得語塞。

他走近床沿,看著她裹上石膏的傷手,「這樣的你別說當我的保鏢,連情婦都不合格。」

「這不都拜你之賜嗎?」她感到一股鼻酸湧上,但她硬是將它咽下肚去。

他睨了她一眼,不發一語的傾身解開她的上衣,她愣了一下,急忙以左手打掉他的手,「你又想幹??」

「我還沒有看到我想看的。」他一張俊臉不帶任何情緒。

她難以署信的瞠視著他,「你弄傷了我的手竟還……」

「那不全是我弄的。」他撇撇嘴角,手伸上前繼續解扣。

她氣憤難耐以左手緊抓著自己的衣服。

「你可是鼎鼎大名的NOS總裁,難道要我在這兒大呼小叫,說你試圖強暴?」

他停下了動作,以眼角睨她一眼後,漠然的道:「我向那幾名醫生介紹你是我的新情婦,你說他們聽了會如何?」

「你……你真卑鄙!」

「我是。」他坦承的點點頭,目光再鎖緊她問著兩簇怒焰的美眸,「如果不想左手腕也斷的話,就別動來動去的。」

「你以為我會怕你的威脅,讓你為所欲??」她搖搖頭,突地一個翻身離開病床。

她只是右手不能動而已,她可是還有足夠的能力逃離他呢!

周均傑看著站在床側另一邊的她,危險的半瞇起眼睛,「我不記得你是這樣的強悍?」

「時間教會了我這一點。」她語帶苦澀的回答。

「那時間恐怕忘了教你要記取教訓!」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翻越過病床,一把抱住她的腰際,將她整個人攬起,翻身上床,最後以自己挺拔的身軀將她壓在身下。

韓之瑩自然不會乖乖聽話,氣得臉色煞白的她不停的扭動身體想脫離他的壓迫。

他狂笑一聲,居然再次抓住她才剛上好石膏的右手。

「你──」她身子一僵,不敢再亂動了。

「這兒就是醫院,剛剛我們也都見識了那幾個名醫高超的醫術,待會如果你的手又斷了,咱們正好可以再看一次,你說好不好?」

她闔上眼睛,明白自己鬥不過他的堅持,「隨便你了。」

一旦他看到自己那原本白淨的身子,如今卻是處處傷痕時,他會怎麼想?他會心疼?會憐惜嗎?

五年後的今天,命運再次將他們兩人放在一起,是體貼她這些年來咬牙獨撐的委屈與悲傷,讓她可以有個人傾訴、有個人可以分憂?

周均傑在身下的人兒不再掙扎後,便意識到兩人過度親密的姿勢,他幾乎是狼狽的飛速離開她凹凸有致的身體。

但看著她仍緊閉的眼睛及蒼白的神情,他暗松了口氣,知道她並沒有感受到他那突如其來的情欲象徵。

站在床側,他很快的褪去她身上的所有衣物,在看到他當初膜拜的美麗軀體,如今卻是青一塊、紫一塊,新舊抓傷、齒痕清晰可見時,他頓時呆傻了。

天!這真是慘不忍睹。

他驚愕的目光在她全身上下移動,越過堅挺的渾圓、纖細的腰肢、嬌悄的臀部、曲線修長的美腿……他不由自主的搖著頭,她還是一樣有著魔鬼般的誘人身材,但不同於以往的是,她再也激不起他的絲毫欲火,因為他在這身上帝創造的窈窕曲線上,居然找不到一處完整、沒有傷痕的肌膚。

下一秒,排山倒海似的澎湃怒火快速的竄至頭頂,他怒不可遏的發出雷霆咆哮,「你該死的居然讓他如此對你!?」

韓之瑩倏地張開早已沾染淚水的羽睫,怔愕的看著狂怒中的他,她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別這樣一臉無辜!」

「你……我不明白。」她不懂他的怒氣從何而來?

他咬牙迸射出自己的結論,「還是你很享受,所以讓他對你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行為?」

「你──」他到底在說什麼?她真的不懂……周均傑氣瘋了,他握緊雙拳,拚命的壓下那想摑她耳光好打醒她的衝動。

她怎能如此糟蹋自己的身體?

她不痛嗎?他光看都覺心痛無比,恨不得將那從未謀面的史維比揪到身前,將他千刀萬剮。

韓之瑩見他氣紅了雙眸,沒來由的,一顆心也怦怦直跳,她靦腆的拉起棉被蓋住自己赤裸的身體後,坐起身來。

其實病房內的暖氣夠強,但不知怎的卻在他充滿鄙夷及怒濤的黑眸下,她卻是打起寒顫、全身冰冷。

周均傑煩躁的爬爬劉海,氣炸心肺的怒視著她,「你幾時開始需要讓人性虐待才能達到高chao?你說啊!」

她倒抽了一口冷氣,臉上的血色刷地變白。

這句冷冽的話就像一把利刃狠狠的刺入她的心臟,在強烈的痛楚過後,刺入的冰寒蔓延至她的全身。

她在他心中是如此的不堪嗎?

兩行無聲的熱淚在她的面頰上狂肆奔流,她神情空洞的看著眼前自己仍深愛的男人,她怎能再愛他?她還要再愛他嗎?

「你哭!?你為什麼何哭?是哭我發現了這個醜陋的真相嗎?」他咬牙切齒的怒視著她。

她難忍痛楚的閉上眼,再張開眼睛時,哽聲的道:「是!是很醜陋!」

她有一個承擔錯誤而滿是傷痕的醜陋身體,可他卻有一個骯髒的醜陋心靈。

他倒抽了口氣,難以置信的瞪著她,「你居然承認了?」

「沒錯,你說的全是對的!」她豁出去了,反正誤會早已深重,理也理不清了。

「好,很好!」他轉身,怒衝衝的大步向門口走去。

這韓之瑩不再強忍了,她任由淚水奔流而出,她知道他將再一次走出自己的生命,而這一次,是他自願離開的。

令人意外的,周均傑在門口停了下來,他該離開的,可是他發覺自己不想走,他還有滿腹的怨氣沒有發洩,而那個該死的女人竟沒有說任何話來解釋她那些該死的傷痕。

她可以騙他是被人打的,是不小心摔傷,但──他沉痛的握緊雙手,俊臉上滿是不舍的痛心。他是個傻子呵!他居然在幫她找藉口……他對她的愛還是那麼的深嗎?

在她親口承認是和那個混蛋搞性關係時受的傷後,他卻還癡傻的想找個能讓自己原諒她的理由?

他徹徹底底的心碎了,這樣的愛情令人感到不堪。

他的眼眶泛紅,震懾的發現不受歡迎的淚居然正刺痛著他的眼眸。

他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硬是逼回了熱淚,再將那股酸澀不堪一一咽下後,他臉色鐵青的回身,再次走回她身旁。

韓之瑩感覺到他停住腳步,連忙抹去臉上的淚痕。硬是吞下難忍的心痛,她知道停佇在門口半晌的他,又回身走近床沿。

「你快樂嗎?」

她睜開眼眸,卻見到他一臉的冷峻,梭巡著他的神情,她發覺自己找不到一絲心痛與不舍。

既是如此,她清楚他之所以回頭的理由是什麼了,她苦澀一笑,「你想極盡所能的羞辱我,是嗎?」

「你沒回答我的問題。」他睨著她逼問不放。

她淒涼一笑,「快樂,很快樂。」

聞言,周均傑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折磨她還是自己。

「當史維比在你身上蹂躪時?」

「是!」她顫巍巍的點頭稱是。

「你……」他很想揮手摑打她,可他發現自己的手僵硬冰冷。

「你還想聽什麼嗎?」

他咬牙切齒的瞠視著她。

她咽下酸楚,笑中帶淚的直視著他,「我和他做愛時,只要他一咬我、抓我、打我,我都能感到無法言喻的喜悅,所以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求他淩虐我……」

痛!她的心很痛,但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還能直勾勾的回視他那雙愈來愈冷的黑眸,口中說著漫天大謊。

「……我是個變態的被虐待者,沒有那樣,我就達不到你說的高chao,你聽到了嗎?」

周均傑的雙手握緊了鬆開,鬆開了又握緊。

她的聲音空洞的令人生憐,可他沒察覺,他只聽到那些醜陋不堪的自白。

韓之瑩腦子一片混亂,一顆心早因疼痛而緊縮異常。

「這一切的傷都是我自己要來的,是我自己甘心承受的。」

周均傑氣得全身發抖,右手緩緩的舉起。

她露出笑容,「我是故意要虐待我的身體,因為我不痛,一點都不痛,相反的,我開心極了!」

「啪!」一聲,怒不可遏的周均傑狠狠的摑了她一記耳光。

她愣愣的看著他,左手撫著火辣辣的臉頰,這兒雖痛,但還比不上她心痛的千萬分之一。

周均傑咬牙瞠視著她,「你聽好了,這幾天你乖乖的待在這裏,三天後,我會親自押你上飛機!」

聞言,韓之瑩喪失的理智似乎回來了,滿臉淚痕的她怔怔的看著他,「我們還要合作?」

「毫無疑問。」他冷冷的瞅了她一眼後,大步的轉身欲走。

「等一等!」她連忙喚住他,「為什麼呢?這樣的我……」

他背對著她並沒有回頭,「我要你遠離那個人渣!」

她注視著他散發著怒火的背影,柳眉緊皺,啞口無言。

「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貼身保鏢,沒有我的允許,你一步都不可以離開我的身邊。」

周均傑如果對自己誠實些,他便會承認自己如此決定,是想要將她拉離那個人渣,讓他無法再傷害她,然後,他要教會她重新享受正常的性愛,而不是那病態的激情。

可是他不願多想,也拒絕去想。

韓之瑩不懂,真的不懂,他的心到底是怎麼想的?

「附帶一句,如果那個人渣要見你,你可以送他一句話,『滾遠點』!」

「他是我的合夥人。」她雖不明白他的用意,但這一點她真的做不到。

周均傑斬釘截鐵的宣佈,「不再是了!」

「你……」

「我會差人買下他的股份,你的合夥人很快就會變成我。」

「他不會答應的,而且,我也不贊成。」

「有錢的人才有做主的資格,這一點我日後便可以證明給你看。」

她語塞,因為不需要他證明,她便是讓錢壓得喘不過氣來的人。

「你好好休息,我晚一點會再來看你。」語畢,他開門離去。

韓之瑩怔怔的看著那扇被他關上的房門,垮下雙肩,癱倒在床上,她好累、好累,沒有力氣再去揣測他的心了。

周均傑回到公司時已過了下班時間,不過蘇倫仍待在辦公室裏等他。

「均傑,你終於回來了,你又把手機關了,害我找不到你,答案呢?你問了嗎?之瑩有沒有回答?」

蘇倫一見到他便從椅子上跳起,直奔到他身邊問了一大串的問題。

周均傑睨他一眼,「就跟你們夫妻一樣。」

「一樣?」蘇倫的腦子顯然還沒轉過來。

周均傑在辦公椅上坐下,神色不佳的道:「她承認是性被虐待狂,你滿意了吧?」

「呃,」蘇倫瞠目結舌的瞪著他,「不會吧!?」

他咬咬牙,壓抑下滿腔的怒火後,將桌上整疊的公文移到眼前,打開卷夾,「你可以回家跟蒂娜報告了,我要加班。」

「呃……是!」蘇倫見總裁大人一張俊臉冷冰冰的,知曉自己若聰明,就該腳底抹油早早走人,可是他挺擔心韓之瑩。

「我、我說均傑,你沒有對她怎麼樣吧?在她開口承認後──」

周均傑從公文堆中抬起頭來,漠然的道:「我將她的手腕骨踢斷了,短時間內,她也沒有機會再享受那病態的性愛。」

「什麼意思?你重重的傷了她,讓她一、兩個月都無法從床上爬起?」

周均傑抿抿唇不想再解釋,但他深知蒂娜的個性,若蘇倫交代得不清不楚,她絕對會親自來問他。

「她只有手腕骨受傷,人在中央醫院,三天後,我會帶她一起飛南非。」

聞言,蘇倫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不過,你們夫婦倆別去看她,我不想讓記者盯上你們,也不願意讓那堆自稱『無冕王』的記者多做聯想,胡亂辦起故事,尤其是五年前發生的事。」

