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1040|回覆: 11

[都市言情] 陳美琳 -【掀簾子見客】《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8-27 00:28:43 |顯示全部樓層
掀簾子見客[六婆系列] 作者: 陳美琳

什麼?要要要……要她「接客」?
百花閣裏眾姐妹的生計全靠她了?
這……她行嗎?
十歲就入李府當小廚娘,會的不就是柴米油鹽醬醋茶,
過的是兩天一頓罵、三天一頓打的日子嘛,
她哪會懂啥撒嬌、賣弄風騷,討男人歡心的活了!
嘎?只要躲在簾子後裝高傲就行?就像大夫隔紗問診那樣?
那……好吧,為了讓百花閣起死回生,她就下海吧!只是--
這爺兒……難纏呀!
說好只是說說話、聊聊天,可他竟對她--
娘呀!誰來救救她呀!
他這簾子一掀--她豈不全露了餡了嗎?
這下慘了啦……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8-27 00:29:19 |顯示全部樓層
春暖花開的好季節,風和日麗的好天氣,杏花卻甩著衣袖,氣衝衝地走進「百花閣」。

「該死的臭道士!一大早就觸我黴頭。」她咒?著往椅子上一坐,朝後頭嚷道:「誰閑在那兒沒事做的,替我倒杯茶來。」

「個個都閑著呢!」替她端茶來的是桂花。「我說大姐,您不是逛大街去了嗎?怎麼才眨個眼就回來了,還一副氣呼呼的模樣?」

杏花接過茶水一口氣喝了個精光,這才勉強沖走了些怒氣。

「還逛什麼逛啊?」她擱下杯子沒好氣道:「一出門就碰上個江湖術士,一張嘴淨胡說八道的,把我難得的好心情全給破壞啦。」

「你去算命了?」桂花坐在一旁問。

「我才沒有,是那個臭道士自個兒叫住我,我還以為是哪位熟客呢,誰知道一轉身--真是見鬼了!」

「別理會他不就好了。」

「我是不想理會他,他卻盯著我替我看起相來了。」

「這年頭還有這麼多事的人?」

「看相也就罷了,那臭道士居然說我大限已至,將不久人世,你說氣不氣人?」

「什麼?」桂花一聽也跟著冒火了,從椅子上跳起來嚷道:「太可惡了!這飯可以亂吃,話怎麼能亂說呢?大姐年紀輕輕沒病沒痛的,再活個幾十年都沒問題,這臭道士擺明瞭是找麻煩,不如咱們就帶幾個保鑣去教訓教訓他--」

杏花一聽,揮揮手:

「算了,算了,再看見那傢伙我會吐血,說不定就真這麼嘔死了。」

「難道就這麼作罷嗎?那臭道士這是咒你死耶!」

「讓人說說就會死的話,這鎮上還哪來這麼多人?」杏花沒好氣說道,隨即皺起了眉。「說起人--這都快正午了,店裏怎麼連個客人都沒有?」

桂花聽著,長長歎息:

「就是啊,姑娘們閑得發慌,在房裏鬥起螞蟻來了。」

「鬥螞蟻?」

「就是抓兩隻螞蟻,放在碟子上讓它們咬來咬去--」桂花說著覺得很可悲,不由又歎了口氣。「怎麼辦?大姐,再這麼繼續下去,咱們百花閣遲早要關門大吉的。」

「究竟是怎麼回事?不僅沒有新的客人,一些個常客也漸漸都不來了?」杏花說著也煩躁不已。

「因為對手太多了。」桂花玩著衣袖。「也不知道怎麼搞的,這鎮上妓院是一家一家的開,姑娘嘛是一個比一個年輕、一個比一個漂亮,我們拿什麼跟人家比?」

杏花聽了挑起眉:

「你胡說什麼?咱們就不年輕、不漂亮嗎?」

「跟那些十七、八歲的姑娘比起來就……」桂花又是歎氣又是搖頭的。「你得想想辦法啊,大姐,否則大夥兒都要喝西北風了。」

杏花看了看桂花,又朝後頭喊:

「別在那兒鬥螞蟻了,都給我到前面來!」

姑娘們慢吞吞地來到前廳,加上杏花和桂花,全都到齊了也不過五個人。

杏花是三年前由前任老鴇那兒接手這家妓院的,當時百花閣可是名副其實的百花齊放,裏頭的姑娘少說也有二、三十人,其中有幾個甚至還因為超群的美貌和技藝而名聞全鎮哩。

然而就像桂花說的,這鎮上不知道怎麼回事,妓院是如雨後春筍般一家家冒了出來,短短三年就增加了有三倍那麼多,不僅分散了客源,姑娘們也有了選擇,價碼高、條件好的妓院拉走了許多姑娘,不知不覺,百花閣就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了。

除了年已三十好幾的「大姐」杏花,旗下另外四朵「花」也都是二十好幾的年紀了;桂花和蘭花長得還算美豔,蓮花和梅花就有點普通了,而且還因為疏於活動,稍微有點發福了。

看著眼前這些個「殘花敗柳」,杏花皺著眉,總算是開始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

「要我們出來究竟有什麼事啊?」梅花懶洋洋問道,甚至還捂著嘴打了個呵欠。

「就是啊,」蓮花眼著說:「我還以為有客人上門了呢!」

杏花深吸了口氣:

「瞧你們這是什麼德性?就算真有客人上門也給嚇跑啦!」她說。

「這有什麼辦法呢?」蘭花以慣有的哀愁語氣道:「因為客人都不上門,咱們已經好一陣子沒有訂制新衣裳了。」

「我指的是你們的態度,沒有新衣服也就算了,至少精神點嘛!一個個要死不活的模樣,客人怎麼會上門?」

「根本沒有客人會來啦。」梅花說道:「有錢大爺們都上『春風居』去了,那兒的姑娘又多又年輕,距離百花閣又只有數步之遙,誰還會記得咱們這些老女人?」

「我們這是徐娘半老、風情正好,是那些爺兒們不識貨。」桂花這麼說,聲音聽起來卻沒什麼自信。

「什麼風情正好?再這麼下去別說想穿新衣服,只怕咱們連飯都沒得吃了。」蓮花跟著道。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前廳裏彌漫著濃厚的焦躁氣氛,以及一種深沉的、對未來的不確定感。

這麼下去是不行的……杏花想。還留在百花閣裏的這些人都已無處可去,如果她不想想辦法振興妓院的生意,大夥兒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把幾朵花又趕回房鬥螞蟻去了,杏花語重心長對桂花說:

「仔細看了看她們,這才發現咱們百花閣真的挺慘的。」

「你總算注意到了。」桂花苦笑。

「再這麼下去會死人的,得想想辦法。」

「客人就是不來,能有什麼辦法?除非咱們能招到新姑娘。」

「新姑娘啊?」杏花蹙眉思索著,良久後手一拍嚷道:「有了!有辦法了!」

「什麼辦法?」桂花半信半疑。「可沒有什麼年輕標緻的姑娘會到咱們百花閣來。」

「這事我早有計畫,你附耳過來。」杏花朝桂花招了招手。

陶如茵熟練地生起灶火,她端詳並調整著火勢,將洗好的米放在上頭煮,蓋上蓋子,然後走到一旁開始洗菜切菜。

負責劈柴生火的大叔不見了,負責燒菜的廚娘也不見蹤影,這兩個人成天眉來眼去、鬼鬼祟祟的,所以陶如茵對這事也早就習以為常,她不過是希望他們能在失蹤前事先告知她一下,以免她一個人要準備十幾個人的飯菜,弄得手忙腳亂的。

幸而這些年來她已經逐漸習慣了一個人被當成三個人用。如果她動作不快些,誤了老爺夫人和小姐的三餐,那麼她很有可能會被趕出李家,如此一來,大姊若要來接她,就找不著她了。

問題是姊姊究竟什麼時候才會來接她?打她十歲來到李家,數數也過了六、七個年頭了,大姊卻音訊全無,如茵每每一想起這個就會心慌。

姊姊是不是忘了她了?如果姊姊永遠都不來接她該怎麼辦?

慌歸慌,如茵總是很快將這種念頭揮開,她不斷告訴自己,姊姊一定會來接她,如此她才能更堅強地等待下去。

即使她從來沒有什麼奢求,這裏仍舊沒有一絲一毫值得她留戀;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一點溫暖,她每天每天都在想著該如何離開這裏。

但是她走不了,因為她在這裏工作是沒有薪俸的,做得再久也存不了錢,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姊姊來接她,一天又一天地等下去。

歎著氣,把菜都切好洗好,如茵開始燉雞湯。這湯是小姐每天補身喝的,既要燉得香甜又要不油膩,得花點時間用小火慢慢煨。

讓湯在爐上燉煮著,如茵開始在另一個大鍋裏加油,以蒜頭爆香,然後將青菜放入鍋裏快炒。她雙手抓著笨重的鍋鏟使勁攪動,幾下子就起鍋裝盤。夫人最討厭吃炒黃了的菜,一看見就會大發脾氣往地上倒。

好可惜啊!能給她吃就好了,有時候她能吃的東西就只有米飯和菜湯而已。

如茵就這麼在膳房裏跑過來跑過去,一盤盤色香味具全的菜肴被整齊地擱在託盤裏,然後她掀開雞湯鍋蓋,仔細濾去上頭的浮油,小心翼翼地盛了一碗,準備給小姐送去。

小姐也真怪,不愛吃飯菜,光是喝湯,說是怕身子太過富泰,不好看。這樣不會餓壞了嗎?

當然這話如茵是不敢問出口的,在這裏什麼事都輪不到她來說話,她就只有做事,拼命做事就對了。

端著雞湯出了膳房,如茵非常注意腳下的石子路面,因為她曾經在這裏跌倒過兩回,一次是踩著石頭滑了一下,一次是被小調皮給嚇的。小調皮是只黑貓,一聞著香味就會朝她撲過來。

她摔著了倒不要緊,湯灑了可就糟糕了,廚娘知道了會賞她一個巴掌,還會壞心地告訴夫人說湯少了是因為她偷喝。

為什麼這裏就沒有半個人喜歡她呢?每個人見了她都是一副嫌惡的表情,一有機會就樂得欺負她。

如茵經常這麼想,但即使是想著這事她也還注意著腳下,注意著石頭和不時會竄出的小調皮;這湯很燙的,她也不想它灑在自己手上。

結果她避開了石子、小調皮也沒有過來搗亂,卻有個丫鬟忽然從轉角處跑了出來,撞倒了如茵,把湯也給撞得飛了出去。

飛出去的湯灑在隨後而來的李家小姐腳上,弄濕了她的繡花鞋,惹得她尖叫了起來。

看著這一團亂,趴在地上的如茵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湯灑了,還灑在小姐身上,這回可不是挨頓打就能了事的了……

唉!朝思暮想著要離開這裏,這下子也許真能如願了。

結果如茵挨了一頓鞭子,被關在柴房裏一整天沒有飯吃,不過李夫人終究沒有趕她出門,令她不知道該難過還是慶倖。

另外有件事情倒還算幸運,柴房本就是她的房間,在裏頭她還挺自在的,沒有被關起來的感覺。

隔天早上,如茵總算能有點稀飯喝,但也僅是這樣而已。

喝了一碗粥以後,園丁讓她到後院去拔草,她已經稍微有了點力氣,但被鞭打過的背部還像被火灼傷那麼痛,所以她不管是站著蹲著、使勁或不使勁,姿態都非常僵硬。

當然,如茵還是很認真地拔著那些顯然不拔也無所謂的雜草。她很清楚這些人其實只是想要她多吃些苦頭,而她,不在這兒拔草也會在其他地方苦幹,都一樣,所以沒關係。

她在烈日下和一株株小綠草奮戰,心裏卻在想著,為什麼非得把它們從土裏拔掉呢?雜草就不能好好地在這土地上生長嗎?

其實她也是株雜草,聽姊姊說她生下來就小小的、很不顯眼,各方面看起來都尋常得不得了,所以取名「如茵」,是綠草如茵的意思。

這麼一想,她有些不忍下手了,好象……好象在屠殺自己的同類似的。

唉!要不要把它們移到另一個地方再種下呢?如茵輕歎,坐在草地上發起呆來了。

也不知道就這麼呆坐了多久,在夫人身旁服侍的小翠領著一位挺漂亮的姑娘走過來她也沒有發覺,還是小翠伸手推了她一下,她才回過神來。

「喂!你姊姊派人來接你了。」小翠說道,聲音和表情都滿是不耐。

如茵倏地抬頭,仿佛聽見天籟似的,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小翠姐,請問你說什麼?」她抖著聲音問。

「我說夫人讓你收拾收拾東西,跟著這個人走。」小翠說著皺起眉。「你從一早到現在都在做什麼啊?偷懶嗎?」

如茵沒有回嘴。倒不是說她本來就不會回嘴,而是因為太錯愕壓根兒就忘了反應。

小翠真的說了嗎?說姊姊讓人來接她了?她可以離開李府?這……該不是夢吧?

即使心存懷疑,但也許是太希望離開這裏,如茵竟脫口說道:

「我--我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收拾,可以馬上走嗎?」

小翠一聽,張大了嘴:

「你這是什麼態度?好象老爺夫人多虧待你似的。」她嚷,一看就知道馬上會告上主子那裏去。

如茵搖頭:

「我只是很想念姊姊,想早點見到她,我已經好幾年沒有見過她了。」

小翠冷哼了聲:

「那種女人有什麼好想念的?」

如茵不解地皺起眉:

「你為何這麼說我姊姊?我姊姊是哪一種女人?」她問。

「哈!誰都知道她是--」小翠話說了一半就被一腳踹到一旁,哎呀一聲,抱住了一旁的樹才得以穩住身子。

「一個下人怎麼這麼多嘴?」桂花狠狠瞪了黏在樹幹上的小翠一眼,既而轉頭盯著如茵看,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她看了很久很久。然後她問:「你就是如茵?」

如茵點頭。

「姓陶,是杏花姐的妹妹?」桂花又問。

如茵聽了蹙眉:

「我姊姊叫杏杏。」她說。

這回輪到桂花點頭了,她臉色蒼白地乾笑了兩聲道:

「這……你跟你姊姊長得還真是一點都不像耶!」

「大家都這麼說。」

「這下可糟糕了……」桂花喃喃低語。苦著臉,一副頭很痛的樣子。

「我真的是。」聽見桂花自言自語的如茵急忙說明:「雖然長得不像,但我真的是杏杏的妹妹如茵。」

她不強調還好,這麼一開口桂花反倒垂下頭呻吟起來,好象隨時都會昏過去。

如茵見狀,更加焦急:

「你不會不帶我走吧?是姊姊要你來找我的不是嗎?」她問。

「我當然會帶你走。」雖然這麼說,桂花仍忍不住歎了口氣:「去拿你的東西,我們這就離開。」

見如茵興奮地跑向柴房,站在樹旁的小翠忍不住又喊:

「喂!你們得先去見過老爺和--」

「你給我閉嘴!」桂花又瞪了她一眼,並咬牙道:「老娘心情不好,你最好少說點話。」

記起方才踹過來那一腳的力道,小翠又抱住了那棵樹,並立刻閉上了嘴巴。

桂花頹然歎息,之後又抬起頭來看著小翠:

「我就准你再多說一句話,你老實告訴我,要老實喔!那女孩是假的對吧?真正的陶如茵究竟被你們藏哪里去了?」

一路上桂花就像遊魂似的飄過來飄過去,如茵見了忍不住擔心地皺起眉。

「桂花姐,你……不要緊吧?」她問,手上抱著野貓小調皮。

「不!我不要緊,很快就會好的。」桂花還是走得搖搖晃晃,身後跟著如茵,然後是妓院保鑣--一個高個子的壯漢。

桂花每走兩步就搖頭、走三步就歎氣,好幾次還靠著路旁的樹一動也不動。

怎麼辦?百花閣完蛋了,真的完蛋了……桂花這麼想著。

這個陶如茵真的是杏花姐的親妹妹嗎?長得跟杏花姐一點也不像嘛!不像倒也沒什麼關係,但這個如茵未免--未免也長得太普通了。

什麼女大十八變、愈醜的小孩長大了就愈是標緻得嚇人,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出這種話,杏花姐對自己的妹妹也太有信心了,她難道就沒想過也有女大「不會變」的嗎?

這下可好,帶這個如茵回去要怎麼救百花閣?桂花簡直不敢想像杏花姐和其他姐妹們看見如茵時會是什麼表情,蓮花她肯定會放聲大哭的。

桂花又長歎了聲,連回頭再看如茵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平心而論,如茵這孩子其實也不是醜,只不過是長相太尋常了,大街上隨便繞繞都能找到幾個這類型的姑娘,有的或許還會比她亮眼上幾分哩。

是的,做她們這一行就是得給人深刻的印象,要嘛就嬌豔動人,再不就楚楚可憐,總之要有足以吸引大爺們上門的特殊風格,還要令他們心甘情願掏錢買樂子。

而這孩子並不屬於這一類。把她扔進一堆女人裏頭,最容易被漠視遺忘的肯定就是她!這些年來桂花閱人無數,這點還不至於錯看了。

唉!這教她如何跟姐妹們開口?杏花姐原本還打算借著如茵讓百花閣起死回生呢!

桂花沉溺在絕望的情緒中,如茵都走到身邊了她還渾然不覺。實在是,忽然閃現的一線生機就這麼熄滅了,想起往後的日子,要她不歎氣也難。

「桂花姐!桂花姐!」

如茵拉了拉她的衣袖,桂花這才猛地轉過身:

「啊?怎麼了?」

「你靠著樹好象很難過,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我和這位大哥都很擔心--」

桂花忙擠出笑容,並揮揮手:

「沒事,沒事,有點頭昏而已。」她拉過如茵的手。「這位大哥叫阿忠,是來保護咱們的,別看他一副兇狠的樣子,其實人忠厚得很,你就喊他忠哥吧。」

「忠哥。」如茵笑著跟阿忠打了招呼。

桂花見了,臉上總算也浮現一抹真心的笑容。

至少這孩子還有那麼點可取之處,她的笑很真誠,一笑整個人就亮了起來。

「我問你,如茵。」桂花拉過她繼續朝前走,阿忠則抱過小調皮,並提著如茵那包微不足道的包袱跟在後頭。「你在李府過得還好吧?」她問。

「嗯。」如茵點點頭。

「真的嗎?」桂花懷疑地看著她:「但是他們讓你在大太陽底下拔草,而且連那個小丫鬟都對你凶得不得了,這樣算對你好嗎?」

「我也是個下人嘛,他們當然沒必要對我客氣了。」如茵說。

「可是杏花姐說你留在李府是當小姐的貼身丫鬟,可以跟著李家小姐學一些女紅什麼的。」

「小姐已經有丫鬟了啊,叫做小紅,她……對我也挺凶的。」如茵單純地描述出事實。

「這樣啊……」桂花皺起眉。「那麼你在李府都做些什麼呢?」她問。

「大半都在膳房燒飯煮菜。」

「打從你一到李府就在膳房工作?」

如茵點頭。

「那時候你不是才十來歲嗎?」

「是啊!」

「他們怎麼可以讓那麼小的孩子做這種粗重危險的工作呢?」桂花氣得握起了拳。

顯而易見杏花姐跟如茵都被騙了!被那個拿了杏花姐一筆錢說要介紹如茵去李府當小姐丫鬟的什麼遠房親戚給騙了。

「我再問你,如茵,你姊姊每年寄給你的新衣服呢?你都收到了沒有?」

「姊姊寄了衣服給我嗎?」如茵當然非常驚訝,這幾年她連姊姊的音訊都沒有,又哪里收過姊姊寄來的什麼東西?「我沒有收到耶!究竟都寄到哪里去了呢?」

「也難怪你這一身衣服又舊又破的。」桂花不舍地輕歎:「可憐的孩子,你這幾年來在這兒受苦,究竟領過薪俸沒有?」

她搖頭。桂花可是一點也不意外。

「夫人說李府供我吃住已經是仁至義盡了,所以……」如茵說。

「他們也供其他下人吃住不是嗎?為什麼人家可以支領薪俸而你就不行?這不就擺明瞭是欺負你?」桂花忿怒說道。

「起初他們說我年紀小,做不了什麼事,後來我也習慣了,沒有銀兩也無所謂,反正有東西吃、又有地方住,我只要待到姊姊來接我就行了。」

「沒收到杏花姐寄的衣服,想必也沒有收到她托人寫給你的信吧?」

如茵搖頭。

「真苦了你,也難為你能撐下去。」

「我也想過姊姊是不是忘了我了,所以看見桂花姐來接我,我真的好高興,真的好高興!」如茵又笑開了,看得桂花一陣心疼。

「聽我說,如茵,你姊姊絕對不是不想你,你們姊妹倆就住在相鄰的兩個小鎮上,往返不過一天的路程,當然她也很想來看你,只不過……」桂花露出哀傷的笑。「有時候人們不是想要怎麼樣就能怎麼樣的。」

「我懂,就像我很想很想見姊姊,卻見不到她一樣。」如茵說。

桂花微笑點頭:

「杏花姐有苦衷的,你是她唯一的親人,她很愛你才會把你留在李府,你要相信她,你瞧,她這不是要我來接你了嗎?」

「嗯。」如茵又笑了,桂花霎時明白她是個不會記恨的善良孩子。

「其實你回杏花姐身邊,也不見得會比待在李府好過--」

「不!我要在姊姊身邊,在姊姊身邊一定會比在李府好,因為我會有親人,我有姊姊和你們。」如茵看看桂花和保鑣阿忠,急著嚷道。

「我知道,我知道了。」桂花忙拍著她的手安撫她:「我們這不就要回百花閣去了嗎?如果咱們走快些,夜深之前或許就會到了。」

「百花閣?」如茵眨了眨眼睛,很感興趣地問:「姊姊住在那兒嗎?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呢?」

「這……到時候你自個兒瞧瞧就知道了。」桂花只能這麼說,拉著如茵加快了腳步。

一直在後頭安靜跟著的阿忠突然低呼一聲,桂花和如茵這才停下來並轉過身子。

「怎麼了?阿忠。」桂花問。

「她的背……」阿忠指著如茵說:「是不是在什麼時候劃傷了?小姑娘的背在滲著血呢!」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8-27 00:29:36 |顯示全部樓層
終於,百花閣已在眼前。

此時天已黑,本該熱熱鬧鬧的院裏卻冷冷清清的,運氣好的話,也許有一、兩個常客在;運氣差點,就是姐妹們完全沒有生意可做,又在房裏鬥螞蟻了。

桂花慢下了腳步,轉頭看了身旁的如茵一眼。

現在再想什麼都是多餘的,她已經依照杏花姐的吩咐把如茵接了回來,接下來該如何做,就看杏花姐怎麼說了。

「阿忠。」桂花招手要阿忠過來,對他說道:「你帶著如茵從後門進去,找婆婆替她的背上些藥,記得避開其他姐妹們,別教她們給撞見了,院裏橫豎就那麼幾個人,應該是碰不上的啦。」

「我知道了。」阿忠簡單應道。

「那你呢?桂花姐,你要上哪兒去?」如茵問。

「我當然是到前廳找杏花姐,向她報告我已把你平安帶回來了。」

如茵一聽,眼睛一亮:

「我不能一起去找姊姊嗎?我的背不疼,等會再上藥也沒有關係。」

「這……」桂花乾笑了兩聲:「不行!你的背一定得立刻上藥,萬一留下傷痕可就糟糕了。」

「可是……」

「你放心,我很快就會把杏花姐找來,讓你們姊妹倆好好聚一聚、聊一聊。」桂花拍拍她的手,然後示意阿忠將她帶開,自己則站在原地深深吸了口氣。

好,現在就去見杏花姐,先--呃,略為暗示一下她估計錯誤,而且這一錯可錯多了,小女孩女大沒有十八變;然後,如果杏花姐沒有昏過去的話,再問問她做何打算。在沒有得到杏花姐進一步指示前,就暫時別把如茵介紹給那些個姐妹們吧!

