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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孟妮 -【擁抱好臉色】《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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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8-29 01:29:42
擁抱好臉色 作者:孟妮

曲嫚嫚天生一對濕漉漉的大眼睛、棕色的鬈發、白晰的肌膚,看來有點像憨態可掬的鬈毛狗玩偶。  
而她自小的冤家、天敵就是那擁有頎長的身材、俊美的五官、傲人的家世、天生的尊貴優雅,只要見過一次就令人終生難忘的徐昱群!  
他對她很壞,令她害怕得只要一見到他,她就只想跑得遠遠的……  
徐昱群也不知道自己對曲嫚嫚的情意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只知道他的一顆心早就偏向她了。然而他卻從不給她好臉色看!  
如今看著正在面臨生死邊緣的她,以前他那麼吝嗇去說她好,現在他還來得及補給她嗎?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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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8-29 01:30:02


事情沒到最後,戲沒到落幕都不能拍板定案。

直到寫這本書時,我才體會到了這句話的真諦,每天忍受著這句話像個巨輪似的輾過我的腦袋,然後再往回輾一次。

當編編告訴我要寫七夕套書,聽完設定時,一個輪廓已經浮在我的腦海裏了,所以我信心滿滿地告訴編編說,我會提早交稿。(瞧,我連流淚撒種的過程都還沒經歷呢,就已經想著要歡喜收割了。)但預期的狀況只有在第一個禮拜發生,之後,就陷入可怕的地獄中了。希望達成的進度永遠只是希望,計畫也只是寫來安慰自己的,每天竭盡苦思也寫不到一千個字,原來……這就是所謂的趕稿壓力,真是……好可怕的夢魘。上一本《吻我請關燈》的快樂和悠閒果然不復存在了!

從四月開始寫,每天一睜眼就覺得身上最少背負三千字的文字債,這數位還每天持續累積中,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到截稿日的前三個禮拜了,我才寫一半多,我無力、我發呆;我鍵盤敲呀敲,我情歌聽呀聽,WORD稿還是一片空白和零碎的片段,我好想哭……

女主角的羞澀、膽小,男主角的欠扁、惡劣,讓我幾次都覺得快寫不下去了,你們這樣要如何才能迸出愛的火花啊!快點歸位來培養情緒。

吼歸吼,抱怨歸抱怨,也幾次真想爽快的大筆一揮,讓這兩人死在資源回收桶裏算了。但是……這樣的組合硬是佔據了我的想像,死死地霸佔住男女主角的位子不放,我……我無力、我妥協了,我和你們磨吧!

人家都說作者是神,可以任意決定書中人物的生死,為什麼……為什麼在我身上都沒有這種的風光,一下筆時快樂滿溢,但過程中總被人物牽著走,為什麼想的和寫的永遠是兩碼子的事,我吶喊問蒼天啊!

最後,我終於完稿了,哈利路亞!我真高興,雖然這對男女主角很折磨我,但我很喜歡這對難搞的拍檔,希望大家都會喜歡。
匿名
狀態︰ 離線
匿名  發表於 2017-8-29 01:30:40
第一章

她永遠都會記得,第一次見到徐昱群的時候。那一年,他八歲,她六歲,就在徐氏企業所辦的家族宴會裏,他是徐家的少爺,而她是徐氏企業小主管的女兒。

「這小少爺真是好看,小小年紀的就長得這麼俊俏、可愛。」

「他天資聰穎,最難得的是又乖巧禮貌,貼心得讓人疼愛。」

「欸,不知道誰才有福氣做你的媳婦。」

徐昱群低垂著眼,露出一個可愛純真的笑容,眾人更加賣力地讚美。

即使才八歲,他俊美的五官,恍若天生的尊貴優雅。還有那傲人的家世,看著他,就像老天爺存心要嘔死一群凡夫俗子。他長得一副讓人怦然心跳的好臉孔,俊美無儔,又聰明優秀得讓人難過,讓人怎能不扼腕造物主對他的鍾愛。

今天是藍天白雲的好天氣,吹著和煦的風,室內傳著悠揚的音樂,一切都顯得很美好,很……無趣,他無聊地撇了撇嘴,沒興致聽大人有禮又別有心機的對談,他走到了庭院,看到一群小孩子在說話。

「嫚嫚,你這髮夾很好看。」一身白衣黑長髮,漂亮得像公主的徐雪舫羡慕地說。

「是我媽咪買的。」一對濕漉漉的大眼睛、一頭棕色的鬈發、白晰的肌膚,看來有點像憨態可掬的玩偶。

「送給我好不好?」

「不行,那是我媽咪給我的。」是拒絕,但聽來很軟弱。

「哼,你有媽咪買給你,我都看不到媽咪了。」驕縱的脾氣容不得別人的拒絕。

「啊,你沒有媽咪了呀!好,那送給你吧!」

她雖不舍但也堅決的將髮夾送給了徐雪舫,一群小女生便嘻嘻笑笑、歡天喜地的離開了。

徐昱群打量著她。她很嬌小,一頭棕色的鬈發綁成一個公主頭,細緻的皮膚白晰潔淨。一對黑眼珠濕漉漉水盈盈的,像浸在水中的黑珍珠,閃著無辜、純真的光芒。 鼻子顯得秀氣,而嘴唇又略厚,這樣的五官組合起來,竟是非常的順眼,但遠遠稱不上漂亮。他的家族裏出的都是俊男美女,相較之下,她一點都不起眼。

「你被雪舫騙了,她媽媽在加拿大。」

啊?她眨了眨眼,迷茫地看著這個陌生的男孩子。他年紀雖輕,然而舉手投足間,已有小大人的沉穩氣質。

「她把你當笨蛋耍,懂了沒?」

她終於意識到他講什麼了,瞬間,她的眼裏蘊滿了水氣,委屈地紅了眼睛,使得這不算出色的臉龐,看來楚楚可憐。

「現在你知道了,去把髮夾搶回來吧!」他的眼裏有和他年齡不相襯的狡猾光芒。

「她媽咪還是沒在她身邊。」她細聲地說。

「你真笨,被欺負了還不知道。」

「我有媽咪呀!所以,髮夾給她沒有關係。」

一種陌生的感覺油然生起,他的家族教育和脾氣不容許別人這樣欺騙他。但這小女生居然安然若素,這使得他的心弦被大大地觸動了,甚至於不舒服。

「哼,沒用!你一定很容易被欺負。」

她眨了眨眼,眼裏仍有水光閃動。他伸出手摸著她的頭髮,那帶著棕色的鬈發讓他一直好奇,不知摸起來是什麼感覺。

「哇……痛,放手啦!」淚花在她的黑眼珠裏打轉,她被欺壓但也不敢太勇敢地反抗。

手裏摸的是又細又柔又軟的發絲,雖然她一頭的鬈發看來有些怪異,但觸感不錯,這平凡的小女生除了眼睛之外,勉強又多了一個優點。

「燙這一頭的鬈發真難看。」

她委屈地一癟嘴。「媽咪說那是天生的……不是燙的……」

「明明是燙的。」他露出惡意的一笑。「說不定還是假的,我看看。」

小男孩毫不憐惜地用力揪著她的頭髮,著迷於那一頭的柔軟觸感;而她的軟弱、好欺負更讓他興起了惡作劇的心。

「哇……哇……嗚……嗚……」

她的哭聲不但沒博得他的心軟,反而讓他更變本加厲地捏了捏她的臉頰,唔……軟軟的,真像是棉花糖。

「嗚嗚……大壞蛋……好痛喔……」

她的哭聲引得一群大人靠了過來。

「怎麼了?怎麼哭了?是誰欺負你了?」

她畏縮地躲到一個大伯的身後,抽抽噎噎得說不出話地指著他。

「是我不好,讓這個妹妹生氣了。」他一臉地懊惱。「她剛剛說一定要游泳,我說天氣太冷了不能遊,她就不高興了。」

她瞪大了眼睛看著他一臉的無辜,身邊的大人也由憐惜轉為責怪。

「嫚嫚,天氣這麼冷了,怎麼可以游泳,你太不乖了。」

「是啊!嫚嫚,你要聽這個哥哥的話。」

「嫚嫚,你年紀小,也不能太任性。」

她原就害羞、內向的不善言詞,和這保持和善可親形象的天子驕子徐昱群一比較,他們當然毫不懷疑地相信了他的說辭。

「不是的……他……他……說謊。」她急得淚花在眼眶裏打轉。

「妹妹,對不起。」他親昵地拍了拍她的頭。「哥哥帶你去吃東西。」

背對著眾人,他的笑臉看來邪惡又卑鄙。

「不……不要!」在他冷冷的一瞥下,她嚇得又打個哆嗦。

「嫚嫚,去吧!快去,哥哥喜歡你。」徐家公子對自己女兒如此的關愛,自然讓曲媽媽笑得合不攏嘴。

母親在背後推著她,徐昱群帶著微笑地拉著她,這竟成了她童年最可怕的噩夢之一。

「你……你是壞人。」她搜索著自己所能運用的辭彙。

「嘿嘿,」那俊美、可愛的臉上有著和他的臉不相襯的惡劣。「你說對了。」

「你說謊。」

「對,但是他們相信我。」年紀輕輕的他已經深諳成人世界裏的遊戲規則。「只要他們相信我,你說的就算是實話也沒有用。」

「媽……媽咪說,說謊的是壞孩子。」

「哼,笨蛋!」他不屑地一撇嘴。

她抽了抽鼻子。「我不要和你去吃東西,我不喜歡你。」

「嘿,你再說一次。」巨掌威脅似地罩著她的腦袋。

「嗚嗚嗚……嗚嗚……」

「沒用的傢伙,真是個愛哭鬼!」

他輕哼一聲,她的眼淚和鼻涕從剛才到現在都沒有停 過,這麼膽孝怯懦,一點都不好玩。

他有著一對黑色的翅膀,在她面前張揚地飛舞著,他是惡魔,披著人類的外皮,這是她對他根深柢固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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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六歲時的記憶,而之後嫚嫚因為父親在徐氏的關係,一直在徐氏相關的小學、中學到高中上課,斷斷續續地和徐昱群有一些接觸。

「什麼?要……要我送情書?」

「拜託你的眼睛別瞪得跟牛蛙一樣好不好?」

嫚嫚不好意思地收回暴突的眼珠,但嘴裏仍不免遲疑。「要送情書?」

「七夕情人節快到了嘛,你幫我送給二班的林政傑。」和她最好的小眉不好意思地說。

「這……」她想到要面臨的尷尬,當場就猶豫了。

「拜託啦!妳人最好了。而且要我把情書送給他,我一定會昏倒,你不是當事人,所以沒關係啦。」

小眉一臉淚眼汪汪地看著她,一向心軟的她也忍不住點頭。「這……好吧!」

「那你也順便幫我送給四班的張俊華。」英英也連忙遞上自己的那份情書和禮物。

「不行啦,我……」她的臉上漲得通紅,不敢想像自己再送第二次時的尷尬。

「嫚嫚,妳人最好了,妳知道我很害羞,我真的不敢自己去送啦!」英英又嬌又嗲的嗓音連嫚嫚都消受不了。

「那……好吧!」

看到她勉強地點頭,英英和小眉交換了一個眼神,誰不知道嫚嫚的膽孝害羞是著名的,而她的軟心腸讓她成為眾人商量的好對象,盡將不好的差事往她身上推,反正她也不敢講。

「那也幫我送給三年五班的徐昱群,好不好?」

一聽到學生會長徐昱群的名字,全班女生的耳朵都豎了起來。

「徐昱群……不行!不行,絕對不行!」嫚嫚連忙擺手,一對晶亮的黑眼珠急得快沁出水來。

「拜託啦,誰不知道他和你不錯。」

「全校的女生他就只有和你說話,你送最好了啦。」幾十雙眼睛帶著妒意地看著她,但一想到嫚嫚既遲鈍又不漂亮,並不具什麼威脅力,所以又鬆懈了神經。

「不是的,他老欺負我。」她語帶哭音。

「那是他和你好,才會欺負你。他怎麼不欺負我們,你可別得意。」

「嫚嫚,你可別亂說話,是不是你存心要一人霸佔他?」

「你送一下怎麼了,又不會少一塊肉!」眾人七嘴八舌地說服她。

「我也要、我也要,嫚嫚,你也幫我送給他。」

「還有我……」

「啊,別忘了我……」

「我啦、我啦,嫚嫚,我也要送。」一群女生完全都瘋了,像一元競拍的最後時刻,都殺紅了眼。

「不行啦,他好可怕,我不敢啦……嗚嗚嗚……我真的不敢。」她微弱的聲音早已被淹沒在幾十個女生的狂聲巨潮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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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草地上的一個男子,臉上蓋著一本書,微眯著眼,打算在夏日的午後繼續睡一場覺。但眼角的餘光捕捉到一抹嬌小的影子後,他不自覺地跟著那抹影子轉。這裏居高臨下的絕佳視野,將全校的大半校園盡收眼底,自然也將她的動向看得一清二楚。

一頭略帶棕色的自然卷、一副嬌小的身體、一個鮮黃色的誇張大包包,包包上有一隻大大的唐老鴨,在這校園裏仍然顯眼。眼見她氣喘吁吁地跑到籃球場,低著頭和一個高頭大馬的男同學到一處較隱蔽的地方。

她低著頭,視線只能看到自己的鞋尖,雖然距離很遠,但也可以想像到她一定羞紅了臉,一對無辜、純真的黑眼珠看了讓人……讓人想狠狠地欺負她。

只見她慌亂地遞過去一個東西,而男同學顯得手足無措,用手蹭了蹭牛仔褲後,用雙手收了過來。她馬上轉身一溜煙地跑走了,而那男同學還呆呆地看著她的背影。

他微眯著眼,冷哼了一聲,灼熱的太陽一照下,他的心頭莫名地煩躁了幾分。

那一頭好認的棕色鬈發又到了網球場張望。這次是個斯文的瘦高個跟她往這個小山丘走,他認得他,他是網球社的陳社長。眼見她從黃色大包裏拿出了一個包裝精緻的小禮物,將它遞給了他。

「請你收下來,這是一個心意。」她低頭雙手奉上,彎著六十度的腰身,看來謙卑又有禮,這個舉動讓他心頭火無名起。

「這……好,謝謝你,我會去那場音樂會的。」陳社長不好意思地接過來。

她明顯地松了一口氣,忍不住展開了一個笑容,頰上現出一個可愛的酒窩,紅通通的臉蛋在白晰肌膚的襯托下,顯得白裏透紅,看來可愛得讓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同為男人,他能立即地意識到那陳社長腦海裏轉著的念頭。 果然……

「你叫什麼名字?」瘦高個忍不住低俯下身,著迷地看著這個嬌小的女孩。她不算漂亮,但可愛、誘人…

「我叫曲嫚嫚。」她仍純真地笑著,一點都沒察覺到一隻大野狼正在狼嗥著。

「你真可愛……」他的頭越來越往下俯,而她一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解地看著他。

啪!一聲清脆的樹枝折斷的聲音響起,陳社長下意識地倒退了一步,一個身材頎長的男子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俊逸逼人的五官下透著一股尊貴的氣質,讓人不易去親近。

「陳社長。」他溫文地一笑,就像每次出現在眾人面前的形象一樣,斯文俊美,天生像舞臺上的最佳男主角。

「啊,徐會……會長。」他倒抽一口氣。或許是在樹影的遮蔽下吧!平常顯得斯文的徐昱群,在這時竟透出一股寒氣。

只見嫚嫚僵直了身體,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有事先走了。」

「嫚嫚,你等會兒。」他的聲音仍是輕柔有禮,但她的背脊開始發涼。

「那……你們兩位慢慢聊吧!」受不了徐昱群越來越讓他有壓迫的眼神,他早早落跑了。

「等等,我也要走……不要留下我一個人。」她細聲喊,連忙跟上那急竄的背影。

「你著什麼急?」背後傳來陰惻惻的聲音,陰森恐怖得讓她渾身打冷顫。

她慢慢地回過身,一點都不驚訝剛剛還是俊美、可親的臉上,現在已經轉為譏諷、冷笑,變化之快,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你……你要幹嘛?」她下意識地將包包護在胸前,幻想著可以拿它當武器。

「嘿嘿,我會對你想幹嘛?」他慢條斯理地打量著她,像一隻貓科動物正在慢慢地玩弄著手上的獵物。

太陽好熱、好熱,遠遠的還可以看到柏油路上熱氣上騰,但她怎麼冷得直打哆嗦?

「看看你這一頭可笑的鬈毛,還有像小孩子一樣發育不全的身體,嘖嘖嘖,你覺得我對你有興趣幹嘛?」

「我……我才沒有,你胡……胡說!」她口吃地辯解。

「沒有什麼?沒有鬈毛,還是沒有發育不全?」他嘴角帶笑,但奚落的話語還是不容情地劈頭罩下。

「不……不是!」面對他的譏諷,她向來只能逆來順受。她很認命,從六歲開始,她就知道青蛙是鬥不過一條陰險的蛇的。

徐昱群冷哼一聲。這個單細胞的生物,肯定不知道剛剛那個陳社長,心裏對她的念頭在一瞬間的百轉千折。

「笨蛋!」

她一縮,對他的刻薄,她早已心知肚明,但還是覺得很受傷。

「我又怎麼了……」她一對濕漉漉的黑眼珠委屈地看著他。

像以前一樣,那帶著水氣的黑眼珠看著他時,他的心裏就會有種莫名的騷動,他輕哼一聲。「剛剛,你一個人在校園裏瞎轉什麼?」

「礙…」她想起了什麼似的,連忙將碩大的黃色包包遞過去。「對了,這些是給你的。」

他瞄了一眼,衡量著那鼓起的包包,顯然是裝了不少的東西。

「什麼東西?」他難以茍同地看到包包上那只碩大的唐老鴨也回瞪著他;她還是喜歡東西上都有卡通的圖案。

「禮物,很多的禮物,還有信,都是送給你的。」

「為什麼要送給我?」看著她辛苦地舉在半空中,他收了下來,沉甸甸的東西也壓在他心裏。

「要到七夕情人節了嘛,你不知道嗎?」

他半掩的眼睫下露出一抹微光,俊美的臉上顯得若有所思。

「七夕情人節礙…」

「是啊!這裏有衣服、毛衣、帽子、圍巾、甜點,還有要跟你去跳舞、看電影、逛街、吃飯的……」

講得高興,她忘記剛剛的創傷,一掃臉上的陰霾,酒窩也甜甜地露了出來,果然是一隻單細胞生物。

「喔!」

他玩味地看著手上的東西,表情顯得莫測高深。「妳送的?」

「不是我,不是我!」她雙手和頭賣力地搖著,急於撇清和他的關係。「我才不會送你東西,死都不可能!」

他低哼一聲,整張臉瞬間沉了幾分。真是俊美得讓人發昏的一張臉,但她對他的俊臉早就有免疫力了,知道他只有一副皮相好看,骨子裏的他嘴巴壞的很。

他將手上那黃色的包包匡當一聲地丟進了垃圾桶裏,力道之猛,連鐵制的垃圾桶都大大的晃動了幾下。

「哇!你怎麼可以丟了?那是好多女孩子的心意啊!」

她心疼地將包包撿起來,小心地擦拭著上面的污漬,將禮物一個接一個地拿出來檢查。

「這是小美送的,這是艾莉送的,唔……青子、朱朱、巧巧、小文,看起來都還好,沒有壞不要緊。」

「曲~嫚~嫚~」從他的齒縫裏一個字一個字地迸出來。

啊?她茫然地看著他。

「剛剛你就是這樣一個接一個的幫人送東西?」

「是啊!你是最後一個,也是最多的一個。」

他的臉又沉了幾分。她雖然早就看慣了他的惡形惡狀,但此時心臟還是嚇得撲通撲通地跳。

「你自己願意送的?」

她遲疑了一下。「當然不是,但是……她們拜託我。」

「為什麼不拒絕?」

「她們都不好意思送,再說了……我也不是當事人,比較沒有關係,而且……也不累,所以……」

「笨蛋!濫好人!」

她又一畏縮,無辜地看著他。

「上次,你幫人寫作業,後來被老師抓到了是不是?」

「她很忙,沒有空做作業……」

「學校樂捐,你捐了一個月的伙食費,所以每天中午餓肚子。」

「餓一頓飯不要緊,那些饑民更可憐,都沒有東西吃……」

「校園裏的流浪狗都是你喂的,我告訴你了,你養不了它們,就別讓它們期待,那更殘忍。」

「可是,它們好可憐,又生病了……」她的聲音漸漸地微弱了。

「所以,當捕狗大隊來的時候,你哭得唏哩嘩啦,不知情的,還以為是你家裏死人了。」

「但是你把它們都收養了,昱群,你真是個好人。」她的眼裏又閃閃發光。

他看著她失神了。 過了一會兒,他又譏笑道:「你那殺豬一樣的哭聲更恐怖,我只好解救它們了。」

這件事曾經轟動一時,使昱群完美斯文的形象更多了一項悲天憫人的特質。

「從小到大,你怎麼還學不會教訓,你以為別人會很感謝你嗎?他們私底下只覺得你很笨、很呆、又蠢又驢,是個好騙的傻瓜。」

她低著頭不說話。事實上,她也知道自己個性上致命的缺點,從小貓、小狗到路邊的流浪漢,都讓她控制不了的同情心氾濫。

「你也爭氣點,一點都不懂得拒絕,就任由她們欺負你。」他微眯了眼,一臉的憤怒取代了原本的斯文、儒雅。

「你才是欺負我咧。」她嘀嘀咕咕地念了一句。

「欺負你是我的專利,你有意見嗎?」他伸手摸向那晃動的棕色鬈發。

「沒意見、沒意見,你欺負的好。」她沒有志氣地先嚷著,免得那只魔手開始揪她的頭髮。不知道為什麼,自小他就愛折磨她的鬈發,老是又揪又拉又扯的。天生棕色的自然卷讓她怎麼整理也不可能有烏黑、亮麗的直發。

她雖然屈服了,但那手還是觸到她的發,隨意地攏了攏,將她固定頭髮用的髮夾都弄亂了。她苦著一張臉,卻也不敢有意見。

「小鬈毛,以後你別再做這種無聊的事情了,不然……」

「可是……」想到那群窮兇極惡的同學,她支支吾吾的。

「哼,無聊!」語氣雖然兇狠,但摸她頭髮的手依然輕柔。

「昱……昱群。」

「嗯?」

「你把那些禮物收了好不好?」她可憐兮兮地說。

「把它們丟了。」

她輕蹙了眉頭。他又冷哼了一聲,乾脆一腳狠狠地踩在禮物上,無情地又踩了踩,再俐落地丟到垃圾桶裏。唉,她的心好疼喔!