這一點蘇倫自是懂得,不然,當年事情突發後,那群蒼蠅找他問東問西時,他怎麼會一問三不知。

「快下班吧,不然超過時間回家,不是又有機會跪算盤了?」

蘇倫笑笑的點點頭,其實這個朋友還是很照顧他的,不過,就算他豬頭好了,他還是得澄清一點,「我和蒂娜可不是你口中所謂的『二樣』,有性變態,而且我也相信之瑩也不是。」

這一次,周均傑的回答可是既冷僻又直接,「滾!」

蘇倫摸摸突出的肚子,再看看身上圓滾滾的肥肉,「真的要我滾?」

周均傑受不了的翻翻白眼,「走行嗎?我沒心情聽你哈啦,而且再提醒你,已經六點過十分了。」

「天,這樣晚了,來不及了、來不及了!」蘇倫一想到老婆那張氣呼呼的嘴臉,連忙抓起公文包,連再見都沒說,就急匆匆的離開了。

周均傑看著他身上肥肉抖動的身影,覺得真的是受不了。

搖搖頭,他低頭將目光再放回公文上,但卻仍是心不在焉,他的思緒老是繞著現下待在醫院裏的韓之瑩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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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6 00:07:4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三天後,周均傑偕同韓之瑩一起出現在紐約機場的美國西北航空尊榮VIP候機樓裏。

而單單這一段從醫院到機場的路,他們可是飛車甩掉後面的一大串記者。

自從周均傑停止了所有的廣告刊登後,報章雜誌都在揣測是誰奪得頭獎,成了他的貼身保鏢兼情婦。

當記者從他這幾天出入頻繁的中央醫院得不到任何消息後,只得消極的守候在醫院門口,在看到他那輛顯眼的黑色勞斯萊斯轎車駛出後,大家便展開了不要命的追逐。

只是周均傑的飆車功夫硬是了得,不僅甩掉他們,也甩掉兩個近日來老跟著他的FBI菜鳥。

候機樓內,韓之瑩凝睬著沉默不言的周均傑。

她待在醫院的這幾日,他來探望時總是沈默居多,但也許就是如此,她反而能從他冷漠的眼神中捕捉到那極難察覺的關注。

他總是來去匆匆,每次在她的病房內待的時間也絕超不過半個小時,可是一天中,他卻到病房探視她五、六次。

她仍不清楚他心中的算盤?可是這樣缺少語言上的關心,卻讓她嘗到一股溫烘烘的幸福感,她甚至覺得自己是被他捧在手心裏寵愛著,而這樣的感覺就像在五年前那場意外之前,是相當熟悉的……周均傑可以感到她的目光一直放在自己身上,而這幾天也似乎都是如此。

他端起桌上的熱咖啡,啜了一口後,目光仍沒有對上她的。

她不知道,這幾天他除了試著沉澱那複雜的心緒外,也在適應她回到自己身邊的感覺。

而他每每總得忍住那突如其來的悲憤,總得控制住那想出口羞辱她的衝動,他在沉潛心靈嗎?

他無解,只是他知道在自己帶著她遠離塵囂文明,到純樸廣淨的動物保護區後,他終於可以解放被束縛的靈魂,以想要的任何方式對待她。

羞辱她也罷,讓她在他身下嬌吟出聲也罷,那些令人厭煩的窺伺眼眸將再也無法進入他的生活範圍內。

「周總裁,我可以先打個電話嗎?」韓之瑩平靜的聲音響起,她這幾回被他拿走手機的電池及相關配備,連病房內的電話都請護士拿走,和外界完全沒了聯絡。

這一次,他將目光凝聚在她身上,淡漠的道:「等你可以打電話時,我自然會將電池還給你。」

「可是……」她柳眉蹙緊,她沒有跟史維比聯絡,也沒打電話回家問深子的情形,她真的擔心。

「急著打給那個人渣嗎?」想到這,周均傑的怒火又隨即燃起。

韓之瑩注視著他冷峻的容顏,不明白為何在離開病房後,他的火氣又大了起來?

她抿抿唇,「他不是人渣,他叫史維比。」

「我說他是人渣就是人渣!」

她撇撇嘴角,一臉的不予置評。

周均傑從沙發上起身,走到她身前站定,她抬起頭來,看著他俯視著自己的深邃黑眸,抿緊唇,別開臉,不再看他。

周均傑的目光移到她打著石膏的右手,再看看她身上合身的素色褲裝,接著移向因她別開臉而露出的白皙頸項──他濃眉一皺,這才注意到她原本如絲綢般的直發,被她一絲不苟的綰在腦後。

二話不說,他伸出手快速的抽掉她原本別在腦後的黑色夾子。

她柳眉一擰,在如雲的秀髮垂落肩膀時,她才驚覺他做了什麼,她詫異的抬頭看他,恰巧瞥見他黑眸中一閃而過的滿意。

「你為什麼這樣做?」

「礙眼。」他回答得很乾脆。

她咬咬牙,覺得那股本就微薄的幸福感,不知在何時與她擦身而過,而消失無蹤了。

看著他準確無誤的將手中的黑夾子扔進垃圾桶,她只有一肚子火,在白了他一眼後,她起身越過他,走到自己的隨身皮包裏再拿出一個夾子,並利落的再次綰起秀髮。

周均傑早有心理準備,他相當清楚一旦自己和她重燃戰火時,兩人的衝突也將白熱化。

他好整以暇的走到她身後。

韓之瑩飛快的轉身,正視著他,「你最好別再那麼做。」她的目光落到一邊的垃圾桶。

「那給我一個你將自己搞得老了十歲的理由。」

「我們今天的角色已經確定了,你是我的委託人,我是你的保鏢,我有責任保護你的安全。」

「這和你放下長髮有何關係?」

「當然有,我可不想讓人以為我是你的情婦。」

他嗤笑一聲,俊臉上滿是嘲諷,他看不出那能造成什麼影響?

「這是我外在的專業形象,再說,我本就不該留長髮的。」她的口氣逐漸喑啞下來,會留著長髮是因為他喜歡看她長髮披肩的模樣……「為什麼不該留?」他挑起一道濃眉。

她抿抿唇,拉回思緒後,刻意忽略他的問題,「總之,我在出任務時就該將它束起,不能讓它防礙了我的任何行動。」

他停頓了一下,點點頭,「好象有那麼點道理。」

她凝睇著他閃爍著不以為然的眸光,知道他並未說完話。

「只是,」他將目光移到她打著石膏的右手,「我看不出有何必要,因為不知情的人看了,還以為我才是你的保鏢。」

聽出他話中的嘲諷,她神情跟著一冷,「隨你怎麼說,反正我知道我是誰就成了。」

「是啊,你最好清楚點,免得一路上惹得我不快。」

「你……」她瞠視著他。

「別忘了你的角色有兩個,而我也可以老實的告訴你,我並不在乎你在『保鏢』的部分做得稱不稱職。」

意思是他只在意「情婦」的部分?

她咬咬牙,冷冷的提醒他,「那我也可以告訴你,你在意的那個部分我肯定『失職』!」

他性感的唇瓣微彎,勾勒出一個誘人的笑容,「話別說得太早。」

「我只是要你別有所期待。」

「那就看著辦吧!」

她抿嘴不語,看著他走回沙發椅上坐下,端起桌上的咖啡啜飲起來。

「叩叩叩!」西北航空的櫃機小姐一臉笑靨的開門走進。

她向周均傑微微鞠躬點頭,「周總裁,你和韓小姐可以登機了。」

周均傑點點頭,回給她一個充滿魅力的笑容。

身後的韓之瑩看著這一幕,意外的發現自己居然嘗到一股醋酸味,她柳眉微攢,不敢相信就這單單的一個笑容,便令她打翻了好幾缸的醋?!

荒謬、太荒謬了!

南非周均傑偕同韓之瑩飛抵約翰尼斯堡後,並沒有給她時間好好欣賞這個美麗的城市,他行程緊湊的帶著她繼續搭小飛機,飛往達克魯格國家公園的史庫庫劄,來到他在此地的住處,這兒一直都有雇請兩名香岡族黑人幫他顧家,順便適時保養那輛四輪傳動的吉普車。

韓之瑩不明白他在趕什麼,可是從他黑眸中愈見愉悅的狂野之光,她相信在這個地方,他是快樂的。

可她不知道原因?很顯然,這棟在一片荒野草原上顯得豪華卻孤寂的獨棟兩層樓住家,是他在兩人分手後才買下或建造的。

在滿天的繽紛紅霞下,眼前一望無際的大草原有著動人的光彩,火紅的落日像停格似的落在草原上,放眼望去,只有那股大自然的磅薄氣勢及沉靜,還有令人駐足凝望的純樸。

看著這樣的景致,韓之瑩覺得人真的很渺小

「上車。」

周均傑此時的笑靨顯得很真誠,而那雙明亮的黑眸也儘是笑意,他已利用最短時間脫下襯衫,換上一身休閒簡便的卡其色褲裝。

她看著坐在車上的他,不由得也露出一抹愉悅的微笑,是啊,在這樣美麗的景致下,誰的心情能不愉快呢?

她上了車,這才注意車上還放了一把來复槍,在此同時,她才想到航空公司在上機時,暫為她保 管的手槍還在他的身上,因為在下機後,安全人員是直接交給他,而他也順理成章的接過,並拒絕還她。

她輕聲問:「我的手槍你該還我了吧?」

「你在這兒不需要用到它。」

「那這把來复槍……」

「這是車上必要的裝備,而我這幾年來也不曾使用過。」

她深吸口氣,看著他開車進入一條半原始的土石路。

浸淫在這樣美麗的景色,遠處吹來的風還帶著淡淡的草原香味,她知道自己不該提些殺風景的話,但她不得不提醒他,「我不是跟你來獵遊觀光的。」

「我知道你跟我來是做什麼。」

他注視著前方,但眸中的愉悅光芒頓時淡了一淡。

「那就將槍交給我,我得善盡我的職責。」

「隨便你。」他的口氣完全變冷了。

她知道自己壞了他的好心情,但她可不是來當他的伴游小姐。

「請你將槍還我!」她再重複一次。

他輕撇嘴角,俊顏上已見怒火,他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手探向腳邊的暗袋,將那把精緻的手槍遞還給她。

看著他刻意將槍把遞向她無法出力的右手,她頓時明白他這無言的嘲諷。

她抿抿唇,伸出左手接過,聽到他發出一聲冷笑。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覺得自己有必要作個解釋,「有槍在身邊我比較有安全感,真有需要時,我還是可以用左手扣扳機。」

「只是準確度沒那麼高。」他故意挑明她的弱點。

她粉臉變成蒼白,「真的不行時,我會以肉身幫你擋子彈的。」

「真是感激不盡!」他是真的很不爽。

她咬咬牙,口氣也開始不悅,「你不用客氣,畢竟我只是拿你的錢辦事,做我該做的事。」

周均傑沒有回話,雙眼直視著路面,面無表情。

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一絲絲的後悔,這一片原始草原即是這五年來撫慰他沉痛的最佳良藥,他一到這兒來,便能擺脫那些世俗煩憂,鎮日浸濕在搜尋或觀察野生動物的喜悅中。

可這一次,他卻將讓他身陷痛苦深淵的女人帶來這裏……隨著他的靜默,韓之瑩也不再說話。

她豎直了耳朵,注意當風吹過草原發出憲率的聲音下,還有沒有其它的異聲,澄淨的黑眸則帶有戒備的觀看四周。

就她所知,近一、兩年來,他的身邊已沒有殺手環伺。有一大半原因自然也得拜先前死神失手之賜。

從她搜集所得的情報顯示,殺手圈盛傳,連死神都要不到的人頭,他們更不可能到手,所以那些較有自知之明的老鳥都不敢湊一腳。

何況,連當初委託死神暗殺周均傑的毒梟大老,在死神執行任務失敗後一星期,便被人發現橫死在自家的別墅裏。

黑白兩道傳言,他不是被死神殺死,便是被周均傑反買殺手槍殺了他,但這消息多年來一直沒被證實。

而前三年裏,他曾陷入那想取代死神,企圖在殺手界闖出名號的一群菜鳥殺手的狙擊中。

不過他卻是單打獨鬥的捱過一場又一場的危機,甚至拒絕相關單位的保護及調查……至於那時的她?