桂花下定決心後踏入百花閣,霎時就覺得有那麼點不對勁。雖說平日前廳也是這麼靜悄悄的,今天卻不知怎麼地好似有股陰風吹過,教她不由打了個冷顫。

怎麼回事?整個百花閣好象都籠罩在愁雲慘霧中。

「杏花姐!」桂花朝裏頭喊:「蓮花!蘭花!你們在哪里啊?」

她話才說完,蘭花就像一縷幽魂似的飄了出來:

「桂花!桂花!」她撲向桂花,抱著她哭了起來。「你可回來了!大夥兒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哪……」

「你--」桂花給嚇了一大跳,勉強拾回一點鎮靜後問道:「究竟出了什麼事了?」

「好慘!好慘啊!」

「什麼事好慘,你倒是說啊!光是哭,我怎麼會知道呢?」

「杏花姐她……她……」蘭花哽咽著,既而就放聲大哭,說不出話來了。

「蘭花!」桂花抓著她的肩猛搖。「杏花姐怎麼了?你話別說一半好不好?」她問,不祥的感覺愈竄愈高。

「桂花姐她……她……」蘭花再怎麼說就是這麼幾個字。

桂花忍無可忍,推開她決心去問其他人。

這時候梅花走了出來,微胖的身子搖搖欲墜的,桂花忙走向她並問:

「到底出了什麼事了?蘭花光會哭,什麼也說不清楚。」

梅花抬起頭,眼眶裏也噙著淚:

「怎麼辦?桂花……咱們以後該怎麼辦啊?」她說著,掩面而泣。

桂花見了,既焦急又無奈:

「什麼怎麼辦?我連出了什麼事都不知道!」她歎氣又深吸了口氣。「你們誰行行好,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桂花才說完就覺得心一寒,她忽然想起了昨兒個早上杏花姐提起的那個道士,想起那個道士斬釘截鐵說杏花姐大限不遠,難道說……

桂花倏然臉色大變,冷汗直冒!她進門時就隱約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但可沒想到會這般嚴重。也難怪姐妹們要哭得這麼淒涼,百花閣本就是杏花姐一個人勉強在撐著,現在她……她不在了,這不等於是判了大夥兒死刑?

「喂!」桂花抖著聲音開口,眼淚已經滑落臉頰。「這……這不是真的吧?杏花姐怎麼可能……」

「是真的!」蘭花哭著嚷道:「杏花姐在前院跌了一跤,臉腫了一大半,鼻子也摔斷了,簡直醜得嚇死人!」

桂花眼前發黑倒在前廳裏,被姐妹們七手八腳給抬往她的房間。大夥兒是好意,但畢竟弱質女子力量小了點,在抬她進房時蘭花腳下一個踉蹌,桂花的頭就這麼撞上了門柱,發出好大的聲響。

桂花呻吟著睜開眼睛,皺起眉瞪著姐妹們說:

「你們……該不會要把我埋了吧?死的是杏花姐,可不是我。」

「你胡說什麼?杏花姐什麼時候死啦?」梅花責難地看了桂花一眼。

桂花摸著頭上的腫包,一些殘存的記憶又回到她腦中。

「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杏花姐沒死,她只是臉腫了……」她喃喃道。

「鼻子也斷了。」蓮花在一旁補充。

「這還算幸運的呢,」梅花跟著說:「要不是剛剛出門的保鑣阿貴忘了東西又轉回來,杏花姐可真要溺死在池塘裏了。」

「咦?」桂花睜大了眼睛。

「是真的。」蘭花點點頭。「杏花姐昏了過去,頭就栽在池塘裏,魚兒就在她臉龐繞來繞去的呢!」

桂花閉了閉眼睛,在心裏感激老天爺的慈悲!杏花姐差點就死了,她簡直不敢想像。

「杏花姐呢?」桂花掙脫姐妹們的扶持說:「在房間裏嗎?我這就去看看她--」

「不要去比較好。」梅花卻道。

「為什麼?」桂花皺起眉。「杏花姐出了這種事,我去看看她是應該的。」

「這我知道,但杏花姐這會兒心情很差,脾氣大得很,我們是不想你去找罵挨。」蘭花說。

「這說起來也是情有可原。」蓮花跟著道,「杏花姐畢竟『曾經』也算是個美人,如今跌個跤,跌成了這副德性,也難怪她會心情不好。」

「豈只是心情不好?根本就像吃了炸藥。」梅花抱怨著:「剛才我端了湯過去,才開了門,一隻夜壺就朝我飛過來,虧杏花姐平日老要我們注意什麼氣質的,她自個兒倒忘了個一乾二淨,要不是我身子靈活閃得快,這會兒只怕是一身尿騷味了。」

「受了傷、腫個包有什麼呢?過些時日就會好的不是嗎?」桂花問。

「腫包是消得了,鼻子可就……」蓮花搖著頭。

「歪著鼻子再怎麼樣也稱不上美了吧?所以杏花姐才會這麼難過。」蘭花說。

「難過的是我們才對。」梅花歎了口氣,轉向桂花:「對了,杏花姐不是派你去接個大美人回來百花閣坐鎮嗎?人呢?你接回來了沒有?」

桂花一怔,隨即點點頭道:

「當然接到了,我辦事你們還不放心嗎?」

「那她人呢?是不是真如杏花姐形容的那麼美啊?」

「就是啊,讓我們先瞧瞧嘛!」

「順便聯絡聯絡感情。」

幾朵花七嘴八舌,桂花幾乎無法招架。

「等等,等等,這……人家趕了一天路,很累,我已經讓她先歇著了。再說總得讓她先見見杏花姐嘛!」她說。

「別說笑了,這會兒萬萬不能讓杏花姐看見她啊!」梅花忙道。

「是啊!會鬧出人命的。」蓮花也說。

「我知道了,這個我會安排。夜也深了,你們都回房休息去吧!」桂花坐在床邊揮揮手要她們離開。

幾朵花相繼離去,蘭花則在門口停下來對掛花說:

「幸虧你回來了,大夥兒都慌得不得了,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啊!桂花很想這麼對她說,最終還是勉強擠出個笑容打發了她。

唉!這下可怎麼才好?杏花姐再也美不起來,大老遠接回來的如茵距離「美」這個字,又大概有個十萬八千里遠,這……百花閣還有希望嗎?她真的想都不敢想。

雖然頭還疼著,桂花終究還是皺著眉走出房間。她總得去看看杏花姐的傷勢,還得把已經接回如茵的事向她報告。

她推開房門後,果真有個東西朝她飛過來,桂花閃身一看發現是茶壺而不是夜壺,心裏好過了些。

「是我,桂花。我來看看你。」她一步步緩慢朝床榻移動,確定了沒有東西會再飛過來才拉過椅子在床邊坐下。「你……還好吧,杏花姐?」她問。

「好個鬼!」杏花罵道,卻沒有把臉從拉高的被子裏露出來。「要知道會變成這副德性,那一跤還不如乾脆把我給摔死算了。」

「你說這是什麼話?人命一條當然是比美貌價值多了。你想想,咱們早不年輕了,再漂亮又能維持個幾年呢?你又何必這般看重外表?」桂花勸她。

「吃我們這一行飯的不重外表,要重什麼?大夫說我這鼻子是接不回去了,這……這教我怎麼看得開?」

聽起來杏花姐好象是忿怒多過於傷心,人也還挺有精神的,桂花稍微安心了些。

「你就別氣了,換個方向想想,你不過賠上個鼻子卻逃過了這個大劫難,日後肯定能逢凶化吉,一帆風順的。」

「咦?真的嗎?」杏花總算探出頭來。

那張裹滿了白布的臉直把桂花嚇得差點摔下椅子!

「你……」她手撫著胸,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有必要裹成這個樣子嗎?大夫替你上的藥?」

「大夫是替我上了藥,布是我自己裹的。」

「何必呢?只露出眼睛、鼻子跟嘴巴,多嚇人啊!」

「我無法忍受讓別人看見我那副醜樣子。」

裹起來就比較美嗎?桂花想這麼說,最終還是作罷。說了這麼多,其實她又何嘗不瞭解杏花姐的心情?不要說她們這些青樓女子了,只要是女人,有哪一個不愛美的?換了是別人,也一樣難以接受這樣的現實。

說起美,一張跟「美」完全扯不上關係的臉就浮現眼前,記起自己來此的另一個目的,桂花長歎了一聲:

「我已經把如茵給帶回來了。」她直截了當道。

杏花一聽,倏地坐了起來:

「老天爺!你不說我倒給忘了。怎麼?如茵她還好吧?現在在什麼地方?」

「我把她暫時安置在婆婆那裏。她……她受了點傷,我讓婆婆給她上藥。」

「如茵也受傷了?」

「不礙事,一點皮肉傷罷了。」桂花安撫道。

「嚴不嚴重?要不要找大夫?」

「我想應該是用不著。」

「真的不要緊?你沒騙我?」

「真的不要緊。」

杏花松了口氣:

「那就好,現在咱們百花閣可全靠她了,萬一她也跟我一樣不能見人--」

「沒那麼慘。」桂花說。停了半晌,接著道:「不過也好不到哪兒去。」

「什麼?」裹滿白布的臉向她靠過來,桂花又差點跌下椅子。「什麼叫『好不到哪里去』?難不成如茵也傷在臉上?」

「這倒沒有。」桂花挑了挑眉,遲疑地開口問:「我說杏花姐,這個……你真的確定如茵長得是嬌俏可人、有沉魚落雁之姿嗎?」

「八九不離十。」杏花回答。「她小時候是不怎麼出色,不過我們家女人都是這樣,長大了就會變了個樣,美得嚇人。」

「杏花姐就是這樣?」

杏花點點頭:

「就像脫胎換骨一樣。」那張裹著白布的臉又向桂花靠近了些。「怎麼了?忽然問這個,是不是如茵有什麼不對?」

「不,她很好,既天真又善良,看見我去接她開心得不得了。」

杏花頻頻點頭:

「我就知道讓她待在李府是對的,女人相貌雖然重要,內涵也不能疏忽,如果能跟在大戶人家的千金身旁,耳濡目染下肯定能學會一些應對進退的禮節,氣質也會跟著改變,變得跟我們完全不同。」

桂花垂頭歎氣,看杏花姐這麼興致勃勃的,教她更加難以開口。

再這麼扯下去到天亮都扯不到重點,她應該非常直接、非常確實地把事實告訴杏花姐才對,橫豎她們姐妹總得見面,有點心理準備會好一些。

「你聽我說,杏花姐--」

「快說!快說!我等不及想知道如茵變成怎麼樣的美人了。」杏花開心道,壓根兒就忘了她的傷勢。「如何?她是不是長得非常像我?」

「老實說,一點都不像。」

「這麼說來就是比我還美上幾分了?」杏花雙手合十。「感謝老天!百花閣有救了,我就知道--」

再讓她抱持這種幻想就太殘忍了,這麼一想,桂花倏地站了起來。

「杏花姐,如茵是救不了百花閣了。」她嚷道。

「咦?」杏花嚇了一跳,眨眨眼間:「你胡說什麼?如茵絕對可以救百花閣,咱們大夥兒都要靠她了。」

桂花搖著頭:

「沒用的,如茵並沒有傾國傾城的美豔姿色。」她終於以沙啞的聲音說道。

「也用不著要傾國傾城--」看著桂花的表情,杏花意識到她這位姐妹一直試圖傳達的意念。「我問你,桂花,如茵她至少--至少有我這樣的美貌吧?當然我指的是沒受傷之前的我。」

桂花不語,神色沉重。

杏花露在外頭的部分現在也跟裹著臉的布一樣白,整個人攤在床上一動也不動。

「原來如茵沒有變成美人……」杏花喃喃道。「我……我就說了,乾脆摔死在池塘裏還痛快點!嗚……」她說著嗚嗚哭了起來。

因為杏花情緒低落,當天晚上她們姊妹倆並沒有見面,桂花吩咐下去要如茵先睡了,自己則留在杏花房裏不斷對她勸說:

「外貌美醜是上天註定的,就當做如茵不適合踏進這一行,這麼一想也未嘗不是件好事嘛!」

「那麼百花閣怎麼辦?姐妹們和院裏的保鑣們要靠什麼過日子?我接下百花閣可不是要大家跟著我受苦的,我總得替大夥兒想想啊!」杏花道。雖然看不見表情,但她語氣中所含的失望意味卻非常濃厚。

「天無絕人之路,另外想法子就是了。如果因為如茵長得不夠美而怪罪她,那如茵未免也太可憐了,她根本就不知道我們接她上這兒來是有目的的。」桂花說。

「我當然不會怪如茵,只不過原以為絕對沒問題的事突然發生這麼大的變化。」杏花長歎:「怪了,如茵小時候明明很像我的,沒道理長大後會……」

「你應該親自看看她,也許我的判斷--」

杏花搖頭:

「我相信你的眼光,如茵大概一點都稱不上美麗吧。」

「話不能這麼說,她其實長得很清秀、白白淨淨的--」

「就是不像個煙花女?」杏花又長歎了聲。

桂花皺起眉:

「你得快把這種情緒拋開,杏花姐,如果你在如茵面前表現得這麼失望,她會以為你根本就不想接她回來。」

「怎麼會呢?我一直很希望她能陪在我身邊,所以才把當前的難關當做機會,要你去把她接了來的。」

「那就開心點,你們姊妹倆怎麼說也好幾年不見了。」桂花忽然一拍桌子:「我還沒告訴你呢,你不知道那李府上上下下有多過分,簡直就沒把如茵當人看,只不過不小心灑了湯,居然用鞭子抽她;還有啊……」

桂花把她所看見如茵在李府所受的苦一一說給杏花聽。聽著聽著,那白色的裹面布就逐漸變濕了,在兩眼的地方。

「可憐的孩子,我還以為她在那裏過得很好呢!」杏花哽咽說道:「給她寄東西過去都沒有回音,我還以為她已經聽說了我是做這一行的,所以羞於跟我扯上關係,誰知道是……」

「她什麼也沒收到。你那個什麼鬼親戚跟李府上下聯合起來欺負一個小女孩,根本是禽獸不如。」

「怎麼會這樣呢?」杏花以指尖擦擦裸露在外的一雙眼睛。「我可是為了她好才花了一大筆錢讓她進李府的,沒想到反倒害她受盡了折磨。」

「所以了,現在開始就單純把她當個妹妹,好好補償一下她這幾年來都未曾享有的親情。」

「怎麼補償?大夥兒連飯都快沒得吃了。百花閣一旦不保,我甚至無法給她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

「哎呀!走一步是一步,想這麼多做什麼?重要的是你先把傷養好,大夥兒再一起商量看要如何將百花閣維持下去。」

杏花盯著桂花看了好一會兒,拉過她的手道:

「謝謝你,桂花,這會兒大概也只有你會這麼想了。」

「只有我?」桂花蹙眉。「這什麼意思?」

杏花聞言又是一歎:

「你也知道百花閣就剩下這麼幾個姑娘了,這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難過,其他姐妹早就跟我提起過離開的事,近來提得更凶,我以如茵為理由硬是將她們留下來,現在--」

「你把有個妹妹的事都說了?」

杏花搖頭道:

「我說已經重金禮聘絕世美女到百花閣坐鎮,你就是去接她回來的。」

「絕世美女?」桂花對著杏花挑起了眉。「真不知道你這信心是打哪兒來的。」

「你還有心情調侃我?」杏花伸腳踹了她一下。

「那麼究竟是誰說要走的?」桂花揉著被踹疼的腿問道。「懂不懂飲水思源啊?也不想想是誰在她們最不堪的時候收留了她們,給她們一口飯吃?」

「這我不怪她們,走這一行不僅上不了臺面,個中心酸也不是外人可以體會的,如果不是為了混口飯吃,誰願意一輩子待在這種地方?」杏花躺在床上說:「既然百花閣的轉機已經沒了,乾脆就讓她們走吧!」

「走哪兒去?大家都是無家可歸的人哪!」

「總不能強留她們吧?」

「所以我說了大家一起想辦法嘛!」桂花道:「我們姑且不提,婆婆年紀這麼大了,難道讓她跟著我們露宿街頭?百花閣不能關門啊,杏花姐。」

「我所有的心血都在這裏,你以為我願意就這麼看著它沒落消失嗎?」

「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

杏花聽著,又吸了吸鼻子:

「我已經絞盡腦汁、腸枯思竭了,偏偏如茵又不是個美人兒。」

「我不是說了別再提這回事--」桂花忽然停了下來,盯著杏花久久不發一語。

「怎麼了?忽然間不說話。」杏花問。

桂花還是盯著她看,好一會兒之後終於道:

「這也是不得已,杏花姐,雖然之前我說了很多好聽話,但是為了救百花閣,咱們只怕還是得把如茵推入火坑了。」

幾朵花又一次在前廳集合,獨缺舊傷未愈的鴇母杏花,偌大的廳裏零零落落坐著幾個人,就像一個大花瓶裏淩亂地插了幾枝花,很是落魄的感覺。

見該到的人都到了,桂花站起來拍拍手道:

「好了,大家安靜下來聽我說。」

「我們本來就很安靜。」蘭花懶洋洋說。

「根本就餓得說不出話來了。」蓮花也接著道。

桂花瞪了她們一眼。

「你們也太誇張了,百花閣窮是窮,可什麼時候餓著你們了?」

「天天喝粥吃素菜,我已經忘了肉是什麼味道了。」梅花說著,長歎一聲。

「有東西吃已經很幸福了,你就藉這個機會去掉一些身上的肥肉吧!」桂花無視于梅花的跳腳,繼續道:「我想你們也聽到風聲了,杏花姐重金禮聘的名妓已經來到百花閣,咱們的窘況很快就會有所改善,你們想吃肉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真的假的?」梅花首先存疑。「雖然聽杏花姐提過,但真的有名妓會到百花閣來嗎?」

「就是啊!」蓮花跟著道:「再說咱們連肉都沒得吃了,杏花姐哪來的『重金』去禮聘什麼名妓呢?」

「這個嘛……」桂花咳了咳。「就說杏花姐跟這個名妓有點交情吧!否則正如同你們所說的,她這樣的名人又怎麼會願意屈就我們這個小地方?」

蘭花聽了依舊懷疑:

「就算是有交情,誰會放下身段到我們這裏來?一個弄不好什麼都完了,一個名妓會冒這種險嗎?」

「這……」桂花又咳了咳:「是救命之恩,知恩圖報這個道理你們懂吧?所以她才願意來,完全是看在杏花姐的面子。」

這番說法總算說服了幾位姐妹,然而新的問題馬上就接踵而來。

「她叫什麼名字啊?既然進了百花閣,得替她換個名副其實的『花名』吧?」蓮花說道。

「還有,怎麼不見她到前廳來呢?至少也該來拜會一下前輩吧?」梅花跟著說。

「虧你還敢自稱是前輩?人家可是名妓耶!在她眼裏我們算哪根蔥蒜啊?」蘭花說得酸溜溜的。

桂花聽了眼睛一亮,又咳了兩聲:

「是的,老實說她相當高傲,除了杏花姐,她大概不太會搭理你們,你們也別去找她麻煩,知道了嗎?」

「我們哪敢去招惹咱們的大救星啊?」蘭花又酸不溜丟地說,其他人的臉色也都不怎麼好看。

「我知道你們不好受,但事關大夥兒的生計問題,咱們就忍耐一下,大家一起度過這個難關。杏花姐一直待我們有如親姐妹,我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百花閣就這麼沒了,你們說是不是?」桂花說著,刻意看了看她們幾人。

廳裏陷入沉默,幾朵花顯然正在衡量當前的局勢,而桂花神情雖然輕鬆,心裏可緊張了。打了這張險牌,萬一還是不行的話,她也莫可奈何了。

「桂花!」梅花開口劃破了短暫的寂靜。「那個女人真的這麼美啊?」

「美得能讓客人重回百花閣嗎?」蘭花也跟著問。

桂花一聽又咳了,這回可咳得厲害。

「光憑美貌是無法將那些爺兒們拉回來的,這個杏花姐跟我還得再想些策略,總之絕對沒問題,你們儘管放心吧。」

蓮花聞言皺起眉:

「聽你這麼說,好象那女人其實沒什麼姿色可言。」

「胡說!我看就是西施再世也沒她的美。」桂花說完就劇烈咳嗽,還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茶。

梅花見狀,頗為納悶,忍不住開口問:

「我看你是受了風寒了,還是找大夫來瞧瞧比較好吧?」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8-27 00:29:54 |顯示全部樓層
半山腰上,木屋前來了個不速之客,應無涯提著剛獵來的兔子,對著站在門前等候的人挑起了眉。

「有何貴幹?」他問。語氣冷淡。

站在屋前的瘦弱男子一聽,嚷了起來:

「喲!你這是什麼態度?應無涯,別忘了你已經不是御前護衛,我可還在皇上跟前當差啊!」那人高傲地揚了揚下巴。

「久違了,蘇公公。」應無涯放下手中的獵物,聲音依舊聽不出任何溫度。「就如同您所說的,應某已不在宮中任職,又何勞公公前來探訪?」

「少臭美了,我當然是奉皇上之命而來。」蘇公公環視四周,臉上是難掩的厭惡表情。「我說應無涯,你食君俸祿數載,雖稱不上家財萬貫,至少這輩子足以衣食無缺,又何必躲在這種深山裏?瞧我找得多辛苦啊!」

「也許皇上該派個強壯點的『男人』前來。」應無涯淡然道。

「你--」蘇公公氣得臉紅脖子粗,話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你……你好大的膽子!」他跺著腳嚷。

應無涯不予理會,只是伸手推開了門道:

「請進,公公。」

蘇公公怒氣未消,憤憤地揮了揮手道:

「我才不進去那種簡陋的地方。」他從懷中掏出一個信箋遞給他。「哪!這是皇上要我交給你的密函,等你收下它,我馬上就離開。」

應無涯立刻伸手接下信函。

「公公慢走。」他說。

蘇公公的臉由紅翻紫,最後是鼓著雙頰又跺了跺腳後氣呼呼離開了。

看著那太監消失在林間,應無涯將視線拉回手中的信函,他盯著它看了良久,這才轉身走進屋裏。

蘇公公說的倒也沒錯,這確實是個簡陋的地方,木頭搭建的屋子並不大,裏頭就擺著簡單的床和桌椅,找不到任何多餘的東西。

應無涯放下弓和箭,坐在桌前再次盯著那封信,好象那對他而言是碗即將喝下肚子裏的毒藥。

這密函裏寫些什麼?應無涯想,但想再久也沒有答案。當然,只要拆開了信就用不著猜測,可他其實根本就不想知道信裏究竟寫了什麼。

皇上不會閑來無事寫封信問候他,信一拆開,麻煩肯定就跟著來。

應無涯輕歎,眼裏閃過一絲厭惡。

他就是厭倦了宮中爭權奪利、爾虞我詐的生活才到這兒來的。卸下御前護衛的職責,想想也已經兩年,皇上為何在此時命人送信給他?