這年,她十四歲,知道了七夕是中國的情人節,而這個日子對她而言不好過,像只小蜜蜂似地到處送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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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好大的雨喔,這下子要怎麼回去?」

「好險,我有帶雨桑」嫚嫚甜甜地笑了,拿出她心愛的小草莓圖案的雨桑

「哇,真可愛!嫚嫚,妳想的真周到。」一群十六歲的高中女生興奮地吱吱喳喳。

「可是我們有四個人怎麼撐?」

啊,四個人相視了一下。除了嫚嫚以外,另外三個人相視一眼,已經有了默契。

「嫚嫚,妳家住的最近了,是不是?」小芬先說話。

「是啊!二十分鐘就到了。」她仍是胸無城府地回答。

「我們三個就沒那麼好運了,到車站又遠,車子又難等,不過我們三個住得近,只差一、兩條巷子而已。」

看嫚嫚大概還是沒反應過來,秀玲忍不住說:「嫚嫚,你先等一會兒吧!把雨傘借給我們好不好?我們家住得好遠,這雨又那麼大,要買雨傘都沒地方買,要是感冒了怎麼辦。」

啊!嫚嫚遲疑了,看著眼前的傾盆大雨,再看看花似的三個女同學,她把手中的雨傘遞了出去。「那你們……」

「你在日行一善嗎?」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她們身後響起,她們同時驚跳了一下。

「啊,學生會長。」

他嘴角噙著笑。「嫚嫚,下那麼大的雨,你不快撐傘回家,還在這裏發揮你的同學愛?不過,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善良。」

他有意無意地瞥了她們一眼,在這校園聞名的美男子面前,三個女同學頓時紅了臉,想到他話裏的深意,她們尷尬地對看一眼。

「嫚嫚,我的意思是說,我們三個人住的近,就算淋雨也有伴,你家要走一段路,所以雨傘,你一個人用就好了。」

「啊,不要緊的,我一個人淋雨就好了,你們三個人別淋到雨。」

看她遞過來的雨傘,以及在她背後徐昱群那冷淡的目光,她們登時又尷尬又難堪。

「不用了、不用了,公車快來了,我們先走了。」三人連忙沖進雨中。

「礙…你們等等,雨還那麼大……幹嘛那麼著急?」她不解地看向白茫茫的雨中,已經沒了三人的身影。

「笨蛋!用笨這個字來形容你都覺得對笨是一種侮辱。」

啊?她委屈地看著徐昱群,不知道他的怒氣從何而來,

「你真蠢,你是豬腦袋啊!自己有傘還要借人,這種時候,你當什麼濫好人,只要顧自己就好了,你知不知道?」他忍不住吼出聲。

她畏縮了一下,一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驚恐又無辜地看著他。「她們……淋雨……也不好……會……會感冒……而且……她們有三個人,我只有一個……沒關係的。」

「你這個笨蛋!」一種酸楚難受的情緒在剎那間湧了上來,他真受夠了這從小就困擾著他的可憐眼神,討厭她不可救藥的爛個性,討厭她總把自己陷入混亂裏,討厭當她睜著一對濕漉漉的眼睛看著他時,他就感到心底有股莫名的騷動。

「傘給我,我送你回去。」

「不……不用了!」她拚命地揮手,頭搖得像個波浪鼓。「我……我自己回去……你……你不要……不要送我。」

「少囉唆!」他眼睛一眯,有效地制止了她的抗拒,她瞬間僵硬成化石。他微眯著眼睛低俯下頭,直盯著她嚇成煞白的小臉。「我也沒有帶傘,和我到校門口,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哇!原來他也是要傘,所以才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真是……真是一個壞人!

「快點!」

「好……」

他第一次發現,她對他的害怕,有時候也是很方便的。

「下次下雨時,不要再把雨傘借給別人了,知不知道?」

「好……」但是,你也和我借傘啊!她只敢小聲地咕噥。

「穿著。」注意到她一直在搓手臂,他遞給了她一件外套。

「不……不用了。」接觸到他冷冷的一瞥後,她乖乖地穿上了他的外套。大號的衣服將她包裹著,外套殘留著他的體溫,溫暖了她的身體。

此時,較晚走的同學經過走廊,對昱群打了個招呼。「徐會長。」

他轉身點頭微笑,動作一氣呵成,看來優雅流暢,而她已是目瞪口呆。

「你這樣子不會累嗎?」這麼虛偽、這麼假仙、這麼表裏不一,一輩子都這麼活著會短命的。

「偶爾也會,所以需要一點調劑。」他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她渾身打了個哆嗦。

就算她再遲鈍,經過他這十幾年的荼毒,多少也長了記性,知道她是他的調劑,但她不知道的是,他只對她有那麼多的情緒波動。

他撐起了小草莓雨傘,和她走進雨中,他的身子碩長,但小雨曬/3的面積都為她遮了雨。

「你父親要退休了吧?聽說他想要移民。」

「是啊!明年就移民。」沒去奇怪為什麼他會知道她父親那不大不小主管的動向。

「那你也跟著去?」

「不去,我住不慣外國,我喜歡臺灣,我要留在這裏。」

「那你高中畢業後,要做什麼?念大學?」

她搖了搖頭。「我太笨了,不會念書,我想念個專科就好了。」

他像閒聊似的。「我要出國去念書。」

「你那麼聰明,本來就該出國去念書。」她如釋重負地道,臉上露出一個甜甜的酒窩。

他的表情一沉。「看來你很高興?」

「你有更好的發展,我當然為你高興。」

「你喜歡畫畫?」他突然問。

「礙…是。」

「你不笨,你的畫畫的很好。」

她羞紅了一張臉,幾次偷覷著他,期期艾艾地開口。「謝……謝謝。」

「不過,我覺得你畫的那個青面獠牙的怪物和我有幾分的相像。」

礙…她驚跳了一下,身子直往前跌,他直覺地要抓住她,但兩人卻同時落到雨中、跌到地上,大雨一淋,不到幾秒鐘,已經淋成落湯雞。

「笨蛋!」他低咆一聲,把她從地上的泥濘中拉了起來,躲到最近的涼亭裏。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一迭聲地喊,因為寒冷,身體直打顫。

他一身狼狽,原本要發作的怒氣,在看到她一身濕淋淋的、一張小臉因驚懼而發白時--

「過來。」

天啊!他要打我了,她嚇得眼裏又蓄滿了淚水。

他粗魯地抓著她的頭髮,為她把頭髮擰幹,又開始為她擰外套的衣角,水滴滴答答地流下。

他比她還狼狽,水珠順著他的臉龐不斷地流下來,但無損他俊美的臉龐,看來還是俊美得讓人發怔。雖然他的臉色還是難看,但沒有以往令她害怕的譏諷;雖然他的手勁稱不上溫柔,但他的舉動,讓她心裏暖暖的。

他看她咬著唇忍著疼痛,不禁皺眉問:「怎麼了?」

「腳扭到了。」她可憐兮兮地說。

他一咬牙,她幾乎能聽到他要出口的咒駡,能感到他在暗罵她的愚笨,她又紅了眼眶。

「礙…你幹什麼?」他忽然攔腰把她抱了起來。

「抱緊,司機在外面等著,我送你去看醫生後再回家。」

她比他想像的還要輕,女孩子都這麼輕嗎?她一對黑眼睛怯怯地看著他時,他又感到了那種莫名的悸動。

「快抱緊,我要跑了。」

她連忙將雙臂勾著他的頸項,閉著眼將頭埋在他的肩窩裏。

這年,他十八歲,她十六歲,抱著她時的柔軟、溫暖,一直被藏在他最深的記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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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時光荏苒,光蔭就在不知不覺中滑去,年少的一切被淹沒在歲月的洪流裏。

嫚嫚高中畢業後,勉強讀個二專,就一直專心從事插畫的工作,斷斷續續地出過幾本童書插畫。她很努力,為了自己的興趣努力,也為了不讓在美國的父母親為她擔心而努力。

這時,她認識了許純哲,兩人都在同一間出版社。但純哲是大有名氣的人物,他出過幾本個人的插畫集,還參與電玩等多家廠商的畫稿,連日本都來向他邀約。雖然他擁有這麼大的名氣,然而來自南臺灣的他,純實、憨厚得可親可愛,兩人脾胃相近,又都同在一個工作領域,所以一直很合的來。

「嫚嫚,今天我要送給你一個禮物。」許純哲略帶黧黑的臉上有著一抹紅。

「禮物?」她濕漉漉的黑眼珠疑惑地眨呀眨。

燈光柔柔地灑下來,悠揚的音樂迴響著,在燭光的輝映下,老實、木訥的他顯得有些窘促、不安。

「等會兒你就會看到了。」他仍是好脾氣地笑著。

她單純地笑了,決定安安靜靜地等待。但一方面也有點不安,想到他上次送她的歌劇門票,她一邊聽著女高音淒厲的尖叫,一邊點頭昏昏沉沉地睡著了。再上次,他邀她吃韓國料理,眼睜睜地看著活章魚剪掉腳喂進人的嘴巴裏,她整整噁心了一個月。

更早之前是送她豬籠草,看著小昆蟲在那瓶子似的容器裏被分解消化,她難受得把它送給了鄰居林太太。他有漫畫人天馬行空似的想像力,對什麼東西都好奇,但是,她好害怕他的好奇,更消受不了他的稀奇古怪。

一邊胡亂地猜測著是什麼東西,心中的緊張不安隨著他的言語更升高了。他……他又要送什麼東西了,可不可以不要啊!這幾個月來,他送的東西越來越多,朋友羡慕地說他很浪漫,但是……為什麼她總沒有更多的感動?

「這是尼泊爾的一種特產,你看看。」他興奮得兩眼發亮,而她的心裏格登地一沉。

服務員端來了一個餐盤,餐盤上放著一串項鏈,和她看慣的雅致、美麗的飾品有別。那項鏈是一顆顆白灰色的圓珠子,間雜著一些彩色的東西,煉墜則是一顆……牙齒?

「你拿起來看看,尼泊爾人相信這種項鏈具有神秘的能量。」

他邀請的目光讓她拒絕不了,她咬著牙,帶著壯烈的心情拿起項鏈細看著。

「這些白色的圓珠子是動物的骨頭磨成的,那顆牙齒是尼泊爾虎的牙,那些彩色的珠子是老鷹的眼睛……」

咚!手上的項鏈掉落一地,手上卻還留有熱辣辣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動物的怨念。

「礙…那個東西很珍貴,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買到的。」他著急地喊著。

許純哲和服務生都忙著蹲在地上撿散落的珠子,她顫著唇,煩惱地想著,等會兒要怎麼處置那個項鏈。

這就是浪漫啊!心裏一個小小的聲音為許純哲辯解著。

如果是另一個男人,他一定不屑做這種事吧!心裏不期然地爬上了某個人的身影,他有對似笑非笑的眼睛、譏諷含笑的嘴角、有時刻薄得近乎讓人吐血的話。

奇怪了?怎麼還會想到那個人!就是他,讓自己年少的記憶是一片慘白。

迎著外面的微風,揣著許純哲送的尼泊爾項鏈,他要她背過身等一會兒。三分鐘後,她轉身,迎接她的是一大束的鮮花,還有許純哲一臉的笑。

「這花是送給我的?」花看來很漂亮又自然,她松了一口氣,總算他沒有再送奇怪的東西。

「是啊!」許純哲搔了搔頭,憨厚樸實的笑容顯得羞澀。「花店的小妹說這種小雛菊可以活很久,我買了一把,她又多送了我一把。」

原來這就是收到花的感覺,原來是一種幸福、浪漫的感覺,她深吸一口花香。「好漂亮,謝謝你。」

「沒……沒什麼。」他略帶靦?地看了她一眼。「應該的嘛……」

這是許純哲,總是真誠得讓她感動,她忍不住對他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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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淩雲企業」裏,全公司公認最專業、最能幹的林秘書,此時一邊講著電話,一邊手上仍有條不紊地操縱著電腦。

「抱歉,徐總裁不在。是的,我知道,你是胡娜小姐,我會代為轉達的。」

「放心……我記下來了。」打發了今天第五通自稱總裁女友的電話,她的臉色仍然很平靜,不論多忙、多亂的事,都不見她的表情有絲毫的改變過。

手拿著一疊卷宗,她敲門後走進了身後的總裁辦公室,在辦公桌後坐著徐昱群。他這兩年才剛接手徐氏企業,公司上下對這位年輕、俊美的總裁好奇得要命,只知他氣度雍容也俊美無儔,還是報章雜誌所追逐的新聞人物。

「總裁,剛剛胡娜小姐又打電話來了。」

他的眼底閃過一抹不耐,閃得如此迅速,幾乎令人懷疑自己眼花。但林秘書很流利地接下去。「我已經說你不在了。」

一個在宴會中遇到的模特兒,三番兩次地纏著他不放,只讓他厭惡。

他頓了一下,眼裏有抹興味。「林秘書,你在我這裏工作幾年了?」

「兩年半了。」

「你很聰明……」聰明到在他身邊兩年半,就能摸清他的脾氣。

「謝謝總裁。這是你要處理的檔,還有你上次要我買的兩本童書,也都放在這裏了。」

「嗯,你把東西先放著,我等會兒看。」想到多年前,那個有著棕色鬈發的嬌小身影,他竟有一瞬間的失神。

他的眼光放在深藍色書皮上,修長、優雅的手指輕輕地畫過繪者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的。

她現在……好嗎?

「總裁,」張助理敲門而入。「司機在樓下等了。」

張助理略帶孩子氣的臉龐,怎麼看都不像一個成熟的大男人,還留有學生時代的稚氣。但他的專業能力強,所以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成為徐昱群的助理。

「知道了。」

當徐昱群走到這座大廣場前,一個記憶裏的身影倏地映入他的眼簾中,她雖然有一些改變,但仍讓他一眼就認了出來。此時的她綰著一個髻,藏起了大部分的自然鬈發,露出白晰修長的脖子,鬢邊的發絲隨著她說話而晃動,看來俏皮而可愛。她穿著一身碎花的連身短裙,顯得苗條而秀氣,她懷抱著一束鮮花,正和一個男人親昵地說著話。當她仰起頭微笑時,他的心跳幾乎停止了,從來沒看過她笑得這麼燦爛,臉上的酒窩更深了,看起來甜蜜而快樂。當那男人笑著擰她的臉頰時,她不依地將手中的花束打向他,兩人笑得好幸福,笑得……好刺眼。

看到她一臉燦爛的微笑時,他心裏一沉,一種尖銳的不舒服感直竄心尖。她的微笑是對著另一個男人的!

兩人嘻嘻哈哈地笑鬧了一陣,她揮著手在街道向他告別,直到他白色的轎車離去,她才轉身要走。

才一回身,就看到一個碩長的身影,一個俊美逼人的出色男人,以直接、坦率的目光打量著她。他有種特殊的優雅氣質,只要見過一次就會令人終生難忘;一對漂亮的眼睛有著長長的睫毛;一張薄唇正緊抿著,他眼中透出的冰冷讓她如芒刺在背。她的笑容倏地僵在臉上,他怎麼有些眼熟。

啊!是那個冤家,那個天敵!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幾乎是出自生物的本能,她只想跑得遠遠的。她根本沒想到,在隔了那麼多年之後,還會再遇到他。

「嗨!」他先開口。

她試著不落痕跡地往後退了一步,嘴角僵硬地擠出一絲笑容。「昱……昱群。」

這個笑容裏看不到她的酒窩,相較於剛剛燦如春陽的微笑簡直是判若雲泥,他的臉色又沉了幾分。

「好久不見。」

「是……是啊!有……有六、七年了吧!」

「八年了。」

「是……是啊!真的好久不見,我有事……先……先走了……我們……下次再聊。」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身,她屏住氣,拔腿就要跑。

「嫚嫚。」

沒聽到,她的耳力不好,她年紀大了重聽。

「別跑,不然你會後悔。」輕柔的聲音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她絕望了,只能僵硬地回身,用力地吞了一下口水。「有……有事嗎?」

雖然事隔八年沒見,但奇妙的是,在這一瞬間,兩人馬上就回到了當年的情境,仿佛歲月未曾在他們身上停駐,他仍讓她害怕。

她眼裏的驚慌未曾像以往一樣地讓他有了惡作劇的念頭,只讓他……厭惡!厭惡那眼裏除了恐慌外,什麼都沒有--沒有興奮、沒有期待、沒有欲語還休的羞澀、沒有他看慣的愛慕。

愛慕……他的眼睛一眯。

這幾年來,他們一直是兩條平行線,他是徐氏企業的接班人;而她,只是一個徐氏企業退休員工的女兒。除了高中時曾經同校 過,兩人各過各的生活,這幾年間,從來未曾見過面。

他低俯著身,高大的身影籠罩著她的嬌校「那個人是誰?」

「誰?」

「剛剛和你講話的人。」他忍耐地說道。

「他是我同事。」她的眼光發出特殊的光芒,佩服的神色盡在眼底層梢。「他是新一代的漫畫家喔!很出名的,人也很好。」

他的臉閃過一抹異樣,沉醉的她沒聽出他近乎磨牙的聲音。「那花也是他送的?」

「是啊!他說花店買一束還送一束。」她笑得胸無城府。

「哪天介紹一下我們認識、認識。」

「啊?」

「畢竟我們的情分非比尋常,而你又是我世伯的女兒,我應該好好地照顧、照顧你。」

世伯?她家什麼時候和他家有交情了?小小主管怎麼攀得上徐氏少東。

「他很忙,可能沒空……」

「你在暗示我很閑嗎?」他譏諷道。

呃,雖然他笑得很溫和,但她知道他的不爽。「不是啦!我是想,你一定很忙、很忙的,所以……」

「我雖然很忙,但是和你聊天、喝咖啡的時間還是有的。」

她該受寵若驚嗎?不!事實上,她是嚇得如驚弓之鳥。

「不用了、不用了,我有事要先走了。」她落跑的速度足可參加亞運的甄眩

他的臉色陰沈了幾分,讓身後一頭霧水的張助理更是驚嚇不校因為他從沒看過總裁這麼親昵地和一個女孩子講話,而她居然是一副如臨大敵、戒慎恐懼的樣子,總裁臉上的表情更是變化劇烈。

「張助理。」

「是,總裁。」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嫚嫚的身影。「你覺得……他好看嗎?」

「那小姐很可愛,讓人打心眼裏舒服,看起來很像我小學的初戀情人。」

他臉上閃過一抹不悅。「我是說剛剛那個男的!」

「呃……哪個?」

「剛剛……和那小姐說話的男的。」他忍耐地說道。

張助理擦了一下額上的汗。「他看起來像是很普通的一個人。」

徐昱群近乎自言自語的。「為什麼嫚嫚會覺得他好看?」

張助理笑了出來。「情人眼裏出西施,當然會覺得他好看了。他和曲小姐很相配。」

「是嗎?」聲音竟是陰惻側得令人心寒。

張助理咽了一口口水,茫然不知總裁的怒氣何來。他俊美的五官籠罩著令人窒息的陰鬱,只覺得……陰沈得讓人害怕。

「你剛剛說什麼了?」他緩緩地問,就像平常一樣的沉穩。

張助理額上冒出豆大的汗滴,拚命地想著剛剛到底講了什麼踩中了地雷。

「我說……那一對看起來很……相配。」

「是嗎?」詭譎的笑容在他臉上一閃而逝。

張助理如履薄冰地看著總裁慢慢地回復特有的斯文笑容。

「有一個去馬來西亞出差的人還沒有確定吧?」

「是……」那個出差是去采勘廠地,環境惡劣又痛苦,一般沒什麼人願意去。

「既然你眼光這麼好,我想你去磨練、磨練也好。」

啊!剛剛才揮發完畢的汗水,再一次從毛細孔裏分泌出來。到底他是說錯了什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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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正是睡眠的好時間,但是,今天遇到徐昱群的震撼仍留在心中。他變了!變得更成熟。高大,原就俊美絕倫的臉更增添了成熟男人的味道。對他的不自在,隨著時間的流逝越演越烈,她悶在枕頭裏自我檢討,她怎麼越活越回去了?