韓之瑩抿緊了唇瓣,她亦身陷水深火熱之中,父親幾次尋短、深子的發瘋,還有家中的經濟重擔全落在她身上。

「快到我擁有的私人動物保護區了,那兒沒有遊客的打擾,看看你有沒有機會看到非洲五霸。」

他略顯淡漠的聲音打斷了她遠揚的思緒,她抽離記憶,凝睇著他俊挺的側面。

「清晨和黃昏是最容易看到它們的時候,這兩個時段是它們活動的時間。」他頓了一下,瞄了她一眼,繼續將目光放在前方路面上,「它們的作息一向如此。」

她如果聰明就不該再說任何破壞此刻剛緩和下來的局面,可她得堅持自己的立場,不然,她來這兒又算什麼呢?

「你其實不必跟我解釋這樣多,你該自己享受這片原野風光,及獵遊的樂趣,至於我來這的目的,就是讓你無後顧之憂的盡情享受你的假期。」

聞言,他俊一凜,倏地用力踩住煞車,車身硬是向前一頓後才停了下來。

「你……」她看著他。

「哈!」他冷笑一聲,「你就是要這樣耳聽四面、眼觀八方的當個稱職的保鏢是嗎?」

「這是我的工作。」她冷靜的回答。

他側過身來,直勾勾的睇視著眼前這張美麗且平靜的容顏,「這裏是我的私人保護區,你以為每一架小飛機都可以進入此區,或開部四輪傳動進來殺我?」

「我知道大部分的殺手都不敢再動你的腦筋,前幾年,你在正當防衛下已殺了不少人。」

他冷嗤一聲,「看來你挺在意我的事。」

「我也在相關的行業裏,自然會聽到一些消息。」

「而很顯然的,你忙於和史維比玩性虐待遊戲,沒時間來探視你的前未婚夫一眼。」他話中帶刺。

她的心狠狠的被戳了一下,他非得再三用這樣齷齪的想法來加強對她的不屑?

「默認了?」

「是!」她沒好氣的回答,隨他怎麼說好了。

對她直截了當的答案,周均傑頓時火冒三丈!

他放掉煞車,打上排檔,突地踩緊油門,用力的轉了方向盤幾圈,車身飛快的在原地轉了一大圈,一陣塵沙飛揚後,他面無表情的朝原路駛回去。

韓之瑩柳眉一擰,「怎麼了?」

「不去了!」

「周總裁……」

「我說不去了,回到我家後,你這個保鏢最好也懂得轉換一下角色。」

「你是指情婦?」

「難道是『煮婦』?」

她愣了一下,凝睇著一臉冷峻的他。

「你的廚藝一向令人不敢恭維,相較之下,床上功夫我尚勉強可以接受。」

她咬咬牙,一股怒火快速湧上,「何必這樣勉強?」

「那是我的事,至於你,」他嘲諷的瞥了她一眼,「拿了我的錢就該替我『辦事』,這不是幾分鐘前你自己說的嗎?」

「你明知我指的辦事和你說的不同。」

他微揚一下嘴角,俊臉上佈滿陰霾,故意嘲弄自己道:「這我倒忘了,你喜歡變態的招術,資質愚鈍的我是怎麼也做不來的。」

「你……」她怒目欲裂的瞪著他,「你非得要一直拿這事來冷嘲熱諷嗎?」

「是!」他回答的乾脆。

她該說什麼?又能說什麼?她在他面前早無尊嚴可言了。

韓之瑩若知,她在抵達史庫庫劄的頭一天那殺風景的堅持,會令自己無所事事的呆坐在周均傑的住處十天,也許她會聰明的閉口不說了。

看情形,這呆坐的時間毫無疑問的會繼續下去。

因為周均傑每天在清晨五點及黃昏四點時,皆獨自開著他的吉普車外出進行獵遊之旅。

而這中間的空檔雖會回來稍事休息,但沒一會兒,便又進行步行獵遊,從野生動物的足印及糞便裏尋找樂趣,當然,她還是被放鳥的那一個。

儘管她抗議的次數一天比一天增加,但他似乎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僅送她一記冷冷的目光,又單獨一人做自己的事。

她很納悶,也很生氣,以他過去曾說過的話來看,她不是該身兼保鏢及情婦二職,這會兒何必莫名其妙的讓她成了閑在家裏的「貴婦」?

什麼事都不必做,氣派的屋內有冷氣消暑、有電視消磨時間,但,沒有電話。

另外他還叫受雇於他的兩名四十多歲香岡族黑人阿部及老鷹,在家裏裝設鐵門及紗窗,聽兩人說是預防動物入侵用,也防瘧蚊。

這倒也讓她明白,當初她手傷住院時,周均傑硬是要醫生?

她打了一劑抗瘧疾劑的原因。

至於她在這裏的三餐也是由阿部他們倆負責準備,而且還負責看她按時服藥,負責在她離家超過一百公尺的範圍外,將她請回去……她明白這都是周均傑指示的,她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成了只能待在這棟木屋及周圍一百公尺間活動的禁鑒,此她除了火冒三丈卻又無計可施。

像她這會兒正走離木屋將近一百公尺,身後便傳來阿部和老鷹的腳步聲,她長歎一聲,很想問他們,需不需要向周均傑按時報告她是幾點幾分吃藥、吃飯、上床睡覺等一天的活動情形?

停下腳步,韓之瑩回轉身子,看著就站在她面前,一身素淨卡其服的老鷹和阿部,他們咧嘴笑的看著她,可是她卻擠不出一絲笑容。

她曾試著擺脫他們,逃離那一百公尺的限制,但她不知道被尊稱為「香岡追蹤者」的他們,天生練就了敏銳的觀察力,光憑沙地上的野獸足印,就可以做出正確判斷動物的種類及移動的方向。

而她一個外來客,怎麼敵得過這兩個在這片荒野草原中土生土長的敏捷追蹤者?

儘管右手上了石膏,她也曾突圍過,只是舉目所見儘是一片無邊際的草原,身上又僅有一把手槍,勉強進入草原後,卻是在迷路的情形下,讓兩人給找了回來。

她喟歎一聲,無奈的看看兩人,一聲不吭的朝房子走去。

德國﹒海德堡一身休閒夾克的史維比出現在韓之瑩位於郊區的家。

史維比是個純種的德國佬,他有一頭暗灰色的頭髮及一雙澄淨的灰眸,近一九□公分的身高加上他那張俊美的深邃輪廓,更加英挺吸引人。

近一個月的時間,他一直聯絡不到韓之瑩,打電話到她家,她母親也說沒有她的消息。

他灰眸一黯,其實這樣的情形並非不尋常,往往他們接一個Case時,在安全的考量下,為了保護委託人的行蹤,也曾數個月沒有聯繫。

但此次的情形不同,他無法克制自己忐忑不安的情緒,他必須確定她目前的行蹤。

因為此次的委託人雖是周潤滄,但被保護人卻是周均傑,她的前任未婚夫。

而且他和他之間還有一段不為人知的仇隙存在……接這個Case,將自己深愛的女人送回她的舊愛身邊,他走的是一步險棋,但他沒得選擇,若不這樣做,也許他這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得到她的愛情。

何況,周均傑在這五年的變化甚大,從一個專一的癡心漠變成一個花花大少,因此,他對韓之瑩有信心,他相信在她重新認識自己一直揮不開的舊愛後,她雖會傷心,但也會對周均傑鄙視不已,屆時,她終會明白守候在她身邊五年的自己,才是她託付終身的對象。

不過,韓之瑩出任務不久,周均傑便委任一名律師由美飛來他這兒,以市價十倍的金額欲買下他在史瑩國際保全公司的一半股份。

他自然是拒絕了,不過,他的律師倒是鍥而不捨,乾脆在德國住下,不時前往公司遊說,令他煩不勝煩。

這件事令他擔心,也令他的信心開始浮動。

他不明白周均傑和韓之瑩之間發生什麼事,會令周均傑興起買下他股份的動機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史維比,你來了。」

工藤櫻子一見到這多年來幫助她們母女不少的史維比後,那張蒼老的臉上漾起了一個真心的笑靨。

他微微一笑,在她熱絡的招呼下,走進客廳。

工藤櫻子隨即倒了一杯日本煎茶給他。

「怎麼有空過來?是不是之瑩有跟你聯絡了?她這日工作順不順利?有沒有說哪時候回來?」工藤櫻子邊說邊在他對面的沙發坐了下來。

史維比啜了一口茶後,搖頭道:「之瑩尚沒有給我電話,我只是過來看看你和深子……」他敏銳的目光瞥向她脖子間的一處咬痕,「深子又發病了嗎?」

她連忙遮住那個傷疤,隨即苦笑道:「如果之瑩有跟你聯絡,你可別跟她說。」

「伯母,你真的不考慮再次將她送到精神療養院去?」

她搖搖頭,「深子不是個精神病,何況她清醒時安靜的時間居多,發病的時間也只有短短的一、兩個小時,撐過了就好了。」

「可是她的次數頻繁……」

「這是我們韓家欠她的,何況你也很清楚,每每將她送到精神療養院一陣子再回來後,她對我們的怨懟更深,也常揚言要自殺,而你也知道她並不是說著玩的,有幾次,還是你幫我們送她到醫院去急救的……」

「這我都知道,所以我想趁之瑩出這次任務的空檔,將深子安排到美國舊金山的一家私人精神院所,那個醫生是精神科方面的權威。」

「不,」工藤櫻子再次拒絕了,而且態度相當堅決,「這一輩子我和之瑩就是欠深子了,除了當初之瑩沒有在婚禮時,說破德光除裝成均傑外,在德光和深子交往的期間,我們一家人也配合德光欺騙她,說他的工作是不具危險性,說他只是負責指揮的保全組長,以至於深子在他遽然死亡時,在毫無心理準備下,瘋了!」

她頓了一下,表情轉為哀傷,「更何況,我是不會再踏入那個傷心地一步的。」

史維比沒有回話,她們的事他一清二楚。

而認命似乎是日本女人與生俱來的天性,工藤櫻子如此,擁有一半血統的韓之瑩也是如此。

只是淺野深子的存在,令他相當的不舒服。

除了她不時的傷害韓之瑩外,見到她,他會產生一股難以克制的內疚及不安,這也是他這幾年來,不時的為野深子找精神療養院的理由,他要將她送得遠遠的,完全遠離他和韓家母女的生活圈,但工藤櫻子及韓之瑩總是拒絕。

思緒百轉間,史維比端起茶杯再喝了一口。

若不是五年前他答應臨終的妹妹不再殺人,淺野深子也許早就到地下去和韓德光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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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6 00:07:5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韓之瑩坐困愁城的日子前前後後已長達一個月,一直到今天,她手上的石膏拿下來的刹那才起了變化。

「可以活動了?」

甫進家門的周均傑,將隨身背包放在客廳的櫃子上後,便轉身看著拆下石膏及繃帶,正試著轉動右手腕的韓之瑩。

她沒好氣的睨他一眼,「你的消息還真是靈通!」

語畢,她還將不滿的目光移到相繼從廚房走出的阿部和老鷹身上。

兩個中年人不介意的相視一笑後,走到周均傑的身邊道:「可以用午餐了。」

他點點頭,「嗯,你們先出去走走。」

兩人聞言點點頭,略有所思的目光在瞥了一臉困惑的韓之瑩後,才笑笑的連袂離開。

周均傑站起身道:「吃飯了!」

室內就只有他和韓之瑩兩人,但韓之瑩對周均傑的話卻毫無反應,只是繼續的活動重獲自由的右手腕。

「吃飯了。」他再說一次,但明顯的口氣變冷了。

她抬起頭來,睨他一眼,「你在跟我說話?」

「這兒還有其它人嗎?」

她冷笑一聲,「這可不一定,像我這個月來都是跟空氣說話。」

他黑眸微瞇,「你在抱怨?」

「我可以嗎?」她反問他,脂粉末施的麗質上佈滿冷霜。

他嗤笑一聲,「讓你輕輕鬆松的賺進一千萬美金,你卻還要抱怨,那我也無話可說。」

語畢,他反身朝廚房一邊的餐桌走去,至於她有沒有跟上,他好似也不怎麼在意。

韓之瑩瞠視著他的背影,心中怒不可遏!她咬咬牙,倏地起身,大步的跟了上去。

當她在餐桌旁坐下後,已經動起刀叉享用羚羊肉的周均傑,僅抬起眼瞼瞟她一眼後,便低頭繼續用餐。

她一肚子火,但一想到自己的角色,便拿起刀叉開始用餐。認真的想來,她在這裏的伙食都不錯,周均傑並沒有虧待她,可是這並不是她要的,她可不是來這裏當閒人的。

雖想沉默以對,但想想說了話激怒他又如何?最壞的不過是,又繼續窩在這間木屋裏當「少奶奶」而已。

韓之瑩放下刀叉,將口中的食物咀嚼咽下,拿起餐巾紙擦拭嘴巴後,直視著享用美食的周均傑。

看得出來,他這一個月來玩得盡興,原本白淨的皮膚,在南非的烈陽下曬成了古銅色,金色的頭髮也深了些,讓他看來更像俊美的天太陽神阿波羅……「我手機的電池你還不打算還我嗎?」韓之瑩的語氣平靜,但黑白分明的眼眸卻見冷光。

周均傑頓了一下,繼續切開羚羊肉,以刀叉插起送入口中。

她按捺住性子,再次道:「我要打電話。」

這一次,他抬起頭來冷睨她一眼,「怎麼?才一個月而已,你就不安於室了?」

聽出他話中嘲諷的弦外之音,她臉色丕變,「請你將話講清楚!」

他放下刀叉,雙手環胸的將背靠往椅背,「我說一個月的時間沒人淩虐你,你受不了,想打電話求救了。」

這男人!她氣急敗壞,不甘示弱的怒道:「我還以為在這片大草原下,你齷齪的心可以洗滌清淨了呢!」

原以為他聽了會火冒三丈,殊料,他卻是露齒一笑,反擊道:「我也以為在這樣純樸的環境下,讓你修身養性,也許可以讓你污穢不堪的身心變得純淨,但看來!」他眸光一冷,「還是不敵你邪淫的欲望!」

「你……」她為之氣結,他好不容易不再是個悶葫蘆,沒想到開口說的沒有一句是人話!