應無涯腦中浮現千百種可能,但能確認事實的方法卻只有一個。

所以,儘管再怎麼不願意,他終究還是伸出了手,拿起擱在桌上信箋,並將其拆開。

三天后的深夜,在皇上寢宮,一道黑影飄然而至。

「是你嗎?無涯?」床上的身影坐起來問。

「無涯向皇上請安。」即使面對的是當今聖上,他說起話來還是一樣的簡單。

「我想也只有你才能無視於禁衛軍的存在,大剌剌地進出朕的寢宮。」

「禁衛軍是我訓練的。」應無涯說了句,好象如此就足以解釋一切。

「如果你有心行刺,皇宮上下只怕沒有人救得了朕。」皇上自嘲道,掀開被子下了床。「不好意思,要你在這種時間來。你已經不為朕做事了,朕卻還是少不了你。」

應無涯一如往常般沉默。

而皇上也像早已習慣了似的,絲毫不以為意,而且還先開了口:

「無涯,你記得嗎?當朕允許你辭官時,你曾說你欠了朕一個人情?」

應無涯不記得自己曾說過那樣的話。

「你欠朕一個大人情,別忘了哦!」這話明明是皇上自個兒說的。

不過他沒有否認,倒也不是不敢,只是懶。他不想為了這種小事跟皇上爭辯,反正就算他辯贏了,皇上還是會討這個人情。

「皇上要無涯辦什麼事?」他乾脆直接問。

「唉!朕確實有事讓你去辦。」

「皇上吩咐。」

「這事……說起來你也許會覺得荒謬。」皇上在房裏踱步,清了清喉嚨道:「是這樣的,前些天朕作了個夢,夢見朕未登基前跟某位女子的一段情,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朕醒來後對這夢一直念念不忘。」

皇上說著,瞄了應無涯一眼,確認他臉上並無嘲笑之色才又繼續--

「於是我召見了國師,讓他替我掐指算了算,結果……」

他又看了看應無涯。

「結果……結果國師竟說我跟那女子有了個女兒--喂!朕正跟你挖心掏肺說心事,你至少有點表情嘛!」對於應無涯的無動於衷,皇上終於忍不住了。

「無涯聽著,皇上儘管說。」應無涯應道。

皇上皺眉,但也只能歎息,他太欣賞應無涯這個人,根本無法以權勢壓迫他。

「無涯!國師這個人你是知道的,他神機妙算、料事如神,如果他說朕有個女兒流落在外,那麼朕就肯定真是有個女兒流落在外了。」

「哦?」應無涯應了聲,還挑起了眉。

國師崔印,他知道,的確是個對五行八卦相當在行的人,但要說什麼神機妙算、料事如神,應無涯倒覺得還稱不上。

但他仍不想爭辯,還是因為懶。

「皇上是要我……」應無涯只是直接問。

「當然是要你替朕把女兒給找出來了。」皇上急急道,甚至過來抓住應無涯的手。「打從朕知道有個女兒流落民間,朕這幾天簡直是寢食難安、無心國事啊!」

應無涯眯起眼睛,思索了半晌後道:

「讓屬下跟崔印談談。」

「崔印躲起來了。」

「躲起來?」

「他極力推薦朕找你來調查此事,說完就閉關去了。」

「崔印非練武之人,因何閉關?」

「說要思考一些天文異象。」皇上說著,盯著他看:「我說無涯,你跟崔印是不是有什麼過節?我看他很怕你的樣子。」

「屬下跟崔印不熟。」

「朕也沒見你跟哪個人熟過。」皇上說著,又將話題拉了回來:「怎麼樣?無涯,你肯替朕把女兒給找出來嗎?」

您那個女兒真的存在嗎?應無涯很想問皇上這麼一句。

不過這話他畢竟沒說出口,如果質疑了皇上的意思,接下來就是無窮無盡的爭辯,他最討厭的就是爭辯了,浪費時間且毫無意義。

所以他會去找這個流落在外的「公主」,但在這之後他得找個時間會會崔印,問問他何以這般跟他過不去。

「屬下該從何處找起,國師可曾指示?」應無涯問。

皇上一聽,臉垮下來,眼角還掛著顆淚:

「這……我真是心如刀割啊,無涯,崔印說朕的女兒此刻正流落青樓為妓啊!」

百花閣還是冷冷清清,幾朵花成天不是打呵欠,就是鬥螞蟻,她們已經跟螞蟻培養出感情,甚至幫它們都取了名字。

「我說那位『名妓』都來了好一陣子了,咱們百花閣的生意怎麼還是一點起色也沒有?」梅花坐在椅子上玩著自個兒的手指,本就富泰的身軀似乎又更圓了幾分。

「就是啊,風聲也放出去了,幾天來也不見個客人上門。杏花姐找來這女人究竟是不是真那麼行啊?」蓮花說。

「誰知道?咱們根本連她長得是圓是扁都不清楚。」纖纖動人的蘭花說起話來還是有氣無力的。「話說回來,杏花姐那一跤是不是把腦子給摔壞了?居然把鴇母的棒子就這麼交給一個陌生人。」

「對咱們來說她是陌生人,對杏花姐可不是,她們早就認識。」梅花道。

「那就讓我們也認識一下那女人啊!這麼神秘兮兮的算什麼?」蓮花抱怨。

「根據桂花姐的說法,神秘正是我們的新噱頭,她跟杏花姐覺得這樣子可以吸引那些個爺兒們回來。」蘭花說。

「依我看根本就是鬼扯!既然那位叫桃花的名妓美若天仙,充分展現她的美貌才能讓那些爺兒們回來不是嗎?桂花姐卻給她蓋上頭巾,還要她坐在簾幕後頭接客,這也太胡鬧了吧?」梅花嚷。

蓮花聳聳肩:

「反正咱們就靜觀其變,真的沒辦法了再做決定。」

「有什麼好決定的?橫豎咱們除了這裏也沒地方可去了。」梅花說。

「那麼也不能就這麼在這裏等死啊!」蓮花說著,又打了個呵欠。「實在是閑得發慌,再這麼下去悶都悶死了。」

一個呵欠引發了另一個,瞬間坐在前廳的三個女人已經是呵欠連連,就在此時,後頭傳來令人振奮的聲音:

「姐妹們,開飯了。」桂花喊道,一句話就驅散了滿室的瞌睡蟲,幾個人爭先恐後往後跑,精神全來了似的。

一頓晚飯,四個姑娘、兩個保鑣,外加一直照顧著杏花的婆婆,幾個人吃得心滿意足,盤底都朝天了還捨不得離開。

「這如茵還真是了不起,年紀輕輕就燒得一手好菜,她能在這個時候來投靠杏花姐實在是咱們的福氣。」梅花說著,打了個飽嗝。

桂花一聽,好笑地瞥了她一眼:

「你得控制點,再這麼大吃下去,你很快就會出不了房門了。」

「可如茵的手藝真的棒啊!簡陋的食材卻能燒煮出美味的料理,吃了她做的東西可以減輕我們心裏的鬱悶哩。」蓮花道。

秀秀氣氣的蘭花也在一旁點頭附和。

「咦?」梅花突然皺眉。「如茵呢?怎麼不見她一塊兒吃飯?該不會還在忙著吧?」

「她送飯菜到杏花姐房裏,大概就在那兒跟姊姊一起吃了。」桂花回答。

梅花聽了點點頭:

「如茵一到這兒就碰上杏花姐受傷臥床,她們姊妹倆也許到現在都還沒有什麼機會好好聊聊呢!」

「那個名妓呢?她用不著吃飯的嗎?」蓮花接著沒好氣問道。「老抱著只貓躲在房間裏,擺什麼架子嘛!」

「桃花在她房裏用膳,這不是早就說好的嗎?」桂花站起來收拾碗盤。「還不來幫忙?咱們現在可不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紅牌姑娘了。」

「是呀!誰不知道咱們百花閣的紅牌姑娘就只有一個。」蓮花酸溜溜道。

桂花白了她一眼:

「桃花是杏花姐的接棒人,你們絕不可以對她無禮,聽見了沒有?」

「要咱們服她也得她先做出點成績來瞧瞧啊!」梅花說。「杏花姐大費周章地把她請了來,百花閣還不是一樣是空空蕩蕩、門可羅雀?」

「急什麼?」桂花皺眉應道:「這風聲要傳出去總得花點時間--」

桂花話說了一半就聽見前廳有個男人喊著:

「有人在嗎?」是非常低沉的男人聲音。

桂花愣住了,張大嘴巴、眨了眨眼。

「瞧!生意這不就上門來了?」她擱下碗盤,整了整儀容說:「聽我說,姐妹們,蘭花先去招呼客人,我這就去--呃,去讓桃花準備一下,其他人也回房打扮打扮,然後就到前廳接客去了。」

打量著空無一人的廳堂,應無涯臉上一無表情,但這可不表示他心裏就沒有事情。

妓院。往南行。

這是皇上--不,應該說是國師崔印所給僅有的兩條線索,憑藉著這簡單的指示,應無涯就來到了「書香鎮」。怪的是這鎮雖名為「書香」,有的卻淨是青樓妓院,數量多到令少有表情的他都忍不住要皺眉。

如果真有那麼個「落難公主」,在這鎮上應該很有機會找到她吧!

應無涯嘲諷地揚了揚嘴角,決意先替自己找個落腳處。然而在這不尋常的小鎮,青樓遍佈卻難見客棧,只見天色已晚,難不成他今晚還得露宿街頭?

看著那一家家林立街頭妓院,應無涯也沒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問題是,要找青樓女子是否就非得住在青樓裏才找得到?

至少機會比較大。

最後應無涯做成了這樣的結論,所以他才會來到百花閣,在空蕩蕩的前廳靜候著。

他是刻意挑了這家顯然已經沒落的妓院,為的就是避開那些鶯鶯燕燕,在這難纏的任務中尋求一丁點寧靜和自由。

好不容易有人掀開珠簾走了出來,這女人看起來纖柔嬌弱,衣著不似風塵女子那般光鮮亮麗,臉上掛著甜甜的笑,蓮步輕搖地朝應無涯走來。

「這位大爺請坐,要茶還是要酒呢?蘭花這就讓人給您送來。」

年過二十,並非目標人物。

應無涯當下就如此判定,於是開口說道:

「給我一間上房,一些茶水和吃的,還有,別讓人來打擾我。」

咦?不要人打擾?

蘭花一愣,之後眨了眨眼。

這客人--敢情是把這兒當成了客棧了,要吃要喝卻不要姑娘?這……

「有問題嗎?」見自己的吩咐未獲回應,應無涯低沉的聲音又響起。

「沒……沒有,當然沒問題。」蘭花忙笑著說:「大爺先坐下歇會兒,蘭花這就去張羅。」

蘭花說著,又搖擺著柳腰朝後走,一穿過珠簾就拉起了裙子跑向杏花房間。

「怎麼辦?杏花姐,來了個奇怪的客人哪!」她嚷道。

桂花正在杏花房裏替如茵打扮,聽見蘭花的嚷嚷忙起身出門擋住了她:

「怎麼了?不是讓你先去招呼客人的嗎?」

「那位爺兒不要人家招呼嘛!說是要住店,要吃的喝的,就是不要姑娘陪。」

桂花一聽皺起眉:

「咱們這兒是妓院耶!」

「你要我這麼跟他說嗎?這可是幾個月來百花閣第一個客人哪。」

桂花想了想後點點頭:

「這倒也是,橫豎都是咱們的衣食父母,要什麼就給什麼吧!」她推了蘭花一把。「快!你去攔著其他姐妹們,要她們別去煩那爺兒了,我會讓婆婆準備一間上房,再領客人回房去用膳休息。」

「別忘了讓如茵準備一些好吃的。」蘭花則提醒桂花,然後又匆匆往大廳跑去。

桂花也閑不得,她轉身回到杏花房裏,七手八腳把如茵身上那些才穿戴上去的衣裳和飾品全給拆了下來。

如茵納悶地任由桂花擺佈,坐在一旁。

臉上仍包裹著白布的杏花倒是開口問了:

「你這是做什麼?不是說有客人上門了嗎?肯定是沖著桃花來的,得把如茵打扮一下好讓她去見客了不是嗎?」

「客人是來吃飯住店的。」桂花說著,扯下如茵臉上的面紗,示意她換上原來的舊衣服。「那爺兒說不要姑娘服侍,所以用不上桃花。」

「來吃飯住店?」杏花嚷:「這是什麼話?百花閣又不是客棧。」

「你要我去跟咱們幾個月來第一個客人這麼說嗎?」桂花替如茵擦去胭脂,再替她把頭髮梳成辮子,並一邊說道:「不要姑娘有什麼關係呢?百花閣能有進帳才是最重要的。」

把如茵完全恢復原狀,桂花拍了她一下道:

「好了,如茵,快去準備幾樣可口的菜色,留不留得住這位大爺就看你的了。」

如茵認真地點點頭,馬上離開了杏花的房間前往膳房;杏花則站起來在房裏走過來走過去地繞著圈子。

「居然有人到百花閣來卻不要姑娘?我看我還是到前廳去瞧瞧--」

「萬萬不可,杏花姐!」桂花忙擋在門前。「我也不想這麼說,但你這副德性肯定會把客人嚇跑的。」

杏花轉頭瞪了她一眼。

「我說你這塊布究竟要裹到什麼時候啊?」桂花走向她。「就算已經交出鴇母的棒子,你畢竟是百花閣的靈魂人物,總不能永遠就這麼躲在房裏是不是?如茵到現在都還沒見過你的真面目呢,這也太……太……」

「太可怕了!」杏花接著道:「那天我看了鏡子,差點沒把自己給嚇死。」

「真的?這麼糟糕嗎?」

「我覺得裹著白布要美多了。」杏花歎氣道。「你別管我,去盯著那幾個女人吧!她們數月不知男人味,萬一朝著客人撲過去可就慘了。」

「嗯,我這就去。」桂花點點頭就要離去。

「用不著擔心。」杏花在她走出房間前又說了。「美貌無法永恆,我總有一天會克服的。」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8-27 00:30:12 |顯示全部樓層
如茵跑向膳房,為自己那松了一口氣的感覺而慚愧不已。

不用扮演桃花真是太好了。

她心裏這麼想,卻又覺得這樣好象很對不起姊姊跟桂花姐她們。

雖然是最近才知道幾位姐姐們從事的是什麼樣的工作,如茵可從來都沒有看輕過她們,相反地,她還覺得她們很了不起,尤其是姊姊,她之所以淪落風塵多半是為了她這個妹妹吧!

所以她很想幫忙,姊姊說她扮桃花就可以救百花閣,她當然義不容辭地點頭了,問題是她既不漂亮、又不懂怎麼吸引男人,根本就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還是打掃跟燒菜容易些,用不著故意裝出高傲的樣子,也可以跟幾個姐姐們開開心心地相處,她真希望可以一直當自己,別扮演什麼名妓了。

可桃花可以救百花閣,她陶如茵卻不行啊!

這是姊姊和桂花姐說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如茵還是這麼相信著。而她必須身兼二職的事算是半個秘密,除了她自己,只有姊姊和桂花姐、婆婆和保鑣忠哥知道,其他幾個姐姐則是完全被蒙在鼓裏。

為此,如茵當然也很不安,除了不安,還有歉疚。她不想欺騙幾位姐姐,但桂花姐說暫時得瞞著她們,她也只能照著做。

為了百花閣和在這裏拼命工作的人們,她希望自己的存在能有所幫助。幸虧在李府學的廚藝多少派上了用場,大夥兒都喜歡吃她做的飯菜,如茵覺得非常開心。

啊,不能在這兒東想西想的了,得到膳房準備點飯菜給那位大爺吃,看桂花姐和蘭花姐那麼緊張的樣子,這位大爺對百花閣而言肯定相當重要,怠慢不得。

這麼一想,如茵匆忙跑過長廊往膳房而去,雖說中途又讓小調皮給絆住而跌了一跤,但她爬起來的速度也不慢,責難地看了那只貓一眼後馬上又往前跑去。

這一幕倒是全落入了站在院子裏等候食宿安排的應無涯眼中。

青樓裏也有這般不起眼的姑娘啊!

這是第一個竄入他腦中的想法,然後他看見那只貓朝他這裏跑來,沖著他喵喵叫著,最後竟然還在他腳上磨蹭起來。

應無涯挑起眉,動也不動任由那只貓在他腳邊繞圈子。

好奇怪的動物,他想。貓應該很怕人的不是嗎?這貓卻對人出奇地友善哪!跟這邊的姑娘倒挺相似的。

想起剛才幾個朝他沖過來的姑娘,應無涯就覺得一陣不耐。都已經說了不要人服侍了,為何姑娘反倒是一個接著一個靠過來?

他竟被幾個女人給逼得躲到這裏來了,更荒謬的是,現在還被一隻野貓給纏住了,應無涯雖不想被困在此處,卻也不想抬腳將它踹開。

對貓,他沒有什麼特殊好感,但欺侮弱小畢竟有違他的原則,就像他也不曾對那幾個濃妝豔抹的姑娘說過重話一樣。

問題他必須多跟這些姑娘接近才行,如果不跟她們同處一室、不跟她們說話、不向她們詢問,那麼他找尋「公主」的行動又怎麼會有所進展?

話說回來,這位傳說中的公主究竟存在不存在還是個謎呢!當初他就該不顧皇上阻止,把崔印從閉關地給抓出來問個清楚才對。

看著還在腳邊繞圈子的貓,應無涯只能皺眉盯著它看,直到另一頭傳來某位姑娘的嚷嚷聲:

「這位大爺,上房已經準備好了,您請進來吧!」

貓還在他腳邊蹭,應無涯想了想,彎下腰一把撈起它,然後舉步朝前廳走去。

如果你是餓了,那麼就一塊兒吃個晚飯吧!應無涯在心裏對這只貓說。

他的想法是這貓也許可以替他擋住那些香噴噴的姑娘們,今晚他只想吃了東西睡覺,不去想皇上、也不想那位「公主」了。

如茵打了個呵欠,這才發現已經夜深了。

替那位大爺張羅好飯菜,等他吃完後再收拾善後,現在總算是忙完了,天空也已升起點點星辰。

好美啊!滿天的星星。

如茵沉醉其中好一會兒,接著才猛然想起她還有事情沒做。

她得找到小調皮。它每天晚上都睡在她房裏的,現在卻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附近的另一家……呃,同行,養了兩隻兇惡的大狗,她很擔心小調皮會冤枉地葬身狗腹之中。

這小調皮真的沒有絲毫危機意識,愈是危險的物件,它就愈要去挑釁,如茵真不曉得當初出自己搞何要自找麻煩,把它從李府一塊帶了出來。

「小調皮?小調皮?你在哪兒?」她在黑夜裏低聲喚著貓咪的名字。

大家應該部已經睡了,她躡手躡腳地,深怕會吵醒其他人。

「小調皮,再不出來的話我不理你了喔!」如茵彎腰翻開矮樹叢朝裏低喊道。

結果只找到一隻青蛙,失望之餘她輕歎一聲直起身子,沒想到就這麼撞上了一堵牆。

「哎喲!」如茵捂著鼻子喊疼,眼淚差點沒掉下來。這是怎麼回事?她想。來到百花閣也好一陣子了,這裏本來是沒有牆的。

「你在找它嗎?」

「牆」開口說話了,如茵嚇得後退了兩大步。

雲層被風吹開,月亮露臉了,借著微弱的月光,如茵總算看清了眼前沒有牆,只不過是站了個人,而那人手上正抓著小調皮。

「小調皮!」如茵驚呼,然後將視線移往那位元高大的男人。「對……對不起!小調皮--呃,我是說這只貓是不是給您惹麻煩了?」她略顯畏縮地問。

「倒也沒有。」應無涯因無表情道:「它只是鑽進我的被窩裏堅持要一起睡而已。」

「咦?」如茵詫異地瞪著男子手上的貓。「你太過分了,怎麼可以去驚擾客人呢?」她很認真地罵過了小調皮,這才驚覺有另一件事不太對勁。

客……客人?這位大爺該不會就是百花閣幾個月來的首位顧客吧?啊!肯定是這樣沒錯,否則他又怎麼會在這種時候站在這種地方呢?