就這樣幾次輾轉難眠,一方面是因為昱群,一方面是被純哲那古怪的禮物所折騰。她膽戰心驚的把它丟到了抽屜的最深處。是她的錯覺嗎?只覺得排成一列的動物正哀怨地伏在床前看她,她努力地說服自己,那項鏈不會有動物的怨靈附身,要找也不該找她,就這樣,好不容易終於睡著了。

突然,一聲震耳欲聾的音樂響起。

她大聲地申吟了一聲,無奈地看著天花板,鄰居顯然又開始深夜的Party了。

在床上掙扎十幾分鐘之後,她終於決定還是起床,那個噪音吵得她心煩、吵得她抓狂。這裏會被吵的住戶只有兩間,一間是她,一間是性感、美麗的唐小姐。但不知道她到底是做什麼工作的,總在天黑時出門,天亮時才進門。顯然,會被深夜的Party干擾的只有她一人。

「真是太可惡了!」

穿著睡衣,她睜著佈滿紅絲的眼睛去按門鈴。熱鬧、喧囂的音樂仍從門縫流泄出來。

「誰啊?」印入眼簾的是一頭七彩顏色的頭髮。令人臉紅心跳的是,屋主王小姐衣衫不整地半吊在一個性感的肌肉男身上。男人裸露著上半身,大手罩在她的臀上,曖昧地輕捏了一下,一手誘惑地往上就要覆住她的胸部。而那男人又上上下下輕佻地打量著她,那眼裏的光芒讓她害怕。

「礙…我……」她頓時口吃了。「我是你……隔壁的鄰居……因為很晚了……所以……唔……可不可以請你們小聲一點?」

「喔,知道了。」門又在她眼前關了起來,音樂依然喧囂、熱鬧。

嫚嫚莫可奈何地再回到了屋裏,壓不住一顆怦怦狂跳的心。剛剛從門縫間看進去,一屋子的人感覺很複雜,還有些人搖著頭,神態看起來不大對勁。

叮咚~~叮咚~~尖銳的門鈴聲讓她驚跳了起來。

不安地從貓眼看出去,是剛剛那個半裸的男人。他要幹什麼?嫚嫚害怕得熄了燈,一個人躲在屋裏不敢去應門。

而那擾人的鈴聲按了好久、好久才死心。

嗚,好可怕的鄰居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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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輾轉難眠,在清晨六點鐘,隔壁吵了一整夜的Party總算安靜下來。這層公寓一片寧靜,她也在驚懼中度過了一晚。

「曲小姐,早呀!」住於同一層十二A的林太太和她打招呼。

「早。」

林太太拎了兩袋的垃圾袋出來,隨即將它們扔進樓道間的大垃圾桶裏,袋口沒有綁緊,裏面的菜葉、殘菜、湯汁,迅速地傾倒出來,形成噁心的混濁。另一袋顯然是廁所裏的垃圾,有衛生紙和沾有紅血的衛生棉……怵目驚心得令人難堪。而樓道旁就是她的家,只要一進出,就看得到那幾乎滿溢而出的垃圾。

「林……」她硬生生地把其餘的話咽了下去。

林太太帶著笑,走到她旁邊,另有深意地瞄了瞄她隔壁的鄰居一眼,壓低聲音說:「那個王小姐昨天是不是又找人來喝酒了?」

沒等到嫚嫚的回應,她自顧自地說了起來。「看她的朋友好象都是三教九流,絕非善類,你剛搬來不知道,她之前鬧了好幾次的事情,整棟大廈的人看到她就煩。她男朋友好象都是在混的。」

想到昨晚那個按鈴的男人,她機伶伶地打了個冷顫。

「至於那個唐小姐剛剛才回到家吧!」林太太張望了一下,神秘地說。

她下意識地倒退半步。「這……我不知道。」

「她住在你隔壁,你應該也有聽到聲音吧?」

「我……我很少看到她,她的事我不清楚。」

「也不知道她做什麼工作,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全身上下都是名牌。而且……好象換了不少男朋友,常看到送她回來的男人都有好幾個。我看啊,絕對不是什麼正經的女人。」

整棟大廈的人,對她的另一個鄰居早就議論紛紛。她對唐小姐倒也沒什麼太壞的印象,只覺得私底下議論人更是不好。

身後清脆的開門聲響起,一個身段窈窕的美豔女郎正懶洋洋地斜靠著門,林太太馬上閉上嘴。

「怎麼啦?有什麼話不能當著我說的?」

她撩了撩頭髮,自有一種蕩人的魅惑。她優雅地點了一根煙,上升的煙霧縈繞著她,烘托出一個性感的女人。

「對了,那個垃圾麻煩你系好之後再丟出來。」她頗具深意地瞄了一眼那袋垃圾。「看起來實在是不大好看,就算見紅是喜事,但也沒必要昭告天下吧!」

嫚嫚咬唇忍著沒笑出來,看林太太尷尬地敢怒不敢言,轉身悻悻地走了。

唐小姐臉上有著淡淡的笑意,兩人有默契地相視一瞥,向她點頭致意後,又進入屋裏。唉!現代人的通病,近鄰如遠親,相見不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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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和出版社的杜社長有約,她拿了畫稿便出門。

「社長,你覺得我畫的怎麼樣?」

「嗯……很不錯。」杜社長一邊專心地看著,一邊說著。「構圖、色彩都有進步,也很適合這本童書的插畫。」

「真的?」心裏的大石落了地,她忍不住笑顏逐開,露出一個甜甜的酒窩。

杜社長忍不住笑了。「上次你畫的兩本童書的插畫反應也都不錯,我想要再讓你接一個工作。」

「好呀!是什麼工作?」她樂得眉開眼笑。

「有家週刊的漫畫專欄,固定每週要交一份四格漫畫的稿,我推薦你去試試。機會很難得,壓力也比較大,你考慮一下。」

「我願意、我願意。」她興奮得快昏倒了。

杜社長斯文地推了推眼鏡。從嫚嫚進入這一行開始,她的嬌憨純真,讓他忍不住特別照顧她。「畫的主題希望是偏向男女兩性關係方面的,你可以好好地想想要怎麼畫,目前是先簽一季的約。」

「好、好、好。」她接著說:「社長,除了插畫,以後我想試著畫少女漫畫,這是我剛畫完的畫稿,你看看。」

「少女漫畫?」他一怔。「好,你放著吧!我看完後再說。」

她樂得快要飛上天了,嘴裏哼著小調,踩著不成形的舞步,一路旋轉跳出了出版社。

一直以來,她陸陸續續地接了一些CASE,主要以畫插畫和一些短幅篇漫畫為主。現在有個穩定的發表機會,是多少插畫人夢寐以求的,她忍不住又大叫了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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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七夕到了,電視廣告裏全都是相關的喧鬧廣告。今晚純哲約她吃飯,約在七夕的夜裏,日子選的有些怪、有些特殊。

「哇!這裏好漂亮。」

「你喜歡就好。」許純哲難得一身的西裝筆挺,看來正式而精神抖擻。

這餐廳浪漫、美麗又不可思議,落地長窗外是臺北市的夜景,流泄著小提琴悠揚的音樂,餐廳內的裝潢具歐洲氣息,桌上的水晶餐具在燈光的照射下,發出絢麗的光芒。

食物美味而精緻,她滿足地吃著美食。今晚的純哲看來怪怪的,有些緊張、有些局促不安。

一邊聽著動人的音樂,她一邊喝著美味的海鮮湯。這海鮮湯的味道棒極了。

「嫚嫚,你……你嫁給我吧!」他鼓足了勇氣開口。

他講得突然,讓她全然沒有心理準備,她驚愕地瞪大了眼。

「我……我很喜歡你,你很可愛又溫柔善良,我們的興趣也相……」他吞了口口水,期盼地再開口。「我將戒指放在海鮮湯裏,你喜歡這樣的安排嗎?」

她濕漉漉的雙眼瞪著他,久到他都能感到她的目光--一點都不溫柔、一點都不含情脈脈、一點都沒有他想像中的感動……

「怎……怎麼了?」是小提琴獨奏不動聽嗎?還是燈光不夠美?他已經夠費盡心思張羅這一切了。

「我把戒指吞下去了。」

看著他驚慌得手足無措,只讓她心裏感到一陣悲哀。

這是他的浪漫嗎?她真不欣賞這樣的求婚。為什麼一枚價值不菲的結婚戒指,一定要放在食物裏面?為什麼不能放在漂漂亮亮的絨布盒裏?為什麼不能讓她就著燈光好好地欣賞它?為什麼不能讓她很優雅地套進無名指裏?要讓它很噁心地混著嘴裏食物的粘渣,在眾目睽睽之下,讓她從嘴巴裏拿出來?

現在更慘!美麗的求婚戒指,現在躺在她的胃裏了。

她想哭……想放聲痛哭……

「嫚嫚,你……你能不能吐出來?」

她看著他,委屈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完全吞下去了。」

他更加驚恐了,臉色微微發白。

「嫚嫚,你忍耐點,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我不要去醫院。」她癟了癟嘴地說道。

「不行!一定要去。」戒指怎麼可以放在胃裏不拿出來,許純哲焦慮得口乾舌燥。

「嗚嗚嗚……」她想哭,但是欲哭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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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急忙忙地趕到醫院,當夜班的女醫生戴著一副金邊眼鏡,襯著白晰的肌膚,頭髮規矩地綰成一個髮髻,面罩上露出的一對眼睛看來竟有三分的眼熟。

「戒指吞進去了?你真是今年七夕頭一遭。」人長得漂亮,連聲音都慵懶、性感的好聽。

嫚嫚打量著她一身的白袍,完全符合醫師的形象,看來專業又嚴肅。「你是誰?」

「我?我是你的鄰居唐雅啊!」

鄰居?那個性感、迷人的唐小姐。

「剛剛照X光了,你要動手術才能拿出來。」她冷靜的聲音恍若法官判刑。

「不要礙…」她的臉色再由紅轉白,終於崩潰地嚎啕大哭了。「我怕痛,我不要動手術,我不要礙…」

「沒什麼好怕的,麻醉之後什麼都沒有感覺了。」

「我不該喝下海鮮湯的,哇……我這輩子再也不敢喝海鮮湯了。我怕痛……醫生,我不要動手術。」

「那戒指就繼續放在你肚子裏吧!我也懶得為你動手術。」看著嫚嫚淒迷的眼睛時,她威脅後又帶著溫柔的誘導。「放心吧!看在鄰居的份上,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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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這句話果然是真的。

當手術完畢後,純哲也先走了,她靜靜地躺在病床上,哀怨地想著肚子莫名其妙地挨了一刀,一邊無聊地看著電視。

當一陣腳步聲停在她的病床前時,她頓感到一陣陣的惡寒,全身僵硬得不能動彈,迅速地閉緊眼睛。

「別裝睡了,我不會對一個病人怎麼樣。」

「昱……昱群,你怎……怎麼會在這裏?」微顫地張開眼,正對著的是一個好看得過分的俊臉。一個男人怎麼可以好看到令女人難過、自卑呢?

「這間醫院的院長是我的父執輩,我來看望、看望他,剛好就看到你躺在病床上。」他打量著她手上的點滴,還有身邊的一些儀器。「你為什麼進醫院?」

「胃……」

「胃出血?還是胃發炎?」

「不……不是。」她心虛地將視線轉向天花板,沒勇氣講出那個丟臉的理由。他一定會嘲笑她,即使多年沒見,但她對他還是一樣地有些怕。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是一個虛弱的病人,一個虛弱、需要休息的女病人,任何一個有基本同情心的人,都不應該逼供她太久。

「曲嫚嫚……」低沉的嗓音多了幾分不耐煩。

無奈徐昱群向來不是個有絲毫同情心的人。

「我胃……疼……」麻醉藥效過了,肚皮上隱隱感到疼痛,她這不算說謊。

「說、重、點!」

她嚇得畏縮,再沒有比此刻更希望自己的身體有毛病了。就算是盲腸炎、胃出血都好。

她把視線轉向另一邊,打算徹底忽略他可怕的目光。

「很好,你的膽子養肥了嘛!」他陰惻惻地冷哼一聲。出於本能反應的,她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

他修長的手指畫了一下她的下巴,強迫她面對他,一對炯炯逼人的虎目近在咫尺。

她嚇得渾身輕顫。「我說……我說……你別再靠過來了。」

他的臉靜止在她面前,然後挑高了眉等她。

「我……我吃壞東西。」她哭喪著臉說。

他繼續瞪著她,黑黝黝的眼睛看得讓人心驚膽戰。

她努力將身體縮進棉被裏,好躲避他探索的目光,淚光又在眼眶裏打轉了。

不經意間,她看到電視新聞上跑馬燈打著標題。

「女子誤吞求婚戒指,情人節夜裏上醫院。」

「男子求婚,海鮮湯裏放鑽戒,情人誤食,只能開刀取出。」

她瞬間呆若木雞,腦袋像被雷打中一般,「轟」的一聲炸了開來。她直勾勾的視線吸引了他的注意,也轉頭看向電視。

「別看!」她淒慘地哀叫,扯掉手上的點滴,冒著剛縫合的傷口會破裂的危險,她由床上奮勇地跳下來,遮住了電視的畫面。

畫面上是她躺著被推向手術室的鏡頭;雖然照到的是她的側面,但認識她的人都可以認得出她來。

她的臉色慘白,嬌小的身體努力遮住電視畫面。但播放新聞的聲音仍從螢幕裏傳出。

「您好,這裏是午間新聞。昨晚是中國的七夕情人節,原本是浪漫的情人節,卻發生了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在臺北市有一名女子,卻將男友放在海鮮湯裏的求婚戒指吞進去,已經送到醫院動手術把戒指取出來……」

久久,他好看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他只是莫測高深的瞅著她,然後用很溫柔很溫柔的聲音說:「這就是你進醫院的原因?」

這一刻,她想一頭撞死!她想徹底從這個男人面前消失,或者從地球蒸發掉。

「有人向妳求婚?」

不知道為什麼,她只能沒用地開始發抖。而他靜靜地注視著她,臉上有她自小就再熟悉不過的表情。當他越冷靜、越沈默的時候,那就表示他的怒氣已經在瀕臨爆發的邊緣,而她等著遭殃。

「嫚嫚,你怎麼變成啞巴了?」他的語氣越見溫柔。

她寒毛直豎,上下牙關也直打顫;而他很習慣她的恐懼,幾乎是滿意地欣賞著她的恐懼。

「嫚嫚?」

「是……是純……純哲……向我……求……求婚……我……我覺得……他人很好。」

「哦!」他優雅得像只獅子,踩著致命的腳步向她邁近。

獅子在她前方虎視眈眈地盯著她,俯身向前傾,呼出的熱氣都噴在她的臉上。

她的小手徒勞無功地抵著他的胸膛,抗拒著他的逼近。

「想不到你這小鬈毛還有人要?」

為什麼他的語氣聽起來一點都不高興?她好怕!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昱群給她造成了莫大的壓力。

嗚……她的頭痛了,胃也痛,醫生,可不可以再動一次手術呀?

「嫚嫚。」一張親切的笑臉從門外探進來,打破了屋內可怕的低氣壓。

許純哲!