周均傑坐直了身子,冷凝的看著她因怒氣而漲紅的粉臉,「也許我太雞婆了,不該拆散你和史維比這對變態情侶。」

「你夠了!」她雙手握拳。

「夠了?」他搖搖頭,一臉冷笑,「說來,他對你還真是捨不得,我出了他入股時的資金再乘以十倍價錢給他,他對你們合夥的那間公司卻怎麼也不肯鬆手。」

「哈!原來是慘遭滑鐵盧了。」韓之瑩睨著他,心情卻是大好,總算有人給這個不可一世的男人教訓了。

「不過,目前的我還不想放棄,畢竟你是我好友的妹妹,我對你是該有份責任,至少讓你遠離那個人渣的淩虐。」說到後來,他原本冷峻的目光閃過一道哀慟。

他談到哥哥!?韓之瑩錯愕的目光掃向他,從她重新踏入他的生活至今,他是頭一回談到哥哥……周均傑直勾勾看著她震懾的容顏,語氣意外的緩和下來,「我想知道當年,你家為何將我電匯去的生活及賠償費用全退了回來。」

他想瞭解當年發生的事了,為什麼?他從不曾主動瞭解不是嗎?還是周爺爺跟他說了什麼?

韓之瑩抿緊唇瓣,記憶回到五年前。

當年深子看到那張銀行寄來的钜額彙入款項通知時,立刻歇斯底里的將通知單撕成碎片,口裏嚷叫著,「這能買回德光的命嗎?我不要錢、我不要錢……扔掉,把它扔掉,我不要!」

然後,她像個鬼魅般的哈哈陰笑,「你們要發誓,絕不接受周家的任何一毛錢,不然就不得好死,因為那是德光以死換來的錢……對不對、對不對……」

當時所有的人都哭了,因為已經半瘋的她竟然說出眾人的心聲,他們原本就不打算使用那筆哥哥以生命換來的錢,他們不可能用,更不願意用……周均傑凝睬著陷入沉思的她,心中的思緒也跟著轉動。

這一個月的時間,他雖沉浸在非洲草原的獵遊之旅,尋找獅、豹、象、犀牛及水牛這五霸的行蹤,縱然快樂,但心卻不似以往在這裏度長假時的開朗豁達,反之,卻意外的沈鬱……他心知肚明原因出在哪里,自然是那個重新步入他生命的女人。

所以他不由自主的念著她,即便是看到成群的獅隊時,他的驚喜也只有一刹那;看到草原上,以長長的鼻管卷草來吃的大象時,也僅是微微一笑;而看到長約八十公分的花豹抓著樹幹時,他甚至只是微揚嘴角。

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好的機會可以遇見非洲五霸,並看盡它們的作息生態,即便是他這五年來,每年在這個地方耗上一個半月,也不見得能看到這五種在非洲草原上最吸引人的大型哺乳類動物!

但此次卻令他相當的意外,他在一個月內全看到了,真是幸運!

尤其是今天,他一次遇見水牛跟白犀牛。

頭頂兩側長了狀似犀牛角的水牛,成群在草原上奔馳,還有一個白犀牛家庭,一對公母犀牛與一隻大約只有一、兩歲的小犀牛在微亮的晨曦下,在草原上盡情戲耍,狀甚幸福。

看到那一幕,他心生羡慕,如果五年前的那一場婚禮沒被打斷,也許他和她也有一個幸福的家庭,一雙可愛的子女……周均傑搖搖頭,搖去脫軌的思緒,深吸了一口長氣後,再次直視著眼前的麗質道:「我是真的想知道,你家只是小康家庭,生活的經濟來源也全在德光身上,但你們為什麼拒絕了那筆錢?」

她潤潤乾澀的唇,將目光對上他的,「那是我哥用生命換來的錢,我們用不起!」

他濃眉一蹙,「愚蠢的自尊。」

她柳眉一擰,火冒三丈的道:「那你呢?你和我哥之間不就是只有廉價的友情!?」

「你說什麼?」他怒火狂飆。

「難道不是?你不是以金錢來賠償你們喪失的友情?它是可以用金錢來衡量的,不是?!」

他咬牙迸射出字字滿是怒意的話,「你簡宜搞不清楚狀況,我是希望代替德光照顧你們一家人,但你們卻自以為是的拒絕了我的好意。」

她怒視著他炯亮的冷眸,「你的好意我們收受不起。」

「哈!」他嗤笑一聲,不以為然的道:「那現在呢?生活逼得你不得不和一個你厭惡至極的男人處在一起,這個中原因難道不就是你口中那低下的金錢。」

「你……」她氣炸心肺,卻找不到話反駁。

「金錢也許不是萬能,但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

她直直的瞠視著他,或許在他眼中,他們一家人作了愚蠢的決定,但她沒有一絲後悔,就算天天為金錢奔波勞苦,她也不曾後悔沒有收下他那一筆錢。

周均傑亦回視她毫不妥協的明眸,可以想見,這五年來她承受的壓力不小,不然,這雙翦水秋瞳裏該仍有他所眷戀的純真才是!

一時沒了食欲,也沒有跟她吵架的心情,周均傑沉默的離開了餐桌。

韓之瑩愣了一下,隨即反應的追上前去,「等一下。」

他停下腳步,「還有事?」

「你應該知道的。」

他濃眉一揚,「你要拿回手機的電池?」

「沒錯!」

他聳聳肩,「還不是時候。」

這個答案和她預料的相距不遠,她沒有多言,身形一轉,快速的伸出手,一把搶走他扣在腰際皮帶上的手機。

周均傑沒想到右手剛好的她會出其不意的來這樣一下,錯愕間,手機硬是讓她給奪了去。

韓之瑩連連退了三步,隔出一段安全距離後,才露齒一笑,「我只是拿回我的東西而已。」

語畢,她將和自己同機型的WAP手機的電池拿下,再把手機扔回去給他。

周均傑接過手,揚眉睇視著她。

「我想若你不健忘,你那裏還有我的另一個備用電池和充電器,希望你主動還我,而不是我得用這種方式再要回來。」

周均傑低頭瞥了少了電池的手機一眼,聳聳肩,表情上看不出喜怒。

韓之瑩見他一言不吭的走到櫃子邊,拿起隨身背包後,柳眉一蹙,跟了上去,「請你等一等。」

「怎麼?不是急著打電話會情郎嗎?何必浪費時間在我身上。」他頭也不回的將背包背上。

「現在是執勤的時間,等晚一會兒我再找時間打。」她懶得再駁斥他的「情郎說」。

「執勤?」他回過頭冷睨她一眼。

「不對嗎?」她輕撇嘴角。

「不需要。」

「那你找我來這兒是為什麼?當禁臠?」

「隨你怎麼說,反正我不需要一個在我身旁頻殺風景的保鏢。」他邊說邊走出屋外。

韓之瑩也沒停下腳步,一路跟了上去,只是當她要尾隨周均傑的步伐,進入車庫時,站在車庫前的阿部和老鷹一閃身便擋在她面前,阻止她前進。

「讓開!」她很不願對這兩個慈愛的人擺出一張冷臉,可是她似乎沒得選擇。

「周先生沒有指示你可以跟著他。」阿部搖搖頭。

「我要過去。」她注意到周均傑已開門上車了。

「韓小姐,你還是回屋子裏去吧。」老鷹也跟著搖頭。

韓之瑩面無表情的看著已發動引擎的周均傑,右手不停的握緊、鬆開,她的手已全好了,如果周均傑以為她還會乖乖的待在屋裏,那他可是大錯特錯了!

周均傑倒車出了車庫,俊美的臉孔一片冰冷,不見波動的黑眸瞟了她一眼後,便將車子駛上路面。

老鷹和阿部見韓之瑩杵立不動,以為她認分了,沒想到,她卻一把抽出放在腳踝處的手槍,大喊一聲,「趴下!」

兩人愣了下,直覺的縮頭壓低身子。

「砰砰砰砰!」連續四聲槍響,伴隨而起的亦是四聲輪胎的爆破聲。

然後,四周陷入一片死寂,一直到幾隻受了驚嚇的飛鳥從草原間展翅飛向空中時,才打破駭人的沉靜。

震懾不已的阿部及老鷹皺著眉頭抬起頭來,看到的卻是周均傑那輛四輪傳動的吉普車,四輪躺平,矮了一大截的杵在路面上。

一抹笑意快速的爬上兩人又黑又亮的眼眸,忍不住捂嘴竊笑。

他們早猜到身手矯健的韓之瑩,一定會想辦法突破僵局的,早在她右手還上著石膏卻能甩脫他們,超越周均傑限制的一百公尺範圍時,他們心中就在等待這一刻。

他們認識周均傑五年了,雖然每年相處只有短短的一個半月,但善於察言觀色的他們,早明白他的心遺落在誰的身上。

另一旁,韓之瑩嘴角帶笑,直視著吉普車上,一臉驚愕卻又滿腹怒火的周均傑,他正氣呼呼的跳下車,彎身查看輪胎。

這個女人!

氣得俊臉發黑的周均傑站直了身,怒視著面帶微笑的韓之瑩,大聲咆哮,「你該死的在幹嗎!?」

她挑釁的吹了一下槍管上冒出的煙,再將得意的目光移到那被她射破的輪胎,才將目光移回他身上,「槍法還是挺准的,對嗎?」

他怒不可遏走近她,「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我不是,我只是在執行任務。」

「打破四個輪胎?」

她聳聳肩上沒辦法,在我手傷尚未痊癒之前,我可以安慰自己是我手傷未愈,你對我的槍法沒有信心,所以才將我限制在這裏,但現在情形不同了,我必須向你證明我有能力保護你。」

「所以你該死的將輪胎全射破?」

「我沒有傷到你,而且一槍射破一個輪胎,不是嗎?」

他咬咬牙,「我倒沒想到你的手好了,善辯的能力也加強了。」

「這是非常手段,不然,你肯定又甩下我自己走。」

「我不需要保鏢。」

「那好!」她的神色變?冷漠,「我明早就離開這兒。」

他濃眉擰緊,難以置信的看著她,「你在威脅我?」

「我不敢,出錢的是老闆。」

「那你是什麼意思?」

「我會請史維比來代替我的位置,我覺得你比較欣賞、喜歡男保鏢。」她話中帶刺的將目光移向一邊豎直了耳朵,聽她說話的阿部和老鷹。

聞言,兩人相視一笑。

周均傑一想到那個人渣出現在自己眼前,不禁噁心的反胃想吐。

他冷冷的看著她,「你留下。」

「你願意接受我這個『保鏢』的保護了?」

他能說不嗎?頭一回,他覺得她真的長大了,不再是那個需要他張開羽翼保護的小女人。

她竟懂得威脅他,真他媽的!