「這……這位大爺!」如茵抖著聲音道。

「嗯?」

「您……您就是是今晚住在東廂房的客人嗎?」

「沒錯。」

如茵一聽,臉上血色全無:

「對……對不起!大爺,我馬上就把這只笨貓抓去宰了,裹上粉炸成肉塊,再淋上糖醋醬汁--」

「我可不想吃這種東西。」應無涯打斷她,眼裏閃現一抹好玩的意味。

「這……要不然紅燒的也不壞,我會做得讓它看起來不像只貓--」

「你何必非要宰了它呢?」應無涯再次打斷她的話。

「因為它打擾大爺您好睡。」如茵抬頭擔憂地看著他。「這位大爺,您不會因為這樣就改變心意不住在百花閣了吧?如果您把小調皮交給我,我保證它絕對不會再出現在您面前。」

「你還是要宰了它入菜?」

如茵一聽,垂下頭:

「其實我才捨不得殺它,它……它是我的朋友。」

「哦?那你說的糖醋或紅燒……」

「我打算抓只肥肥的田鼠來代替,因為我們還沒有錢可以買豬肉。」

所以他的晚餐才會如此清淡,而且儘是些素菜,但味道倒是不壞。

「聽你的說法,好象你是這裏的廚師?」應無涯問。

如茵點點頭:

「我是在膳房工作,不過還稱不上是廚師。」

「這麼小年紀,挺了不起的。」應無涯將小調皮遞給她。「別殺了它,我最近剛巧吃膩了大魚大肉,給我清粥素菜就足夠了。」

他說著轉身離開,留下如茵抱著小調皮站在原處納悶不已。

應無涯就這麼在百花閣住下了。房間不是頂好,吃的既沒魚又沒肉的,如此還能留下這樣花錢乾脆的客人,百花閣上上下下簡直是吃驚得說不出話來。

「我怎麼看都覺得那爺兒不是普通人。」梅花歎了口氣說道。

「就是啊!他如果普通,咱們也不會在這兒鬥螞蟻了。」蓮花跟著說,接著蘭花也長歎了聲。

「這跟往常有什麼兩樣呢?咱們還是這麼清閒耶!」她懶懶道。

「既然不要姑娘陪,為什麼要到百花閣來呢?」

「而且還在這兒住下了。」

午後,三朵花聚集在梅花的房裏鬥著螞蟻,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著百花閣近幾個月來唯一的客人。

「他為什麼不住到客棧去呢?至少那裏房間大、服務好,還可以吃山珍海味。」梅花又說了。

「或許是咱們書香鎮很難得找到客棧吧。」蓮花回答,隨即皺起眉嚷道:「不是我愛說,梅花,你養的這只螞蟻就跟你一樣沒什麼水準,居然踩到我家『小可愛』頭上去了,這樣是犯規的你知不知道?」

「你在說什麼鬼話啊?」梅花立刻反擊:「那是我家『楊貴妃』的獨門戰鬥技巧,既華麗又有效,是你家那軟腳蝦不是對手,淨會找藉口的!」

「別吵了,你們倆究竟還鬥不鬥呀?我家的『武林盟主』還等著跟勝利者進行決賽耶!」蘭花說,聲音還是那麼懶懶的。

桂花經過時聽見的就是這些個沒什麼意義的對話,她搖搖頭打消了進房的念頭,轉而朝杏花的房間走去。

她一進門就看見那張裹著白布的臉,不過經過這麼段時間,桂花也已經習慣了。

「我說杏花姐,你乾脆就這樣出去見客吧!看久了還挺順眼的,而且感覺很神秘。」她說。

「你別調侃我了。」杏花給了她一個白眼。「怎麼?還是沒有客人上門?」

桂花點頭:

「咱們百花閣上上下下可以說全都靠那位大爺才有飯吃,他要是走了,大夥兒還是得喝西北風。」

「奇怪了……」杏花在繞著桌子走。「為什麼桃花的名氣沒有傳出去呢?我還以為這年頭大家都抗拒不了新奇神秘的東西哪!」

「沒有客人上門,誰來替我們把桃花的事情傳出去呢?」桂花說。「雖然我們曾放出風聲,但人家肯定當我們是老王賣瓜,連個好奇過來瞧瞧的人都沒有呢!」

「那你說該怎麼辦好?咱們這唯一一個客人寡言得很,要他替咱們說話,只怕很難。」

「而且那位大爺對桃花一點興趣也沒有。」

「應該說他對『你們』全都沒有興趣。」杏花皺眉問:「他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啊?那位大爺。」

「應該說是咱們這些姐妹無法吸引他吧?」桂花輕歎。「果然,沒有一些漂亮、標緻的姑娘是行不通的。」

「等百花閣重新在這一行闖出名號來,還怕沒有漂亮、標緻的姑娘上門來嗎?」

「問題是咱們怎麼樣才能闖出名號來啊?」

「至少先讓他跟桃花接觸一下,怎麼說這也是個機會。」杏花推了桂花一把。「雖然姐妹們都當我把棒子交給了桃花,但你也知道『桃花』是難得出房門的,百花閣現在真正管事的可是你,你總得想想法子嘛!」

桂花一聽,皺起眉:

「哪來什麼法子啊?那位爺兒總是一早就出門,天黑了才回來,沒見過他跟哪位姐妹多說過一句話--對了,如茵大概是跟他說過最多話的一個了,他們碰面的話都會聊上一會兒。」

「如茵?」杏花揮著手:「要如茵去跟他聊有什麼用?得『桃花』才行啊!」

「她們是同一個人耶!」桂花提醒她,沒想到杏花手搖得更凶。

「這點我們都把它忘了比較好,一想起來我就會信心盡失。」

「你這不是自欺欺人嗎?」桂花給了她不贊同的一瞥。「就像你老蒙著臉一樣。」

「知道了,知道了。」杏花不耐地說,仍不忘囑咐桂花:「總之你安排一下『桃花』跟他聊一聊,否則這個客人一走,也不知道哪一年才會有另一個客人上門。」

桂花想說點什麼,但最終也只有歎氣而已。

應無涯的心情愈來愈差,每天早出晚歸,幾乎走遍了鎮上所有的妓院,見過的青樓女子數一數也接近上百人了,卻一直沒有任何實質上的收穫。

這也難怪,畢竟他雖見過這麼多位姑娘,但並沒有跟她們說過什麼話,多半只能盯著她們審視一番罷了。

你是當今聖上流落在外的女兒嗎?

你母親可曾說過你是皇上之後?

他能這麼問嗎?就算問了又有什麼用?大概會有幾十個自稱「公主」的姑娘出現吧!

經過這幾天的嘗試,應無涯終於瞭解他用了錯誤的方法,光是看著一個姑娘怎麼能知道她是不是皇上的骨肉?如果「公主」長得和皇上一點都不像呢?

可惡的崔印!「流落青樓的公主」這事究竟是真是假?應無涯當然懷疑,偏偏崔印這個人很少信口胡言,教他想完全置之不理也難。

不管如何他都得另想法子調查,雖然皇上給的線索是如此該死地有限!

應無涯倒了杯茶正想喝下,敲門聲忽然響起。

是誰?他蹙眉想。在這裏的幾天幾乎沒有人敲過他的門,因為他吩咐過不要人來打擾的。

「誰?」他冷聲問。

「是……是我,如茵。」外頭傳來顫抖的聲音。

聽聲音是那個小廚娘,她來做什麼?

「進來。」他說。然後等了會,看著門慢慢被推開。

一個瘦小的身影閃了進來,手中還端著一個託盤。

「那個……大爺,您今晚沒有用晚飯,所以我替您煮了點粥,湯是我用大骨頭熬了很久--」

「謝謝你。」應無涯微微揚起嘴角,只要看著這個女孩,他的心情似乎總是會好一些。「放下粥,過來坐。」

如茵聽話放下手中的託盤,也聽話地在他對面坐下。

「先喝粥吧!爺,否則要涼了。」她說著,不斷在桌下擰著自己的雙手。

應無涯把她的坐立難安全看在眼裏,他端過粥喝了口,抬起頭盯著她問:

「誰讓你送粥來的?」

「啊?是我自己--」

「是誰?」應無涯邊喝著粥邊又問。

如茵怯怯地看了應無涯一眼,繼而垂下頭歎息。

早知道行不通的,她嘴巴笨、又不會說謊,如何瞞得過這位大爺?

「桂花姐讓我來的。」她照實招了,只希望沒惹惱這位貴客。

「她為何要你送粥來?」應無涯繼續問,邊想著這粥雖簡單清淡,卻更顯美味。

「桂花姐覺得我跟大爺您比較有話說。」

「哦?」

「其實我跟爺兒您根本沒說過什麼重要的話,這個我也跟她解釋過--」

「她要你來跟我談什麼嗎?」

「啊?您說桂花姐嗎?這個……」如茵很想逃離這房間,但還是深吸了口氣回答道:「她……她見您悶,讓我來問問您要不要跟咱們桃花姑娘聊聊。」

「桃花姑娘?」應無涯放下熱粥,挑起了眉:「我聽其他人提起過她,她是你們這裏最紅牌的姑娘?」

「呃……」如茵慎重考慮了會之後回答:「據說是這樣。」

「據說?難道你對這裏的事情不清楚?」

「這……其實我也是最近才到百花閣來的。」

「你會一直在膳房工作吧?」應無涯有些擔心這女孩終究會淪落風塵,然而看了看她的相貌後不免又為自己的多慮覺得可笑。「罷了,就當我沒問吧!」

忽然被問了個問題,還沒回答就被通知用不著回答了,如茵有些納悶,但也更為緊張。

「那麼……大爺,您要跟桃花姑娘見個面嗎?」桂花姐再三耳提面命,如茵也不敢忘了她的終極任務。

「我有什麼理由要見她?」應無涯則反問道。

「理……理由啊?」桂花姐教過她的,讓她想想是怎麼說的……「因為……呃,咱們桃花姑娘不僅貌美如花,而且博學多聞,跟她聊聊可以解悶,是每個人夢寐以求卻不可得的大好機會……」如茵說著點點頭。「沒錯,桂花姐就是這麼說的。」

「哦?」應無涯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既然你這麼認真說服我,我不去見見那位桃花姑娘好象也說不過去--」

「啊!」如茵跳起來。「您……您要去嗎?」她嚷。

「你不是要我去嗎?」

如茵怔住了,半晌後才回過神來:

「您決定去見桃花姑娘了?真的?」她問。

應無涯點頭:

「立刻就去。」他說。

如茵張大了嘴,好一會兒都閉不上,等她終於恢復正常,反應倒也算得上鎮靜。

「如果爺兒您『立刻』就要見『桃花』姑娘,那麼很抱歉,小女子我也得『立刻』告退了。」她說著,簡直是奪門而出。

應無涯則不解地挑起了兩道濃眉。

「都什麼時間了,非得挑這個時候嗎?」邊替如茵換上衣服,桂花邊喃喃抱怨道:「不是我說你,如茵,你至少該暗示他時間不對,『桃花』可能已經就寢了。」

「我怕那位大爺改變心意啊!」如茵說。

「真是位任性的大爺,也不想想姑娘家梳妝、更衣需要多少時間。」杏花也是邊忙邊抱怨。

「從『如茵』變身為『桃花』得花更多的時間哪!」桂花拉了拉如茵身上的衣服,伸手打算解開她的辮子,卻突然又作罷了。「我看也用不著梳什麼髮髻了,橫豎要被上面紗,就這麼把辮子盤起來吧!」

「這麼說來也用不著上什麼胭脂花粉的,有面紗遮著嘛!」杏花停下手中的動作跟桂花相視一笑。「原來從『如茵』變成『桃花』其實用不著多少時間。」

「就是啊,虧我們之前還那麼認真替如茵梳妝打扮的。」桂花嘻嘻笑道。

「快點啊!姊姊、桂花姐!」見兩人似乎忘了有人在等著她,如茵開口催促她們:「換好衣服,你們還得教我該跟那位爺兒說些什麼呢!」

「啊!這個嘛……」

「我很擔心耶,桂花姐。」如茵一臉擔憂:「這麼做真的沒問題嗎?就算只是說說話,但我什麼都不懂,怎麼跟人家閒聊呢?更別說要讓人覺得我學富五車--」

「這點我們也想過了,所以才塑造了『桃花』高傲欠揍的個性。」桂花說:「說起來這些有錢的大爺就是怪,有人喜歡被捧得高高的,但更多的人反倒喜歡一些姿態高、不逢迎拍馬的姑娘,『桃花』就是這一種,得驕縱任性得讓其他女人討厭才行,這麼一來,那些爺兒們才會愛死她。」

「這……我不會真的挨其他姐姐們揍吧?」如茵聽了擔心問道。

「她們不敢。」杏花說:「我讓桂花嚴厲警告過她們不許惹你,畢竟『桃花』是我們百花閣第一紅牌啊!」

前後左右將如茵徹底審視了一番,桂花終於滿意地點點頭:

「這樣就成了,你快抄近路到『桃花』房裏待著,我這就領那位大爺前去見你。」

「咦?應該讓我--讓『桃花』去見他比較好吧?」如茵皺眉問。

「說什麼傻話啊你?」杏花立刻白了她一眼:「要徹底地傲慢任性,你忘了?」

「萬一那位爺兒生氣了呢?如果他忽然說不想見『桃花』了--」

杏花還沒聽完就抱著頭倒坐在椅子上:

「別說,別說了,我舊傷未愈,不能受這種刺激。」

桂花閉了閉眼睛,輕歎:

「我看你這是新的病症,膽子太小。」她說著推推如茵。「去吧!在房裏等著。」

如茵硬著頭皮走出杏花房間,還有些不知所措地回頭瞄了幾眼。

瞧姊姊跟桂花姐說得多輕鬆,居然坐下來開始喝茶說笑了,這也難怪,到底她們又不是要扮「桃花」的那個人哪!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8-27 00:30:31 |顯示全部樓層
腳步沉重地朝「桃花」房裏走去,如茵心裏突然浮現一個念頭。

幹嘛不乾脆就由姊姊來扮演「桃花」呢?她臉上一直裹著白布,不也一樣神秘兮兮的?而且反正誰也看不見「桃花」長什麼樣。

起初應無涯是因為閑著無事才答應見見這個叫桃花的名妓,後來他思索了下,覺得這倒也不失為一個機會,一個往前跨出一步的機會。

那個小廚娘不是說了嗎?「桃花」不僅貌美如花,而且學富五車、見識廣博,以這位名妓對這個圈子的瞭解,或許可以幫他過濾出一些符合條件的物件。

要在這麼多家妓院裏找出目標中的人物,所能藉助的也只有這圈子的人了。

一進門應無涯就眯起了眼睛,這幾天他也見夠了青樓女子,但這麼特殊的倒還是第一次碰上。

房間裏,有個覆著面紗的人半躺在床上,床前還垂著珠簾,看起來華麗而詭譎,和這略顯破舊的房間很不相配。

應無涯找了張椅子坐下,並開口問道:

「我們得隔著這麼多『東西』說話嗎?」

「嗯哼。」

什麼嗯哼?應無涯挑起了眉:

「這什麼意思?我們真的得『這麼』說話?」

「嗯哼。」又是這麼一句。

應無涯眯起了眼睛。

「如果姑娘只會說這麼句話,在下實在看不出我們還有什麼可談的。」他說著站起來,對面的珠簾裏則發出驚呼聲,裏頭的人還因為突然坐起而差點掉落床下。

「請留步,大爺!這……這是桃花的壞習慣,行之有年,很難改變,請大爺海涵。」

「說『嗯哼』是你的習慣?這可怪了。」應無涯道。心想著這聲音有些耳熟,似乎在哪兒聽過……

「失禮了。」扮成桃花的如茵只能這麼說,趕忙又爬回原處坐好。

透過珠簾,這位名妓可笑的動作也令應無涯覺得熟悉,他邊認真思索著,邊隨口問道:

「聽聞姑娘貌比西施,為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呢?」

貌比西施?這是在誇讚她漂亮嘍?如茵輕咳了聲,把桂花姐教她的那一套原封不動搬出來說:

「人的美應該存在於心裏,不在外貌,就像--」

「哦?」

「呃……就像嬌豔的花朵,再美也逃不過歲月的無情,終將逐漸枯萎、凋零。」因為對方突然打岔,如茵差點忘了接下來的辭,嚇得她的心撲通直跳。

「原來姑娘是為此才覆上面紗躲在珠簾後見客,真可謂是用心良苦。」

「哪里,哪里,是桃花個人的怪癖罷了。」咦?是「怪癖」嗎?桂花姐究竟是不是這麼說的呢?

珠簾裏的人正以袖子扇風,應無涯看著頗覺有趣。這百花閣的人倒都挺怪的,上從名妓下至廚娘,哪個都--嗯……很不尋常。

「桃花姑娘,冒昧請問,你一直以來都待在百花閣嗎?」

「不,事實上我是最近才被重金禮聘而來的。」如茵在「重金」兩個字上加上重音,當然這也是桂花交代過的,為的是營造一種昂貴、高不可攀的感覺。

「那麼姑娘之前也在類似的地方工作了?」應無涯盡可能說得含蓄。

「呃……是的。」

「可以請教是在哪一家嗎?」

「這……我被眾多同行挖過來拉過去的,至今待過的地方也不知道有多少,很難數得清了。」糟糕,桂花姐竟然沒有料中這一道題。

「那麼正好。」

「咦?」如茵在珠簾後猛搖頭,還以為根本沒人看見。「不!這……怎麼會好呢?換過來換過去的,舟車勞頓、居無定所--」

「姑娘誤會了。」差點笑了出來,應無涯輕咳了兩聲,極力忍耐著。「是這樣的,在下有件事急需姑娘幫忙。」

珠簾那頭的「桃花」姑娘停止了扇風動作。

「幫忙?我嗎?」她問了,是一種相當詫異的語氣。

「是的,想請姑娘幫忙找一個人。」

「找……找人?」這……她哪里能幫他找什麼人啊?是答應好,還是不答應呢?不答應會不會觸怒了這位爺?萬一答應了卻又幫不上忙呢?

應無涯點點頭,漫不經心地持續觀察著珠簾裏的動靜,邊說道:

「想藉重姑娘交友無數、見多識廣,在下找的是姑娘同行中人。」

同行?那麼她認識的人全部加起來也不過五個。

「這個……只怕我……」如茵遲疑著,又開始用袖子扇起風來了。

就在這時候,忽然有個黑影竄過珠簾跳上了床,無視簾內人因受到驚嚇倒向一旁,黑影逕自蜷縮在「桃花」腿上,伸出舌頭舔了舔腳,再以腳洗了洗臉,之後就趴下來不動了。

「小--小調皮!」驚魂未定的簾內人壓下怒氣低聲嚷道。

應無涯卻已經在一瞬間察覺了個中玄機。

這百花閣裏果然是無奇不有,居然會找個小廚娘來客串名妓?或者是事實恰好相反,這位小女孩確實是名妓,只不過在閒暇時就兼職炒炒菜?

那日之後應無涯就經常找「桃花」閒聊,而且總是刻意找來了小廚娘如茵,對她說:

「桃花姑娘有空吧?我想見她。」

然後就見小廚娘一臉驚駭飛奔而去,他則在房裏無聲微笑。

逗弄一個小女孩原來這麼有趣,應無涯幾乎是玩上了癮了。

而他跟桃花也愈聊愈多、愈聊愈久,雖然已經明白這位「名妓」既非貌美如花、也不是學富五車,他依舊坐在珠簾外聽她天南地北說個不停,而且樂此不疲。

就這樣應無涯差點把皇上交付給他的任務忘得一乾二淨,待他忽然想起,不免又是一陣心煩。

已經十多天了,事情卻一點進展也沒有,以為名妓桃花或許能助他一臂之力,小廚娘如茵大概就無能為力了,結果到頭來他還是得自個兒查,這對他而言著實是件苦差事。

如果他嗜好女色,事情也許就簡單多了。

應無涯嘲諷地想,之後就推開門攔住個保鑣,讓他把小廚娘給找來。

保鑣阿貴一聽,面有難色道:

「可是如茵正在燒菜--」

「我現在就要見她。」應無涯則是面無表情說。

保鑣隨即應了聲「是」,然後迅速離去。

不一會兒就見小廚娘一身是汗喘噓噓地跑了來,手上還拿著鍋鏟。

「您……您找如茵有……有什麼事嗎?大爺。」她喘著氣問,用空著的那只手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

「我要見桃花姑娘。」應無涯直截了當說。

「咦?咦?現在嗎?」如茵睜大了眼睛。

「當然。」

如茵拼命搖頭:

「不行!我正在炒菜--」

「我要見的是桃花又不是你。」

「可是桃花就是--」如茵話說一半倏地閉上嘴巴。

「桃花就是什麼啊?」應無涯眯著眼睛逼問。

「桃花……桃花就是……就是在這個時間用膳的。」如茵好不容易擠出這麼一句。「所以了,大爺您就行行好,等吃過飯後再見她行不行?」

「不行,我這就要見她。」

如茵張著嘴巴久久無法合上:

「您……您也太……太……」

「太什麼?」

「太性急了。」如茵咬牙咽下了「霸道」兩個字。「我……我這就去通知桃花姑娘,爺兒您稍後。」她說完,揮著鍋鏟沖出房間。

「可別讓我等太久。」應無涯故意在後頭喊道。

「知道了。」如茵也喊了回去,然後應無涯聽見鍋鏟掉落在地的聲音。

啊!用扔的啊?打著了人怎麼辦?