「純……純哲,你快走!」她沖口而出。

許純哲仍是一臉的茫然。他來回地看著嫚嫚和一個陌生的男人正呈著對峙的姿勢。那男人轉身看著他,原本一臉的肅殺敵意,在瞬間竟是溫和如春風。轉變得如此迅速,幾乎讓他懷疑自己看走眼了。

「你是誰?」出於本能,許純哲嗅出了情敵的味道。他瞪著這個看來俊逸出眾的男人。

「我?」徐昱群從背後環抱嫚嫚,下巴親昵地頂著她的頭,佔有的意味十足。他的臉上露出一個耐人尋味的笑。「我是嫚嫚的未婚夫,她沒有告訴你嗎?」

「什麼?」室內同時傳來兩聲粗細不同的驚呼聲,同時瞪向了他。

「你是她的未婚夫?」許純哲大吼。

「你是我的未婚夫?」嫚嫚不可置信地瞅著他。

他咀嚼著「未婚夫」這三個字,雙臂縮得更緊了,俊美無儔的臉龐是一片的深情。他親昵地膩在她的頸邊,就著她的耳邊說話。

「當然。你忘了嗎?」

「忘了……啊!」她痛呼一聲,他的雙臂縮得更緊了。

他貼著她的耳邊輕聲地說:「乖點聽話,否則,我不敢保證我會做出什麼事情。」

「你說謊……」

「你說過要到荷蘭去度蜜月的,還是去英國?」

熱熱的呼氣讓她全身泛起一陣陣的酥麻感,他威脅的低語讓她戰慄了起來,被他欺壓多年的回憶瞬間彌漫心頭,她很沒志氣地點頭了。

這姿勢親昵得像難分難舍的情人,許純哲愕然的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來轉去。

「好,我知道了。」他臉上是一片黯然神傷。「原來如此……所以你才沒有答應我的求婚。」

「純哲……純哲……不是這樣的。」她大喊好幾聲,眼見他就要離開了,她努力地掙扎著,可她的身體卻被徐昱群緊緊地箍著,動也動不了。

「嗚嗚嗚……」多年來的委屈終於爆發,她嗚嗚咽咽地哭了出來。

徐昱群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從背後抱著她坐著。她哭得好傷心。「你好可惡,都是你……你每次都這樣……我到底是哪里招惹到你……讓你捉弄我這麼多年。」

夏天總有雷陣雨來得又急又狂,剛剛還是豔陽高照,才沒一會兒的工夫,伴著天際的一陣雷聲後,雨就浙浙瀝瀝地下了起來,頓時暑氣全消。

外面的雨正下著,屋內下著小雨。她嗚嗚咽咽地念著。「我知道……知道你一直看我不順眼,但是……但是,我也不喜歡你啊!嗚嗚……現在,你更過分了……嗚~~」

抱著她的手沒有鬆開,只是更舒適地往後靠在沙發裏,他表現出超凡的耐心,聽她碎碎念了快半個小時。她一邊哭,一邊往他懷裏蹭掉眼淚和鼻涕,對他根本毋需在乎形象。

「……嗚嗚嗚,你放過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他長長的睫毛半垂,嘴角勾著一個似有若無的笑意。

「我……我哭了這麼久,你也不安慰我一下。」腫得像核桃似的眼睛哀怨地瞪著他。

他揚了一下眉。「哭有助於宣洩情緒,你要哭就哭吧!為什麼不讓你哭?」

「可是……」

「我安慰你,你就不哭了嗎?」

「不會……」

「那又何必安慰妳。」

她氣得發昏,心知就算氣死,他也不會對她投予同情的一瞥。

「你為什麼要開這種玩笑?居然……居然說我是你的未婚妻,純哲一定會誤會的。」

他揚了揚眉。「我不喜歡聽到他的名字。」

她全然不理會他的不悅。「你一定不是認真的。」

他好看得讓人發怔的五官看不出表情,只是看來無情的薄唇微抿著。

「對,你是開玩笑的,這是你想到另一個捉弄我的方法,只是這個玩笑真的不好笑。」

「你希望我是開玩笑的?」

他的神態是輕鬆的,他的語氣是漫不經心的,但她的背脊仍然發涼。他有一些怪脾氣,當他越不經心時,表示他越在乎這件事。她太熟悉他這種神情了,即使多年沒見,他的脾氣仍是沒變。

「你……當然是開玩笑的,我又不是你的未婚妻。」

「嗯?你覺得我為什麼要開這種玩笑?」

「大概是彗星要撞地球了,你的腦袋也跟著……哎喲!好痛。」

她揉了揉被敲了一記的腦袋。「幹嘛打我?」

「說的不對就該打。」他仍固執地抱著她。

「那你又為什麼說那種荒謬的謊話?」

「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嗎?」

「你任性、自私、專制、獨裁、虛偽、惡霸,人前人後兩個樣,是個道道地地的偽君子!」她講了生平最痛快的一段話。

「謝謝,完全正確。」他詭異地一笑。「全世界只有你知道我這個樣子,在你面前,我也不用偽裝什麼。所以和你共度一輩子,聽起來不算是太糟的主意。」

她聽得目瞪口呆。剛剛是不是聽到有廣播說,土星上有人,已經大舉入侵地球,要殲滅地球人……

「我們已經八年沒見了,你怎麼會突然做這種決定?」

「即使經過八年,顯然你和我都沒什麼改變。要決定這種事情,有時候除了理智之外,也需要一點衝動。」

「我不願意。」她終於清醒過來,拚盡全力爭取這一生的幸福。「我才不願意嫁給你,我受夠了你的欺負!我之前都過得好好的,自從你出現後,才會變成這個樣子,我要和純哲在一起……」

毫不考慮地他的唇壓在她的唇瓣上,將她的抗議吞進唇。她瞪大眼睛,看著布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兩人的唇交纏著,但他一對黝黑、灼亮的眼睛仍盯著她,一朧也不瞬的眼裏看到她眼裏升起了蒙矓水氣。

看著她如置身夢中一般,睫毛眨呀眨的,他笑了,聲音沙啞而低沉。「你張著眼睛讓我很難親下去。」

「礙…」她驚叫一聲,從他身上滾了下去。他穩穩地抓住她,這一掙扎扯動了剛動完手術的傷口,她不禁哀叫出聲。

兩人全然沒注意到房門已被打開。

「手術後的病人要好好地靜養,」慵懶、性感的聲音又揚起。「尤其是不要有劇烈的運動。」

昱群穩穩地坐著,而嫚嫚曖昧地掛在他的身上,兩對眼睛同時投在唐雅的身上。

昱群揚起眉,漂亮的眸子微微地眯起;而嫚嫚羞紅了臉,忙掙扎著要離開他的懷抱。但他卻不為所動地加重力道,將她牢牢地抱著。唐雅聳了聳肩,轉身離開。

「十分鐘後,有護士會巡房,要把握時間。」語音剛畢,門也關上了。

「礙…救我。」

她絕望地看到門在她眼前關了起來,他的熱氣吹在她的耳邊,酥麻麻的讓她渾身輕顫。然後他的唇又落在她的頸邊……

「哇……」這一驚非同小可,她跳起來重重地摔到地上。

好痛喔!她是病人,是一個剛動完手術的柔弱病人,怎麼能承擔這一連串的驚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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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複元的狀況不錯,很快就可以出院了。」唐雅一邊看著嫚嫚的紀錄,一邊檢查她的傷口。

「謝謝唐醫生。」

「妳叫我唐雅就好。我們還真有緣分,不只當了鄰居,現在你還當了我的病人。」

她不禁苦笑。「我倒希望當鄰居就好。」

「大概再兩天,就可以讓你的未婚夫辦出院手續。」

嫚嫚猶豫了一下,直覺得唐雅值得信任。「他不是我未婚夫,這是他在開玩笑。」

「開玩笑?」她似笑非笑地看著嫚嫚。「一個玩笑,會把它弄得跟真的一樣嗎?」

「真的!他跟一般人不大一樣,他小時候就很喜歡捉弄我。」她努力地厘清事實的真相。

唐雅揚起修整完美的眉。「那是小時候的事情,現在看起來可不像。」

「還是一樣,他現在還是老追弄我。」

唐雅笑了。「只要你是個成熟的女人,就算是近視眼都可以看得出來,那男人的眼光想把你吞了。」

「吞……吞了?」嫚嫚驚得目瞪口呆。

「不是真的吞了。」唐雅又歎氣了。「我用的是抽象的比喻法,妳懂不懂呀?」

「不懂。」她配合地呆呆搖頭。

「就是……就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那種……那種形容啦!」

嫚嫚仍是一臉的迷惑。唐雅挫折地歎了一口氣,愛上這個女人得有強壯一點的心臟。而那個男人應該夠強壯吧!

「傻瓜,那個男人為你癡迷、為你瘋狂,這下你總聽懂了吧!」

她沒有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倒像是世界末日到來般驚恐。「不可能的,他……他討厭死我了,小時候……」

她嘰哩呱啦地將從小到大受的一肚子冤枉氣說了出來,越講越覺得委屈、氣憤。

唐雅真的是被打敗了。這對男女怎麼幼稚得跟小孩子一樣,嫚嫚除了外型像大人之外,感情的智力跟個兒童沒什麼兩樣。但徐昱群這個情場高手,怎麼也跟她一樣?

「嫚嫚呀,我告訴你,你只要對那個男人勾勾手指,他馬上就被你馴得服服貼貼了。」

「勾勾手指?」嫚嫚嘗試著動動食指。

「總之,你對他笑、主動對他親熱,熱情主動點都行,世界上沒有擺不平的男人。」

嫚嫚聽得輕蹙起眉頭。

唐雅點化她這顆頑石。「穿點性感的衣服,誘惑他、勾引他,那個男人馬上會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使出你女人的魅力,把這個男人馴服得服服貼貼的。只要是女人都學得會,開發你的潛力,把這男人當成你的奴隸,把他踩在你的腳下。」

她像聽天方夜譚一樣地看著唐雅,仿佛她已化身為會飛的大象、獨眼的巨人,還有美人魚。

看到她的表情,用膝蓋想也知道她沒開竅。唐雅繼續努力不懈地說道:「很簡單,男人啊,讓他看著、想著,但是吃不著,他就整天跟只哈巴狗一樣地圍著你轉。我講完了,再來就看你的悟性了。修練得好,你就能體會到開天闢地以來,男人與女人之間最大的奧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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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她這次生病住院,徐昱群就三不五時地來看望她。她心傷地發現,純哲沒再來看她。

「你真的不用送我回來,我可以自己坐計程車。」她重複了第四十二次。

「閉嘴!」冷冷的一瞥,有效地制止了她的聒噪。

他為她拎了一個簡單的包包,一路送她回家。

她不安地覷著他,好象很多事情都變了。他也變得怪怪的,變得更莫測高深、難以捉摸;而她居然也不受控制地隨著他。

「好了,我到家了,你一定有很多事要忙,我不留你了。」鐵門隨即要關上。

他一腳伸進來,小羊皮的皮鞋卡住了門。「你這樣就要打發我了?不讓我進去看看?」

這傢伙不懂得什麼叫做禮貌,不懂得什麼叫做不受歡迎,不懂得什麼叫做看人的臉色。

「那……你先坐一坐,我倒杯水給你。」而她也學不會怎麼堅決地拒絕人。

這就是她家的樣子,他打量著這個套房。乾淨明亮又溫馨,隨處可見各種卡通動物的造型,河馬的靠墊、青蛙的地毯、小松鼠造型的咖啡杯,她的髮夾是兩隻小蝴蝶。他想到了自己歐式的傢俱、紅木實心原裝進口的書桌、牛皮沙發、水晶餐具,兩者相比,竟像是兩個回然不同的世界。

桌上淩亂地堆滿各種畫稿、鉛筆、水彩筆、顏料、麥克筆、蠟筆和其他工具。他流覽著桌上的畫稿。

她的畫風鮮明亮麗,色彩斑斕,人物帶著漫畫皆有的誇張。這些都是他早已熟悉的筆風,而桌上的畫稿顯然有共同的主題和人物,有兩個主要的人物,一個是身著高跟鞋、曲線玲瓏的妙齡女郎--張美麗,半眯的鳳眼看來風情萬種,有一頭又黑又直的長髮,是個聰明又能幹的女人。

另一個男人阿牛嘛,一身筆挺的西裝,尖刻的三角眼,誇張的大鼻孔總是不屑地噴著氣,又矮又胖的身材,走幾步路就會喘,肥墩墩得像懶骨頭的沙發,攤成一團。

看來她對他的怨恨不滿,盡都發洩在漫畫裏了。一格格的漫畫裏,阿牛倒是被張美麗欺負得很慘。不同於真實生活中口舌笨拙的她,張美麗生就一張利口,又迷人得足以顛倒眾生。

他哈哈大笑了起來,她的幽默感在這畫紙裏展露無遺。

「哇……」伴著一聲慘叫,她像火車頭一樣沖了過來,亂七八糟地將他手中的底稿搶了過來。

「你怎麼可以亂看人家的東西,你……你太過分了。」她七手八腳地收拾東西,嘴裏胡亂地抱怨著。

「是你自己攤在桌上讓人看的。」

「這是我家,沒有經過我的允許,你怎麼可以隨便進來。」

「是你邀請我進來的。」

「呃……對喔!不對,我是讓你進我家,沒讓你翻我的東西,這是兩碼子的事。」

大眼瞪著小眼,他眼中的興味讓她渾身不舒服,她趕緊回避他的目光,邊連忙將東西收拾好。

「你希望成為像張美麗那樣的人?」

她的臉瞬間可怕地又紅了起來,兩隻眼睛瞪得又圓又大。

看來她嚇呆了,他揚起一抹笑容,要笑不笑的。「而我是那個大牛?看來我在你心中的形象不好,不是被你畫成青面撩牙的怪物,就是一個人見人煩的討厭鬼。」

她仍楞楞呆呆地看著他,而他泰然自若,在她這問小小的套房裏,他仍然優雅、尊貴得好刺眼。

「唔……誰……誰說的?」她絞著手,還在試圖掩耳盜鈴。

「我有眼睛會看。」

她的臉還是漲得通紅,秘密就這樣被他揭了開來。

「為什麼他不是撞車就是跳樓?被一個女人羞辱一頓,有必要剖腹嗎?」他聊天似地問。

「那……那是漫畫,比較誇張,又……又不是真的。」

她低頭收拾著東西,怎麼也不敢看他。她緊張地看著他慢吞吞地喝著水;自己熟悉的屋子,因為他的存在而顯得不一樣了。

「你水也喝了,可以走了吧?」她怯怯地問。

「你急什麼?在趕我走?」

「沒……沒有。」她可憐兮兮的。「只是想你一定很忙、很忙,怎麼有空待在這裏。」

「過來。」他用手指勾了勾。

她猶豫了一下,才磨磨蹭蹭地坐到了他的前面,兩手乖巧地交握放在膝上,雙眼骨碌碌地盯著他。

他幾乎笑出聲。她這樣子真是可愛,單純得讓他起了邪惡的念頭。

「再過來一點。」

「為什麼……」

話還沒講完,他的唇就這樣刷過了她的唇,軟軟的、熱熱的,又帶著令人心跳的觸感,讓她一下子就傻了。而他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她眨了眨眼,仍處在那陌生的震動當中,時間像被魔術棒一揮,完全的靜止不動,兩人只是一瞬也不瞬地瞅著對方。

他輕輕地撫著她的臉,動作又緩又柔,深怕嚇著她。她看來受的驚嚇不校

「你……親了我?」她輕輕地開口。

「對。」

「為什麼?」偌大的空間裏,兩人的聲音卻輕得近似耳語。

她可愛的臉上染上蘋果紅,一對眼睛迷迷濛濛的,像個迷路的孩子。他的眸子深了幾分,唇再度壓在她的唇上,靜待一秒後,他輕舔著她的唇,她一顫,眸子更迷茫了。他又加重力道,舌頭像靈巧的蛇悄悄地鑽進她的嘴唇裏。

「礙…」

他吻掉了她的輕吟,慢慢地品嘗她的味道,自己也沉醉了。

當他放開她,她撫了一下自己的唇,他的氣味還侵佔了她的知覺。

「你親我了……這……這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你親過的女人一定很多、很多……」

「我親過的女人沒有你想像的多,但是親你最舒服、最享受。」他親昵地在她耳邊說話,低沉、沙啞的聲音又慵懶又性感。

她輕顫了一下,雙頰像火燒似的,全身僵硬得不敢動。「你騙我。」

「我為什麼要騙你?」他好心情的問。

「你在戲弄我。」她小聲地又說。

看她僵硬得好象木乃尹,他忍不住微笑。 鼻間裏淨是清新的沐浴乳的味道,懷裏的她溫暖得可以讓一個男人燃燒起來。

他嗅著她的味道,貪戀得難以自拔。「為什麼我要戲弄你?」

「你覺得很好玩。」

「可愛的嫚嫚,為什麼我會覺得很好玩?」

她輕蹙起眉頭,沒聽懂他迷宮似的迂回對話。

「我怕你……」她細聲地說。

「我知道。」

「你很可怕。」

「我知道。」他聳了聳肩。

「你有時候真的很討厭,又惡劣又壞脾氣,老愛欺負我。」

「我知道。」他狡猾地一笑。「為了這麼惡劣又討人厭的我,你得獎勵我一下。」

「獎勵?」

「你過來讓我抱抱。」

啊?

看她又嚇呆了,他笑著抱起她,將她穩穩地抱在自己的懷裏。她仍僵硬得像個布娃娃。

他輕啄著她的臉,手眷戀地撫著她的發,心裏的悸動被他隱藏得好好的。這個嬌憨可愛的娃娃,在多年後又來到他的面前。

「你抱起來又軟又舒服。」

「謝謝。」她被誇得不好意思。

他悶笑一聲,知道她仍搞不清楚狀況,白白地讓他占了便宜猶不自知。但他就是喜歡她的單純、喜歡她的搞不清楚狀況。

「昱群……」

「嗯?」

「你變得好怪。」她不確定自己喜不喜歡他這樣的改變。

他又輕啄了一下她的唇,忍不住細咬她的脖子,看她像觸電似的輕顫著。

唉!他的額抵著她的,她茫茫然得像個迷路的小孩。看來,她不是嚇傻了,就是遲鈍得反應不過來。

不用等她反應過來,就這樣把她拆吃入腹吧!

「我等會兒要開會,要是三分鐘內我不離開,我就不想走了。」

她像裝了彈簧似的,登地一聲跳了起來。「那你快走,馬上就走!」

「你離開我的速度倒是挺快的嘛!」

她偷覷著他,他的語氣聽起來像自嘲又像諷刺,她撫著怦怦亂跳的心,不敢回應他的話。
匿名
狀態︰ 離線
匿名  發表於 2017-8-29 01:31:54
第四章

當林太太看著兩人一起出門,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大。

曲嫚嫚頓時有種被人捉姦在床的罪惡感,林太太的火眼金睛能不能看到他們剛剛在屋裏又親又抱啊?

她紅著一張臉,囁囁嚅嚅地說:「早……早啊,林太太。」

「早啊,曲小姐。」當看到昱群時,她的眼睛一亮,像少女似的臉紅了起來。

徐昱群自然地攬著嫚嫚的肩,看來親昵又恩愛得好象一對情侶。

「林太太,常聽到我未婚妻提到你,說你年輕漂亮又熱心助人,嫚嫚一直蒙你照顧了。」他一派的溫文儒雅,俊美的笑容讓人移不開視線。

「未婚妻」三個字,他越講越順口,一點都不容人置疑。

「礙…別那樣子說,都是鄰居嘛!互相照顧也是應該的。」林太太被誇得直合不攏嘴。

合不攏嘴的下只是林太太。這幾個星期以來,嫚嫚的下巴已經有習慣性的脫臼。

「你在哪里高就啊?」林太太打量了一下他問。

他又是溫文的一笑。一身純手工的西裝,還有雍容的氣度、尊貴的舉止,以及非凡的儀錶,在在說明了他身分的不凡。「不敢講高就,管理幾間公司而已,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說。」

啊?幾間公司?

林太太眼中的豔羨濃得快要淌出來了。她又看了嫚嫚一眼,顯然在評估以她的姿色怎能釣上這個金龜婿。嫚嫚心裏一陣不痛快。

徐昱群熟練地傾身親了一下嫚嫚的臉頰,樣子自然得像一個深陷愛河的男人。她登時面紅耳臊,一點都不習慣在外人面前親熱。

「哎,你們真恩愛,曲小姐真幸福。」

「是我幸福,能有這樣一位未婚妻。」話裏的濃情蜜意,讓人沉醉;而嫚嫚的下巴,看來又要脫臼了。

林太太將手中的垃圾袋丟入大垃圾桶時,垃圾袋一如以往地打開了。

他一直看著林太太,令她有如沐春風似的暢快,她的臉又紅了一下,背對著他將垃圾袋綁緊,嘴裏咕咕噥噥地念著。

「這……這棟大廈的清潔工也不知道怎麼搞的,垃圾老是沒有倒,弄得這裏像個垃圾堆一樣。」

嫚嫚佩服地看著他。真厲害!最高的境界竟是靠眼神就可以說話了,原來不用講什麼大道理,也不用像潑婦駡街,只要一個眼神和微笑,就可以讓鄰居自動自發地綁好垃圾袋了。

她小聲地對他嘀咕著。「想不到你會這麼親切。」

「你一個人住在外面,有鄰居照應著比較安全。」

那,他的親切是為了她?從他表情實在看不出什麼端倪,但她的心裏暖暖的。

進了電梯,瞄了一眼他仍放在她肩上的手,她細聲地說:「沒人看了,你不用再裝了。」

「我不是仿給別人看的。」

咦?