他抿抿唇,瞪了一旁捂嘴偷笑的兩人,「還杵在那兒幹什么?去將輪胎全換了!」

「呃,是!」阿部兩人連忙奔回車庫去取備用輪胎。

「親愛的保鏢小姐,待會兒我的安全可得全靠你了!」周均傑這一席話可是說得咬牙切齒。

「那有什麼問題呢!」韓之瑩大方的應諾。

聞言,周均傑只得勉強的咽下那席捲而上的洶湧怒濤,氣衝衝的越過她,到開著冷氣的屋內避陽消暑,看看能不能也消消心中的怒火。

這一天,韓之瑩終於如願以償的成了周均傑的保鏢,雖然一路上,他的臉臭得跟糞坑裏的石頭沒兩樣,說的話也沒超過三句,但她還是很高興。

不過,才黃昏時,周均傑竟準備結束今天的獵遊。

她不解的瞥他一眼,「我以為你告訴過我,黃昏時也是獵遊的好時間?」

「怎麼?你這保鏢這會兒想觀光了?」他沒好氣的回了一句,仔細想想,這該是他今天和她相處以來,說得最長的一句話。

她抿抿唇,「當然不是,我只是提醒你好好的享受你的假期,將我當成隱形人也成,不要影響你的心情。」

「說得真好聽!」他完全無法贊同。

韓之瑩見他沒有停車的意思,便閉口不再說話,反正他在哪里,她就在哪里,她有盡到自己應盡的本分,那領他那份酬勞,她便心安了。

開車回到車庫時,她沒有錯失阿部和老鷹一臉的困惑,他們和她顯然有著相同的疑問,為何在黃昏從見不到人影的他這會兒竟進屋去了?

她亦步亦趨的跟著他。

「夠了吧?」他冷峻的聲音響起。

她明白他的意思,但仍靜默的跟在他的身後,一直到他上二樓房間後,她也只愣了不到一秒,便舉步跟了進去。

周均傑在下午被她攪和過後,心中早沒有獵遊的心情。

而今她還搞不清楚狀況的緊跟身後,他更是心中怒氣騰騰。

他沒有預警的突地停下步伐,若不是韓之瑩的反應迅速,急忙停下腳步,可能一頭撞上去。

他咬牙切齒的怒視著她,「我很累,想休息了,而你更可以閃人!」

「那你今天的行程結束了嗎?」她毫無畏懼的直視著他。

「那是我的事。」

「也是我的事,只要你還有外出的打算,我便得無時無刻的跟著你。」

「女人,別激怒我!」

「我只是在執行你賦予給我的任務。」

聞言,周均傑差些沒氣炸心肺,他黑眸半瞇,突地出手扣住她的纖腰,粗暴的將她的人往自己的身上攬。

韓之瑩倒抽了口冷氣,急忙轉身掙脫。

但周均傑已是怒焰沖天,自不允許她就此離去。

他向前扣住她的手腕,另一手再次扣住她的纖腰,但她如今雙手活動自如,自不會那般容易被他擒服,她飛快的掙脫他的手,往後順著他攬她腰貼近他胸前的力道,主動貼了過去,然後一轉身,以手肘用力的向後一撞。

但周均傑也不是泛泛之輩,他一手擋住她的攻勢,另一隻摟腰的大手,更是順勢往上,攫住她的下顎,硬是將她的臉轉了過來,傾身在那張紅豔的櫻唇印上自己渴求已久的薄唇。

韓之瑩沒料到他會乘機占她便宜,心跳「咚」地漏跳一拍後,失速狂奔。

周均傑在接觸到久違多年的柔軟紅唇後,忍不住的加深了彼此的吻,饑渴的舌硬是撬開她緊閉的嘴,直驅而入後,與她逃躲的丁香舌糾纏。

她眼眶泛紅閃爍著淚光,為的是那身不由己的屈服,她仍抗拒不了他嗎?這曾被他細細膜拜過的身軀在他的熱吻下,輕易的被喚醒那沉睡多年的情欲細胞……不!她不可以再淪陷了,她是個沒有權利得到幸福的人,又怎能重溫這在粗魯中又帶柔情的親吻呢?

她開始試著掙脫,但他將她的手腳全扣住了,在他的鉗制下,她幾乎絲毫無法移動。

她柳眉一松,試著放鬆自己僵硬的身子,櫻唇內被糾纏的丁香舌也不再抗拒,主動的與他火熱的舌展開一陣撼動心房的溫柔繾蜷。

周均傑感受到她的屈服,在加深這記美好的吻時,也放鬆了對她的鉗制,帶著情欲的手順著她腰間的曲線往胸部一路愛撫上去,然後,單手解開她的衣衫,探入她的白色胸罩,握住那想望已久誘人的渾圓,嘴邊逸出一聲聲滿足的申吟……「之瑩……」

韓之瑩和周均傑不同,她並未陷入如火的欲海中,強迫自己一直回憶哥哥被槍殺的那一幕,深子發病時怒咬她的那一幕,還有父親跳樓自殺的那一幕……此刻的她渾身冰涼,如陷寒冷的深淵,知覺麻木的任由周均傑的雙手恣意妄?。

這一幕又一幕的悲劇不全是周均傑造成的!?

而她喪失的又豈是一個愛她的哥哥、父親、嫂子?還有一段讓她無法悲悼的愛情。

周均傑不知道她的思緒翻湧,更不知道她正被刺骨的冰霜團團包圍,連他火熱的愛撫及擁吻,都無法融化那層層疊疊的寒冰一寸。

她冷眼的看著陷入情欲的他,在沒有任何預警下,突地抬起膝蓋,用力的攻撞他的胯間。

他倒抽了口氣,整個人瑟縮一下,放開了她,狼狽不堪的倒坐在身後的沙發上。

連連幾個深呼吸後,他才找回自己因胯下痛楚而癱瘓的聲帶。

他怒不可遏的發出怒吼,「該死的!你到底在幹什麼?」

韓之瑩面無表情,內心因往事的沉痛仍在淌血,語氣喑啞,「我只是幫你冷卻激情。」

「你!」他惡狠狠的瞪著她,對她的心狠感到難以置信,因為她居然攻擊他那話兒。

他恨得牙癢癢的,故意說出刺傷她的話,「我明白了,是不是我對你太溫柔了,你不習慣,因此要來點激烈的!」

她明白他指的是性虐待那一套,可是此刻的她實在沒心情跟他多談。

「我先到樓下去,如果你有外出計劃,我會隨時跟在你身旁。」

「該死的!你給我站祝」他怒氣衝衝的起身,走到她身前。

她為頭直視著他。

此時他才注意到她眼眸中隱約可見的淚光,「你哭什麼?」

「無聊!」她再次越過他身邊,但他一把揪住她的手。

她用著最後一絲耐心,冷冷的道:「還有事要吩咐嗎?」

「你該死的為什麼攻擊我那裏?」他不敢相信他愛的女人這樣心狠,居然狠狠的傷害他。

他心臟猛地一震,他愛的女人!?

是啊,他一直就無法忘情於她,現在意識自己還深愛著她的事實,又何需震撼。

他苦笑不言。

倒是韓之瑩對他的問題遲遲沒有回答,她在沉思,因為她找不到自己傷害他那個弱點的答案。

半晌,她淡淡的道:「下意識的反擊吧,從弱點下手。」

語畢,她平靜的目光瞟了右手腕一下。

是啊,他不也那樣殘忍的傷害了她?

周均傑苦澀一笑,「看來我們是扯平了,你下去吧。」

她沉默的點點頭,轉身離開。

只是在跨離那間充滿情欲空氣的臥房後,韓之瑩才驀然發覺內心有一股被掏空的空虛感,似乎是渴望重溫情欲的同體發出的無言抗議……而周均傑呢?他的心又何嘗好過?將她放在身邊還是明智之舉嗎?

咽下喉間的酸澀,他認真的考慮起讓那個人渣取代她的可能性……

韓之瑩回到樓下的第一件事便是回到自己的臥房,將電池裝回自己的手機上,啜了一口冰茶,試著擺脫那沉甸甸的心情後,才撥號打電話給遠在德國的母親。

「媽,家裏都還好嗎?深子有沒有發病?」

「呃,都很好,深子也沒有發病,你離開的這一個多月的時間,她都按時吃藥,沒有發病」工藤櫻子的聲音有點疲 憊,但聽得出來在接到女兒的電話後,她的語氣有著明顯的放鬆。

「那就好。」

韓之瑩雖這樣回答,但多年來,她早清楚深子的發病是不定時的,又怎麼可能在她出任務時平靜無事?看來母親又替她承受了不少痛楚……「你呢?你好嗎?」工藤櫻子忙著問。

「我很好,媽,真的,我很好。」

「好就好,好就好!」

「媽,你好好照顧自己和深子,這次任務的時間挺長,不過,我會看情形,早點回去,再見。」

如果周均傑一直沒有認清她的角色,那她便會將這個Case轉由史維比出任……工藤櫻子在那一端掛上了電話。

但韓之瑩卻在她收線的刹那聽到她捂嘴的啜泣聲。

瞬間,她淚如雨下,她不在母親的身邊,母親一定很無助、很寂寞吧!

期近半年的任務是她接過Case中最長的,但這次她沒有選擇,死神盯上的是周均傑,時間又拉得那麼長……不過,這一切的等待終究是值得的吧!

依死神過去的手法,他定會在死神帖的奪魂日子上出現,但按照周爺爺的猜測,周均傑刻意以應徵情婦充當保鏢的行為在激怒死神後,死神出手的時間就不一定了,到時是周均傑死還是……她的心猛地揪痛了一下。

不!他不會死的,就算犧牲她這條命,她也要保住他的。

至於死神,就算和他玉石俱焚,她也要拿下他那條命!

深吸了一口氣,她瞪著手機,考慮著要不要打給史維比。

算了,每次出任務,兩人都是獨立作業,也不曾聯繫過,她這次打給他,不是很奇怪?

再說,史維比是個相當敏銳的人,她可不想讓他從她略顯苦澀的聲音中,聽出些蛛絲馬?!

畢竟她和周均傑的那一段戀情及婚禮都是在臺面下發生的,她可不想讓他在好奇之餘,抽絲剝繭的查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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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接下來的日子是意外的平靜。周均傑每天讓韓之瑩跟進跟出的,言語交鋒時也不再犀利,冷淡的激不起一絲火花。

他已有打算,在一個半月的南非獵遊結束後,他將取消至東非獵遊的計劃,改變行程到德國去,就算是消消心頭之恨吧!

他要去好好的教訓那個人渣史維比,讓他吃吃他的拳頭,然後他便拍拍屁股,付清這次任務的餘款,提前結束這次的委託。

他頭殼沒有壞,明明憎惡那個人渣,何必讓他來污染自己的眼睛,還讓他當自己的保鏢?

若讓那人渣來跟著他,他每天不是將他打得半死,就是自己被他的病態惡行給嘔得半死,既然如此,他又不自虐,何必浪費自己的力氣或壞了自個兒的胃?

再說,韓之瑩和那人渣是情投意合,他這個什麼都不是的第三者何必破壞他們的幸福?

隨著離開南非的時間一日日的逼近,周均傑每天都會以這樣的想法來說服自己漸感不舍的腦袋。

如此一來,他便會安靜的任她順利的完成任務。

更何況,在這段靜心的時間裏,他對這回死神發出的死神帖開始感到不對勁,也產生許多懷疑。

轉眼間,今晚便是他們待在南非的最後一夜。

一身簡便卡其褲裝的韓之瑩,在完成了今天的保鏢任務回到房間後,便看到床上放著一個精緻的大盒子。

她好奇的走向前去,打開後,裏面竟然是一件Lavender的超低胸、露背的性感白色禮服,另外還搭配一襲綴著碎鑽的雪紡紗披肩。

毫無疑問的,這是一套美麗的禮服,而且可以完全的展示她原本就傲人的身材,但這五年來,她總是將自己包得密不通風的,甚至在洗澡時,也不敢看自己已傷痕累累的醜陋同體。

何況這件禮服又露胸又露背的,他明明知道自己的身體變成什麼樣了,為何還要送她這樣的禮服?

他是故意的!