應無涯想著,不自覺揚起了嘴角。

將鍋鏟拋回膳房,如茵直接跑進姊姊杏花的房間,把應無涯所提出的不合理要求一口氣說了出來:

「怎麼辦?姊姊,我不燒菜的話大家就沒飯吃了,其他姐姐們也會起疑心不是嗎?」

「立刻就要見桃花?哎呀!這不是折騰人嗎?這位爺兒還真是難伺候哪!」杏花又開始在房裏繞圈子,正在拿不定主意時桂花匆忙趕到了。

「咦?衣服還沒換啊?」桂花一進門就皺著眉頭嚷:「客人說馬上要兒桃花不是嗎?這麼慢吞吞的怎麼行?快,如茵,快把衣服給脫了。」

「可是晚飯怎麼辦?我成了『桃花』就沒有人打理伙食了。」

「你說什麼傻話?」桂花白了如茵一眼。「惹惱了唯一的客人,咱們還有什麼伙食可打理?事情總得分個輕重緩急,你怎麼不教教她呢?杏花姐。」

「我也是『剛剛』才被你給教會的。」杏花說著,忙過來一起替如茵更衣。「我說如茵,桂花這麼一提我才想起來,咱們總不能永遠就只有這麼個客人,等會你去見那爺兒,就跟他提一提替百花閣宣傳的事吧!除了他,咱們好象也沒有其他可指望的人了。」

「咦?要我去拜託他--」如茵驚呼之後垮下了臉:「不要啦!我跟他聊些有的沒有的就已經招架不住了,而且你們不是要我保持高高在上的姿態嗎?現在又要我去求他……」

「你很確實地表現出高高在上的傲慢姿態了嗎?」桂花問。

「當然--」如茵說著停了停:「這……我想應該有吧,他問什麼我都嗯嗯啊啊的,很少正面回答。」

「那就命令他啊!」桂花聽了她的話之後說:「沒要你去求他,用命令的比較符合『桃花』的身分。」

「命--命令?」如茵一聽嚷道:「我可不敢,那位爺兒才是習慣下命令的人,跟他多說幾次話,你們就能明白了。」

「問題是人家根本懶得跟我們多說話啊!」杏花說道,邊替如茵盤起辮子披上頭紗。「總之你見機行事,見招拆招,務必要他在外頭替咱們百花閣的絕代美女『桃花』美言幾句就是了。」

「別開玩笑了,姊姊,我哪里是什麼絕代--」

「你不是美女,但『桃花』是,你可別露了餡。」

「這……這麼騙人好嗎?」

「難不成大夥兒一塊餓死會比較好?」桂花後退一步打量「變身」後的如茵。「再說這也不算是欺騙,美醜本來就不是絕對的,也許多數人會覺得你長相平庸,但總也會有那麼一、兩個人懂得欣賞你的美。」

「是嗎?」如茵一副完全無法相信的口吻。「我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讓那位大爺替百花閣宣傳,我……我覺得我根本就做不到。」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行不行呢?」杏花說著,拍了拍如茵。「可以了,快回房去準備好,別忘了我剛剛跟你說的事啊!」

「姊姊!我--」如茵才說了幾個字就被桂花推出門帶往「桃花」的房間去了。

「你就隨口提一下嘛!別忘了語氣得高傲些。」桂花離去前再次提醒她,如茵感受到莫大的壓力。

她說幾句話就能改變百花閣的未來?姊姊跟桂花姐怎麼會相信這種事呢?

一腳踏進桃花的房間,如茵這才發現那位大爺已經大剌剌地坐在桌前了,嚇得她差點沒臨陣脫逃奪門而出。

這可怎麼辦?她還沒躲進珠簾後耶!他怎麼沒等人去請他就自己過來了呢?這麼任性的客人真的很讓人傷腦筋哪!

「你來了,桃花姑娘。」還沒來得及跑就讓人逮了個正著,如茵也只有硬著頭皮走進房裏。

「嗯。」她高傲地咿啊了聲,人就要往珠簾裏鑽,應無涯卻抓過一把椅子將她擋下。

「姑娘請坐。」他說。

咦?要她坐在旁邊?只隔著一層面紗?這……這怎麼行?馬上就會露餡的。

「多謝大爺,不過我還是--」

「請坐,姑娘。」應無涯又說,是那種不容拒絕的語氣。

早說過他是個慣於發號命令的人了。

如茵在心裏嘀咕著,心不甘情不願地拉過椅子坐下,距離應無涯約莫有一臂之遙。

「我說大爺,您來的還真是早,桃花都還沒準備好呢!」她忍不住故意說,反正這麼說話也很符合「桃花」高傲的氣質。

「所謂準備,指的是躲進珠簾後頭嗎?」應無涯微微揚了揚嘴角:「用不著擔心,姑娘,你還有面紗這一層保護不是嗎?」

如茵在面紗後頭扮了好些個鬼臉,然後清了清喉嚨說:

「不知道大爺有什麼急事非要馬上見桃花,桃花連飯都沒來得及吃呢!」她又故意說,很得意自己能表現得這般高高在上。

「我也尚未用膳,不如就讓人送到房裏來,你我一塊享用吧!」應無涯說著就要喚人,如茵情急之下伸手拉住他的手。

「不!不用了,大爺,我……桃花不習慣在他人面前吃東西,大爺見諒。」

「是嗎?」應無涯應道,在拉著他的那只小手上看見一道像是被油燙傷的舊痕跡。

「大爺想吃點什麼嗎?我這就讓人給您送過--」如茵話說一半就閉上了嘴,為的是想起根本沒有人能替這位客人準備吃的,也幸而這位爺馬上就拒絕了。

「罷了。」應無涯邊說邊不自覺以手輕撫那只小手上的傷痕。

「爺……」如茵打了個冷顫,將手抽回。

應無涯這才驚覺自己做了什麼,挑起了一道眉充分表現出他的詫異。

他為何碰她?對女人向來敬而遠之的他為何這麼做?

因為她是個孩子,不是女人。

這樣的答案隨即浮現,應無涯也因為疑惑有了解答而恢復原有的面無表情。

「姑娘,老實說我有事請你幫忙,上回我也提過,希望姑娘幫忙找一個人。」他說。

「啊!」如茵想起了那麼回事,不由一陣心驚。

她認識的人就那麼幾隻,怎麼幫忙啊?拒絕的話又怕會惹怒了這位大爺,這麼一來就只有用桂花姐傳授的另一項絕技--轉移話題,來應付了。

「這……桃花才真是有件事情需要大爺您幫忙呢!」她說。

「哦?」

「什麼『哦』?您不問問是什麼事情嗎?」如茵在面紗下皺眉。

「你終究會說,我又何必問?」

如茵一怔,繼而噘起了嘴。

真是個難纏的傢伙,她想。

「呃……那我就說了,是這樣--」如茵說了兩句又停住,記起了所謂「桃花的高傲性格」。「唉!想也知道是其他那些個醜女人硬要我來說的啦!您應該也清楚,她們年紀愈來愈大,客人就少了,所以--」

「這麼說你還年輕了?我還以為姑娘見多識廣是歲月經驗的累積呢!」

「啊--沒錯啊!因為我十來歲就投身這一行,雖然年輕,經驗可豐富了。」會不會扯得太過分了?如茵邊想著邊繼續將話題扯回來。「現在我成了百花閣的鴇母,總不能就這麼獨善其身,也得替其他姐妹們安排安排呀,所以大爺,您能不能--」

「要我替百花閣宣傳嗎?」應無涯一言中的,如茵準備好的說辭就這麼梗在喉嚨上下不得,最後只能點了點頭道:「大爺真是絕頂的聰明啊!一下子就把桃花的心意給看透了。」

「我倒覺得要看透你挺容易的,半點無關聰明與否。」

咦?這話什麼意思?意境很深的樣子。

「是嗎?」遇見這種時候就來個模棱兩可的反問,桂花姐是這麼說的。

「要我替百花閣宣傳也行--」

「真的?」如茵嚷完才發覺自己似乎表現得過於興奮,忙伸回扯住他衣服的手並輕咳了兩聲道:「雖然這對您不過是舉手之勞,桃花還是代那些姐姐們謝過大爺了。」

「你錯了,姑娘。」應無涯卻回了她這麼一句。

「啊?」

「即使是舉手之勞,我應某人也絕少做無聊之事。」

如茵一聽又在面紗後皺眉:

「怎麼能說是無聊--」

「耗費精神體力卻毫無回報,不是無聊是什麼?」

「回報?回報啊?」如茵還是在面紗後皺著眉,有些納悶地喃喃問道:「爺的意思是……」

「我也不喜歡強人所難,絕對不會提出過分的要求。」

「要求?」如茵的聲音尖銳了起來。「我……我是賣藝不賣身的喔!大爺。」

應無涯很想笑,但終究只揚起了嘴角:

「姑娘多慮了,在下也不過想一窺姑娘的真面目,如此而已。」

「咦?」如茵倏地從椅子上彈起來。「真面目?您剛剛說什麼?我的……我的真面目嗎?」

「是啊!」應無涯回答,好笑地看著她繼續道:「姑娘再這麼拼命搖頭的話,面紗很快就會掉下來了。」

如茵聽了一驚,雙手忙往臉上一按,為的自然是按住那雪白的面紗。

要她以真面目示人?這豈不是比「失身」還嚴重?萬一真保不住這面紗,她如何對得起姊姊和桂花姐?

正當如茵拼了命緊抓面紗,一旁又飛一般竄出一道黑影,就這麼筆直撲向了她。

由於事出突然,如茵驚聲尖叫,等她失去重心倒向應無涯,腦中才閃過這麼個念頭。

有什麼好雞貓子喊叫的呢?那黑影鐵定就是小調皮而已。

幸而她還不至於太驚惶失措,即使是跌倒了也仍記得拉好覆在頭上的那層薄紗。

應無涯一把抱住了「桃花」,這一抱,他臉上的淺笑霎時斂去,兩道眉跟著高高挑起。

他是個男人,一個成年的男人,對自己的生理反應自然不陌生,然而,他可從沒想過會在「這種」時候,對「這種」物件有了生理上的衝動。

「桃花」坐好後應無涯就站了起來,他看著之前撲倒「桃花」的小調皮在他腳邊打轉,心裏是難得地浮動難安。

為什麼會這樣?來到這個鎮之後主動「投入」他懷裏的女子可以說不計其數,他可曾動心過?為何只是扶了這個女人一把,那股想要擁有她的欲望就這麼沖了上來?

他是哪里不對勁了?不知道事實也就罷了,這位桃花姑娘是何方神聖他明明就清楚得很,知道對方是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卻還對她--他這不是瘋了是什麼?

「呃……大爺?」見應無涯久久未發一言,如茵試探地輕喚了聲,誰知道應無涯只是轉頭看了她一眼,那冷冽的眼神讓她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這會兒又怎麼了?剛剛還好好的不是嗎?

如茵在心裏咕噥,從面紗底下瞄了眼還在他腳邊打轉的小調皮。

這傢伙也愈來愈不受教了,老在最不該出現的時候竄出來,而且連喵都不喵一聲,簡直就是故意要嚇她嘛!

時間在寂靜中流逝,如茵己經在面紗後頭打了好幾個呵欠,她偷偷伸手揉了揉眼睛,不由又轉頭看了仍靜立在窗邊的應無涯。

他究竟要在那兒站到什麼時候?她肚子有些餓了耶!

如茵輕歎,忽然想起所謂「桃花的高傲性格」。

對了!以桃花的個性是不應該在這兒呆坐的,這麼被冷落她早該氣呼呼走人了才是。

這麼想,如茵倏地站起來,她深吸了一口氣提振勇氣,然後轉身走向應無涯。

「大爺!我--」

如茵才開口就被迫閉上了嘴,因為應無涯突然間就轉過身來將她擁入懷裏。

「大……大爺!」她顫抖著聲音低嚷,感覺自己的心好象要跳出胸口似的。

然而這擁抱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如茵還沒來得及反應呢,應無涯已經推開了她並再次背過身去。

「出去!」他咬牙道:「你馬上就給我出去!」

驚魂未定的如茵仍護著頭上的面紗,只遲疑了半晌就踉蹌地逃出了房間。

究竟是怎麼了?她不懂,她真的不明白自己做了什麼惹得大爺這麼生氣。

如茵擦拭著滑落臉頰的淚水,心想自己讓姊姊跟桂花姐失望了。她惹惱了客人,又如何指望他替百花閣宣傳呢?說不定……說不定他馬上就會搬離這兒,那麼百花閣就連一個客人也沒有了。

想起他要走,如茵的淚掉得更凶,在不扮演桃花的時候她是非常喜歡這位大爺的,因為他對她很和善,雖然話少了些,但總是靜靜地聽她說些有的沒有的。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8-27 00:30:46 |顯示全部樓層
他離開後,她會很寂寞的。

如茵啜泣著,忽然想起一件事。

她剛剛被趕出「桃花」的房間了,那也是她的房間不是嗎?

當天晚上如茵失眠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睡不著,以前她在李府,就算被打得皮開肉綻也照樣能睡,今晚真是太奇怪了。

抱持著百思不解的心情,如茵早早就下了床,打著呵欠走向膳房打算準備早飯,卻在經過院子時不經意轉了下頭,這就看見了站在樹下動也不動的應無涯。

以往碰上這種情況,如茵總是毫不猶豫向他跑去,然而經過了昨天,她的腳步不免躊躇。

要過去打聲招呼嗎?或許他氣還沒消,不要過去比較好吧?

如茵心裏有兩個聲音在拉扯,她就這麼站在原地不知道該進,還是該退。

然後很突然地,如茵想起自己現在並不是「桃花」的身分,就算昨晚「桃花」不知道做了什麼惹惱了大爺,那都跟小廚娘如茵一點關係也沒有。

這就是了,爺兒並非生她的氣,她大可大搖大擺過去找他,就像她之前常做的那樣。

這麼一想如茵露出了笑容,喊了聲「爺」以後就朝應無涯跑去,但只跑了兩步就又停下了腳步,笑容也在瞬間凍結在臉上。

因為應無涯雖然轉過了頭、也看見了她,臉上卻不見絲毫親切的表情。他不常笑,如茵是明白的,但每回看見她,她都可以在他眼裏看見一抹笑意,從來不曾像現在這樣,眼神那麼冰冷,讓人見了直打冷顫。

那麼現在該怎麼辦呢?不敢往前,這麼站在這兒又挺奇怪的,總得做點什麼才行啊!

如茵這麼想,靈機一動就彎下腰開始翻著矮樹叢:

「小調皮!小調皮!你這壞貓又跑哪里去了啊?快出來,否則不給你飯吃了喔!」她這邊翻翻、那邊找找,打算不著痕跡地拉開和應無涯之間的距離。

應無涯在她搬開一塊石頭時挑起了眉,那只貓難道會躲在「那種」地方?

但即使是如此好笑的情景也無法讓應無涯露出笑容,事實上他的心情此起昨晚是更差了幾分,當他看見小廚娘從那頭跑來,突然竄生的生理欲望簡直可以用排山倒海來形容。

這著實讓他又氣又惱,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長相又如此普通,卻能讓他心跳加速、血脈賁張,這簡直荒謬至極!

應無涯惱怒之餘早決定了,要嘛,就搬出百花閣;要嘛,就不再見「桃花」,離那位小廚娘愈這愈好,然而此刻看著她邊假裝找貓邊偷偷逃離他,應無涯心裏卻更加不悅。

她剛剛不是開口喊了他嗎?為何現在又急著逃走?

「小廚娘!你過來。」於是他開口喊她,然後倚著樹幹等她過來。

如茵實在不想過去,也想過乾脆裝做沒聽見,然而她想最多的就是百花閣裏的上上下下、大大小小,每一張嘴都要吃飯。

唉!又不是她喜歡扮桃花、要桃花儘量任性也不是她的意思,如果可以,她多希望可以專心在膳房燒飯炒菜啊!

如茵又歎了口氣,緩緩直起腰來轉過身子,看見倚著樹乾面無表情的應無涯,那種拔腿就跑的念頭非常非常地強烈。

結果,她終究還是朝他走去了,臉上還得擠出甜甜的笑容:

「爺!您叫我?」來到應無涯面前,如茵怯怯問道。

應無涯沒有回答,只是盯著她看,看得如茵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爺……大爺?」她又輕喊了聲。

應無涯別過頭去,冷冷說了句:

「誰叫你了?」

「咦?您沒叫我?」如茵松了口氣,隨即道:「那我走了。」

「站住!我准你走了嗎?」見她急著離去,應無涯心裏更不舒服。

啊!啊!看來這位大爺的心情糟透了,她真不該早早下床,更不該抄近路打這兒經過的。

如茵在心裏呻吟,才跨出一步的腳又縮了回來。

「那……有什麼吩咐呢?大爺。」她可憐兮兮問道。

有什麼吩咐?他哪里有什麼好吩咐她的?

應無涯絞盡腦汁想著,總算給他想著了。

「有件事問你。」他從懷裏拿出一張折迭起來的紙,把它攤開來推到她眼前:「見過這個女人沒有?」

是張畫像啊!

如茵湊過去仔細看了好一會兒,也想了好一會兒,然後皺起眉說:

「有點面熟,可是……」

應無涯聽她這麼說,一把抓起她的手問:

「你見過她?」

「這……您聽我說完嘛!大爺。」如茵因為手腕的疼痛而苦著張臉。「我說有點面熟,可是我大概不認得她吧!」

聽她這麼一說,應無涯臉沉了下來:

「沒見過怎麼會覺得面熟呢?」

她就是覺得面熟啊,但又怎麼都想不起來究竟是在哪兒見過。不過這麼說的話肯定又要挨一頓罵,如茵心想她還是換個說法比較好。

「呃……說不定我真的在哪里見過她,您讓我好好想一想好嗎?」她說,臉色有些發白。

「想?要想多久?」

「想多久?這……這我怎麼敢跟您打包票呢?」如茵苦笑。「拜託!爺,您抓得我手好痛,能不能先放開我?」

應無涯這才驚覺自己還抓著她的手,他蹙眉盯著兩人雙手交握處,半晌後緩緩鬆開了她。

如茵一得自由就不斷揉著疼痛的手腕,這爺兒力道真大,若非她早練就了一身耐疼功夫,只怕早就張嘴哇哇哭叫了。

「爺!這女人莫非是欠了您錢不成?」瞧他一副要將人生吞活剝的表情,如茵忍不住開口問,結果讓應無涯狠狠一瞪給嚇退了一大步。

「你好好想一想,今晚給我個答案!」配合淩厲的一瞥,應無涯還扔出了這麼兩句。

「想?想什麼啊?」如茵慌張問,已經轉身準備回房的應無涯倏地又轉過頭。

「想出畫裏的女人是誰,你又是在什麼地方見過她的!」他咬牙說道,又盯著她看了良久才大步走開。

如茵還在揉著手腕,揉著揉著,不由垂下頭,長歎了口氣。

有了一個不祥的開始,當天的如茵以「行屍走肉」四個字來形容都猶有不足,幾乎是時時刻刻都在發呆,飯煮得有點焦也就罷了,幾盤菜炒得根本下不了肚子,令一干姐妹是敢怒卻又不敢言。

「惡!這盤蒜苗豆腐是甜的耶!你們說如茵今兒個是怎麼回事啊?」趁著如茵離席去端湯,梅花首先開口問了。

「這盤青菜是酸得入不了口,她究竟放了多少醋?差點沒把我嗆死。」蓮花也跟著說,放棄青菜改去夾了塊豆腐往嘴裏送。「甜的還好,合著大口大口的米飯至少還不至於讓人鬧肚子疼。」

「鬧不鬧肚子又不會馬上知道。」蘭花輕歎了聲:「我看大家這一餐就多吃米飯少配菜,湊合著應付過去吧!」

「哎呀!」梅花忽然驚呼,還壓低了聲音道:「如茵端湯過來了,我看見上頭浮著塊抹布耶!這……這能喝嗎?」

「那……大家就勉強喝兩口,都不喝的話會傷如茵的心的。」桂花首次開口,才說完就引發眾怒。

「別開玩笑了,桂花姐,誰知道那塊抹布擦過什麼東西?我死都不喝。」梅花立刻發難。

「就是啊!萬一是擦地的呢?喝下去會死人的耶!」蓮花跟著道,蘭花則是捂著嘴一副要吐的樣子。

這時候如茵心不在焉地把湯擱在桌上,總算是察覺了現場氣氛有些異常。

「怎麼了?姐姐們好象吃得很少--」她才開口,桂花已經站起來一把將她拉到一旁。

「我說如茵,你是不是什麼地方不舒服啊?」桂花問,眼角瞄到梅花正端起那碗湯往窗外倒。

「我?我沒什麼不舒服啊!」如茵回答,但隨即就垮下臉來長歎了聲:「怎麼辦?桂花姐,萬一那位大爺決定離開百花閣呢?這都是我的錯。」

桂花聽了一怔,敢情如茵這副失了魂的模樣是因為那位貴客?