電梯門打開,進來了一群人,他保護似地把她擁在懷裏,他的懷抱溫暖而寬大,有男性特殊的氣息,性感而魅人,令她心跳紊亂。

他沙啞的聲音就輕輕地在她耳邊說:「你頭髮該洗了,有味道。」

「你胡說,我昨天晚上才洗的。」她大吼出聲,電梯裏十幾對眼睛全投射到她身上,並有默契地掃了她全身一眼。

而徐昱群,那個可惡的始作俑者,只是低低地笑了幾聲。

「你……你真討厭!」剛剛那一瞬間的心跳全都是錯覺、錯覺。「你太可惡了!」

電梯門一開,她氣呼呼地走了出去,不管那跟在身後的惡劣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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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康復了,工作也恢復正常,今天來出版社,剛好看到純哲的身影,她才想到自己尚欠他一個解釋。可是天知道,這段時間,她被昱群弄得頭昏腦脹的,壓根兒就忘記了純哲的事情。

「嫚嫚……」幾日不見,他臉上佈滿了胡碴,眼裏都是紅血絲,只見一臉的疲 憊、憔悴。「你……」他猶豫了幾次終於開口。「想不到你已經訂婚了,聽說那人還是徐氏的少東。」

「不是的、不是的……」

「你這次住院,我去了好幾次醫院,卻都被你的未婚夫擋著了,他要我別去打擾你。」他又是一副黯然神傷。

擋……擋回來了?那個混世魔王,他太過分了!以為只是開個小玩笑,他居然還干涉她的事情。

她急忙辯解。「那是昱群開玩笑的,根本就沒有這件事。」

「開玩笑?」

「我知道聽起來很難相信,但那個人從小就愛欺負人,我真的沒有和他訂婚,都是他自己瞎說的。」

「嫚嫚……」他壓低了聲音,滿含著挫折和深情。「我很喜歡你,所以才向你求婚,我希望你能好好地考慮。」

她不禁有了一絲的激動。雖說純哲的求婚來得太突然,但她也確實對他有一份好感。除了他有一些古怪的嗜好和品味之外,他個性溫良,一向和她合得來。

「純哲,你的求婚……很突然,但我會……考慮的。我只希望你不要誤會,我絕對沒有欺騙你什麼。」

為什麼講到考慮他的求婚時,她的心扉卻湧上了抗拒。純哲是個好朋友,但是,她卻想也沒想過要嫁給他。

他有些心傷、有些落寞。「好,我希望妳能好好地考慮。 工作室接了一個大案子,這一星期我忙到睡不到十小時,最近可能會比較少和你聯絡。」

她心裏暗暗下了一個決定,非要和昱群說清楚不可。他是徐氏偉大的總裁,而她只是個小小的插畫家,該是永遠不會有交會的平行線。

那只是一個玩笑,僅止而已!但為什麼,她竟有一絲的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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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昱……呃……徐總裁在嗎?」看著這年輕、美麗的女秘書,嫚嫚柔聲地問。

「請問你有預約嗎?」林秘書不著痕跡地打量了她T恤上賤兔的圖案。

「唔……算有吧!他要我中午來找他。」

「請問你貴姓,我查一下行事曆。」林秘書公式化地回答。

看著面前漂亮的女秘書,還有這間氣派豪華的辦公室,嫚嫚有些遲疑了。和他見個面都得先約好嗎?

「我姓曲,曲嫚嫚。」

林秘書眼裏迅速地閃過一道光芒。「請你先在總裁的辦公室裏等著。」

她領著嫚嫚走進辦公室,並倒了一杯咖啡進來。「我是林秘書,有事你就找我。總裁大概一個多小時後就會回來了,這些是雜誌,你等得無聊時可以看。」

她舒了一口氣,對林秘書微笑點頭。

她坐在豪華的真皮沙發裏,好奇地打量這間辦公室,看看牆上的油畫、還有精緻的擺飾品。眼前是一排高科技的產品,一室俐落氣派的設計;如果可以加一點動物的擺飾,一定會可愛一點。

這是他辦公的地方啊!這是他每天坐的椅子,這樣面貌的他是她所陌生的。這幾年的他變化一定很大,出國念書又管了這麼大的一家企業,不像她,平凡、乏味得變不出什麼花樣。

辦公室逛完了一圈,雜誌上的標題吸引了她的注意--如何知道他/她對你動了心?

她忍不住翻起雜誌念著:「如果男人對你動了心,他會有以下的反應。一,他會常常藉故出現在你面前。二,他會對你故作殷勤。三,他比平時更注重穿著。四,他會藉由你身邊的人打聽你……」

她認真地將每一項都拿到他的身上做比對……

「哼!他根本是捉弄我。」她癟了癟嘴,下了結論後,就跳過了這個主題再看下一頁,漸漸的雜誌已吸引不了她的目光。

這就是徐昱群在這辦公室裏看到的一幕,她坐在偌大舒適的椅子上,兩腳縮起來,手支著下頷,微眯著眼睛看著窗外。

看著她,總有一種溫暖、舒服的感覺。她不漂亮、不聰明,總被他逗得快氣哭。但是,他就是喜歡看她。這種感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八歲嗎?還是看她在校園裏為別人送情書的時候?或者是在高中下大雨的那一天?

心裏湧上又好氣又好笑的情緒,原以為他愛上的會是一個足以與他相抗衡的女強人,她該具有菁英氣質、聰明能幹又美麗絕倫。但出乎自己意想之外的,竟是這個穿著賤兔T恤的愛哭小女生。

他居然……居然愛上了那個膽小如鼠的女人,愛上她怯怯的聲音,愛上她睜著一對無辜的雙眸時:心裏就湧上一股陌生的憐惜,還有心疼。是的,為她心疼、為她的軟弱,還有不可救藥的善良。

「外面有什麼好看的?」刻意地將聲音放輕,但她仍是驚跳了一下。

「昱……昱群。」

「什麼時候我的名叫變成昱昱群了。」他好笑地睨著她。

她吞咽了一下口水,看他似乎難得的好心情,她的膽子大了幾分。此時的他一身合身的純手工西裝,顯得更加文質彬彬,俊美的臉上還帶著笑意,風度翩翩得讓人看了失神。聽說他是年度最搶手的單身漢,前幾天,這男人還抱了她。想到他的吻,她的心漏跳了一拍。

「怎麼了?」

「你今天看來心情很好。」她訥訥地說。

「平常你都不願意出現在我方圓十公里的視線內,今天你難得來看我,我當然高興了。」他似真似假地說。

「是……是你……要……要我……來的。」她輕聲地咕噥著。

「你還是沒治療嗎?」

「治療什麼?」

「妳的口吃。」

她漲紅了臉,一對眼睛瞪得更圓了。「我才沒有……」

他輕笑了一聲,笑意閃現在眼底。「沒有什麼?沒有治療?」

「我……」

她開口要辯解,這才意識到他在取笑她。總是這樣,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他總不放過取笑她。

「我想問你一件事。」她怯生生地說。

只要一面對他,她就畏縮成一隻小老鼠,而他則成了那條盯著獵物的蛇。

他挑高了眉,似笑非笑的。「是美國要再出兵攻打伊拉克,還是人類要登陸土星了?」

「沒有那麼偉大,真的只是一件小小小小協…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她兩根手指緊掐到不能再小的地步。

嚴肅的臉上有著淡不可見的笑意。他沒打算告訴她,她微眯著眼睛做著手勢的樣於,看起來好可愛。

「那請問是什麼小小小小協…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

他的語氣平和無害,他的表情和善可親,但她就是下意識地畏縮了一下。

「唔……一點都不困難……」她的聲音有點微弱。「在醫院的時候,純哲……有來看我?」

「好象吧!」

她咬著唇。「你……為什麼不讓他看我?」

他的眼睛微瞇了一下。「你該休息。」

她正要鼓起勇氣反駁時,卻聽到外面傳來了爭執聲。

「鄒小姐,我說了,總裁現在有客人,他沒法子見你,請你……」

「你別騙我了,我剛剛明明看見他進來的!你到底有沒有告訴昱群,我有打電話給他?」

「砰」的一聲,門被人打開了,進來一個明豔照人的女郎。

嫚嫚打量著她,真是忍不住羡慕起來。為什麼都是女人,怎麼她像是上帝精心的傑作,自己則像是被隨便用泥巴和一和的樣子。

她有一對美麗懾人的大眼睛、翹起的睫毛、一張櫻桃小口、一副讓人怦然心跳的好身材。唉!她才是活生生的張美麗的藍本。

「昱群……」剛剛刁蠻的小姐瞬間溫馴如小綿羊。「你的秘書還說你不在,我就知道她騙我的,她剛剛好凶喔!」

林秘書仍是面無表情,而嫚嫚則是看她看呆了。

「這位是我未婚妻。」昱群指著嫚嫚說道,存心讓她死心。

她的臉色扭曲、難看了起來,使得那美豔無雙的臉上顯得陰沈了幾分。

她打量著嫚嫚--以女人對女人的方式--從她的頭髮一直看到她穿涼鞋露出的腳趾,最後視線落在她胸前的賤免上。

這個醜女人怎麼配得上昱群,嫚嫚幾乎能讀出她的想法。

「昱群開玩笑的,我怎麼會是他的未婚妻嘛!」她立刻解釋。

他有這麼漂亮的女朋友啊!她心裏升起一種苦澀,酸酸的像烏梅的味道。

「我想也是。」她的下巴劃出一個漂亮的弧線轉向了昱群。「你是存心開我玩笑的吧!」

「你覺得我是開玩笑的嗎?」

「他真的是開玩笑的;雖然這個笑話很冷,而且不大好笑。」嫚嫚努力地打圓常

「你怎麼會看上這種女人,要身材沒身材,要臉蛋沒臉蛋,一副發育不全的樣子。」

她講的真狠,嫚嫚的自尊心滴滴答答地淌著血。

他純男性化欣賞的眼神,留戀地在嫚嫚身上轉了一圈。「她的身體尺寸很完美,完全符合我的需要;至於臉蛋嘛,我看她很順眼、很可愛。」

「不是的……」嫚嫚的臉紅得像只煮熟的蝦子。

「你……你騙我!你怎麼可能不要我,選了這個女人。」那戲謔的笑,帶著邪氣的眼神,全部是她陌生的。他該是溫和親切有禮的,俊美而優雅迷人。

「我選誰、喜歡誰,還得向你報備嗎?」他終於不耐煩了。

嫚嫚同情地看著這位小姐。昱群討厭人時是毫不留情的,尖酸刻薄得讓人想一頭撞死,以求解脫。

「這位小姐,昱群就是這樣,很惡劣又討人厭,你不要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兩人同時掃了她一眼,鄒玉蝶放聲尖叫。「你……你居然選她……哼,沒眼光!」

她怒氣衝衝地扭頭就走,清脆的高跟鞋聲在地板上清晰地傳來。

室內兩人對視著,他靜靜地說:「你過來。」

她咽了一下口水,很自然地乖乖走到他的面前。

「我想請問一下,你剛剛是在幹什麼?」

她無辜地眨了眨眼。「她看起來好漂亮,我怕她誤會了。」

聲音有點落寞、有點苦澀,就算她動過十次的整型手術,也變不了那種完美的形象。

「所以你就讓你自己像一個白癡的女人。」

她委屈地道:「我怕她誤會了……」

「笨蛋!」他忍不住又諷刺一聲。「你也真是大方,是不是什麼東西,你都可以讓出去?」

他講的話真古怪,古怪得她不敢多想什麼,只是怔怔地看他。「不是我的東西,我就不強求。」

他的手圈著她的腰,看著她白晰的臉上慢慢地染上一抹嫣紅,又迷惑又困窘地手足無措。

「我想,如果我不講明,你永遠都搞不清楚狀況。」他黝黑的眼睛直視著她。「曲嫚嫚,我不會滿街地認別人當未婚妻。」

她蹙起眉,眼裏的茫然像層霧溢出了眼眶,也染上了她的臉龐。他心裏一沉,看清她眼裏的不確定。

「我很笨,反應也慢,死腦筋又古板。」像經過了很久的思考,她的眸裏蒙上了一層水氣。「所以,你別捉弄我,我會很認真、很認真的。」

「那就認真吧!我喜歡你認真。」

她眼裏霧氣濛濛的,像玻璃似的心思全都寫在了臉上。

「我長得太矮,頭髮又卷又黃,還太娃娃臉,看起來就像個小孩子,害我現在做事都被別人懷疑我的能力。」她不確定地說著。

「我長得太高,頭髮太黑,一臉的忠厚老實,太多人相信我,讓我想傷天害理都不行。」

「我……我長這麼大才有一個男的追我,而且,我第一次被人求婚。」

「我還沒被人求婚過。」

「你……你太搞笑了吧!」她卯起來和他比哀怨、比淒慘。「我……投稿時,碰壁了好幾次,找了第四間出版社才要我的。」

「在我年紀輕輕的時候就被迫接下家族的重擔,一直辛苦勞碌地工作著。除非我敗壞家族的財產,否則他們不會放了我。」

「我讀書很笨,勉勉強強才讀到專科,學歷太低。」

「我攻讀MBA申請獎學金時,因為零點零一分輸給了一個南美洲裔的女孩子。」

她勉強振作了一下。「除了畫畫,我什麼都不好,更沒有運動細胞。」

他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下。「念大學時,我參加網球賽,輸了一局,所以在大學洲際杯時,只拿了亞軍。」

「……」

「還有就是去年歐洲的一個投資案,我沒有得標,使我少賺了好幾億。」

她哭笑不得地說:「你就沒有更大一點、更人性化、更平凡一點的挫折嗎?」

他挑起了眉,淺淺的笑意隱在眉宇之間。「那算是我人生中很大的挫折了。」

她挫敗地咕噥一聲。「聽來像是不痛不癢的小事情,既沒有造成你人格的扭曲,也沒有改變你未來的人生方向,更不用讓你看半輩子的心理醫生,這些算是哪門子的挫折。」

「這樣才能和充滿了挫折的你匹配啊!」

她噗哧一笑,被他另類的方式給逗笑了。

「我有很多、很多的缺點,我知道我不好,如果……如果,你是開玩笑的,那你要和我說清楚。你知道……知道你最近的行為,會讓我有一點點的誤會,讓我有一點點的幻想,然後會越來越認真,所以……不要戲弄我,好嗎?」

「我最近有什麼行為會讓你誤會的?」他勾起一個惡意的笑。

「你……」她絞著手。「你親我……還抱我……」

「你喜歡嗎?」

她低垂著頭,臉紅到了耳根,幾不可見地點了一下頭。他微笑了,把她圈在自己的懷裏。

「那個畫畫的有沒有親過你?」

她拚命地搖頭。

「你想嫁給他嗎?」手臂加了力道。

她遲疑了一下,眸子裏淨是茫然。「他對我很好,和我去看電影、逛畫展、一起畫畫、吃飯、聽歌劇。他的人真的真的很好,常常 鼓勵我,又送我很多東西。」

他的眼睫半垂著,掩住莫測高深的心思。「聽來那個畫畫的,真的對你很好。」

「你別一直叫他畫畫的,人家有名有姓。我今天遇到他了,就是他告訴我,他在我生病時來看過我。」

「噢,想不到他還有空找你。」他近乎自言自語。

「什麼?」

「沒什麼。你喜歡他嗎?」

「喜歡……噢,好痛!」他拉了她一下,害她跌到了他的懷中。

一對漂亮的眼睛距離她不到十公分,炯炯有神地看著她,細細地觀察她眸中的心思。「那你喜歡我嗎?」

她漲紅了一張臉,把臉別到了左邊,逃避他炙熱的視線。他撫著她的臉,強迫她把臉轉回來,她又掙扎著把臉偏向了右邊。他兩手捧著她的臉,兩眼逼視著她,不容許她逃脫。他的鼻尖抵著她的,兩人的呼吸交纏著,分享著同樣的空氣。

「喜歡嗎?」聲音像絲似的緊緊地纏著她。

他的眼睛會蠱惑人。當他這樣低沉著聲音說話時,她只覺得快昏倒、快窒息了。

「我不知道……別逼我。」看到他的眸色變得更深,她直覺地捂住了嘴巴。「別親我。」

他低低地笑了起來,剛剛那魔魅似的氣氛變得輕鬆了。「好,不親你,也不逼你,我要送你個東西。」

她仍在他的懷抱裏,一對眼睛漾著水似的光芒,這樣的他讓她困惑,讓她不知所措,像踩在雲端似的又柔又軟。

「喜歡插畫本嗎?」

啊?

「那裏有一疊的插畫書,你看有沒有需要的。」

她眨了眨眼,終於從雲端上慢慢地回到了現實,然後慢慢地反應過來。

「插畫本?這就是你今天要我來的原因?」沒等到他的回應,她忙著離開他的懷抱,走向那堆成好幾個人高的插畫書。她的心情一下子高漲了,這裏面是世界各地絕版的插畫集,很多是很難在臺灣買到的。

她著迷地翻著一本又一本的繪本,一臉地神往、著迷,唇邊勾著一個心滿意足的笑。

「這是日本的畫家畫的,你看她畫的筆調,色彩蒙朧渲染,看起來是不是很好看?」

他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隨口「嗯」了一聲,她的快樂表情更勝於那些插畫。

「哇,你再看看!這是純哲畫的,他畫的男人都很陽剛又帥氣,線條簡單有力,女的也都很漂亮。你看看,他畫的畫面和意境多浪漫又純情。」

他微眯起眼睛,對這個男人又起了一把無名火。看她獻寶似地拿著繪本在他面前晃,他冷冷地道:「我看不懂。」

「怎麼會?你再認真地看一次,他的畫一直被評為浪漫又感性。」

「看來你真的很『喜歡』他。」他陰森森的在話裏用力地強調著。

「他真的畫得很好。」她不清楚他的怒氣從何而來。

「什麼叫浪漫?從畫畫裏可以看清楚一個人嗎?不過是色彩和線條組合而已。」

「你太過分了,你這麼說不就是看不起畫畫的人。」她忍無可忍地喊了一聲。「那是浪漫,浪漫哪!羅曼蒂克,你懂不懂啊?你俗氣、你全身上下沒有一點感性的細胞、沒有藝術的氣質、沒有一點基本的情感涵養、你渾身的銅臭味!」

眼見別人的作品被這麼羞辱,同為創作者的她簡直是不能夠忍受。她的怒氣一起,劈哩叭啦地把他痛駡了一頓,原本對他升起的好感瞬間消失殆荊

她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頭一扭就走了。

她居然敢就這麼定了?他臉沉了下來,心裏既煩躁又氣惱。

不知過了多久,辦公室裏靜悄悄的,只有他沉重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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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8-29 01:32:20
第五章

「林秘書,總裁最近怎麼了?」張助理忍不住抱怨了。他這兩天挨了不少白眼,冤枉的是,他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犯了什麼錯誤。

她抬起了頭,仍是那一貫的面無表情。「我不知道。」

「唉,他看來根本像是個失戀的人。」他嘀咕著。「又像內分泌失調,有點喜怒無常。」

「我建議你最好別在老闆背後說他的壞話。」

張助理歎了一口氣。怎麼林秘書看來比他大個兩、三歲而已,卻比他老成了二十歲。

「上次那個曲小姐還有來嗎?她和總裁是什麼關係?」

林秘書嚴肅的臉上總算有了一點表情。「我以為會八卦碎碎念的都是女人。」

呃,張助理蹲在角落裏畫圈圈,檢討自己的幼稚。

「我覺得她很像我初戀的情人,一樣都看來楚楚可憐、很可愛。記得小的時候,我老愛逗哭她,每次都愛抓她的辮子,她小的時候就很討厭我,但人一旦長大了,才知道真把她惹哭了,她只會越來越討厭你……」

「張助理……」背後傳來一個鬼魅似的聲音,嚇得他冷汗直流。徐昱群輕描淡寫地道:「上次要你拿給我的那份報告,不知道你弄得怎樣了?」

他聞言一顫,總裁聲音透出的不悅震懾了他。為什麼一樣是溫和的聲音,但是聽了就覺得怪,不禁背脊直發涼。

林秘書一反平常的面無表情,眼裏竟有一絲的……憐憫?

天啊!他到底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了?

陽光依舊燦爛,交通依然混亂,空氣還是污濁,那到底……到底是哪里不對勁了?



徐昱群繃著一張臉,再重新審視一次桌上的圖稿。這三天內,他已經翻完了許純哲的畫冊,夕陽、一對男女、一台腳踏車、洋散滿籃子的鮮花,看起來很卡通,而就些==浪漫?

這是她要的浪漫?她要的羅曼蒂克?

徐昱群垂著眼睫,額上的青筋跳動了一下,他按下和秘書室的通話鍵。

「林秘書,明天幫我買一台腳踏車。」

腳踏車?儘管問號繞著腦袋做公轉,但身為一個專業的秘書,她還是鎮定地不動聲色。「總裁,捷安特十二段變速的登山車,還帶全球衛星定位儀的,可以嗎?」

「要一台老爺車。」他的臉色益發難看。「越古老越好。」

「是……骨董級的嗎?」專業的秘書馬上修正方向。

「是破爛級的,越破越好。」

專業的秘書在最快的時間內,將腳踏車送到了他的面前。

「總裁,這台車可以嗎?」林秘書推了推鼻上的金邊眼鏡。

眼前阿嬤級的腳踏車,一生中最風光大概就是這個時候了,如同處在舞臺上的聚光燈下,發出熠熠的萬丈光芒……呃……有嗎?