怒不可遏的她隨便的將禮服塞回盒子後,氣衝衝的抱著沖上二樓去。

「怎麼了?」坐在客廳沙發上的阿部一臉錯愣。

老鷹聳聳肩,「誰曉得?不過,在他們明早離開前,我們還可以聽到他們小倆口鬥嘴還是一件挺愉快的事。」

阿部笑了起來,「也對,沒吵就沒火花,這感情就熱不起來。」

南非的夜空,星兒頻頻眨眼,似乎也在附和阿部的話。

剛脫下襯衫的周均傑,在動手解開褲扣的刹那,韓之瑩便像陣風似的,連門都沒敲的開門沖了進來。

他看著她手上的盒子,不怎麼意外看到出現在她粉臉上的怒火。

不過,他也發現她在乍見到他曬成古銅色的赤裸胸膛時,她的神情呆了一下,但很快的又恢復原有的怒容。

「你是什麼意思?」

他聳聳肩,看著她將盒子扔到床上,「送你的。」

「送我!為什麼?我以為這些天來,你已經認同我所扮演的角色了,但……」

「但如今送你這件性感禮服,你覺得我又想將你當成情婦了?」他略顯煩躁的打斷她的話。

「我是這樣想的。」她坦承。

「我以為在我們相聚的最後一個晚上,我們可以去個特別的地方,留點特別的回憶。」

「最後一個晚上?你是指在南非嗎?」

周均傑搖搖頭,「不對,正確的說法是最後兩個夜晚,一個在這裏,一個在德國,然後我們的交集便結束了。」

「德國?」韓之瑩有點被搞胡塗了,「下一站不是東非嗎?」

「我取消了。」

「為什麼?」

「那是我心靈裏的最後一片淨土,我不想讓你隨行看到。」

「你……」她頓覺不舒服起來,「意思是我在那裏會污染了它的純淨?」

他搖搖頭,「也不是這樣說,總之,我沒心情去那裏了。」

「那你為什麼要去德國?」

「去看看人渣長啥樣子?順便送些錢給你們當戀愛或結婚基金,總之,也是隨便你們怎麼使用。」

「你到底在胡說什麼?」她對他的話只有一頭霧水。

「簡而言之,在兩個夜晚過後,我們就分道揚鏢了。」

她錯愕的瞪著他,「不,死神還沒出現,我不可以離開你!」

他冷笑一聲,回視著她,「你不覺得其中有蹊蹺嗎?」

韓之瑩愣了一下,「什麼意思?」

「算算時間,我從接到死神帖已經兩個月了,好吧,就算他的奪魂日設定在四個月後,但我刻意的羞辱他,以情婦充當保鏢,他怎麼可能完全沒有動作?看到我的廣告的人也許不明白我的用意,因為他們不曉得我收到死神帖,但死神該是心知肚明,他怎麼忍得下我的羞辱?」

「這……他一向是照死神帖的日期行動的。」

「那你可以告訴我,就他以往暗殺的行動中,有哪一次的奪魂日是設在一個星期以上的?而且更奇怪的是,他為什麼在銷聲匿為了五年後,突然對我發出了死神帖,而不是更早?」

「這……」她咬著下唇,她確實也對死神設定半年的日期感到不解,可是周爺爺的解釋消除了她的疑惑。

他露齒一笑,「總之,這趟經德國過境後,我一回紐約,就要將那張死神帖拿來仔細的端詳。」

她柳眉一皺,「你懷疑它是假的?」

他點點頭,「很合理的懷疑,不是嗎?就算我在這私人的動物保護區內,死神若真的有心取我性命,或是真如爺爺的猜測,要讓我生活在倒數生命的恐懼中,他是否也該先玩個幾下,讓我真的心驚膽戰,而不是安逸的在這兒享受獵游之樂?」

隨著周均傑的一席話,韓之瑩心中的疑慮也跟著增加,而且他的話似乎暗示。

「你懷疑是周爺爺搞的鬼?」

他勾起嘴角一笑,「沒錯,而且這幾天沒跟你鬥嘴,思緒倒是愈清晰,愈覺得是爺爺刻意設下的陷阱。」

聞言,她無力的垮下雙肩,整個人差點虛軟無力的跌坐在地上。

她原以為期盼許久的願望就要成真了,自己終於可以殺了死神告慰哥哥和父親的在天之靈,沒想到這一切居然全是假的!

「你又何需那麼難過呢?換一個角度想,這趟任務已沒有執行下去的必要,而該給你的酬勞不僅可以提前拿到,而且一毛不缺。」

語畢,他便拿起浴袍往裏面的浴室走去。

韓之瑩沉痛的閉上眼睛再睜開,「那你又何必送我這件禮服呢?你明知我的身體已經……」

他倏地停下腳步,頭也不回的道:「就算是我想再看看你穿禮服的模樣吧!」

「可是我已經……」

「那就記得你此時的羞慚,下次當你和那個人渣上床時,就不會忘了要求他要懂得憐香惜玉。」

「你……」他到這時還這樣羞辱她?

她咬咬牙,忿忿不平的拿起那個大盒子,沖到他身旁一邊的窗戶,用力的扔了出去。

周均傑僅是濃眉一揚,沒搭理的走進浴室去。

該斷的還是要斷,他又何必一心想再看一眼自己心中純潔無瑕的美麗淑女呢?

韓之瑩見他默不吭聲,心中因濃濃失落感而激生的怒火延燒得更加旺盛。

她雙手握緊,怒氣衝衝的步下樓去,她也需要衝個冷水澡!

韓之瑩一下樓,瞧見阿部和老鷹捧著她從窗外扔下的禮服,她抿抿唇,低頭大步的越過他們。

「韓小姐,你真的是人在福中不知福。」阿部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她愣了一下,轉身問:「你說什麼?」

老鷹和阿部相視一眼後,老鷹隨即點頭道:「阿部說的是實話,就拿這件禮服來說,那可是周先生指示我們親自到約翰尼斯堡取來的,不過,就Size和款式,卻是他親自用電話指示店內的老闆設計及修改,價值不菲。」

她嗤之以鼻,「就因為這樣,我就該知福?我並沒有向他要禮服。」

老鷹喟歎一聲,搖頭道:「我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難道你都沒發覺嗎?從你進入這個屋子開始,鐵窗、紗窗,甚至特別?你從城市運來的新鮮蔬果……」

「還有你的每一餐飯,我和阿部都細心的?你加放了一種無味卻養顏美容、對膚質再生、淡化傷痕有特殊效用的深海珍珠粉,那小小的一包就數萬美元,更甭說你這一個半月來都使用有一座小山了。」

「還有呢,從你和周先生這半個月來早出晚歸的獵遊之旅,你都看到了什麼?」

面對兩個一向不多話的中年人一連串的你來我往,韓之瑩頗感困惑,只是在面對這個問題時,語氣中免不了帶著一股不悅,「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看待我和他的關係,不過,你們該清楚我是他的保鏢而不是他的女朋友,甚至情婦。」

兩人再次相視一眼,神情同時轉為凝重。

「你們不相信我的話?」

老鷹搖搖頭,「不是,不過我們倒不覺得他是需要保鏢的人,因為他根本不想要他那條命了。」

她愣了愣,「什麼意思?」

老鷹繼續解釋,「從他第一年買下這兒開始,在他展開獵游時,都是由我和阿部當嚮導,縱然我們都是荷槍實彈,好防止任何突發的意外,可他卻是故意找碴,屢屢挑釁獅、虎這類兇猛的肉食性動物,而且還命令我們不准用槍、不准救他,害我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和它們展開纏鬥。

「每次都是在他被咬得僅剩一口氣、全身鮮血淋漓後,才被我們火速送到醫院去搶救,不過,更可怕的是,赤手空拳的他卻能戰勝那些肉食動物。」

聞言,韓之瑩的心狠狠的被撼動,她喑啞著聲音道:「我還一直以為這樣的傳言是以訛傳訛而來的。」

「不,是真實的,所以我們真的不明白一個不想要生命的男人,為何還需要你這一個女人來保護?」

聞言,她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其實,有一半以上也是他爺爺逼迫的。」

「那就對了,不過,我剛剛話只說一半,你們這陣子來的獵遊對他而言,其實是不必要的,他是刻意的在浪費時間。」老鷹將話帶回原點。

「為什麼?」她更感錯愕。

「他在這裏這樣久,他保護區內動物的作息,他是了若指掌,可是他卻帶著你專往一些草食性的動物裏鑽。」

她柳眉攢緊,「你們怎麼知道?你們並無隨行。」

老鷹和阿部相視一笑,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而這一次,由阿部開口解釋,他笑笑的說:「這吉普車是我們在清洗保養的,從輪胎上的塵土軟硬及?色變化,我們便能判斷出周先生是帶你往哪里跑。」

可她愈聽愈困惑,「理由呢!這是為了什麼!」

老鷹長歎一聲,「還不明白嗎?野生動物有不定的特性,誰也拿不准下一秒它們會有什麼舉動,周先生是為了保護你,徹底犧牲自己獵遊的樂趣,讓你完完全全的遠離危險。」

阿部聽了猛點頭,「沒錯,而且在你來這兒前,我們說破嘴要他裝鐵窗、紗門,他是一個字兒也不聽!」

「另外,他吃得比我們都還隨便,有時甚至一天只吃一餐。」老鷹又補充說。

聽到這,韓之瑩亂了,她不懂,她真的不懂!

「他何必這樣虐待自己!又何必這樣……」她咽下到口的「寵」字,他為何要寵她呢?

「他是刀子口、豆腐心,我們都清楚,沒理由你不知道啊!」阿部語重心長的希望點醒她。

老鷹將禮服遞到一臉凝重的韓之瑩手中,「他今晚可是包下了整個『海雅』,而那也只為了你。」

她將禮服接過手,心中卻百味雜陳,一個又一個糾結不清的問號在她腦海裏一直盤踞不去……

當周均傑下樓時,看到穿上那件性感禮服的韓之瑩時,他心中的震撼實在難以用言語形容。

震驚的是她願意穿上禮服,驚豔的是她穿上禮服時的美麗絕倫。

剪裁簡單的白色禮服完美襯托出韓之瑩儂纖合度的身材,讓她整個人魅力四射。

亮光的絲質衣料及碎鑽令她整個人閃閃發光,而那張淡妝輕掃的麗質上更是有著令人情不自禁為其心動的丰采。

美麗的翦水秋瞳盈盈波動,抹上粉亮光口紅的櫻唇誘人一親芳澤,而那頭他最心愛的長直發則隨意的披在肩上,如同一道絲綢瀑布在她一步一步走近自己時,輕揚飄起。

心裏七上八下的韓之瑩在他的身前站定,她強自鎮定的微微一笑,但惴惴不安的心情卻令她靦腆的彷佛聽到自己卜通蔔通的心跳聲。

他不知道這件禮服是她自五年前褪下那件染血的白紗以來,第一件的低胸、露肩禮服。

而在聽完阿部和老鷹的那些話後,她回到臥室的第一件事,便是褪去身上的所有衣物,在一個深呼吸後,頭一回面對自己該是傷痕累累的裸體。

而令她驚愕的是,她身上的傷疤幾乎全好了,除了一些地方還可以看到些微的淡咖啡色的痕跡外,她幾乎已重新擁有往日那個晶瑩剔透的傲人同體!

這樣的震撼是令人難以置信的,尤其對一個在沐浴時,已習慣不面對鏡子、不低頭檢視自己的身體,害怕自己會為過去那個美麗的同體哀悼的女人而言。

周均傑連著幾個深呼吸後,直直的瞄視著眼前這張深愛的容顏,「怎麼改變主意了?」

韓之瑩早猜到他會這樣問的。

她微微一笑,「一方面是謝謝你,一方面也是……」她的笑容收斂了,「慶祝。你的安全無虞,因為死神還是跟過去幾年一樣銷聲匿跡,不會出現在你我身邊。」

明白她的失落感,他刻意挑起她的怒火,讓她從那濃濃的沮喪抽身,「是該謝謝我,瞧我花了一大筆錢將你身上的新舊傷疤消了一大半,那個人渣倒是可以不必再花心思考慮找哪一寸肌膚來淩虐。」

「你──」她神色丕變,一雙明眸也快速的飛竄起兩簇怒火,但在此時她卻突地想到老鷹說的刀子口、豆腐心。

她細細的打量他略帶嘲諷的俊臉,終於在他那雙冷漠的黑眸中梭巡到一絲難以察覺的不舍……她眸中的怒火頓熄,平靜的道:「你又何苦這樣說呢?你並不是真的這樣想的,是嗎?」

他濃眉一擰,「你在胡說什麼?」

她搖搖頭,「沒事,不是要帶我到特別的地方,製造個特別的回憶嗎?明早就要離開了,我們相聚的時間是愈來愈短了。」

他濃眉糾緊,睇視著她明亮無雲的秋瞳,他不知道她葫蘆裏賣什麼藥?也不知道她心情的轉換為何而來?