她乾脆把如茵拉到外頭,確定其他姐妹們都聽不見她們的談話後才開口問:

「怎麼?你得罪那位爺了?」她說著,忽然瞪大了眼睛:「今晚的飯菜你已經給那位爺送過去了嗎?」

如茵搖頭。

桂花也松了口氣:

「究竟是怎麼了?剛才我在前院碰見那位大爺,他沒提起要離開的事啊!」

「我看他遲早都會提的。」如茵還是垂頭喪氣。

桂花一聽,皺起眉:

「為什麼這麼說?你做了什麼把人家給惹惱了嗎?」

「這個……」如茵歪著頭:「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照著你們教我的說,希望他能在外頭幫我們多宣傳宣傳。」

「然後他就生氣了嗎?」

「他很突然地就生氣了,我怎麼都不明白那位爺兒在氣什麼。」

「就這樣?」

不僅是這樣啦!還有其他的事。

這話如茵沒說出口,因為爺兒沒提過可不可以把那張畫像的事跟其他姐姐們說,也就因為如此她覺得自己仿佛身負重任。

「我好累啊!桂花姐。」如茵歎了口氣說。

看著這樣的如茵,桂花不由心生憐惜,這麼個單純不解世事的小女娃,她們會不會給她太多壓力了?

「你回房去休息吧,我看你的臉色真的不好。」桂花說。

「可是那位爺兒的晚飯--」

「我會讓人送過去。」

「其實我也不困……」如茵才說著就打了個呵欠,桂花見了不禁露出笑容。

「去休息會兒吧,你一副隨時會睡著的模樣哪!」桂花拍拍她的臉頰,然後進去和其他姐妹們一塊「解決」如茵那幾道「傑作」。

原本還猶豫著的如茵又打了個呵欠,於是就決定聽從周公的召喚,轉身朝自己房間走去。

看見送飯來的是個胖女人,應無涯雖然心情極差,但終究也只是挑了挑眉,然而當那胖女人露出諂媚的笑容往他懷裏擠時,應無涯再也無法忍受了。

他倏地起身走開,梅花哎喲一聲,跌倒在地上。

「爺!您怎麼……梅花摔得好疼哪!」

不理會梅花的嗲聲撒嬌,應無涯開口冷冷道:

「出去,我要用膳了。」

「可是人家是來服侍您的--」

「不用,看著你我會食不下嚥。」

兩句輕描淡寫卻惡毒至極的話把梅花氣得哭著跑出去了,應無涯這才坐下來拿起筷子享用晚飯。

送了塊魚肉進嘴裏,應無涯的眉高高地聳了起來。

飯菜也不是她做的,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擱下筷子不再進食,就算那個胖女人已經不在,這樣的飯菜依舊是讓他難以下嚥。

小廚娘怎麼了?本以為她是為了躲他才不送晚飯過來,沒想到連飯菜都是別人煮的,出了什麼事嗎?

整個晚上應無涯都在想著這些,皇上交代的任務倒是一次也沒有進入他腦中,直到夜色深沉、月娘爬起,他的情緒也緊繃到了最高點。

何必在這裏猜測假設呢?她不來,他去找她不就行了?

於是應無涯來到了如茵的房間,他輕推了推門,鎖著的,所以他來到微微開著的窗邊,不費吹灰之力,自然也未驚動熟睡中的如茵,就進入了她的房裏。

小廚娘睡得並不安穩哪!

看著床上的如茵,應無涯這麼想著,因為她正皺著眉,一副作了惡夢的表情。

是讓他給嚇的嗎?

應無涯想,注意力卻在一瞬間拉往另一處。

小廚娘的手腕上有紫黑色的瘀青,猛然一看還以為上頭掛著個玉鐲呢!

他靠近了些,仔細地看著那道瘀傷,然後,應無涯忽然想起了今天早上,他曾經使勁地抓住了她的手。

是他?是他弄的?

應無涯伸手去碰觸那道青紫色的痕跡,很輕地,輕得他都能感覺自己的手在微微顫動。

是他留下的痕跡。為此他竟有那麼點心疼,另外還有那麼點滿足,仿佛他就因為這道瘀傷而擁有了她一樣。

這荒謬的念頭令應無涯驀然一驚,在她肌膚上輕撫的手也倏地收了回來。

他在想什麼?她不可能屬於他,至少絕不是以他希望的那種方式,再怎麼說她都只是個孩子,而他究竟為什麼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對一個黃毛丫頭產生非分之想?

應無涯鐵青著臉,再次惱怒於自己的失去控制,他開始考慮是否該離開百花閣。繼續住在這裏,他也許永遠都無法完成皇上託付的任務。

儘管心裏這麼想,應無涯還是不自覺把視線移往那張普通到了極點的睡臉。

為什麼會是她?老天爺在開什麼玩笑?

應無涯在心裏怒?著,卻又忍不住伸出手輕撫她那細膩的臉頰。

她的五官雖然極為平凡,皮膚倒是又細又白,這點想必會令其他那些個女人既羡慕又忌妒吧!

他扯了扯嘴角,指尖在她臉頰上滑動,然後,很突然地,躺在床上的如茵睜大了眼睛,繼而發出一聲尖叫坐了起來。

應無涯下意識捂住了她的嘴,而如茵就這麼盯著他看,仿佛在想他為何會在這個地方。

「別出聲。」應無涯低聲說,在看見如茵微微點了頭才鬆開了手。

「爺!您……您怎麼會在我房裏呢?」因為瞪著他看了太久,如茵舉手揉著有些酸疼的眼睛。

「我嚇若你了?」應無涯沒有回答,反倒問道。

「啊……是有一點……」

「只有一點嗎?你叫得好大聲呢。」

「那個不是--爺?」如茵的聲音後來變得有些困惑,因為應無涯的手指撫上了她的唇。

「我還捏傷了你的手。」應無涯啞聲說道,接著就俯身將唇貼上了她的。

隔天早餐的稀飯鍋裏有一隻繡花鞋飄在上頭,最早去盛稀飯的蘭花一見就昏了過去;之後來盛稀飯的蓮花則是摔破了碗,愣了半晌後,張大了嘴嚷了起來。

梅花跟著進來了,她臭著張臉,逕自往椅子一坐,並不耐地開口問:

「一大早的,你在雞貓子喊叫什麼呀?還有,這蘭花是怎麼回事?睡在這兒能看嗎?裙子都掀到腿上了。」

「稀飯……稀飯……」蓮花受驚過度,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引得梅花更為煩躁。

「稀飯?我不吃啦!被人說什麼見了我就食欲盡失,你以為我還吃得下東西嗎?」她應道,卻已經拿起筷子夾著桌上的醬瓜往嘴裏送。

然後是桂花打著呵欠走進來,摸著髮髻對裏頭的人說:

「杏花姐的早膳準備好了嗎?好了的話就快給她送過去喔!」

她說完才看見蘭花以一種不怎麼優雅的姿勢躺在地上,大鍋子旁又杵著個雕像似的蓮花,這教桂花有些摸不著頭緒了。

「這……怎麼回事啊?」她坐在梅花對面問她。

「誰知道?我一進來就是這個樣子了。」梅花吃了醬瓜又去夾了一大口素菜送進嘴裏,不一會兒卻見她皺起眉從嘴里拉出一塊布來。「這個……這個是什麼鬼東西啊?」

「咦?」桂花湊過頭來仔細看了看。「這上頭的綠色碎花挺眼熟的,很像你那條手絹不是嗎?」

梅花一聽,臉也變「綠」了。

「我的手絹……我的手絹怎麼會在這盤炒絲瓜裏面呢?昨兒個那只笨貓把我的手絹當玩具玩了半天,我可是花了不少力氣才把它搶了來交給如茵去洗乾淨的。」

「這麼說……如茵又不對勁了?」桂花皺著眉喃喃說。

「有鞋子……有繡花……鞋在鍋子裏!」旁邊的蓮花也在這時候嚷了起來,因而吵醒了昏倒在一旁的蘭花。

餐房裏霎時亂成一團,桂花頭疼不已,只得找機會溜出去,再把那始作俑者抓過來問了問。

此時,渾然不知自己引發軒然大波的如茵正在池塘邊看魚,她拿著根樹枝攪動著池水,皺著眉一臉認真,似在思索什麼人生道理。

桂花遠遠地看見了她,邊以手絹拭汗邊喘噓噓地朝她跑來:

「如茵!你……你蹲在這兒做什麼?這……這池裏的魚是觀賞用的,你可別抓來下鍋啊!」

桂花雖嚷得大聲,如茵卻壓根兒就沒有聽見,她仍拿著樹枝攪拌一湖池水,時而搖頭、時而歎息,直到桂花來到她的身邊,喘息著拍了她一下。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8-27 00:31:04 |顯示全部樓層
嚇了一跳的如茵倏地站起來,差點沒把累得站不穩的桂花給撞進池中。

「你怎麼會在這裏?桂花姐。」如茵睜大了眼睛問。

抱住一旁大樹才倖免于難的桂花瞪了她一眼:

「你還問呢?我大老遠就一直喊你,你頭都不回一下,在發什麼呆啊?這池邊很危險的,你忘了杏花姐的遭遇了?」桂花說著打了個冷顫。

「對不起,桂花姐,我真的沒聽見你喊我。」如茵說著,歎了口氣:「我在想事情。」

桂花聽了皺眉:

「你想什麼啊?這兩天老見你魂不守舍的。」

聽桂花這麼一問,如茵仿佛見到佛祖似的,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

「原來你看出來了,桂花姐,其實我真的很煩惱,可是又不希望讓大家擔心,所以一直在猶豫該不該說出來。」

「大家已經『非常』擔心了。」桂花拉著如茵到一旁的小涼亭坐下。「來,跟桂花姐說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你心不在焉的?」然後她問。

「就是那位大爺啊!」如茵皺著眉說:「不知道為什麼,他昨兒個晚上到我房裏來,還咬了我的嘴。」

桂花聽得瞠目結舌,好半晌後才跳了起來嚷道:

「你說什麼?」

「你沒聽清楚啊?那我再說一次……」

「咦?」桂花又嚷:「是真的嗎?那位大爺真的進了你的房間?」

如茵認真點頭:

「而且還咬了我的嘴。」另外還補充道。

桂花難以置信地坐回椅子上:

「你是不是作夢了?那位大爺進你房間做什麼呢?」她說著,忽然一拍手:「他是進了『桃花』的房間對吧?哎呀!你怎麼會跑『桃花』房裏去睡呢?他是不是看見你的臉了?你有沒有想套說辭蒙混過去?」

如茵聽了,忙搖頭道:

「不是啊!桂花姐,我乖乖睡在自己己房裏,哪兒也沒去。」

桂花依舊無法相信,盯著如茵看了許久,見她不像說謊的樣子,這才百思不解地蹙眉低語:

「難不成是那位大爺睡迷糊了,鑽錯了門?」

如茵一聽也皺起眉:

「你的意思是爺兒錯把我的房間誤以為是他的房間了?」她問。

「我想他八成把你的房間誤當成『桃花』的房間了。」

「他大半夜的到『桃花』房裏去做什--」如茵話問了一半已經恍然大悟,於是臉紅地嚷道:「啊!難怪他要咬我的嘴了。」

桂花這才想起還有更嚴重的狀況,急忙開口問:

「然後呢?然後怎麼了?」

「他發現咬錯了人,氣呼呼地走了,從窗口走的。」

「咦?」桂花嚷得更為大聲。「這……這也太匪夷所思了,我看那大爺不像是會半夜偷香的下流胚子啊!」

「啊!」如茵忽然驚呼了聲,桂花的話讓她想起了另一件事。「我知道了!桂花姐,他是來找我的,來找我問答案哪!」

桂花閉上眼睛長歎:

「拜託你把話說明白講清楚,我這會兒是頭昏腦脹的,已經沒精神跟你玩猜謎遊戲了。」

「是這樣的,那位大爺曾經要我幫他找個人。」如茵說。

「找人?」

「嗯,找一個漂亮的女人,他拿了畫像給我看。」

「托你找人有什麼用?你這丫頭認識的女人加起來只怕十根手指頭數都還有剩。」

「我也是這麼想的,但一直就覺得畫像裏的女人有點面熟,好象在什麼地方見過。」

「所以他深更半夜到你房裏就為了問你那女人究竟是誰?」桂花搖著頭。「這太扯了,我不相信。」

「還有更扯的,桂花姐。」如茵使勁抓住桂花的手說:「我睡著睡著,忽然教我給想起來那女人是誰了,嚇得我從床上跳起來耶!」

杏花坐在梳粧檯前,盯著銅鏡看了良久,終於她深吸了一口氣,雙手伸至腦後打算拆開裹在臉上的白布。

碰地一聲,門在這時候被推開了,桂花和如茵風一般沖了進來。桂花還高聲嚷道:

「別動!杏花姐。」

杏花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得直拍胸:

「你們--你們也敲個門啊!我還以為有人打劫哪!」

「你……」如茵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你剛剛想做什麼?姊姊。」

「我?」杏花眨眨露在白布外的眼睛。「啊!我想了想,桂花說得沒錯,人活著就得面對現實,我總不能一輩子裹著臉見人吧?所以--」

「你千萬別聽我胡說啊!杏花姐。」桂花嚷叫著打斷她的話。「這……裹著臉就跟桃花被著面紗一樣,有一種神秘的味道,已經變成咱們百花閣一大特色了,我說杏花姐,你這個……我想你還是暫時別把裹臉布給拆下來比較好。」

「咦?」杏花聽了也嚷嚷起來。「你說這像話嗎?明明是你天天勸著我要拆下這裹臉布的。」

「呃……話是沒錯,問題是--」桂花看了如茵一眼,支吾其辭、面有難色道:「總之現在不是你以真面目示人的好時機,你就再忍耐幾天,先保持這個樣子吧!」

「你愈說我愈糊塗了,難不成我要拆下這裹面布還得求神卜卦問時間?」

「哎呀!你聽我的就是了,問這麼多做什麼?」桂花跺著腳說。如茵則扯扯她的衣袖。

「算了,桂花姐,我覺得我們還是把事實告訴姊姊比較好。」她說。

「究竟出了什麼事了?瞧你們鬼鬼祟祟、神秘兮兮的。」杏花眯起眼睛盯著她們倆看。

「你還好意思說呢!我們這還不是擔心你。」桂花拉了張椅子坐下,還動手替自己倒了杯茶。「誰要你年輕時做了虧心事,現在人家找上門來了,多虧你大難不死後福無窮,把臉給摔成了另一個樣子,否則這會兒你還有命在嗎?」

杏花一雙眼睛已經眯成了一條線。

「我說桂花妹妹,你倒是給我說清楚點,我陶杏杏這輩子什麼時候做過虧心事來著?」

「還說沒有?你問如茵嘛!她最清楚了。」桂花說著灌下一杯茶,還被熱水燙得直吐舌頭。

杏花轉而看向如茵:

「你說,我做了什麼虧心事了?」她問。

「我不知道。」如茵搖著頭。

「你不知道?」杏花嚷:「桂花不是說你最清楚嗎?你……你們兩個究竟在搞什麼鬼?我真要給你們氣死了!」

「你先別氣,姊姊。」如茵忙安撫氣得咬牙的杏花。「事情是這樣的,那位大爺--就是在咱們這兒住下的那位,他拿了張你的畫像四處找你啊!」

如茵把事情經過又詳細地說了一遍,臉上也露出擔憂的神色:

「你是不是得罪過那位大爺啊?姊姊,我看他很氣你的樣子。」

杏花目瞪口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那位大爺--我壓根兒就沒見過他,又怎麼會得罪過他呢?一定是你看錯了,畫像上的人根本就不是我。」

「這……也有可能是我看錯了,但我愈想愈覺得像你,是你年輕的時候,姊姊。」

「你姊姊我現在也還年輕啊!」杏花嘀咕道,繞著房間走了好幾圈。「沒道理,實在沒道理,我向來對顧客最為重視,一言一行都小心翼翼,怎麼可能得罪什麼客人呢?怎麼想都沒道理。」

被杏花繞得頭昏,坐在一旁的桂花忍不住又開口了:

「如茵不是說了嗎?畫像裏的你還年輕,也許是沒進百花閣以前的事了,你再想想,年輕時是不是曾經因為肚子太餓偷了人家饅頭包子,還是在哪家店裏吃了東西沒給錢--」

「喂!喂!」杏花用力拍了桌子,打斷桂花的一番揣測。「我說你原來不是這麼蠢的,這會兒是怎麼了?誰會為了這種小事記恨到現在,還畫了畫像千里追殺我?拜託你用點腦子想想好不好?」

「我只是舉例,誰知道你是不是做過什麼更嚴重的事呢?」桂花皺著眉道:「既然如茵都這麼說了,小心點總是好的,你就暫時別拆那裹臉布,等我們去探過虛實以後再說。」

「什麼嘛!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的哪!」杏花抱怨,也坐下來替自己倒了杯茶。「那位大爺呢?乾脆我自個兒過去找他問個清楚算了。」

「你瘋了?人家說不定要剝你的皮,你還自己送上門去?」桂花馬上說了。

「那位爺兒--忠哥說他一早就出去了。」如茵說著低下頭。「發現房裏是我而不是桃花,他肯定很生氣。」

杏花聽了眯起眼睛,她看了看如茵,然後將視線移向桂花:

「這話是什麼意思?」她問。

「這個嘛--」桂花長歎了聲:「說來話長,而且情況複雜、詭譎難辨,還是讓如茵自己跟你說吧!」

杏花於是將視線又移回如茵臉上:

「怎麼回事?」

如茵紅了臉,深吸了口氣正想開口,杏花的房門又碰地一聲被推開了。

杏花再次被嚇了一跳,閉了閉眼睛後忍不住破口大?:

「你們一個個都想嚇死我是不是?進人家房間之前至少先敲敲門啊!」

「對不起!杏花姐。」來的人是梅花,她一臉嫣紅,豐滿的胸膛因為急跑而上下起伏著。「我知道應該先敲門,但我太急,一時間就給忘了。」

「急什麼?哪里失火了嗎?」

梅花拼命搖頭:

「不得了了,杏花姐,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前廳忽然來了好幾位客人哪!」

應無涯在天黑後回到百花閣,一進大門就聽見熱鬧吆喝的笑聲,他隨即明白這意味著什麼,於是嘲諷地揚了揚嘴角,刻意避開大廳,繞了路從院子回到自己的房間。

男人的腦袋瓜子真是簡單,不過是在酒館裏聽見那麼幾句傳言,不一會兒,人已經爭先恐後跑這兒來了,無怪乎這鎮上會青樓林立,唯一的解釋大概就是這鎮上的蠢男人太多了。

又扯了扯嘴角,應無涯的心情卻沒有絲毫好轉,他仍不明白自己為何要替這鬼地方做什麼宣傳,這下可好,往後他要想耳根清靜只怕是很難了。

坐下後替自己倒了杯茶,應無涯的心思無可避免又回到昨天晚上,那張俊臉也就在瞬間覆上一層寒霜。

他竟對一個其貌不揚的小丫頭動了心,甚至還情不自禁親吻了她?他究竟什麼地方不對勁了?

他有戀童癖嗎?否則為何一見了她就情難自已?

應無涯當然不承認自己有這種見不得人的癖好,他正常得很,也就因為如此,他更加難以接受昨晚的錯誤。

是的,那絕對是個錯誤,而這錯誤是他一手造成,或許就是為了彌補,他今兒個才會刻意去酒館坐了會,還不經意說了幾句誇讚百花閣的話。

什麼溫柔體貼、善解人意,應無涯在酒館說出口的話現在想想都教他噁心不已。

該死!他真想立刻離開這個地方。

應無涯才想著,門外有了些許動靜,他轉過頭去,正巧看見一個頭裹白布的人推門而入。

換作是其他人大概會被嚇得驚聲尖叫吧!然而應無涯不是其他人,沒有頭的屍體他見多了,而出現在他房裏這個人不僅有頭,而且還會走不是嗎?