用世俗最寬鬆的眼光來看它,也覺得它……

「用破爛品形容它都太侮辱破爛這兩個字了,好歹破爛還可以回收。」張助理就事論事地道。

他接收到總裁投過來的一瞥,不禁打了個冷顫,渾身血液直降三度。

「很好,林秘書,提醒我幫你加薪。」說罷,他騎車瀟灑地離去了。

望著他們偉岸的總裁騎著那台……骨董級的自行車,雖然畫面蹩腳、突兀,但仍無損於他的瀟灑。

「林秘書,你又可以加薪了。」張助理羡慕得快流口水了,而自己卻得到越來越多總裁關愛的眼神。

「你還是小心點,看能不能留下來。」

張助理立時苦了一張臉,心裏一片忐忑。

「好吧!我指點你一條明路。」

「謝謝、謝謝……」他點頭如搗蒜。

「男人有幾個時期都會情緒不穩,你知道嗎?」

「不知道。」他虛心請教。

「一個是青春朝,一個是發春期,還有一個是更年期。」

「是、是、是……」他認真地拿起筆記開始抄。

「咱們老板正處於其中一個階段,所以不能用正常人的角度去看他,知道嗎?」

「呃……他發春啦?那對象是誰?」怎麼他這個貼身助理一點都沒有感覺,而那個林秘書卻什麼都知道。

她悲憫地又看了他一眼,嘴不容情地吐出:「你不是很適合待在商界,還是回你的老家吧!」

這話讓他不禁冷汗涔涔而下,豆大的汗滴沿著他的額頭而下……

「知道曲小姐嗎?」林秘書又開口了。

「那個很可愛的小姐?」他抹了抹汗水。

從她的目光中,他感到了一種悲憫和同情。「我看你只能一輩子種田了。」

。不只汗水,還逼下了一個男子漢的淚水,是痛苦、是不甘……

「以後記得對她好點……還有,老闆的女人不能碰,知道嗎?」

「不……不是啊!我是覺得她很像我的初戀情人,一樣看起來就讓人忍不住想欺負她,我小學時的班長也是那樣。」

能看得出他對曲小姐有特殊的感覺,她也太……專業了吧!



當他騎著那台老爺車在她住的大廈樓下等她時,她可以感到鄰居們奇怪的視線。一個大男人就算經濟能力再不濟,好歹也有台機車可以騎吧!但是他騎著一台會嘎嘎作響的腳踏車,炎熱的天氣熱得讓人發昏,熱得人沒處躲、沒處藏,他額上布著細汗,臉上沒有謙和儒雅,只有一副難看的紫茄子臉。

這兩天他沒有再出現,當他以這種造型出現在她面前時,難免讓她詫異不已。

「昱群?」她可以猜到鄰居們大概在私下議論,曲小姐的未婚夫破產了,以往的BMW跑車變成一台破腳踏車。

「要出門嗎?我載你。」他咬著牙,襯衫已經被汗浸濕了。

「我要去7-11買一瓶醬油。」今天的他真詭異!

「上車。」

「走路三分鐘就到了。」

「三分鐘就好,再遠我也不騎。」

「真的不用了,我走路就好了。」

「上車!」當他從齒縫間擠出這話的時候,她登地一聲馬上跳了上去,認命地抓緊了他的腰。

「你沒有撐桑」

「撐傘?才幾步路而已,走騎樓就好了,幹嘛撐傘?」

他的下巴一緊,悶不吭聲地載著她開始騎了。

這是奇怪的一幕,在臺北市的鬧區要找到騎腳踏車的已經不多,更甭提騎一台嘎嘎作響幾乎要解體的老爺車;偏偏騎車的昱群,看來西裝筆挺又器宇非凡,老爺車慢騰騰地像老牛拖車,一撥撥的行人邁著兩條腿超車而過,他們都好奇地回頭看,一邊嘖嘖稱奇。

「少年仔,騎卡快一點。」

「爹地,那是什麼?」

「兒子,看到了沒?二十年前我就是騎這種車的,真懷念,好久沒看到了。」

「收破爛……收破爛……年輕人,這台車賣不賣?」

她的臉開始漲紅,怎麼也無法理解昱群怪異的行為,而他又一副別人欠他幾百萬的樣子,

三分鐘的路程遙遠得像三公里,她急忙地買好了醬油,他又一臉難看地再把她載回去。

真是尷尬、詭異又難看……

當他攤在沙發裏的時候,累得身體都被汗水浸濕了。

「很累嗎?」她察言觀色,小聲地問。

「我從公司騎過來,整整騎了一個小時。」他一字一頓地說。

「那……幹嘛要騎過來?」她更小心翼翼了。「開車不是比較舒服嗎?」

他冷冷地瞥她一眼,她立刻噤聲。

「以後,我、再、也、不、騎、腳、踏、車、了!」

「也沒人要你騎啊!」她喃喃自語著。

「哼!」

她小心地說:「現在的你讓我覺得很陌生,你是不是病了?」

他的薄唇緊抿著,惡狠狠地盯著她。這個女人真是……真是讓他氣到吐血三丈。

「你不是喜歡浪漫嗎?」好象真有磨牙的聲音。

「是啊!哪個女人不想要浪漫?」

「那妳……」

她頓了頓,稀奇地看著他,然後才不確定地開口。「你今天……騎自行車來……是因為我?」

他的不作聲已經證實了她的猜測,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越笑越大聲,笑得眼淚都流出來。

「才不是這樣的,現在哪還有人在大城市騎自行車找浪漫的,要找條鄉間小路,有野花、水牛,還有稻田。

「而且,你一直都不浪漫,我簡直沒法子想像我們在海 濱散步的樣子呢!那簡直太可怕了,像北極熊遇到了南極的企鵝,像海馬遇上河馬。」她吃吃地笑了。

他沈默了,慎重思考的程度,不亞於決定要不要合併或撤掉一間公司。

第一次,他覺得自己投降了;被這一個奇怪的女人--一個讓人想抓她一起跳樓的女人打敗了。

「昱群?」她一臉關心地看著他。「你怎麼都不說話?你還好吧!」

他的心莫名地揪緊了,唉……她還是個可愛的女人。

鈐~~鈴~~電話鈴聲響起,她連忙起身去接。

「喂,我是嫚嫚,嗯……純哲礙…呵呵……我沒什麼事,還在畫稿子……我也聽說了你最近接了很多案子……一定累壞了吧……吃飯……礙…」

昱群從背後環抱住她的腰,開始親吻她的脖子,害她忍不住小聲地叫了起來。

「礙…沒事、沒事,被蚊子叮到的。」

他懲罰似地輕咬了一口她的肩膀,她又嬌吟一聲,趕緊又驚又恐地捂住了電話筒,一邊掙扎著離開他的懷抱。

「喂,畫畫的,不要再打電話來了,也別動我的女人。」他貼著話筒大聲地說著。

「你胡說什麼,喂、喂,純哲,你聽我說……徐昱群,你幹什麼……礙…你……你無恥……不准親我了……」她手忙腳亂地避開他似乎無所下在的親吻,又要努力和純哲說話。

「礙…你別誤會……純哲!」電話那端已傳來掛斷的嘟嘟聲。

完了!這次是真的誤會了,跳到黃河也洗不清。她瞪著罪魁禍首,掄起小拳頭,懊惱地捶著他的胸膛。「你說謊,你……你真的太過分了。」

他不為所動,任她發洩怒氣。「他相信我說的,所以謊話也是實話。」

她氣炸,一張嘴狠狠地咬他的肩膀一口。「你老是這樣,奸詐又狡猾,你到底要怎麼樣?」

他哼也不哼一聲,仍是抱著她,任她在他身上胡打一通發洩情緒,然後她伏在他懷裏嗚嗚地哭了出來。

「為什麼要哭?」

「被你氣的。」

「你又生氣又哭,那不是很吃虧嗎?你應該努力也把我氣哭才能出氣。」

她破涕為笑。「你是我的剋星,遇到你都沒有什麼好事。」

他輕啄了一口她的唇,她震動下,睜著迷茫的眼睛看著他,他卻笑了。「你家有酒嗎?」

「酒?有葡萄酒。為什麼要酒?」

「你這樣看我讓我很緊張,像一個剛發情的少年,我需要喝酒鎮定。」

「瞎說!」

「其實是我這樣看著你,你會意亂情迷,所以你需要喝酒鎮定神經。」

「又瞎說。」她瞪了他一眼,但也拿了一瓶葡萄酒出來。

他仰頭喝了一大口,她迷戀地看著他喉結上下滑動著。

驀地他低頭吻她,從他的嘴裏嘗到了酒味,一口芳香的液體也滑進她的喉嚨裏。他慢慢地品嘗她,一點也不著急似的,細咬著她的唇瓣,再慢慢地滑到了頸際。她迷醉了,他又老練又溫存,在他面前,她稚嫩得不堪一擊。

在他又喂了她一口酒後,她帶著些微的醉意問:「為什麼讓我喝酒?」

「把你灌醉了,看你會不會酒後亂性。」

徐昱群的臉開始模糊,還有一些的重影,她格格地笑了起來。「我才不會酒後亂性。」

「我會,而且這是一個很好的理由。」他笑得有些邪氣。

「你在開玩笑?」她不能控制的就是想笑,意識越來越混沌不清。

他又喂她喝了一口酒,把她抱到了床上。「我很認真,這是最快讓生米煮成熟飯的方法。」

「不行……」她無力的阻止他解開她的鈕扣。

「你有別的男人?」他微眯雙眼,眼中流露出殺氣。

「沒……沒有。」昏昏亂亂的,眼前越來越不清楚了。

他馬上又放鬆下來。「那又是為什麼?」

「不行……反正不行就是了。」

一說完話,她大腳一踹,竟硬生生地把他從床上踹下去。

咚咚咚!

徐昱群大半的身體親吻了地面,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呈大字型躺在床上的她,不到三秒鐘,就傳出了均勻的打鼾聲。

她居然……睡著了!

就著暈黃的燈光看著她。她睡得像個孩子,圓潤、白晰的皮膚有著粉粉的紅暈,看來安詳而美麗,唔……如果半張的嘴能闔上就更好了。

他臉上帶著他都不自覺的溫柔笑意,輕巧地為她蓋上薄被,也躺在她的身邊,從背後輕輕地抱著她,她的柔軟、馨香像個甜蜜的夢。

「小鬈毛。」他歎息地輕喊,她的發絲逗弄著他的鼻間,在這問小小的房間裏,一種溫暖、滿足緩緩地滲入心問,在他的四肢百骸間散開。

今晚他講的話一半真一半假,她的可愛讓他不能自拔,一天一天的,她佔據了他所有的思想情緒。



天亮了。

她被早晨的日光所驚醒,唔……又忘了拉窗簾了。她不情願地睜開眼睛,熟悉的米老鼠時鐘正對著她微笑。她虛弱地回它一笑,腦袋還有些微的脹疼,唔……什麼東西壓著她,沉甸甸的又熱又重,難怪夢裏老覺得自己被一顆大石頭壓著。

她眨了眨眼,看見一隻男性的手臂正壓在她的胸口,她駭得要放聲尖叫,頸關節格格地轉了九十度,一張俊美、放大的臉龐正埋在她的頸邊。他的上半身赤裸著,而她的上衣也撩了起來。

作……作夢,對,她在作夢!她又閉上眼,等會兒再睜開眼睛時就會發現這些都是假的。她還沒有睡飽,對,再睡一會兒……

怎麼他的手臂還是那麼重?他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衣衫傳過來,昭告了他真實的存在。

「哇……」她放聲尖叫。

他文風不動,只是手臂加了幾分力道壓住了她的身體,長長的睫毛揚起,一對仍帶困意的眼睛瞅著她。

「妳真吵。」

她顫著唇,連聲音都在發抖。「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昨天我就在這裏了。」

她楞楞地說不出話來,腦袋一片空白、眼前一片空白,記憶裏……也是一片空白。

「天啊!我做了什麼?我到底做了什麼?」她捶著腦袋,恨不得擠出一點記憶。

「妳忘了?」

「我們……發生了什麼事?」

他微微地一笑,仍帶著睡意的眸子看來清新又爽口……呃,爽口?天啊!她又猛敲自己的腦袋。

「昨晚……妳喝了酒。」

是,她有這個印象。

「然後,你堅持把我拖上床。」

是……嗎?

「然後用你嬌小的身體壓著我……」

「礙…」她瞪大雙眼。

「不管我怎麼拚命掙扎,都逃不出你的魔手,所以我就任你予取予求……」他微低著頭,雙肩竟是……顫抖的。

她像在聽天方夜譚,全部的知覺都在努力地吸收這件事情,然後懷疑地看著他。「應該是我任你予取予求吧?」

一抹笑意閃過他的眼底。「看來你還沒有醉糊塗,知道後來是我掌握了下半場的攻勢。」

「什麼啊!」她跳起來,雙頰火辣辣地燒著,拿起抱枕沒頭沒腦地開始打他。「你胡說八道、你說謊!根本就沒有這種事,你……」

他抓住抱枕阻止她的攻勢,眼見她的腳也踢了過來,他忙壓制她的雙腳。

「根本沒有這種事,你騙我的。」她急得快哭出來了。

「真的。」他面色一整,誠懇而真摯。「不然要不要檢查一下床單,可能還有落紅的痕跡……」

「哇……不要說了,你不要再說了。」她都快要窘死了,恨不得找個洞把自己埋起來。

他慢條斯理地親吻著她的臉頰和頸項,每碰一處就像在她體內點火。「沒什麼好害羞的,你很可愛,你會讓每個男人因你而瘋狂。」

對昨晚他們之間真發生什麼事情,她半信半疑。

「昱群……」

他低吟了一聲,大手撫過她的嬌軀,再滑到她圓翹的臀上。

「不行……」她邊慌張的將已經卷起的上衣往下拉,努力遮住她裸露出來的肌膚,邊推開他的手,奮力地起身,將牛仔褲的拉鏈拉好。

「該死的!」他沙啞的嗓音像個欲火焚身的情人。「你在幹什麼?」

「穿衣服。」

「為什麼?」

「這樣子違……違法!對,違法,還有違背善良風俗,以及社會的倫理道德。」天!她已經緊張得胡說八道了。

他用力地申吟了一聲。為什麼她總有辦法將風馬牛不相干的事情湊在一起?為什麼他常有無力於跟上她跳躍性思考的挫折感?

「我們昨天已經做了所有會違背善良風俗的事了。」

「你胡說,我不信!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真的。」他的語氣很真摯、他的表情很誠懇、他的態度很……很讓人信服。

他啄了一下她的臉,她的溫暖令他難受了一整個晚上,終於能再觸到這令他渴望的身體。「既然我們昨晚已經做了,就不差再來一次。」

誠實向來不是他的優點,他也不打算以聖人為目標。

是嗎?那……她該認了嗎?他在吻她了,他的吻讓她昏頭轉向得不能思考。會發生親密關係這種事,除了得有感情基礎外,還要有衝動。

「不行,你……你沒有戴安全帽。」她是單純但不是笨。

「安全帽?」他皺眉。

「不……不是啦,是雨……雨衣。」她絞緊手指,羞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悶笑了一聲,手指溫柔又疼惜地輕撫著她的臉,沙啞的聲音透著情欲道:

「我要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隔閡,我不想戴保險套。」

「可是,我……我沒有吃避孕藥。」她哭喪了臉。

她短翹的頭髮披在枕頭上,白晰秀氣的臉上羞紅了臉,她在他的懷裏,她是他的……

「哦--」他拖長了語調,但她沮喪得沒看到他臉上的笑意。「那有什麼關係?」

「我有健康的卵子,你……你有……」

「活力旺盛的精子。」他好心地接了她的話。

「對、對,那……那……如果沒有避孕的話,會……會有小BABY的。」她越講越小聲。

「放心,小BABY是由送子娘娘派送子鳥送來的。」他漫不經心地說,手已解開她的衣服鈕扣。

她瞪著他。「這種話連小孩都不會相信。」

「喔,你長大了,不聽童話了是吧!」不理會她的抗議,他沿著她的身體一路親吻下去。「放心,我會小心的。」

他的眸色深了幾分,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爬上了他的嘴角。「而且,我們只是親吻、愛撫,不會懷孕的。」

阻擋著他無處不在的親吻,她連忙道:「騙人,你……你不只打算親吻和愛撫而已。」

咦,這女人變聰明了。他重重地壓在她的身上,讓她的花拳繡腿再沒有伸展的餘地。

「當然,我們還可以更進一步。」他露骨地抵著她,欲望昭然若揭。

她的臉紅得像一隻煮熟的蝦子,東扭西扭地躲開他直接的視線。

「老天!你別動了。」他申吟一聲,咬牙忍耐著說。

她像做錯事一樣的瞅著他,不敢再動。

欸,單純真好。



她瞪大了眼睛看著天花板,中午的陽光早就照亮了整問房間,而身旁的男人嘴角噙著笑,笑得志滿意足又……邪惡。

她回味著剛剛發生的事情,既害羞又特殊,但是……

「為什麼我對昨晚的事一點印象都沒有?」回顧那令人臉紅心跳的一幕幕,就算她重度昏迷,也應該有點知覺吧!

「沒有發生的事情怎麼會有印象。」

她瞪大眼,然後大叫出聲:「什……什麼?你……你……你怎……怎麼……可以……」

「騙了你。」他接下了她的話。

「對,為……為什麼……」

「不然你太緊張了。女人的第一次都不大好受,你剛剛是不是就比較沒那麼緊張了?」

她跳了起來,氣得渾身發抖,拿起枕頭,沒頭沒腦地就往他身上打下去。「你……你混帳、不要臉、無恥、下流、卑鄙、奸詐、狡猾……」

他也沒掙扎,還掛著壞壞的笑,閉著眼睛任她發洩。等她打完了、罵完了,他那對漂亮的眼睛才睜了開來。此時,她已委屈地紅了眼,顫抖著唇瓣,眼裏的淚光直打轉。

「過來。」他邀請地張開手臂。

她嚶嚀一聲,躺入那剛熟悉的懷抱裏。「嗚……如果你不那樣說的話,那我就不會……」

「會,還是會,那是遲早的事。」他講得堅定、明確的像在訴說真理。

「胡說。」她掄起小拳頭,狠狠地往他的胸膛捶去。「你就是吃定了我是不是?」

他悶笑了起來,寬闊的胸膛傳來他的震動。他抱緊她,把她手腳壓制得不能動彈。他的聲音沙啞而性感地在她耳邊呢喃:「我是吃定了妳。」

威脅、撒嬌對他都沒有用,他刀槍不入、他無動於衷,她只能在他身上又捏又掐地發洩。這還不夠,她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狠狠地往他的肩膀咬下去,滿意地聽到他一聲痛哼。

她心裏仍是滿滿的委屈,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她一賭氣,背轉過身不想看到他。「你老奸巨猾,我說不過你。」

「我老奸巨猾,你天真可愛,說不過我,你就打算哭了是不是?」

「哼!對你哭有什麼用,你一點也不心疼人。」語氣裏已有她不自覺的撒嬌。

「你倒是對自己很有自知之明嘛!」

「我是對你很瞭解,知道你陰險、狡猾又虛偽。」

他啼笑皆非。「好,我老奸巨猾,你就栽在我手裏,跑不了了。」

她模糊地輕哼一聲,硬是背對著他不理他。

他是不能忍受別人的疏忽的,溫熱、堅實的身體立即貼上她的後背。

「我餓了。」

「冰箱裏有微波食物,還有泡面、麵包。」

「我要的食物在這裏。」他大剌剌地又開始進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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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他整整賴在她家一天了,從早上到晚上,兩人不是吃就是……做!深夜,她沖個澡,看他躺在床上已經睡著,她躡手躡腳地上了床挨著他,看來要習慣另一個人睡在自己的身邊,並不困難。趁著他已熟睡,她悄悄地環著他的腰,心滿意足地挨著他入睡。

「嫚嫚。」他的嗓音沙啞、低沉,仍有著睡意。

「嗯?」她幸福地微笑著。

「開冷氣吧!」

「冷氣機壞了。」他的氣味乾淨、清爽讓她安心,這是專屬昱群的味道,她偎得更近了。

「那開電風扇。」

「電風扇已經開了啊!」她歎了一口氣,雙手雙腳纏著他。

「嫚嫚……」他的聲音像絲、像溫醇的烈酒、像多情的情人。「別抱著我,你好熱。」

啊?