不過,她倒是說對了一件事,他們兩人的交集就快走到終點了。

當下不再多想,周均傑低頭看了自己身上的素色衣褲一眼,「你等一等,我馬上下來。」

他快步的上了樓,換上一套和她相配的白色西裝,系上白色領結後,才快步的下樓。

「海雅獵遊度假村」位於約翰尼斯堡的近郊,由周均傑所擁有的私人動物保護區驅車前往,得花將盡三個多小時的車程。

進入度假村,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滿天星斗下,一座座祖魯族的傳統圓形茅舍Umuzi,還有一座專門為遊客表演的觀賞台。

今晚,周均傑已花錢包下整個度假村,因此度假村的負責人老早就率領一大群穿著傳統羽毛服裝、身上多半上空的表演者列隊歡迎。

俊挺的周均傑挽著美麗的韓之瑩,在七彩羽毛及鮮花等特別裝飾的貴賓席上坐下,隨即有人送來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祖魯族傳統的風味餐,特釀的醇酒。

鼓聲響起,祖魯人渾厚的歌聲隨後吆喝而起,帶著七彩頭飾與項練的祖魯人在鼓聲及歌聲下,奮力的舉盾群舞,竭力的表現他們的歡迎之意,也展現出自身充滿力與美的傳統舞蹈。

身處在這片無垠草原中的度假村,韓之瑩一直有時空交錯的感覺,若不是她一身的現代服飾,她或許會以為自己回到較原始的年代,在個滿是純真的黑人村落裏,看著他們毫無矯飾的真誠笑臉、狂野的舞姿……時間在祖魯人的舞蹈中逐漸流逝,而在最終的表演時,他們將身上的七彩頭飾及項鏈分別戴在周均傑和韓之瑩的身上,還說了一大串的原住民語言。

她一臉不解,卻見他顯得有些尷尬。

周均傑向他們微微點頭一下,表達謝意後,便起身示意她離開。

「怎麼了?」她雖跟著起身但仍一臉困惑。

「在度假村裏,他們空出了一個祖魯房舍給我們,不過我拒絕了,我想你也不會想在這兒過夜吧!」

聽出他話中所指,她不禁暗怪自己問得太多了。

步入車子後,周均傑才將頭上的七彩頭飾拿下,「這是他們用以表達情意的傳統飾品──」他頓了一下,才將目光放在她身上,「他們認為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她愣了一下,隨即靦腆的道:「你沒有解釋?」

「有必要嗎?」

她直視著他略顯苦澀的俊臉,心情也跟著沉甸甸的,「是啊,是沒有必要了,我們就快分手了。」

周均傑沒有回答,發動引擎,開車上路。

只有他知道,像這樣一個看似熱鬧卻沉重的回憶,是為了自己而刻意走這一遭的。

她不會知道,他身上的這套白色西裝就是五年前他來不及穿上就被德光敲昏頭,暗暗將他送離婚禮現場的新郎禮服。

它終於有機會亮相了,而且對像還是五年前那個他用心深愛,而今卻不得不鬆手的美麗女子。

這樣的回憶有苦有澀,但它終究有了一個句點。

第二天一早,周均傑和韓之瑩便在阿部和老鷹不舍的目光下,離開了南非,而在南非的最後的一個夜晚,兩人都同樣過了一個無眠的夜。

因此,這會兒在飛往德國的飛機上,兩人的精神都顯得有些不濟,疲態可見下,咖啡倒是下肚不少。

韓之瑩心事重重,除了還得重新找尋死神的相關消息外,她最在乎的居然是身旁的男人,不知在他德國行後,兩人下次見面是何時?

恐是遙遙無期吧!

周均傑則覺得自己很自虐,好好的假期不過,硬是要飛這樣一趟來看看那個淩虐他深愛的女人的男人!?

可是不賞那個人渣幾拳,他又怎麼宣洩一肚子的悶氣及怒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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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6 00:08:2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德國﹒海德堡周均傑和韓之瑩離開機場,驅車走在歷史悠久的古堡大街時,周均傑便感到身旁的她神情變得凝重。

看著車窗外仍保留著雄偉氣勢的古老建築,有學院、商店、酒館、旅店等,而與眾多遊客在街景任一角度取景的熱鬧氣氛相比,車內的她麗質上的不安更顯怪異。

「你怎麼了?」

她瞥他一眼,「沒、沒什麼。」

「既然沒什麼,為什麼你的臉色這樣蒼白?」

「我……」她如何說呢?說她每次一回到德國便不由自主的神經緊繃、心情沉重?因為只要她一回到自己的家,她即可能得再面對深子給予的身心折磨?

「當年你們離開加州就直接搬來這兒?為什麼?就我印象所及,你們一家人全沒來過這裏。」

「不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怎麼能重新過沒有哥哥的生活呢?」韓之瑩難掩黯然的說。

「怎麼決定這兒?」

「因緣際會吧!哥哥的喪事辦完後沒多久,史維比就找上了我,說他曾經找過哥哥商談聯合開一家國際保全公司的事,但哥哥當時在負責你的case,所以哥哥向他允諾,等你順利的逃過死神的追殺令後,他便會辭去職務與他合作,因為他要和深子結婚了,想給她一個比較安穩的生活……」

「是嗎!」他和德光私交甚篤,怎麼從沒聽他提過史維比這個人?

「當時我們一家人正商量該搬遷到哪里好重新生活,結果史維比住德國,他希望我們一家人跟他過來這兒,也由我取代哥哥的位置,和他一起成立保全公司。」

「你答應了?」

她點點頭,「他說哥哥已經先挪出部分資金與他合資成立公司,所以我哥的股份自然就算我的。」

周均傑濃眉擰緊,愈聽愈覺得不對勁,德光確實跟他說過,為了深子的幸福,他要遠離危險的保全職務,所以他想成立個人公司來做做,但絕不是同性質的保全公司,而是一般的商務買賣公司。

因此,自己還向他允諾,一旦他們這對好朋友將那個神秘的死神揪出來後,兩人再合資成立一家子公司,專門負責自己的科技芯片的大盤流通,而他是當然的子公司老闆……這些事部是兩個大男人在Men'stalk時談的,之瑩和深子,甚至德光的家人也暫被隱瞞,為的自然是日後成立公司時,給愛人一個大大的Surprise!

不過,他們都低估了死神的能力,這個合作案出口是沒有起頭的機會。

所以這個史維比……周均傑濃眉緊皺,他為什麼編這樣一大串的故事讓韓家一家子搬到這兒來?他的動機為何?

他冷凝一笑,看來自己待在德國的時間可能會起變化了。

由於周均傑在先前表明要見一見史維比,因此,韓之瑩便跟他聯絡,知道他人不在公司,而是在公司轉角的一家知名酒館內。

周均傑和韓之瑩兩人進入這間充滿鄉村風格的酒館時,裏面只有兩個客人,由於已接近傍晚,天氣微涼,酒館內便燃上一爐柴火,壁爐內不時發出木柴燃燒時輕微的劈劈啪啪聲。

室內並不明亮,也許尚未天黑,窗外還有些光映入,因而暫時只靠壁爐的火光照亮。

吧臺上有一名客人,而吧台內的酒保一看到周均傑兩人,愉悅的朝他們點點頭,不過,周均傑的目光卻沒有看向他,他充滿震懾的目光正投注在壁爐邊的男人身上。

那個男人背對著他坐在搖椅上,手上拿著一杯麥酒,而他的背影卻像極了五年前在他婚禮那天由死神化妝成的老神父的背影!

這幾年來,周均傑觀看自己婚禮那天的錄像帶不下上萬遍,早已將那張友善的老臉及修長微傴的體型牢牢的印在腦海裏。

而這一幕令他想起當年死神化身為神父,在久候他和德光時,在場的招待體恤他年紀稍長,特別拉了一張雕刻鏤空椅背的椅子讓他坐下,還為他倒了一杯涼茶解渴,那神父背對著錄像鏡頭,坐在角落的一幕。

周均傑內心揚起翻滾的怒濤,雙手握拳。

五年前的那張死神帖是在神父進入休息室,說是要先將結婚對戒拿到會場,好為他們兩對新人祈福後不久發現的。

那時他便懷疑他的身份,只可惜亂了手腳的韓德光和保全小組人員急忙要將他送離會場,而在他說出堅持出席婚禮的一席話後,韓德光突然以手刀劈昏了他,讓他始終來不及將心中的疑惑說出口。

這幾年來他在野生動物身上發現,任何一種生物都會有一種慣性作息,即使只有蛛絲馬跡,也能揪出躲藏在平靜草原裏靜止不動的兇猛動物。

所以,他更相信,人類也有固定的習慣模式,不管他的易容術如何的高明。

他的印象中,死神是個左撇子,不管他在接過他手中的對戒,在接過招待人員的涼茶,甚至在翻開聖經,拿起手槍的那一?那,他全是用左手……而眼前這個背影,正是以左手握著酒杯!

思緒翻湧的周均傑,一步步的接近那個令他恨得咬牙切齒、巴不得將其萬箭穿心的身影。

見狀,韓之瑩柳眉蹙緊,喃聲道:「他怎麼知道那就是史維比?他見過他嗎?」

坐在搖椅上的史維比突地坐正了身子,因為感覺身後有一道森冷的寒光正犀利的鎖在他身上,正當他要回頭察看時──「久仰了,」周均傑低沉的男音頓了一下,「死神。」

乍聞那塵封多年的別號,史維比的身體一僵,原本握住麥酒的手顫了一下,潑灑出一些濃醇的酒液。

「周總裁,你在胡說什麼?他是史維比。」韓之瑩顯得納悶的嗓音響起。

周均傑突地撫額發出大笑,他知道死神是誰了!

從眼前這個男人聽到「死神」兩字時的反應看來,他確信自己找到了那個該死的人!

史維比聽到韓之瑩熟悉的聲音後,心中的警鐘跟著響起。

該死的!他不會露出破綻了吧?之瑩已經聯絡他周均傑將跟她到德國,過境一天後離開,他居然沒有提高警覺。

只是周均傑怎麼可能知道他就是死神?若他知道,他早過來殺他了,怎麼可能讓他在德國自由的生活?

安撫自己忐忑的心情後,史維比從椅子上起身,轉身面對自己曾經暗殺失敗的男人。

周均傑冷眼看著他,冷峻的目光在他全身上下來回,削瘦、修長,完美的九頭身。

這跟他在計算機上拉長老神父微傴的身材,有著相同的比例!

史維比為他那雙像看透他內心的銳利眼眸感到忐忑不安,但他終究是死神,善於易容的他可也善於隱藏內心的情緒。

他將麥酒移到右手,伸出左手,「你是周均傑總裁吧,久仰久仰!」

又一個破綻!周均傑冷笑一聲,伸出右手跟他握手,「該是我久仰你吧!」

「呃?」史維比的俊臉上滿是困惑,「我不懂周總裁的意思。」

周均傑鬆開了手,一臉冷峻,「我剛叫了你死神不是嗎?」

「這……」他不解的目光移向顯然也不明白周均傑話意的韓之瑩。

「周總裁,他是史維比,這五年來,一直是我很好的工作夥伴,他怎麼可能是死神?」韓之瑩不解的目光在他和史維比兩人身上來回。

周均傑再次彎起嘴角,故意以戲譫的口吻道:「我憎恨死神也憎恨他,因為死神殺死了我最好的朋友,而他……」他將目光投在在韓之瑩的麗質上,眸光冰冷,「他佔有了我曾最愛的女人,還在她的身上恣意妄為,所以我也叫他死神,因為這兩人都同樣的可恨又可憎!」

聞言,韓之瑩倒抽了口涼氣,尷尬的瞟向濃眉在瞬間舒展卻又皺緊的史維比,周均傑非得說得這樣露骨嗎?而且史維比根本沒對自己怎麼樣。

史維比在聽到他這席話的前半段時,是松了一口氣,但對他的後半段話卻非常納悶,他在韓之瑩的身上恣意妄為?