「你--至少該敲個門吧?」他只是問,甚至沒有多看她一眼。

杏花也不跟他客氣,大剌剌地走向他對面的位子,並坐了下來。

「我有急事,失了禮數的話請大爺兒諒。」她說。

應無涯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

「那麼,姑娘有什麼急事呢?」他問。

「我也不拖泥帶水,這就直說了,聽說您昨晚進了我妹妹的房間,這事可是真的?」

「你妹妹?」

「陶如茵。」

應無涯面無表情點點頭:

「原來那位小廚娘是你妹妹。」

「敢問大爺為何要進舍妹的房間?正如同您所說的,如茵只是個小廚娘罷了。」

「是她告訴你的?我進她房間的事。」

「誰告訴我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大爺您究竟進如茵的房間做什麼?」杏花說著拍桌子嚷道:「您弄錯了,大爺,如茵不是百花閣的姑娘,她只負責煮飯燒菜,不負責--」

「是嗎?」應無涯冷冷地打斷她:「她真的只負責煮飯燒菜?」

「當然了!您以為我會將自己的妹妹推入火坑嗎?」杏花喝了口茶消火。

「除了煮飯燒菜,她不是還負責扮演百花閣的名妓桃花嗎?」

杏花一口水噴向應無涯。

應無涯袖子一揮擋了開來,並輕描淡寫道:

「姑娘留意,可別噎著了。」

杏花拼命咳嗽,眼淚都咳出來了。

「這……大爺您別開玩笑了,舍妹怎麼會是桃花呢?您也見過如茵,她長得是既不美豔也不嬌柔--」

「所以你們就給她披上面紗,讓她坐在珠簾後接客?」應無涯挑起眉盯著杏花看:「這麼說來,姑娘你裹著臉莫非是為了同樣的理由?」

「才不一樣,本姑娘受傷前可是人人誇讚的大美女--」杏花驚覺自己失言,忙捂住了嘴不再說話,然而看見應無涯嘴角那抹若有似無的笑容,她在心裏長長地歎了口氣。

可惡!這男人這麼精明,連她都栽在他手裏,如茵那不解世事的丫頭又哪里是他的對手?也難怪會被他給識破了。

「您--何時知道如茵就是桃花的?」杏花問,以袖子優雅地擦拭了下嘴邊的茶漬。

「何時知道的重要嗎?總之我就是知道了。」

「那麼可以問問您是怎麼知道的嗎?」

應無涯想起那只貓,為免它被宰了祭五臟廟,他淡淡說道:

「那就更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姑娘做何打算,要我為闖入令妹房裏做什麼補償嗎?」

杏花沒有回答,露在白布外的一雙眼睛直盯著應無涯看。

這位大爺不簡單,絕不是一般的尋歡客。

她這麼想,又開始喝起茶來。

房間裏寂靜許久,之後杏花開了口:

「我知道您昨晚不僅進了如茵房間,還占了她便宜,不過這些我也不想計較,只希望這件事到此為上,就當作是一場誤會。」

應無涯無語。

杏花看了看他,繼續道:

「當然,像我們這樣的女人已經沒有什麼名節可言,但是如茵不同,她是個單純的丫頭,只不過為了幫我和其他的姐妹才下海扮演桃花這個角色,所以--」

「這點我很清楚。」應無涯總算也說話了。

杏花點點頭:

「那麼您可以對這件事保密嗎?」

應無涯扯扯嘴角:

「四處宣揚的是她,我可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您這麼說如茵就不公平了,她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都搞不清楚呢!」

「哦?」

「她畢竟只是個孩子。」

這話讓應無涯沉下臉來。即使是個事實,他也不希望有人在耳邊不斷提醒他曾經對一個「孩子」做了什麼。

「容我提醒,姑娘實在不該讓個『孩子』去扮演什麼見鬼的『名妓』!」他冷冷說。

「我知道,我知道,所謂狗急跳牆,我也是不得已的。」杏花揮著手道。

「如今破了局,小廚娘從此可以專心做她煮飯燒菜的工作了吧?」

「恰恰相反,如茵今兒個可是忙得連踏進膳房的時間都沒有哪!」

應無涯一聽眯起了眼睛:

「你說什麼?」

「大爺,您有所不知,今天不知道是吹什麼風,咱們百花閣陸陸續續擁進了一批批的客人,都是沖著桃花來的--」

「胡扯!我可半點都沒有提及--」應無涯忽然噤聲,惱怒的神情躍然臉上。「究竟是怎麼回事?客人再多,有你們這些個『姐姐』在,與她何關?」

「其他姐姐們當然也忙得不可開交,但桃花畢竟是百花閣的招牌嘛,又怎麼閑得下來呢?」

「你--你當真為了招攬生意而不惜讓你妹妹去接客?」應無涯咬著牙問。

「我說大爺,您這話也太嚴重了,我雖然為了招攬生意利用了如茵,可她對其他客人就跟對您一樣,只是隔著面紗、珠簾跟他們說說話,如此而已,沒什麼好擔心的。」

「你以為每個人都像我一樣,只要說說話就能打發嗎?萬一碰上了喝醉酒或存心不良的客人--」

「保鑣會保護她。」杏花有些動怒:「如茵是我妹妹,您以為我會眼睜睜看她受到傷害嗎?」

「你應該讓她盡可能遠離這一行。」

杏花眼裏閃過一抹哀傷:

「我也希望能這樣,但有時候希望就僅僅是『希望』罷了,並不一定會實現。」她說著苦笑了下:「但就是人生。」

應無涯自然也明白人生有許多無奈,但要他就這麼坐在這兒任由小廚娘跟那些好色老頭說話他可辦不到。問題是他跟那些男人一樣都只是百花閣的客人,他有什麼資格出手干涉?

為此應無涯覺得很氣惱,但那情緒也僅僅就維持了那麼一下子。

他幾時曾經顧慮過別人的看法來著?他想說的話就會說、他要做的事就一定會做,由得了他人左右嗎?

「她呢?在什麼地方?」於是他問。

「誰啊?」

「小廚娘。」

「您說如茵啊?這會兒她自然是在桃花房間嘍!廳裏還排著幾位大爺等著跟她聊聊呢!」杏花還在喝茶。

「帶我去找她。」應無涯站了起來,杏花卻招招手要他再坐下。

「您這會兒去了也得等,不如就在這兒閑坐喝茶,我--事實上我還有件事情想請教--」

「你馬上就帶我去見她,否則我就揭開她的面紗,讓那些人瞧瞧『桃花』姑娘長的是什麼德性。」

「大爺!」杏花一聽,哀號了起來:「我說大爺啊!您這麼說也太不厚道了,我家如茵怎麼說也算得上是一副清秀模樣--」

「那就用不著面紗了不是嗎?」應無涯壞心眼道。

「哎呀!您這麼說--」

「馬上帶我去見她,我就什麼都不會多說!」

杏花瞪著他看,最終也只能氣惱地歎氣:

「威脅實在不是君子當做之事。」她嘲諷道。

「我說過我是君子了嗎?」應無涯則回了她這麼一句。

「呀!原來這位大爺有腰骨酸痛的問題啊?這下子您可找對地方了,咱們百花閣有位梅花姑娘,推拿功夫一流,力道夠,穴位又拿捏得准,怎麼樣?要不要我給您引薦一下呢?」

如茵隔著面紗、珠簾對一位年約五十的老爺提出建言,說著說著忍不住捂著嘴偷偷打了個呵欠。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8-27 00:31:25 |顯示全部樓層
這一整天下來她做的幾乎都是類似的事情,梅花姐的確有一手人人誇讚的推拿功夫;柔弱的蘭花姐則擅長聽人傾吐心事;蓮花姐愛撒嬌,最會應付那些好面子的客人;若再有什麼難纏的,那就交給桂花姐;而負責分配客人不知不覺就成了她--桃花的工作了。

保鑣忠哥領著看來非當滿意的老爺去找梅花,珠簾後頭的如茵不由倒在床鋪上長歎了聲。

好累啊!沒想到只是說說話都這麼辛苦,客人一個接著一個來,不要說吃飯了,她連上茅廁的時間都非常有限,簡直是苦不堪言。

然而往好處想想,如果這種情況能持續下去,那麼百花閣的危機就能逐漸化解,大夥兒也就用不著生活在隨時會餐風露宿的恐懼之中了。

光是為了這一點,如茵覺得她就算累死也值得了。

倒在床上,沒一會兒已經有些昏昏欲睡,就在這時候門碰地一聲又開了,如茵倏地坐起,擺出職業用的嬌媚姿態;要知道那珠簾是遮不住什麼的,她總不能攤在床上跟客人說話啊!

如茵很敬業的,無奈她認真的態度竟換來無情的兩句:

「夠了!你馬上給我下床來!」

如茵手一滑趴倒在床上,掙扎著爬起來後仍遲疑不敢跨出珠簾,直到聽見姊姊熟悉的聲音:

「是我,如茵,你可以出來了。」

她怯怯地掀開珠簾走出來,發現應無涯就站在旁邊時又想往回縮,卻被應無涯一把拉住。

「我知道你是誰,用不著躲了。」他道。

如茵看了看姊姊,見她點頭這才拉下臉上的面紗。

「你……你們怎麼會……」如茵輪流看著兩人,有些不知所措。

杏花則是瞪了應無涯一眼:

「這位大爺『命令』我帶他來找你,而且還非得『插隊』,有點蠻橫對吧?」

「我早就告訴過你了。」如茵喃喃應道,還偷偷瞄了瞄應無涯那張鐵青的臉。「這……怎麼回事啊?他……這位大爺說他知道我是誰……」

「他也不知道是怎麼知道的,還威脅要說出去呢!」

「咦?」

「真是的,男人就光會欺負我們這些弱女子。」杏花說著,又給了應無涯氣惱的一瞥。

如茵一聽心裏是有矛盾的感覺。不用扮桃花的話,她當然很開心,但萬一客人又不來了,百花閣豈不是又要恢復原來的樣子?

「我還是再當一陣子桃花比較好吧……」她想著想著,心裏的話不知不覺就脫口而出了。

杏花聽了猛點頭:

「那當然--」

「不行!」應無涯冷硬而毫無通融餘地的聲音插了進來。「找別人演桃花去,讓她專心炒她的菜。」

杏花一聽,又拍桌子:

「我說這位大爺--」

「要不我現在就殺了『桃花』,讓她永遠消失。」

如茵聽了嚇出一身冷汗,護著自己的脖子猛搖頭:

「不要啊!大爺,我不想死,我還不想死啊!」

應無涯根本懶得理會她,一雙結冰似的眼睛只是盯著杏花看。

杏花當然知道應無涯不會真「殺了」如茵,他不過就是不希望如茵再下海扮演桃花罷了,問題是--這位爺一副天塌下來都與他無關的模樣,為何卻偏偏如此在意如茵的事呢?

杏花愈想愈覺得奇怪,不由瞄了瞄應無涯問道:

「容我多嘴問一句,如茵扮不扮桃花跟大爺您有何關係?」

應無涯一聽,挑起了眉,兩道眼神教如茵看了不寒而慄,忙扯了扯姊姊的衣袖,要她別再說下去。

「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應無涯開口了。「我不過是見不得讓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去扮演什麼名妓。」

「半大不小的孩子?」如茵眨眨眼,指著自己問:「我嗎?」

「不是你,還有誰?」杏花好笑道。

「我?」如茵皺眉:「我都十七歲了,還算個孩子嗎?」

「十七歲是不小了,問題是你傻裏傻氣的--哎喲!」杏花話沒說完已經被應無涯一把推開,多虧抓住了床柱才穩住了身子,否則再摔一回,她原本美麗無瑕的臉只怕得裹一輩子的布條了。「我說大爺,您究竟懂不懂得憐香惜玉啊?這麼使勁推我……」見人家根本看都不看她,杏花的抱怨變成了喃喃自語。

推開杏花的應無涯逕自走向如茵;如茵則是退無可退地被逼到了牆邊。

應無涯將試圖往旁邊逃的如茵拉了回來,並且問道:

「你剛剛說了什麼?」

「我……我說了什麼?」被困在牆壁和應無涯的手臂之間,如茵極力以混亂的腦子思索著,卻一無所獲。「這……我什麼也沒說啊!」

她究竟說了什麼話惹惱了這位大爺,如茵真的一點概念也沒有。

「你剛剛說你幾歲了?」應無涯又問,但受到驚嚇的如茵還是一臉茫然。

「啊?」

應無涯閉了閉眼睛,終究忍不住朝她吼道:

「啊什麼啊?我問的是你的年齡。」

如茵被他吼得畏縮了下,急忙回答:

「年齡啊?我十七歲,十七歲了。」

「十七歲?」應無涯眯起眼睛。「五年以後嗎?」

「咦?」如茵顯得更為疑惑,於是杏花就代她說了。

「舍妹看起來是稚嫩了些,但可已經是十七歲如花似玉的年紀了,您該不會看她個子小,誤以為她還是十二、三歲的小丫頭吧?」

心事被一語道破,應無涯臉兒有些紅,但眼神仍淩厲地掃過杏花,再回到如茵臉上。

「是真的嗎?你『今年』十七歲了?」他問,一張俊臉幾乎要貼上如茵的。

如茵說不出話來,只得傻傻地點點頭。這麼一點就像主動把額頭靠向應無涯的唇似的,於是她又忙捂住自己的額頭,臉紅得像下了水的蝦子。

得知如茵並非自己以為的十二、三歲,應無涯的心情整個輕鬆起來,他堅毅的唇角漾起一抹微笑,而這有如雨後彩虹般的少見景象讓杏花跟如茵都看得目瞪口呆。

好俊的男人哪!

姊妹倆心裏都這麼想著。

接下來的幾天,百花閣依舊是高朋滿座,但名妓桃花卻「因病」無法見客,令許多人乘興而來、失望而返。幸而桃花雖不再接客,慕名而來的人卻有增無減,果然真應驗了杏花當初所說的,有噱頭就有財源。

然而,雖然解決了財務問題,許多新的困難也接踵而來,首先就是僧多粥少,百花閣幾個姑娘根本無法應付遽增的顧客,甚至得出動兩個保鑣和年邁的婆婆至前廳招呼,可以派上用場的人力幾乎都用上了,大夥兒還是忙得連稍作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如茵送晚膳至應無涯房裏時,就看見一位衣著光鮮的年輕爺兒扶著婆婆走過回廊。這……究竟是誰招呼誰哪?她不禁憂心起來。

進了應無涯的房間,放下手中的託盤,如茵歎了口氣說道:

「姐姐們都這麼忙,連婆婆都出馬了,我也應該--」

「你只要負責烹煮炒菜就行了。」應無涯開口打斷她的話。

「可是……」

「供應客人好吃的食物也是服務之一不是嗎?」

「這我知道,可是--」

「你一個人要忙膳房裏大大小小的事情,也沒閑著,這樣就夠了。」

「話雖是這麼說,可是--」

「總之不許你再回去扮什麼桃花。」應無涯冷聲下了結論,如茵只能鼓著雙頰低下頭。

什麼嘛!根本就不聽人家說話。

她在心裏嘀咕,隨即就驚呼了聲,人已經被拉進一雙鋼鐵般的臂膀中。

「爺?」她低嚷。

「嗯?」他輕聲應道。

「您……您這是……請用膳吧,爺,否則飯菜要冷了。」

「是嗎?」

應無涯才說著已經低頭吻上她的唇,如茵根本就無暇反應,短短的肌膚相親便已經結束。

應無涯一放鬆力道,如茵忙捂著嘴逃往牆邊,眼見再次輕薄她的人已經端起飯碗開始進食,不由委屈得眼眶含淚。

這位爺兒好過分,口口聲聲不准她「下海接客」,私底下還不是把她當成青樓女子,對她動手又動口的。

如茵吸了吸鼻子就要告退,應無涯卻冷聲將她喊了回來。

「你究竟在哭什麼?」他問,放下了手中的飯碗。

「我……我沒哭啊,大爺。」如茵睜眼說瞎話。

「沒哭?你知不知道自己滿臉都是眼淚?」

「這……大爺,您沒聽說過喜極而泣嗎?」

「這麼說你是因為我的吻而樂不可支了?」應無涯挑起了眉說。

「什麼吻啊?」如茵皺眉。

「我咬你的嘴或者是你咬我的嘴。」應無涯又端起飯碗、多少遮住了自己忍不住笑開的臉。

「啊!」如茵倏地捂住了嘴,臉也跟著紅了。「我……我高興是因為有那麼多大爺上百花閣來捧場。」

她很想就這麼逃出房去,但又想起託盤還在桌上,而他,那個好象很喜歡欺負她的人,就坐在桌旁.令她進退兩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坐下來吧!」應無涯說著,夾起紅燒豆腐往嘴裏送,見如茵並未依他所說坐下,一雙眸子立刻鎖定了她。「怎麼?沒聽見我叫你坐下嗎?」

「我……我該回膳房做事去了。」如茵回答,實在不想跟他同桌而坐。

「先坐,我有事情問你。」還是那種不容辯駁的語氣,如茵再怎麼不情願也只有聽命行事,不過她仍舊表達了她小小的不滿,挑了個離他最遠的位子坐下。

對她刻意坐到對面去,應無涯只是挑了挑眉,之後便擱下筷子開口道:

「那件事進行得如何?」

「什麼事?」如茵悶聲問,始終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頭。

「那張畫像。」應無涯耐心提醒道。「你想起畫裏的人是誰了沒有?」

如茵一聽猛地抬頭:

「呃……那畫像啊?」她使勁揮著手。「沒有,沒有!我怎麼都想不起那個女人是誰,真的!」

唉!頗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味道,這丫頭肯定是知道些什麼,卻又不願告訴他。

應無涯如此想著,兩道濃眉不悅地高高昂起。

為什麼不告訴他?她應該跟他站在同一陣線才是啊!

他瞄了如茵一眼,冷到極點的眼神讓她既冒汗又不禁打了個哆嗦。

「這……大爺,我……我可以走了嗎?膳房還有些事情--」

「不行!」應無涯繼續吃他的晚飯。「在沒把事情說清楚前你就坐在那兒,哪里都不許去。」

「咦?要說什麼啊?我不是說了我什麼都不知道嗎?我……我真的沒騙你,真的,大爺。」

「你嘴裏說沒騙我,臉上卻寫著『心虛』兩個字呢!」

「啊?」如茵大吃一驚,雙手下意識往臉上摸。

應無涯輕咳了聲,如茵才恍然明白自己分明是不打自招,不由苦著張臉發出呻吟,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

「怎麼?又要喜極而泣了?」應無涯忍不住逗弄她,見她真的掉下眼淚才輕歎一聲道:「好了,有什麼好哭的呢?」

「我……我倒覺得……我一哭……我一哭的話,您……您就會很高興哪!」如茵邊啜泣邊說,眼淚更是像斷線的珍珠不斷滾落。

應無涯又是歎息,伸出手去替她拭淚,最後乾脆一把將她拉到自己腿上,擁著她,吻一個個印在她淚濕的臉頰上。

這時候門又碰一聲被推開,應無涯閉了閉眼,抱著如茵倏地站起來:

「你們這一家子就沒人懂得該怎麼敲門嗎?」他咆哮道。

桂花被吼得逃出門去,半晌後又探出個頭說:

「抱歉!大爺,但外頭有另一位大爺說要立刻見您。」



「你瞧!你瞧!男人長那副樣子不是太過分了嗎?這教咱們這些個女人躲哪兒去才好呢?」

「唇紅齒白貌似潘安,說不定這位爺兒根本就是女扮男裝--」

「別傻了,你沒瞧見人家喉頭上多了那麼一塊啊?是男是女,這可假不了。」

「那位應爺已經是相貌不凡,他這位朋友更是仙人之姿,真不曉得他們都吃些什麼、喝些什麼,才能長成這副模樣。」

「長什麼樣是天註定,我看你啊,這會兒就是吃仙桃、喝神水也來不及了。」

這幾個七嘴八舌說個不停的正是百花閣「當家」的幾位姑娘,雖說已經因為忽然倍增的客人而忙得連喘口氣喝杯茶的時間都沒有,但一聽說大廳裏來了位美男子,還不就紛紛找了藉口出來一探究竟。

「咦?你們幾個擠在這裏做什麼?還不快回房去招呼客人。」桂花趕走了躲在柱子旁吱吱喳喳的幾個姐妹,這才朝大廳裏那位正輕搖羽扇的公子爺走去。

「這位大爺,請您再稍稍等候一下,應爺馬上就來了。」她微笑著說。

「多謝姑娘。」當對方也還以微笑,連桂花這麼「資深」的姑娘都忍不住臉紅了。

之後桂花就杵在那兒傻笑,直到應無涯掀開珠簾走進了大廳。

「許久不見了,應兄。」

聽見這個聲音,抬頭看見坐在大廳椅子上的人,應無涯臉上的表情說是震驚也不為過。

「崔印?你到這裏來做什麼?」他幾個大步來到桌旁,毫不客氣盯著當今國師看。

「當然是來看你的了。」崔印微笑,之後以羽扇遮掩,對應無涯低聲道:「可以找個地方談談嗎?這裏……好象四處都躲著人。」

「我跟你有什麼好談的?」應無涯皺眉問。

崔印卻完全沒聽見似的,逕自問道:

「就到你的房間如何?」

應無涯瞪他,半晌後輕歎了聲道:

「房間不行,隨時會有人闖進來。你大概不知道吧?這裏的人根本不敲門的。」

「哦?」

「到外頭去吧!」應無涯說著領頭往外走,崔印則輕搖羽扇跟在後頭。

來到旁邊的院子,應無涯開門見山就問:

「皇上派你來的嗎?」

崔印聳聳肩:

「也算,也不算。」

「這是什麼回答?」

「皇上雖有意命我來探探你的近況,卻不曾開口,是崔某自個兒決定走這一趟。」

「哦?」應無涯瞥了他一眼。「為什麼?」

「當然是關心了。」崔印依舊微笑搖著羽扇。「因為應兄你兩次飛鴿傳書回京,都未提及事情的進展如何--」

「這事我沒問你,你倒先問起我來了。」應無涯眯起眼睛看著崔印。「我說國師,這件事真的會有進展嗎?」

「咦?這得問應兄你才對吧?負責找尋公主的又不是崔某。」

應無涯很想抓過崔印給他一拳,但這或許得向皇上解釋,相當麻煩,這麼一想他作罷了。

「那麼這位『公主』確實存在吧?啊?國師。」他問。

「應該是存在的。」

「應該?」應無涯提高了音量,完全不懂功夫的崔印忙後退了兩步。

「息怒啊,應兄,依據卦像顯示,這位元公主確實存在。」

「而且還是在妓院裏?」

「這點應該也不會錯。」崔印搖著扇子又走了過來。「應兄,難不成你到現在還沒有發現畫像上那位女子?」

「這鎮上的妓院我每一家都找遍了,沒有這個人。」應無涯道。

崔印點頭:

「果然。」

應無涯一聽又眯起眼睛:

「果然?國師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啊!這個嘛……那天我掐指一算,那幅畫像似乎派不上用場,所以--」

「如果我沒記錯,那幅『派不上用場』的畫像是你讓人交給我的,國師!」應無涯咬牙說。

崔印搖著扇子又後退了兩步:

「世事多變啊!應兄,崔某不過是個凡人,又如何能違逆天意呢?」他微笑說道。

「是嗎?我還以為你料事如神,絕不會出錯呢!」

「好說,好說,我這不就替應兄你送另一個線索來了?」崔印說著,長歎一聲,搖著扇子又走了回來。「實在辛苦啊!雖有護衛在側,但要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翻山越嶺的--」

「廢話少說,國師你該不會又送來另一個『派不上用場』的線索吧?」應無涯瞪了他一眼,崔印於是搖著扇子又後退了兩步。

當天晚上應無涯睡不著,於是又毫不遲疑溜進了如茵的房間。

只不過這回比較費勁,因為小廚娘不僅將門上了鎖,連窗子都關上了,擺明瞭是在防他,應無涯氣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他把手放在門上,微一使力震碎了門閂,推開門走進了如茵的房間。

如茵自然睡得很熟,應無涯看了更加不悅,抓起她的辮子試圖將她拉起來。

「哎喲!」如茵喊疼,皺著眉翻個身又繼續睡。

應無涯臉都青了,於是更加使勁扯她的辮子。

「哎喲!」如茵又嚷,伸手揉了揉後腦,總算是睜開了眼睛。「哇!大……爺!大爺您……」

應無涯二話不說就在她床邊坐下,嚇得如茵直往牆邊縮。

「您……您又到我房裏來做什麼?大爺。」她抖著唇問。

「我有事問你。」

「有事--」如茵哭喪著臉歎氣:「不能等到明天?」

「我睡不著時,你睡得倒挺熟的嘛!」應無涯打斷她的話。

「咦?」如茵感覺自己又惹他生氣了,不過就跟往常的幾次一樣,她完全不明白是為什麼。「可是大爺,這麼晚了,不睡覺要做什麼呢?」她傻傻問。

見她揉著眼睛還偷偷打了個呵欠,應無涯的無名怒氣瞬間就平息了。

是他故意找她麻煩,因為在他滿腦子都是她,根本無法成眠時,她卻安穩地夢周公去了,肯定是一丁點都沒有想過他吧!