她瞪著他。為什麼這樣俊美的臉孔、這麼性感的聲音、一副讓女人怦然心動的好身材,偏偏都講出這麼殺風景的話?!

「天氣太熱了,你的身體也熱,我渾身都在冒汗。」他還沒感覺到她熊熊的怒氣。

她輕哼一聲,火大地將床上的薄毯往他身上蓋。「熱、熱、熱,熱死你好了!」

「你生什麼氣?」

她起身不理他,將心頭的一把火全發洩在工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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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下午,兩台冷氣機送到她家,安裝在臥室和客廳裏。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誰送來的,所以她沒有問。今早,那可惡的男人已經上班去了,而她只顧著自己專心地作畫。

晚上睡得迷迷糊糊之際,一雙手臂悄悄地從背後環住她的腰,細碎的吻落在她的頸際。

「太熱了,你走開。」她咕噥著。

手臂的主人僵硬了一下,下一刻雙手雙腳全纏著她,前胸貼著她的後背,不留一絲空隙。

「討厭啦,你走開。」她像在趕一隻粘人的蒼蠅。

他懶得和她吵嘴,只是忙著將吻落在她的唇上,兩手熟練地伸進了她的T恤……

「你不嫌熱了?」

「有冷氣。」

他的唇加重了力量,室內彌漫著旖旎的氣氛。

此時,忽然傳來一聲像鬼哭神號的聲音,在這午夜裏聽來格外的恐怖。

她眨了眨眼睛,剛剛還布著氤氳的眸子,慢慢地清明了起來。

「那是什麼聲音?」他狐疑地問。

「隔壁的鄰居,他們準備要開Party了。」

「在淩晨一點的時候?」

「不要緊,到四點就不會吵了,他們很少會吵到天亮。」她安撫著他。

四點?他挑起眉。「他們常這麼吵?」

「平均兩天一次吧!不到天亮,他們不會安靜下來。」

「那你就那麼認命的任他們吵?」

聽到那緩慢、輕柔的語調,她的寒毛全都警覺地豎了起來。 畢竟不是第一天認識他,她馬上能解讀出他此刻心裏的不爽,知道最容易讓他抓狂的一件事,莫過於她的軟弱和天生的同情心了。

「有啦……我有說過啦!」她自動地隱去了部分的實情。

他微眯著眼看她,霍然起身。

「你要去哪里?」

「教教他們什麼叫做『好鄰居守則』。」

「不……不好吧!」她的怯懦毛病又發作了。

「有噪音我就不想做,我去叫他們別打消我的性趣。」他穿好褲子、套上襯衫後,準備走出房門。

「礙…不行啦!」她拽住他的胳臂。「他們好凶。」

他挑高了眉,她不禁咽了口口水。「唔……你比他們凶。」

她緊張兮兮地待在屋裏,不到一會兒,隔壁安靜了下來,靜悄悄的,將寂靜還給這個深夜。

進屋後,他一邊脫掉襯衫,一邊往床走過來,顯然打算繼續醞釀剛剛的性趣。

「等等,你剛剛怎麼和他們說的?」

「我說夜深了,請別打擾別人的安眠。」

「就這樣?」

「我還說,把毒品,槍枝或者什麼不該出現的東西都收起來,不該出現的人也快滾,不然等會兒員警來了就很難看了。」不一會兒的工夫,他又脫掉了褲子,露出結實的同體。

「什麼……槍……槍……還……還有槍?」她的上下牙關開始打顫。

看她都沒有動作,他的手開始幫忙她脫掉衣服。

「他們……他們……會不會……會不會報復?」她嚇得腿都軟了,她只是個善良的小老百姓呀!

「不會,他們忙著逃,員警很快就會來了。」冷氣也調好了、燈光也調暗了,他細啄著她的脖子。

「哪會那麼快?」語聲剛畢,門口便傳來了淒厲的叫聲和一片混亂,樓下也隱隱有警笛傳來。

「這區的警察局長剛好有一些事情求我,所以會很快、很快。」他輕咬一下她的肩。「你實在不大專心。」

天!她快昏了,這世界怎麼這麼黑暗。「他……他求你什麼事情?」

「他的情婦想要代理一種品牌,而他想要升到中央去,要一些錢。」

哇!他是個壞人,他真的是個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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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嫚嫚。」杜社長琢磨著怎麼開口。「你的畫畫得很好,但是……」

她晶亮的大眼睛眨呀眨的。「你說吧!我一定會努力改好的。」

「好,那我就直說了。你很適合走插畫,如果你要畫少女連環漫畫的話,你的作品裏缺少了激情。」

激情?

「咳……就是故事裏都少不了愛情的元素,而……激情是愛情的一部分,你畫的激情總是……不夠,男女的互動不自然也不生動,這是你作品裏面最致命的缺點。」

她一臉的懊惱、沮喪。這種缺點對畫少女漫畫的人來說,實在是一個太嚴重的缺點了。

對著太陽升起的方向,她激動地握手成拳,大吼出聲。「我一定要畫出男女的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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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她很奇怪,像被附身了似的,有種可怕的壓迫力。只見她心無旁騖地賣力畫著畫,當他抱著她時,她像趕蒼蠅似地揮了揮手。「走開、走開,沒看到我在忙嗎?」

喝……他挑高眉,但她是一副肅靜、搏殺的表情,所以他沒打算招惹她。早早的,他就上床睡覺了。

直到半夜三更時……

嗚嗚……嗚嗚……

有一種細碎的聲音不斷地侵襲著他的聽覺,他申吟一聲不甘願的起床,只見屋裏一片漆黑,她還是穿著那件寬大的白TT恤,掩住大半張臉的鬈發,還有一個鬼哭神號的哭聲,以及看來恐怖的背景。

「你怎麼了?」沙啞的聲音有掩不住的困意。

「我完蛋了……我……我再也畫不了漫畫了!我的人生怎麼辦?我的畫家生涯怎麼辦?嗚嗚嗚……」

「可不可以不要在三更半夜的時候鬼叫,心臟不強壯的都會被你嚇死!」

她啜泣得更大聲、更無助了。「我好煩惱、好煩惱,一想到就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一定要選在這個時候來檢討你的人生嗎?」

「嗚嗚……」

「要哭到別的房間去哭。」

她肩膀聳動得更厲害了。「你壞蛋!你沒有同情心,你的心是鐵做的!」

他翻個身,徹底地摒除了她的噪音,又進入了夢鄉。

「昱群……」

她拉著他的手臂輕搖,見他不搭理,她抓起他的手開始細啃。

「你又要幹嘛?」他沒張眼,任由她像報復又像撒嬌似的啃咬。

「你最聰明了,你一定知道怎麼幫我。」

「你在拍馬屁。」

「我是說實話。」她的聲音又軟又柔。「我好笨,我怎麼都學不會,昱群,你一定知道該怎麼辦。」

他仍是沈默,一動也不動得像又陷入沉睡了。她一癟嘴,煩惱又排山倒海而來。

「你遇到什麼麻煩了?」在她號哭之前,他出聲了。

她歡呼一聲,激動地說道:「社長說我畫的少女漫畫沒有男女的互動,我拚命看了好多的書和電影;他又說我不會畫激情戲,我就看了好多的A片和黃色書刊--什麼『少女的煩惱』、『yin蕩的少婦』、『思春的高中生』……還有,還有什麼『公車上的陌生人』……但是我就是不會畫。」

「明天我把那家出版社買了,你高興怎麼畫就怎麼畫,再也不會有人敢說你。」

買……買出版社?

「好了,睡覺吧!」

「你在騙三歲小孩子,這樣子,我永遠都不會進步。」

他咕噥一聲,一對俊美的眼睛終於懶洋洋地張開來了,大手一拉,她跌到他身上。

「你……你幹什麼?」她的手腳忙著抵抗他的侵入。

「教你什麼叫做激情。」

「哇……我不敢在你睡覺的時候吵你了啦!我發誓,不會有下一次了……輕點……唔……嗯……」她的驚呼在他的唇壓上的那瞬間,化為了嬌喘。

他的手像個老練的情人,熟悉地探進她的T恤……

「礙…等等、等等。」

他置若罔聞,熱熱的呼氣貼著她的脖子。

「等等啦……我說等一等!」她一把推開他,連腳都來幫忙。

她急急地跳下床,直奔向她的寶貝畫桌,一手掃掉桌上借來的A片錄影帶和情色書籍的參考書,快手快腳地拿起畫稿振筆疾書。

床上的男人熱情澎湃,他忍耐地等著那女人趕快回到床上來。但是,時間越來越久、越來越久,他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嫚嫚……」

「……」

「嫚……嫚……」一字一頓的,間伴著磨牙的聲音。

她的頭埋得低低的,一臉的狂熱,一雙小手很忙碌地工作著。

「曲……嫚……嫚!」

她拿著畫筆像揮蒼蠅似的揮舞著。「別吵我,我有靈感了……」

他悍然爬下床,一把將她扛在肩上並摔到床上時,她嚇得尖叫。「啊,你在幹什麼……不要……」

她掙扎著想再爬起來,他立即重重地壓在她的身上,而她手上還拿著畫筆。

「下禮拜就要交稿了啦……哇!別舔我的臉……男……男女主角都快發展到進一步的關係了……」她商量似地哀求,卻見到熟悉的光芒閃爍在他的眼底。

「閉嘴!那還不好好地學習。」

她眨了眨晶亮的眼睛。「對喔……」

此時,她還沒忘記丟掉畫筆,因為她一直是個很用功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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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整棟大廈的人陸陸續續回家了。在電梯門口,照例地成為大家交流資訊的地方。

唐小姐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提著簡單的包包,腳蹬高跟鞋,正一邊講著電話,一邊準備關門,全然沒注意到好幾對耳朵都豎直著聽她說話。

「208號房嗎?好,我馬上就到。我知道,就是那間豪華套房的老頭子……哼!他老找我,我看他是被虐待狂,八成只有我才合他的脾胃……

「你要累死我啊!我已經快兩天沒睡覺了,一晚上要我跑幾攤……好,那個帥哥是吧!我就喜歡年輕點的。」

手機剛關掉,她皮包裏的BBcall又響起來了,她微蹙著眉,拿起來看了一下,一邊看著,手機再度響起。

「我知道了,我馬上就趕過去,408室等不及了?叫小餘代我去,他的Case很麻煩……我知道、我知道,我馬上就趕過去。」

她旋風般地由安全梯沖下去,其他人早已是瞠目結舌。久久,林太太率先說話。

「我早就說了,她不是什麼正經的女人,有這種鄰居,哼!算我們倒楣。」

「不是的,她是醫院裏的醫生,專門值夜班的。」嫚嫚忙為唐小姐申辯。

一群人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嫚嫚。

「我上次……住院的時候,主治醫生就是那位唐小姐,她是仁心醫院急診部的,醫術很好。」

大家面面相覷。顯然,醫生和酒家女之間的形象落差太大了,一下子大家都不能夠接受。

「原來是醫生礙…難怪氣質、感覺都很好。」

林太太略帶尷尬地轉移話題。「曲小姐,今天怎麼沒看到你的未婚夫?」

「他今天工作忙,不會來。」

「他真是又帥又溫柔,對你也很好。」十二C的老太太歎息道。

他才現身過三、四次,就在這棟大廈造成一陣旋風,連看門的伯伯每次都會關心地問她的未婚夫來不來。

「我想,他的求婚一定很浪漫吧!」上高中的小女生一臉的嚮往。「他是不是跪在地上向妳求婚?他那麼棒的男人,一定用很特別的方式向你求婚。」

她臉上難看了幾分,想到他勒住自己的脖子和腰時,那幾乎讓她窒息的力道,還有那可怕、陰森的聲音……哪里浪漫了!唉!誰教他戴著一張斯文、儒雅的假面具。

「是不是還有燭火晚餐?」

醫院難吃的自助餐算不算?

看著一群聽眾張大眼睛,每個女人的眼裏都閃著星星的光芒,她怎麼忍心破壞她們的想像,那會遭天打雷霹的!

「是……是呀!」她軟弱的性格又發作了。

「哇……好浪漫喔!曲小姐真幸福。」

浪漫嗎?為什麼這種浪漫和她的想像差那麼多!她不求他送花、帶她去玩,只要他願意有空沒空對她講些情話那就好了。但是,這麼平凡的願望,怎麼在他身上卻顯得很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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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百般無聊地又擦了擦傢俱。昱群已經出差三天了,照例一通電話也沒有,只有她忍不住會打電話對他碎碎念,他怎麼都不體諒一下女人的心思,要他溫柔、體貼一點就像要他的命一樣。

她撥通電話,等著他的聲音傳來。

「喂!」是他渾厚而略帶低啞的聲音。

「喂,我是在臺北的小鬈毛,呼叫在上海的大壞蛋。」她裝出嬌滴滴的聲音。

「你是內湖的黑鬈毛還是天母的金鬈毛,唔……我想想,還是信義區的大波浪?」

「你……你太可惡了!」她頓時氣悶。「到底有幾個鬈毛?」

「我想想……一個……兩個……五個……七個……真難算得清楚。」

「你太過分了!」她一咬牙。「那你慢慢想好了,想好了再告訴我!」

氣呼呼地掛了電話。那個討厭鬼,一點都不浪漫、一點都不可愛、一點都不討人喜歡!

「如果你不打電話來向我道歉,我就不原諒你。」她喃喃地發著誓。

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十分鐘……電話仍是寂靜著。

她遲疑地檢查了電話線,幾次拿起電話又掛掉,又過了十分鐘……

她拿起電話,撥了那熟悉的手機號碼。

「喂,是那個臺北的小鬈毛嗎?」他的聲音帶著笑意。

「喂,你怎麼可以不打給我?你太過分了。」

「我還在算有幾個鬈毛。」

委屈的淚水在她眼眶裏打轉,她氣得說不出話了。他總是這樣,情人的溫情蜜語在他身上少得可憐,只有她自己傻傻地不斷表態。

「真生氣了?」他的聲音變得溫柔。「別哭了,我認識的鬈毛只有一個,她愛哭又愛笑,傻傻的有些可愛,像櫥窗裏的布娃娃。」

她抽了抽鼻子,被他逗得不知如何是好。「你又討厭又可惡。」

他低笑一聲。「我今天晚上回去,現在正在機場裏等飛機。」

「啊,不是說還要三天嗎?」

「事情提早辦完就回來了,回到臺北時是深夜,大概要一、兩點鐘。」

「我等你。」她興奮地叫了一句。「我好想你,不管多晚,我都等你。」

電話的那端維持了半晌的靜默,過了一會兒,他壓抑住任何的激動。「好,我下飛機就趕過去。」

「自己小心安全,我現在弄點吃的等你,你回來時一定餓了。」

「嫚嫚……」他輕喊著這讓他心中升起溫柔的名字,這是他情人的名字呵!

「嗯?」

我想你,這話在他喉問轉了一圈,但仍然沒有說出口。

「我掛電話了,等會兒見。」

她心滿意足地掛了電話,快樂得在室內轉了一圈。昱群要回來了,他要回來了!她輕快地哼著小曲,一邊收拾著室內的淩亂。

砰!

一聲巨大的聲響使她驚跳了起來,然後是一連串的尖叫聲,隔壁顯然起了重大的爭執。不一會兒,什麼東西被砸碎了一地,靜默了三秒鐘後,又是一連串的破碎聲。

她驚懼地抓緊胸口。隔壁的尖叫、謾駡聲伴著東西的碎裂聲響了好久、好久,然後是鐵門打開的聲音。

「你這個女人,老子不回來了!」

「別走,克勤!你別走,你走了,我怎麼辦?我活不下去……」她淒厲的哭聲在樓梯問徘徊。

「操你媽的!你別來這一套,老子才不甩你,你放開啦!」

「我會死的,克勤。你原諒我,不要離開我,你走了,我怎麼辦?我會死給你看。」

「你別要死不活的,你要死就去死,老子懶得管你!」

「克勤……克勤……」

外面的聲音靜下來了,模糊間聽到她抽噎的哭泣聲。

嫚嫚屏息靜聽許久、許久,才遲疑地打開門,看著隔壁的門,猶豫著要不要進去看一看,最後,關心顯然戰勝了理智。

「王……王小姐,你在嗎?」才試著敲門,發現門是虛掩的,她推門而入。

屋內一片淩亂,觸目所及幾乎沒有完整的東西。擔憂遠遠地淩駕了害怕的情緒。

「王小姐,你在哪里?我是隔壁的曲小姐……」

浴室裏的景象,讓嫚嫚放聲尖叫,嚇得幾乎昏厥。

「天礙…昱群,怎麼辦?怎麼辦……」深夜裏,她的驚惶透過電話線傳過來。

「什麼事?」剛下飛機的他,開著車從機場往臺北的方向飛馳。

「血……好多的血,她……她死了……不……我也不知道死了沒有。」她緊張得歇斯底里。

「講重點!」

他的威嚴震懾住她。「隔壁的王小姐割腕自殺了,流了好多、好多的血,怎麼辦?怎麼辦……」

「你有沒有事?」

「沒事,割腕的是王小姐。」

「好,那你馬上打電話叫救護車,然後你回房間睡覺,什麼都別管。」

「昱群……」

「別管閒事,好好地待著,除非火災、地震,否則你別出門。」

「不行!」

像進行一場角力戰,兩人都不願退讓,僵持三秒鐘後,他投降了,咬牙的聲音清晰可辨。「叫救護車,找鄰居幫忙,我馬上就到!」

她放鬆了一口氣後,他又加了一句。「至於你,你得解釋一下,你怎麼會去管別人的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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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在急診室看到她時,只見她漆黑的眼睛襯著一張慘白的臉,衣服上還有血跡。

「昱群。」她急撲到他懷裏,緊緊的、緊緊的抱著他不肯鬆開。

他一怔,胸中熊熊的怒氣也澆熄了,感覺心裏有個角落柔軟了,為她融化成一攤水。他回抱著她,瞭解她的倉皇、恐懼,在醫院的一隅,他們緊緊地相擁。

「醫生說失血太多,剛剛一直在輸血,現在總算是脫離危險期了。」

「我以為是你出事了。」他的臉色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今天晚上,我聽到她和她男朋友大吵一架之後,就沒有什麼動靜,我很擔心,出來一看,就看到她割腕自殺。都是血,好可怕。」想到一地的血,她又不禁打個冷顫。

三更半夜的,為了一個陌生的女人,她居然去趟這種渾水,他的臉又沉下。

「你是不是……不高興?」講不高興好象太含蓄了。

「你覺得呢?」他嘴角冷冽地一撇。「三更半夜的,我一路飛車趕過來。還好我心臟夠強壯,不然早就被你嚇死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怎麼辦。」偷覷他的表情稍稍緩和了一點。

「哼!」

「昱群,」她怯怯地說。「那個王小姐住院手術要錢,我沒那麼多錢……」

他的怒氣又起。「她是死是活不關我的事,也不關你的事!」

她咽了口口水,扯了一下他的衣袖,他的神情仍是冷峻、難看。「她沒錢也沒有親戚,總不能不管她。」

「告訴你多少次了……」

她抱著他,兩隻小手環抱著他的腰,聲音又柔又軟,一臉的祈求、愛嬌。「昱群……」

他歎口氣,用力地抱了她一下,用惡狠狠的語氣道:「不能再有下一次。」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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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8-29 01:33:40
第七章

雖然知道昱群並不關心,但嫚嫚仍向他報告,王小姐脫離了險境,很順利的恢復了健康,並在今天出院。聽的人只是隨便地應了幾聲。

聽見電鈴聲響起,昱群開了門,就見門外站著王小姐。她臉上化了妝,身著寬鬆、性感的小可愛,一件超短的熱褲,顯得年輕、性感、火辣,原有的病弱、蒼白已不復見。

「你好。」她微低著頭,細肩帶的衣服若有似無地滑了下來,露出她大半的香肩。

「嗯,嫚嫚去樓下,一會兒就回來。」

「我看到了,我是特地來謝謝你救了我。」她拋給他一個笑臉。

「不用謝我,是嫚嫚救你的,和我無關。」

他的冷淡讓她楞了一下。但望著他俊美的臉龐,她的膽子又大了幾分。

「曲小姐說是你付了醫藥費,我現在還沒有錢,不知道可不可以緩一緩……」她略傾身子,故意露出她的乳溝。「像你這樣有錢的人可能不在乎,但是我絕不會欠你錢的……」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還?」他的眼睫半垂,眸中閃著光。