周均傑突地笑了笑,這笑顯得很詭譎,因為他看來相當愉悅。

他朝兩人點點頭,大步走到吧台邊的真皮沙發椅上坐下,示意韓之瑩和史維比也過去。

兩人相視一眼,一起走過去坐下。

「來三杯Laper啤酒!」周均傑向酒保招招手,酒保親切的送來三杯清涼有勁的啤酒。

周均傑端起酒杯,仰頭大口大口的豪飲,因此,在放下杯子時,啤酒已剩不到三分之一。

這樣的清涼可以先穩住他滿腔的怒火,及一槍斃了史維比的渴望,他還得讓他自己先露餡,好讓他痛快的拿掉他那一張死神面具。

韓之瑩拿起啤酒也啜了一口,她覺得氣氛怪異極了,從周均傑看到史維比的背影開始。

背影?她柳眉一皺,就她所知,周均傑根本沒見過史維比,然而,為何他僅看見他的背影就走向前去?

「之瑩有沒有跟你提,這次的任務結束了?」周均傑打開話匣子。

面對這個他殺手生涯中,唯一命大的從他槍口下存活下來的男人,史維比自然是小心無比,他微微一笑,「她是提了,不過,沒解釋什麼,因為我們的任務一向是獨立分開,有百分百的保密性。」

「那我來替她解釋。」周均傑邊說邊從西裝內層口袋裏,抽出一張已經寫好金額的支票,放在桌上,自我調侃的道:「我先將酬勞的餘款奉上,免得待會兒我說到激動處忘了付錢。」

韓之瑩在視著他,若不是這一路來她都跟在他身邊,明白他只喝了這三分之二的啤酒,她可能會猜測他醉了,醉得語無倫次,舉止行為都顯得不對勁。

「我爺爺可能是為了想抱孫子吧,他假造了一張死神帖,好將我和之瑩湊在一起。」周均傑敏捷的捉到史維比眼中那一閃而過的驚愕光芒,繼續說:「我就覺得奇怪,死神二度要殺我,而我卻刻意的在各大媒體刊登廣告徵求情婦保鏢,這消息你應該知道吧?」

原來──史維比感到胸口有股怒火澎湃洶湧,他居然用這種方式來羞辱他,難怪他一直思索不出,他應徵那一大堆胸大無腦的女人充當保鏢是想防止誰的攻擊?

而之前他和周潤滄談這筆生意時,他也向老人家刺探過,但周潤滄堅持只和韓之瑩談詳細內容……現在答案出籠,周均傑居然找那堆花瓶似的女人,來羞辱他這人人聞之色變的死神!

周均傑滿意的在他眸中找到一絲怒火,而一直細細思索周均傑言行舉止的韓之瑩也發覺到史維此有絲異樣。

「可是這樣明顯的羞辱下,死神居然放任我繼續玩下去,所以我想,他已沒膽子再暗殺我了,也許他任務失敗後,早就羞憤的一槍斃了自己,所以這樣多年來,才會一點消息也沒有。」

周均傑邊說邊將剩下的啤酒全喝下肚去,然後,在放下玻璃杯後,迅速的雙手握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惡狠狠的給了史維比一記右勾拳,在他錯愕的例靠至椅背的刹那,又賞了他一記左勾拳。

僅僅數秒間,史維比俊美的臉孔變了樣,雙頰又紅又腫,像個蒸熟的大包子。

「人渣!?」周均傑粗啐一聲,「我走這趟的主因就是要送你這兩拳。」

周均傑冷冷的睨視著他,在明白他是誰後,他自然不可能就以這樣兩拳,當做替韓德光報了仇。

但這是內心話,在史維比還沒露出狐狸尾巴前,他也不會將話說白。

韓之瑩急忙的扶住差點自椅子滑落地上的史維比,氣不過的瞪著一臉冷峻的周均傑,「你憑什麼這樣做?史維比哪里……」她倏地住了口,咽下了到嘴邊的「惹到你」三字。

她很清楚不是嗎?他認為史維比對自己進行性虐待。

周均傑站起身,冷冷的瞟了一眼正用手拭去嘴角鮮血的史維比後,突地又露齒一笑,「說來,這兩拳你是被打得挺冤的,因為之瑩很享受你在床上的技巧,所以,我是雞婆過頭了,你說對不對?之瑩。」

韓之瑩蒼白了臉的怒視著他,「你別太過分了!」

「是,我是過分了點,所以我要離開了,再見。」周均傑向兩人點點頭,走到吧台前扔了一張百元美金後,轉身步出酒館。

酒保看著那張百元美金,笑嘻嘻的收了下來。

周均傑一走,史維比惴惴不安的心倒是輕鬆了一大半,這警報暫時是解除了吧「你不要緊吧?」韓之瑩內疚的凝困著他臉上的瘀傷。

他搖搖頭,「不打緊的,等會兒到醫院上點藥就行了。」

「這……周均傑他……」

「奇怪,他怎麼會說你是他曾心愛過的女人?你們認識嗎?!怎麼我都不知道?」史維比在椅上坐直了身子,故意裝出一臉困惑,因為從他接近韓家一家人至今,韓家人絕口不提和周均傑曾有的關係。

「呃……」韓之瑩有些難以為齒。

「你對我信不過嗎?這樣多年來,我對你的感情你都沒有一絲感覺?」語畢,他伸出手握住她的。

她愣了一下,隨即抽回手,「史維比,我早跟你說過別將心放在我身上,今生今世我不會對任何一個男人動心的。」

因為她今生的愛情已全給了周均傑。

「是因為周總裁嗎?」

她臉色倏地丕變,沉默不語。

史維比點了點頭,故裝哀傷的道:看你的表情我就明白了,只是……我想知道的是,你在出任務的這一個半月中,有跟他……」

「史維比!」她不悅的打斷他的話,「我將你視為好朋友,但那並不代表你可以刺探我的隱私。」

「對不起!」他一臉真摯。

她喟歎一聲,「算了,我也該作解釋,因為你被他打這兩拳真的很冤枉,我……」她揉揉眉心,直視著他,「有一次他不小心看到我身上的傷,卻自以為是的認為是我和你在做愛時,呃,你對我……性虐待。」她愈說愈尷尬。

「你沒有否認?」

她搖搖頭,「他將我想得那麼污穢不堪,我一氣之下只有附和。」

這下,史維比可全明白了,但由此可知,周均傑仍深愛著她。

而既然他對韓之瑩的誤會這樣深,那他自然不可能和她和平相處,他們理該沒有讓舊愛死灰復燃才是。

韓之瑩交纏著十指,一沉默下來,她的思緒便不受控制的飛到周均傑身上。

他真的離開了?

從今而後,他們之間又是兩條並行線?

不!她想再看他一眼,一眼便成了。

「我先離開,晚一點我給你電話!」她急急忙忙的起身離開,「哦,對了,要記得去塗藥!」

史維比看著她的背影,灰眸中快速的閃過一抹悲痛,會對她用情至深也是自己始料未及的。

當初暗殺行動失敗後,他曾多次變裝進入買通他殺周均傑的毒梟大老的房子,要他通融,暫借一筆錢救治重病的妹妹,沒想到那個老頭子一拖再拖,將他當傻子耍,他氣不過,一槍斃了他,拿錢走人,然而卻只來得及看到僅剩一口氣的妹妹,知曉一切的她在臨終前要他發誓,今生不再拿槍殺人。

所以,當初他以真實身份接近韓氏一家人時,他只是想找機會報韓德光壞了他好事的仇,害他收不到鉅款酬勞,好讓癌症末期的妹妹接受手術治療,就這樣病逝家中。

老天!她可是他唯一的親人啊!

由於他答應了妹妹不再拿槍,他想到以另一種方式來報復韓家,但在逐漸和韓之瑩熟稔後,他卻愛上她的美麗、她承擔深子加諸在她身上的痛楚時,默不吭聲的堅強,也因此,他更心疼她。

思緒游走間,史維比拿起啤酒仰頭喝了一大口,那傢伙將她想得如此不堪,可她的心卻還在他身上!

史維比不再有自信了,他突地雙手握拳,或許他有了重新拿槍殺死周均傑的理由,因為只要他一死,韓之瑩便屬於他。

為了他的幸福,天上的妹妹應該會體恤他違背誓言吧!

韓之瑩一沖出酒館門口,焦急的目光便在人來人往的大道上梭巡著。

「這樣急的在找誰?」周均傑過於冷峻的聲音陡地在她身後響起。

她連忙回頭,卻見他倚靠在酒館旁的木桶邊,銳利的目光正凝睬著她。

她愣了一下,搖頭道:「沒、沒有,我沒有找誰。」

他的黑眸中有一股危險的暗潮波動著,「很好,因為我還有一句話忘了跟你說。」

她直覺那不是好話。

「我必須承認你真的很不同凡響。」他的口氣充滿嘲諷。

「什麼意思?」

「我說你還真會找情人,也真的很會找男人來淩虐……」

她雙手握拳,「這算什麼?離別前的污辱?」

他倒是大方的承認,「真不知道德光心裏怎麼想的?他的妹妹和槍殺他的死神上床,還愉悅的享受對方病態的性愛,呵!」他冷嗤一聲,送她一記白眼後,轉身朝前方的「騎士之家」走去,那是一家有四百年歷史的旅館,也是他決定的暫時落腳處。

韓之瑩怔怔的看著他,內心因為他這席話而面如死灰。

他在暗示什麼?

不,這已是一個明示了,他認為史維比就是死神,但這怎麼可能呢?

她倒抽了口涼氣,連忙追上去,一把拉住周均傑的手,「請你將話說清楚!」

他冷睨她一眼,「還不夠清楚嗎?」

她再次愣了愣,難道史維比真的是……她看著他走入騎士之家,咬咬下唇,還是跟了進去,「我以為你要離開德國?」

「我是,只是會晚個幾天。」

「為什麼?」

他冷冷的瞟她一眼,「你的任務已經結束了,我想我沒有必要讓你清楚我的動向。」

聞言,她像是被敲了一記悶棍,不再多言,蒼白著一張麗質轉身離開。

周均傑凝睇著她僵硬的背影,在她出了旅館大門,招來一輛出租車離去後,他也跟著步出大門,上了出租車,指示司機道:「跟著前面那輛車子。」

「是!」

韓之瑩身心俱疲的回到位在郊區的家,由於思緒混沌,她並沒有注意到身後,一直維持著一定距離跟蹤她的周均傑。

他從她一直繃緊的僵直背影,可以察覺到她心情的沉重。

他的那些話也許犀利、也許傷人,但要他冷眼且默不吭聲的讓死神繼續淩虐她,他辦不到!

跟蹤她,只是想看看韓家的兩位老人家,韓伯父和韓伯母對他都很好,而且如果可以,他也想在德光的牌位前燒上一住香。

不過分開五年多了,他想先看看韓家的情形,再決定是否登門拜訪,也許,韓家兩位老人家根本不願意看到他。

他看著她在一間朴拙幽雅的兩層樓屋前停下步伐,從皮包裏拿出鑰匙開門。

看來就是這裏了。

門一開,他便看到滿頭白髮的工藤櫻子焦急的握住韓之瑩的手,「你回來了?先去公司好了,不是有事要辦嗎?」

韓之瑩柳眉一擰,她近兩個月沒回家,母親怎麼會……她直覺的將目光放在母親身上,梭巡著她露在樸素白衣外的脖子、雙手,然後,她臉一白,注意到白色長袖的手肘處正滲出殷紅的血漬。

「深子又發病了,對不對?媽,既然這樣,你為何還要叫我出去?」韓之瑩說得淚如雨下。

工藤櫻子總是不舍女兒啊,能代女兒承受幾分,她就願意承受幾分。

見母親沈默的落淚,韓之瑩馬上越過母親身邊,大步的沖上樓去。

「之瑩,別上去啊,這幾天深子的病愈來愈嚴重,她是看不到你才氣得咬我的,可是她一看到你,絕對不是只有咬一口而已啊!之瑩!」工藤櫻子邊哭邊叫的追上樓去。

離她們不遠的周均傑也將這些話全聽入耳朵裏,他震懾得呆若木雞。

深子?深子居然和她們住在一起?

她瘋了嗎?為什麼咬她們母女?發病?是什麼病?

他頻頻搖頭,俊臉上有著震撼後的蒼白。

然後,他濃眉一擰,那之瑩身上的傷不就是……「該死的!她為什麼都不說?」周均傑氣憤的低咒一聲後,氣衝衝的奔入敞開的韓家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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