這麼一想,應無涯臉又沉下來了。這女人雖說年已十七,但完全就是十二歲的孩童性子,被他抱了、親了只當他在欺負她,壓根兒就沒想過其他可能,讓他嘗到前所未有的挫折感。

誤以為她還是個小娃他已經想要她,如今證實她已算是個女人了,他還有什麼理由放棄?

是的,他要她,但怎麼做才能讓她明白?

應無涯看向如茵,發現她倚著牆張著嘴又睡著了,嘴裏還吐著泡泡。

愈看愈是氣惱,應無涯使勁拍下床板,把如茵震得跳了起來。

「你還真是怎麼都能睡啊!」應無涯以一種能令湖水結凍的語氣說道。

「對……不起,爺。」如茵猛揉眼睛提振精神。「我醒了!不會再睡了!」

「真的?」應無涯眯起眼睛。

「真的,真的。」如茵拼命點頭。

「那麼我最後一次問你,你是不是真見過畫像裏的女人?」

如茵一聽完全醒了過來,頭也搖得更為厲害,令應無涯見了更覺氣悶。

這女人究竟有什麼理由要對他說謊?還是她當真一無所知?

應無涯盯著她看了許久,最後點點頭說:

「我再問你,你見過哪個女人背部有水滴狀的胎記嗎?」

「什麼?什麼狀?您再說一次。」

「水滴。」應無涯耐著性子。「一個像水滴般的青色胎記。」

如茵皺起眉左思右想,半晌後搖搖頭:

「我沒見過。」她說。

「真的沒見過?」

「真的。」如茵認真說:「我不知道幾位姐姐們背後有沒有胎記,因為我沒什麼機會看見她們的背啊。」她連姊姊背後有沒有胎記都不知道哪!

應無涯一聽就在心裏咒?,這該死的崔印,為何不給個容易些的線索?崔印分明是在整他!他愈來愈肯定這一點。

應無涯輕歎,揮了揮手道:

「罷了!這鎮上青樓遍佈,我也不指望我要找的人就恰好藏身在百花閣。」

「您要去其他--呃……您要『到處』去找這個女人嗎?」如茵問。

「除此還有別的方法嗎?」

「您……為什麼一定要找這個女人呢?爺。」

「是兩個女人。」

「咦?您說那個有胎記的女人難道不是畫像裏那個?」

應無涯轉頭看向如茵:

「你--應該是知道些什麼吧?」他說。

如茵一怔,又開始搖頭,看都不敢再看他一眼。

應無涯看在眼裏,也不逼她,只是揚起嘴角。

「那麼我再問你--」

「咦?還要問?我……真的我什麼都不知道。」

「別擔心,這回我要問的你肯定知道。」

如茵眨眨眼,一臉懷疑。

應無涯將臉向她貼近:

「你覺得我該從哪一家妓院開始找起呢?要看過這麼多姑娘的背,很累人的。」他說。

看著那張幾乎貼上她鼻尖的臉,如茵躲無可躲、逃無可逃,只有深吸了兩口氣:

「您問我,我也--」

「你也怎麼樣?我去抱別的女人、親別的女人也無所謂嗎?」

「咦?」如茵又眨眨眼,表情茫然。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8-27 00:31:41 |顯示全部樓層
應無涯眼睛眯了起來,伸手在她臉頰上輕撫:

「你啊--簡直要氣死我了。」他說著抓過如茵的辮子,毫不留情將她吻了個夠。

桂花沖進杏花房間,理所當然沒有敲門。

杏花被嚇得跳起來,拿在手上剛拆下來的裹臉布也掉落在地上。

「我看我們得安排幾堂禮儀課程,連你都忘了規矩了。」杏花拍著胸口責難道,完全不記得自己曾幾何時也做過相同的、失禮的事。

「對不起,杏花姐,我給忙忘了,這麼一閑下來才想起我有件天大的事沒告訴你--」桂花忽然看見杏花沒裹著布的臉,張大了嘴差點說不出話來。「呃,我說杏花姐,你這鼻子歪得還真嚴重耶!不過還認得出是你,真的,真的。」

杏花聽了,瞪她一眼。

「你這算是安慰我嗎?省省吧!我愈聽愈難過了。」她說。

桂花露出歉意的微笑:

「其實也沒那麼糟糕啦,因為我看慣了杏花姐美若天仙的樣子,所以才會嚇了一跳。」

杏花挑了挑眉也笑道:

「這聽起來還像話點,不過無所謂,我已經看開了。」

「杏花姐……」

杏花輕歎: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如茵都十七歲了,她長大,我自然會老,想想也不奇怪。」

桂花聞言點頭:

「咱們是老了,不過忙了幾天,骨頭都要散了。」她說。

「今兒個呢?客人多嗎?」

「跟昨兒個一樣多,這會兒梅花和蓮花那兒都還有客人,約莫是不走了吧。」

「咦?」杏花一聽,揚起嘴角。「還有客人要她們,或許咱們也還不是那麼老。」

「應該說是青菜魚肉各有所好吧!」桂花笑著回答:「你知道嗎?如茵要她們多體貼客人的心情,還教她們如何察言觀色,讓客人有賓至如歸的感覺,短短幾天,咱們已經有常客了,而且不為那檔幹事,只來和姑娘喝酒閒聊的客人也多了許多,問起桃花的人反倒少了。」

「如茵嗎?」杏花蹙眉。「她哪里學來這些的呢?」

「也許她有做鴇母的天賦哪!」桂花說笑道,隨即神情一整。「我想是在李府生活的那些年讓她學會看人臉色的吧!畢竟在那裏,稍不注意就要挨?挨打的--啊!」桂花說著突然嚷了聲。

「怎麼了?忽然間這麼喊。」杏花大概給嚇慣了,這回只是皺起了眉問。

「你瞧我,又離題了,明明就有要緊事跟你說的。」

「究竟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啊?你也別急了,就坐下來,喝杯茶慢慢說。」

桂花於是拉了張椅子坐下,也倒了杯茶灌進嘴裏,這才探過頭去對杏花說:

「是如茵,那位應爺好象盯上她了。」

「如果你指的是『咬嘴』那回事,我已經去找他談過了。」杏花聽了回答道。

「你去找誰了?如茵?」

「找如茵有什麼用?我當然是去找那位應爺了。」

「什麼?」桂花一聽嚷道:「你是不是腦子給撞壞了?人家拿了告示要抓你,你居然不怕死還自己送上門去,我跟如茵的話你究竟聽進去了沒有?」

「我裹著臉去的,他能看出我是誰才有鬼了。」杏花說著,白了桂花一眼。「話說回來,我什麼時候成了通緝犯了?什麼拿了告示要抓我?你會不會說話?」

「還不都差不多……」桂花嘀咕,立刻又將話題拉了回來。「那麼你究竟是怎麼跟他說的?杏花姐,這回他可不只是咬了如茵的嘴,整個人都--」

「什麼?」換杏花跳起來了。「你是說他把如茵『整個』給吃了?」

「我是說他把如茵整個都抱到腿上去啦!」

杏花總算松了口氣,但隨即又想起這也沒什麼好安心的,於是氣忿地一拍桌子道:

「我見他氣宇不凡,不像是好色之徒,上回的事我當是一場誤會,沒想到--」她說著說著,忽然皺起了眉:「喂!我說桂花,他想的話大可以找其他姐妹,為何獨獨挑上其貌不揚的如茵呢?」

「還不就是那句話?魚肉青菜各有--」桂花說著說著,也一挑眉:「我說杏花姐,你怎麼能用其貌不揚來形容如茵呢?她可是你妹妹耶!」

「好,好,算我失言,不過如茵不會介意的啦。」

「這倒也是。」

「那麼你說該怎麼做才好?把那傢伙趕出百花閣嗎?」杏花問。

「咦?這怎麼行?又不是如茵的錯,怎麼可以把她--」

杏花揮手給了桂花一拳:

「我說的是那個姓應的,你以為我會把自己的妹妹趕出這兒?」

桂花雙手合十頻頻道歉,杏花這才鬆開了手問:

「怎麼樣?要趕他走嗎?」

「這麼做好嗎?把咱們的恩人趕走。」桂花有些猶豫道。

「什麼恩人?他也不過是個客人。」

「話雖沒錯,但我總覺得咱們欠他一份情,畢竟是他來到這裏以後,百花閣才有了生機。」

「湊巧,湊巧而已。」杏花揮著手說。「況且他拿著畫像找我的事不也讓你們很擔心嗎?他走了不就什麼事都解決了?」

桂花考慮著,良久後轉頭對杏花說:

「這麼說也對,問題是誰去趕他走?」

杏花一聽,瞪大了眼睛!顯然她壓根兒就沒想過這個問題……

「咦?」如茵不斷眨著眼睛。「為什麼要把那位爺趕出百花閣呢?他住房沒給錢嗎?」

「還問為什麼?你這孩子,被欺負了也不會說一聲。」杏花在她頭上輕敲了下。

「欺負?我沒有--」如茵忽然發現姊姊臉上沒有裹著白布,驚訝得張大了嘴:「姊姊!這麼多年不見,原來你現在長這個樣子啊!」

「我現在這樣子是給摔的。」杏花沒好氣道,忍不住伸手摸摸微微歪斜的鼻樑。「什麼不好掉,偏偏要摔壞了鼻子,歪成這樣我經常會喘不過氣來,很辛苦的。」

「現在這麼一看,姊姊跟那張畫像裏的人一點都不像了。」

如茵無心之語重重擊中了杏花的心,然而她已百經波折,這麼點打擊算不了什麼的。

杏花想著,清了清喉嚨微笑道:

「我就說了,用不著裹著臉也沒關係,絕對認不出來的。」

桂花見她笑得有點過頭了,於是以手肘撞了杏花一下,並低聲提醒她:

「正事,別忘了正事。」

「啊!」杏花記起自己來此的目的,神情一整,直接切入正題:「對了,如茵,你去跟那位爺說,讓他儘快離開百花閣。」

「我……我去說嗎?」如茵納悶地皺著眉:「為什麼要趕他走呢?還有,為什麼要我去說?我最不會說話了--」

「只有你能理直氣壯趕他走,他老愛對你毛手毛腳的不是嗎?你可不能老由著他這樣啊!」桂花拉著如茵的手對她說。

杏花點著頭補充:

「你一定沒有反擊吧?用力踢他或踹他,讓他知道你討厭他這麼做,你跟姐姐們不一樣,不需要對客人逆來順受、阿諛奉承的。」

見姊姊和桂花姐義憤填膺,如茵委屈地低下頭:

「我哪里打得贏那位大爺呢?更何況……更何況我也不覺得他是在欺負我,從前在李府,那些人打我踢我又不給我東西吃,這才是欺負我不是嗎?」

如茵驚人的理論令杏花和桂花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在震驚之後也勾起了濃濃的心疼與不舍。

「這些年讓你受苦了,姊姊真的覺得很抱歉。」杏花摟著如茵哽咽道。桂花也在一旁拭淚。

這--有什麼好哭的呢?如茵不解,只能拍著她們的背,等她們哭個夠。

結果這麼一等也等了好一會兒,如茵甚至偷偷打了個盹。

「啊!」終於,杏花想起此行的目的,猛一抬頭就撞上了如茵的鼻子,害得她也「啊」了聲,還掉下幾滴疼痛的眼淚。

「別哭了,別哭了,我們正事還沒談完呢!」杏花當妹妹也因回憶往事傷心垂淚,努力安慰了她一番。「姊姊跟你說,如茵,現在咱們百花閣已經不一樣了,就算是少了他這麼個客人也無所謂,所以你用不著再忍耐,用不著為了我們再委曲求全--」

「我沒有啊!」如茵揉著鼻子說。

「沒有?」桂花聞言嚷:「你沒有委曲求全?也沒有被欺負的感覺?我說如茵,你該不會--該不會覺得這麼被抱著、親著很不錯吧?」

如茵一聽臉發紅。桂花一見,又嚷了起來:

「我的天!難不成你天生就是幹咱們這一行--」

杏花毫不客氣踹了桂花一腳,無視於她的哀號還補上惡狠狠的一眼,然後把如茵拉到一旁:

「老實跟姊姊說,你是不是挺喜歡那位爺啊?」

「喜歡啊!」如茵點點頭:「他從前對我挺好的,會跟我聊天,有時候也幫我找小調皮--」

「喂!喂!」杏花跺著腳,打斷她:「你怎麼說也十七歲了,應該知道我說的『喜歡』是什麼意思,我說的……我說的是……哎呀!」杏花又跳腳。「這要我怎麼說嘛?」

「你姊姊說的是『愛』啦!」桂花在一旁補充道:「就是問你是不是對那位爺動了心。我說如茵,男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走我們這一行的,絕不能對客人動了真情--」

「如茵沒有要走『我們』這一行!」杏花對桂花吼道,然後又轉頭盯著如茵問:「怎麼樣?你是不是真的像桂花說的,對那位爺動了情了?」

即使是換了一種說法,如茵仍舊不很明白姊姊和桂花姐話中的意思。在她的印象裏,對她好的人太有限了,待在李府的那幾年,勉強稱得上對她好的就只有小調皮這只貓而已。

就因為如此,在如茵的腦袋瓜子裏有個根深蒂固的想法,那就是所有的「好人」都集中在百花閣。雖然蘭花梅花那幾個姐姐們各自有一些奇怪的個性和癖好,但她們會跟她說話、也不會打罵她,所以她很喜歡她們,對那位爺也一樣。

見如茵一臉的茫然表情,杏花是看得心急如焚,她朝桂花挑了挑眉,示意她接手盤問的重責。

桂花搖了搖頭,表示她沒有把握;杏花又點了點頭,非要她試試,兩個人就在那眉來眼去的,在一旁等著的如茵忍不住又打了個呵欠。

「可以去睡了嗎?姊姊。」她揉著眼睛問。這幾天總有人硬是把她從睡夢中叫醒,真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時間了大家都還不困。

「不行!」桂花轉頭回答她。

「你不說出個所以然來就不能去睡覺。」杏花也在旁邊道。

如茵苦著張臉,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令她們滿意,她戀戀不捨地瞥了床鋪一眼,不由輕歎了聲。

此時杏、桂二花已經推派好代表打算跟如茵再做討論,門卻碰地被推開,應無涯隨即面無表情跨進了房裏。

看著她們急欲驅逐的人就這麼大剌剌地走了進來,兩朵花可以說是目瞪口呆,久久無法思考或是言語。

「你們在逼問她什麼?」應無涯開口問,更是讓兩朵花嚇得抱在一塊兒。

「爺!您也還沒睡啊?」如茵問。又在想著這些人究竟都什麼時候才睡覺。

見妹妹居然還跟這登徒子親切問候,杏花這才忘了害怕,她一把將如茵拉到身後,深吸了口氣對應無涯說:

「我說這位大爺,您大半夜的上我妹妹房裏來做什麼?」

「是啊!」桂花也在一旁壯膽道:「你怎麼能就這麼闖進一個女孩家的房間?至少該敲個門啊!」

應無涯聞言挑起眉,揚了揚嘴角說:

「這句話竟會出自姑娘嘴裏,實在教我太訝異了!」

桂花杏花相互看了一眼,兩人都不禁紅了臉。


被應無涯一句話說得啞口無言,杏花和桂花皆在心裏嘀嘀咕咕的。

她們忘了敲門是情有可原,有急事嘛!他呢?這種時間裏會有什麼急事來著?更何況這裏還是如茵的閨房,他這麼一再夜闖未婚閨女的房間又算什麼?居然還反過來嘲諷她們,這也太……太瞧不起人了!

可憐的是,這些話兩人都只敢在心裏說,儘管杏花也見過無數大風大浪,對於應無涯這種不怒而威的人還是心存懼怕。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啦!畢竟對於尋常人,她一眼至少能看透個幾分,而這應無涯卻像深不見底的潭水,怎麼看都是一片漆黑罷了。

杏花不敢看他,應無涯卻筆直朝她走來了。杏花原以為他的目標是被護在她身後的如茵,沒想到他卻在她面前站定,甚至還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身手撥開了她額上的頭髮。

在杏花額頭上有顆青色的、米粒般大小的痣。

「這--是什麼?」應無涯問。

躲在杏花身後的如茵一聽,倒抽了口氣!她怎麼給忘了呢?畫像上的女人額頭上也有痣的,姊姊雖然給摔歪了臉,可那顆痣卻還在原來的地方,她應該早些警告姊姊的。

「這個啊,是顆美人痣,可不是蚊子或蒼蠅停在上頭喔!」杏花不知事情嚴重,自以為幽默地說道,甚至還率先哈哈笑了兩聲。

可惜的是沒有人跟著她笑,應無涯那張沒有什麼表情的臉看起來更加冷峻。

「塗上去的嗎?」應無涯又問。

杏花一聽又笑了,還露出交際花的本性,伸出手指戳了戳應無涯的胸膛。

「您真愛說笑,大爺,是痣嘛,當然是天生就有的嘍!」

如茵一聽頹然呻吟,桂花則在一旁憂心地看著這詭異的一幕。

「天生的嗎?」應無涯盯著杏花低語,接著便推開了她,並且將如茵一把拉到跟前。

「為什麼不告訴我?」他問她,語氣中的寒意直逼如茵而來。

「告……告訴您什麼?」如茵擠出個笑容,勉強反問道。

「告訴我你姊姊就是我要找的人。」

「我姊姊?」如茵乾笑了兩聲:「您開玩笑的吧?爺,您也瞧見了,除了那顆痣,我姊姊渾身上下有哪里能跟畫像裏那位美女相提並論呢?」

「至少你該把她額頭上也有顆痣的事情告訴我。」

「這--我姊姊長那副德性,額頭上有沒有痣又有什麼重要呢?她根本就不是您要找的那個人啊!」

「是不是,我自會判斷。」應無涯說著,又盯著杏花瞧。他愈瞧,如茵就愈心驚,鼻尖和額頭都不由冒出汗來。

「我說爺,您……您別這麼盯著我姊姊看嘛,她……她很容易害羞的。」

聽如茵這麼說,杏花和桂花都張大了嘴巴。應無涯則是眯起了雙眼,嘴角嘲諷地揚了揚道:

「是嗎?在下失禮了。」

杏花一愣,繼而搖搖頭答:

「哪里,哪里。好說,好說。」

「哪有什麼好說的?」如茵將杏花往門外推:「姊姊不是還有事情要打理嗎?那就快去,快去啊!」

桂花也在一旁點頭:

「是啊!是啊!咱們得去幫婆婆縫製新衣,這就走吧!」她說著拉著杏花就要離去。

「等等。」應無涯喊住了她們,一雙眼睛仍舊冷冽地盯著杏花看。「我還有件事想請教。」

「什……什麼事啊?」如茵代姊姊問,然而應無涯的注意力始終集中在杏花臉上。

「姑娘,」應無涯盯著杏花:「容我問一句,你的女兒呢?她在什麼地方?」

應無涯幾句話讓三個女人定在原處,三個人都一臉錯愕,都懷疑方才所聞是她們耳背,還是這位大爺一時口誤說錯了。

杏花什麼時候有個女兒了?她根本連個丈夫都沒有啊!

桂花這麼想,抬頭看了看站在自己身邊的杏花,瞧見她也一臉驚訝,桂花更加肯定這位大爺勢必是有什麼地方弄錯了。

「您是不是搞錯了?大爺。」如茵直接說出了桂花的疑惑。「我姊姊尚未成婚,哪來的什麼女兒呢?」

「就是啊!」桂花眼著說,還轉頭瞄了杏花一眼,似乎在等她為自己辯駁。

杏花反倒是三人中最安靜的,她看著應無涯,臉上的驚愕表情已經消失無蹤。

「您是不是醉糊塗了?大爺。」杏花揚起一抹笑容對應無涯道:「說我有個女兒,怎麼我自個兒竟不知道有這回事?」

應無涯看著她,半晌後開口:

「雖然你已經不再年輕、相貌也改變了,但你的確是畫裏的女子吧?」他說著由懷中取出畫像,在杏花面前攤了開來。

杏花看了看那幅畫,眨眨眼說:

「嗯,跟我年輕時是有那麼點像,不過還及不上我就是了。」

如茵和桂花聽了這話都不由皺眉,無動於衷的就依舊只有應無涯一個。

「姑娘為何不肯承認自己就是畫中女子?」他問。

輪到杏花盯著他看了。

「我說大爺,您究竟找我--呃,我是說您找這位女子有什麼要緊事嗎?她是不是什麼地方對不起您了?」

「不,與我無關,單純是受人之托。」應無涯回答。

「受人之托?意思是有人托您找這位女子?」杏花又問。

應無涯則是點了點頭。

「咦?是誰呢?」杏花皺著眉努力思索著,那張臉看起來還真有些恐怖。

看著眉頭深鎖的杏花,看著在一旁心急如焚的桂花和如茵……

應無涯心裏已有了譜。他的猜測應當沒有錯,這位叫杏花的姑娘就是他要找的人。

問題是她的女兒呢?那位「公主」此刻又在什麼地方?

杏花聲稱她從未懷孕生子,在場兩人也明白表示沒有這個所謂的女兒存在,如果真是如此,那麼究竟是哪一個環節出了錯?

應無涯蹙眉思索,從皇上交付這件差事開始,到現在這一團混亂,把每一個細節都仔細推敲了一番。

這原是應無涯相當擅長的事,很快他就從這團紊亂中理出了些許端倪,然後再抽絲剝繭,從中找出一個最合理的假設。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4-18 19:42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