她又楞了一下,顯然沒想到他真的會要她還錢,但她誘惑地說:「你要我什麼時候還,我就什麼時候還。」

「我和嫚嫚說,你這種人不用管你的死活,你要割腕上吊還是跳樓都隨便,只要別扯上她就行了。」他冷冷地一笑,眸中更見冷冽。「我最討厭你這種人,對你一點點的好,你就變本加厲;給你一點錢,你什麼都可以賣了。」

「你……」她的臉色大變,往後退了一步,眼見原是溫文、俊美的男人,瞬間卻冷冽得令人窒息。

他嘲諷地說道:「我怎麼說她,她都不聽,我才依了她。現在看來,救你還不如救條狗!狗還懂得搖尾乞憐,救了你卻被你反咬一口。」

她面色愀變,氣得渾身發抖。「你有什麼了不起的,不用你教訓我,不過就是個男人而已。」

她沖了出去,剛好撞見進門的嫚嫚。

「哎喲!王小姐,你要不要緊?怎麼不多多休息。」嫚嫚忍著疼,先關心地問她。

王小姐的眼裏已有淚水在打轉,對上了嫚嫚溫暖的黑眼睛。

「妳真幸福。」丟下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她低頭走進自己的家。老天爺真的是疼傻人,單純的人卻有個深情的男人伴她一生,而自己自負聰明,卻遇到一個又一個不對的人。

「王小姐怎麼了?」她納悶地問著坐在屋裏看報紙的男人。

「不知道。」

嫚嫚輕巧地抱住他的手臂,對他笑咪咪的。「救了人是不是很快樂?如果當時見死不救的話,她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

他沈默著,沒有回應她的話。

「好人還是會有好報的。」

「好人沒好報的例子更多。」他冷冷地潑了她一頭冷水。

「昱群,你別老是把人都想的那麼壞,要知道,人間處處有溫情,只要真誠待人,別人就會回報你真心的。」

「天真。」

「而且,她還說了,我很幸福。」她依舊笑開了一張臉。

「你有時候單純得讓我吃驚。」

「你說了,你會保護我的。」

「所以妳就吃死我了。」

她噗哧一笑,像小雞啄米地親著他的臉。

他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笑彎的眼睛,還有露出的酒窩,看著她撒嬌的神態,知道當她生氣時,雙眼就會蘊滿水氣。

他看她看得如此專注,看得她都不自在了。「你為什麼這樣看我?」

「你的唇比較厚。」

她苦著一張臉,依經驗法則來講,他講的大概都不會是好話。

「厚唇的女人性感,我喜歡性感的女人。」

「我不是性感的女人。」她悶著聲音,果然他講的不是好話。

撫著她唇的手有了幾秒鐘的停頓,而手的主人臉上閃過一抹笑意。「有時候不是我不願意稱讚你,但你有時候連聽懂稱讚的話的智慧都沒有。」

她想了想,慢慢地咀嚼他話裏的意思。「等等,你說我……性感?」

「嗯!」他閉上了眼。

她開心地膩在他的肩胛上偷笑。「那我漂亮嗎?」

呵,被一個男人寵愛的女人,會越來越貪心。

「說嘛、說嘛……」她用手戳了戳他的腰。

「不漂亮,只能算中等姿色。」

果然,徐昱群會說好話,那豬都會爬樹了!

她一癟嘴。「阿牛明天又要被車撞一次了。」

「那多撞幾次吧!」他無動於衷地說道。

「哇~~哪有人這樣的!」她張口又小小地咬了他一口,滿意地看到他的肩膀泛著一圈淡淡的紅。

他低低地笑了。「漂亮。」

啊?

過了一會兒,她意會過來,慢慢地綻開一朵笑花,笑得心滿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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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乖乖的等我辦完事,等會兒我們一起走。」

「好,你忙吧!我會很安靜的。」

來過他的辦公室好幾次,對整個環境已經很熟悉。她將剛買的小說、漫畫、雜誌擺滿一桌,心滿意足地深陷在沙發裏,享受著冷氣,還有眼前美好的故事。

在偌大的辦公室裏,他坐在總裁辦公桌前,聚精會神地面對著眼前高科技裝備,那是他的戰常

一小時、兩小時……

她依然聚精會神,除了偶爾發出一些吃吃的笑聲外,她一臉的滿足,小臉隨著劇情而有豐富的變化,一會兒喜、一會兒怒、一會兒哀。

他卻越來越不專心,目光總忍不住跟著她打轉,好奇到底什麼打動了她。她手上的書顯然比他的業務報告來得有趣。

「你在看什麼?」

此刻她是一臉的憂愁,他看她將這本書前後翻了好幾遍。

「嫚嫚……」他提高聲音。

她依然低頭沉思、無動於衷。

「嫚嫚……曲嫚嫚!」

「礙…」她如夢初醒般。「幹嘛?」

「你在看什麼?」

她閉了閉眼,仍沉迷在故事的情節中。「這故事的名字是『那一夜的月光』,是一個很淒涼的故事。」

「嗯。」

「你要不要聽?我講給你聽。」她興致勃勃地說。

「不想聽。」

她愣了一下。「為什麼不聽?」

「我沒興趣聽淒涼的故事。」

「你不聽的話,那我的故事怎麼講下去,我的情緒怎麼抒發,你配合一點好不好?」

「連這也要配合?好吧!我配合,你講。」

他好笑地看著她,她向來感情豐沛,容易多愁善感,喜怒都來得快。

「有一個男人一直都沒有很注意一個女人,有一天,一大群人一起去玩,在那時,他突然覺得在月光的照耀下,那女人好美。在那一瞬間,他墜入了情網,兩人很快就熱戀了起來,也順李成章地結婚了。日子很平凡地過去,一直到二十幾年之後,有一天半夜醒來……」

隨著故事情節的推進,她的臉上又是哀傷又是氣憤。「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她自然卷的頭髮隨著她聲音的用力也晃動了起來,他自然地揉了揉她的頭髮,一邊不忘記地配合她道:「不知道。」

「那男人看了看旁邊的老婆,突然想,為什麼我會看上她,還跟她過了一輩子?這女人稱不上漂亮,既沒有好的家世背景,也沒有什麼能力,就是一個很平凡、很普通的人而已,他怎麼會鬼迷心竅地跟她過了二十幾年,想了老半天之後,他才想到……」

因為她說得入戲,因為她的表情太過認真,他也被這故事引起了興味,所以耐心地等著她公佈答案。

「因為……那一夜的月光太美了,在月光下的她,看起來十分美麗,所以他才會迷上她。」

他揚起眉,覺得奇怪。「就這樣?」

「就這樣。你說,這故事是不是很悲慘?」

「沒有殺人劫財、沒有人倫悲劇,有什麼悲慘可言?」他不以為然地問。

「還不慘?花了二十年才發現會愛上一個人的原因是這樣,這根本是一場愛情悲劇。」她義憤填膺地道。

「大驚小怪!」

她輕哼一聲。「很多愛情都來得莫名其妙,可能因為一句話、一個微笑、一條手帕、一首歌什麼的。等愛情的期限過了之後,才發覺不愛對方了。」

「嗯,很精采,然後呢?」他垂著眼睫,遮住了他了然的目光。

她苦惱地撇著嘴。對他,她總有不確定感,有時清晨醒來看他躺在自己的身邊,都會覺得不真實。雖然有時他嘴巴壞點老愛逗她,但有時,他又滿貼心的。他總不愛對她說些什麼情話,以至於兩個人的感情,讓她老有一種在霧裏看花的朦朧感。

「會不會……有一天,我們也到了愛情期限?」講「愛情」兩個字,她都覺得猶豫。

「那可能要幾十年。」他就是忍不住想看她著急。

「也可能是幾天之後。」

「那就順其自然吧!」

她覺得好委屈、好委屈,怎麼要聽他講句情話這麼難?「你怎麼一點都不配合?。」

他揚起眉。「那你痛快一點講,我到底要怎麼配合?要配合到什麼程度?」

她嘴巴張開又闔上再張開。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後,又埋頭在眼前的文件中。她癟了癟嘴,報復似地一躍趴在他的背上,企圖用全身的重量來壓垮他。

「你工作狂、你冷血、你沒有感情、你……你討厭、你可惡!你的世界是黑白的,是鉛筆素描,我的世界是彩色的油畫。」

他文風不動,輕輕地把她的手撥開一下,免得擋住了他的視線。

「哇……我咬你!」她張開嘴,就往他的肩頭咬下去。

敲門沒聽到回音的張助理正推門而入,眼前的這幕讓他張大了嘴。「總……總裁。」

眼見那溫和、斯文又具貴族氣質的總裁背後,居然掛著一隻小猴子,呃……那個曲小姐。而他閒適地把沙發椅往後面靠,將背後的縵縵夾在他和沙發椅之間,只見她拚命地掙扎著。

「有事嗎?」他無視於眼前詭異的情況,只是一派輕鬆、自然地道。

「呃……對,對了,等會兒你有個視訊會議要開,這是會議的資料。」

「好,我知道了。」

張助理驚疑地回頭又看了一眼才離開。

「唔……悶……悶死我……徐……昱……群……」模糊的聲音掙扎地發出。

他的身體往前伸,總算還給她新鮮的空氣。

「你再待會兒,一小時後,會就開完了。」他隨手撫了撫那一頭柔軟的鬈發。

「去吧、去吧!」她揮了揮手。「正好,反正我的漫畫還沒看完。」

「不知道我和你手上的書相比,哪個比較重要。」他的話有些酸。

她濕漉漉的眼睛眨呀眨的。「你怎麼能和書比……當然是書比較重要。」

他的眉一揚。她噗哧一笑,馬上改口。「你比較重要,你最重要了。」

「拍馬屁。」

看昱群走了,她又專心地繼續看漫畫,直到帶來的書都看完了,她只能無聊地在辦公室裏瞎轉。

林秘書仿佛知道了她的無聊,適時地出現,放下幾本雜誌後,她不經心地說:「曲小姐,在書櫃下的第二個抽屜有幾本書,你有興趣的話,可以看一看。」

雜誌的內容,她都沒有興趣。她翻著書櫃的抽屜,難以置信地看到書櫃裏共有六本她畫的書;她剛出道到現在的每一本都有。

旁邊還有剪貼簿,貼滿了她為週刊畫的短篇漫畫。

昱群喜歡她,這個認知像雷一樣擊中了她,她未曾如此明確、肯定過!所以,他買了書,將她畫的東西都收集起來。

噢,昱群喜歡她,她全身的細胞都因為這個認知而活躍了起來。那個一點都不浪漫的昱群居然喜歡她,呵呵,其實她也知道啦,但還是希望要有很明確的證據。

她忍不住笑了,簡單地收拾東西後,奔了出去。

「哇……」她歡呼了起來,忍不住在雨中奔跑、跳躍,張著雙手,迎接傾盆而下的雨滴,那是上天的禮物啊!

夏天的午後雷陣雨,總是來得又猛又急,將地上柏油路所吸收的熱氣都一掃而光,此刻空氣裏淨是雨的芳香。

她狂奔、大笑著,忍不住在雨中跳起舞來。「啦啦啦……啦……啦啦啦……」

開完會,徐昱群從樓上的落地窗靜靜地看著在廣場上跳舞的她。先是華爾滋,然後是土風舞,她大張著手,全身被雨淋得像只落湯雞。她的舞姿是輕盈的,她的笑容是真實的,她的快樂任誰都看得到。

慢慢的,他笑了,也走進雨中,任大雨打在他的身上,感到前所未有的暢快、舒服。

「下雨了。」他看著她,臉角勾著一抹笑。

「我知道。」她笑得好甜,他竟覺得有些發昏。

「你淋濕了。」

「你也淋濕了。」她咕噥著。「真是太不公平了,為什麼你全身被雨淋得這麼慘,還是那麼好看,而我看起來一定很狼狽、淒慘。」

他揚起了眉。「你看來曲線畢露,很養眼。」

她不計較他講的話讓她臉紅,開心地又給了他一個微笑。

「昱群。」她大叫一聲後,整個人撲到他的身上,兩手緊緊地勾著他的脖子,他連忙抱緊她。她就這樣懸空地掛在他身上,她的笑容感染了他,心裏竟也漲滿了一種嶄新的情緒。

「我好快樂、好快樂:我好幸福、好幸福,我……我真是太幸運了。」

即使雨聲很大,但她的話語清晰地一字一字的敲進他的心坎裏。

在樓上落地窗的張助理和林秘書兩個人,同時看著雨中跳舞的嫚嫚。

「呃……這曲小姐是不是……」張助理指著腦袋。「這裏有問題?」

眼見著總裁也走進雨中,不一會兒兩個落湯雞似的人相視了一會兒後,就靜靜地擁抱了。他的下巴驚得快掉下來,噢,可憐的下巴!

「總裁為什麼喜歡她?」

左看右看、橫看豎看,都是不搭軋的兩個人,怎麼就這麼湊在一起了?很難想像聰穎、出色的總裁會看上那個慢半拍小姐。

「感情的事,連當事人都弄不清楚了,更何況是我們旁觀的人。」林秘書仍是一派鎮定的形象,臉上肌肉連動都沒有動過,就算總裁當街跳脫衣舞,她也面不改色吧!

「林秘書,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的?」

她微微一笑,這笑容柔化了她的五官,顯得可親而溫暖了起來。「剛在總裁身邊上班就知道了。」

呃……

「你在這裏上班多久了?」

「兩年七個月十八天。」

真是太精准了、真是太神奇了,不愧是專業的秘書啊!

張助理佩服得五體投地。「那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當他固定要我買同一個繪者的書,我就知道了。」

啊,這就是傳說中的女人的直覺嗎?

他的眼光又落向在雨中相擁的一對男女,不禁深深一歎。「她真的很像我初戀的女孩子,小學時,她是班長,我是副班長,我們兩人坐在一起,她就在桌上劃線,不准我超過去,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在當秘書,每天被迫聽一個人像老頭似的回憶童年。」

啊?

他張大了嘴,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努力地消化這個消息。妳……妳……妳……妳是……是……是……」

「我第一天就認出你來了,你看來沒什麼變。」她聳了聳肩。

「妳……妳和我同年?」他努力將她的臉和童年的回憶拼湊起來。

「比你小一個月。」女人對於年齡連一天都很計較。

啊,昔日楚楚可憐的小女生,怎麼變成一個精明、幹練的女秘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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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兩人像個孩子似的在雨中玩著,全身濕淋淋地像從水裏撈出來似地回家時,他心想,應該不會感冒吧?

但是到了第二天,他就感覺到自己的不對勁。

「哈啾!」

「你怎麼了?」

「大概感冒了吧!」他不以為意地道。「我等會兒要去上班了。」

「不行!」她緊緊地抓住他。「生病了就要好好休息,不能工作。」

「感冒不能算生玻」

「你認為你百毒不侵嗎?是人哪有不生病的!」她吸了吸鼻子,眼裏是一片擔憂。

他低笑了一聲。「太誇張了吧!才感冒而已,瞧你哭成這樣,我要是缺胳膊少腿的,那你……」

「哇,別說了!別說了!你別嚇我,我不愛聽!」她緊緊地捂著他的嘴。

他歎口氣,隨即嘴角不自覺地揚起笑容。

可他的笑看起來像是嘲笑,她懷疑地看著他。「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孩子氣、很幼稚?」

「是。」

「我是不是很可笑?一點都不成熟?」

「是。」

她的臉色一暗。「我是不是很沒有用?一點都幫不了你?」

「是。」他就事論事地道。

她的嘴一癟,委屈又沮喪的情緒排山倒海而來,看他仍不動如山似地瞅著她,就像存心等著她掉淚。

她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小手握拳狠狠地往他的胸膛捶了下去。「你太過分了,哪有人這樣講話的!一點都不會講好話、一點都不體貼人、一點都不浪漫體貼!我既然這麼沒有用,你還跟我在一起做什麼?你聰明,那你走好了!」

他翻個身,讓她的拳頭落在他的背上。「真舒服,好,再用力一點!對,就是那樣,再來!」

承受著她的花拳繡腿,他看來慵懶得像一隻曬太陽的大貓。

她氣得要吐血了。「好,你狠、你厲害,那我不理你,行了吧!」

「真生氣啦?」他笑得仍沒有一點悔意。

「哼!」她一撇頭。「誰教你那樣子講話。」

「我沒有說錯,你確實是幼稚又孩子氣,確實是個沒用的濫好人。」

以為他會懺悔,以為他終於會說一番讓她感動流淚的話,以為他會大發慈悲,但他依然是那個可惡又混蛋的大惡魔!

「你走啦!」她推他走出房門。

「好,那我要走了,真的走了。」他踏出房門又問了一句。

「你走!你走!」她嗚嗚咽咽地大喊著。

走廊間傳來他離去的腳步聲,他居然真的走了,那個王八蛋!一點都不溫柔、浪漫、體貼,一點都……

但是,她就是喜歡他啊!

「徐昱群,你太可惡了!淨會欺負人,再也不准你來了,你敢來我就打斷你的狗腿!」

「你要打斷誰的狗腿?」那熟悉的男中音在她身後響起。

他懶懶地又走了進來,泰然自若地坐在她的沙發椅上,修長的腿優雅地放在茶几上。

她氣憤地瞪著他,但他一點也不為所動。

「你確實是那樣,這是你的本性,我又沒有說錯。如果你變了個樣,那就不是曲嫚嫚了。我要你堅強、能幹又聰明幹嘛?我已經有很多秘書和員工了。」

她遲疑了一下,慢慢地咀嚼這些話的原意。「你不嫌我這些不好的個性?」

看她認真的表情,雖然捉弄她的劣根性又起,但他聰明地壓下這個念頭。

「我不願意你老是被欺負,老有人想占你的便宜,而你總是不懂得拒絕人。但那是你的本性,你也改不了,但我不會讓人欺負你的。」

她感動得眼眶泛紅。「昱群,你真好……嗚嗚……你真好。」

「你真愛哭。」他莫可奈何。「你說,我是不是很疼你?」

看到她指責的目光,他改口糾正一下。「我保護你,絕不允許別人欺負你。」

是呀!只准你欺負我而已。但是關於這點,她肯定地點點頭。

「這社會人心險惡,像你這麼單純、善良很容易被人騙。我保證一定會好好地照顧你。」

聽他講得好象她這二十多年都在槍林彈雨中,卻奇跡似地生存下來。

「昱群……我是不是很笨?」她小心翼翼的說。

他悶笑了一聲。「我覺得你很可愛。」

她抱著他,小聲地說:「我知道你最好了。」

一種溫暖像潮水慢慢地浸過他,像泡了一個熱水澡,又像蒸了一個三溫暖,暖意從四肢百骸間慢慢地散了開來。他把她擁在懷裏,她是生來讓他擁抱的,下巴習慣性地抵著她的頭,聞著她茉莉花的香味。

「我哪里好了?」

她漾起一朵小小的笑花。「你聰明又堅強,而且很能幹。」

「喔,還有嗎?」

「你刀子嘴豆腐心,嘴巴很壞,但我知道你的心地很好。」

這句話若是出自于他的對手,那肯定是一句尖酸刻薄至極的諷刺。但是,話出於她的嘴巴,他恍若被戴上了一個神聖的光環。

「是嗎?還有嗎?」

「你很好、很好、很好、很好……一切都很好。」她快樂得歎息了。

被視為難懂的男人,在這個心愛女孩子的面前,展開了一個笑容。

「嗯,還有嗎?」

「有啊!你……」

呵,男人的虛榮心,也是需要被滿足的。
匿名
狀態︰ 離線
匿名  發表於 2017-8-29 01:34:06
第八章

她一直知道,心軟是她最大的缺點,同情心氾濫則是她另一個不可救藥的致命傷。從小到大,昱群就不知告誡她幾次了。

但是,知道歸知道,當看到眼前的這一幕時,她也想視若無睹地走過去,也想無動於衷,但是……看那瘦小的男孩被一群不良少年像狗一樣地毆打時,她真的忍不下去了。

這裏是大馬路旁的巷子裏,外面人來人往的,她應該會很安全才是,而昱群……大概也會原諒她吧!

所以,她一咬牙,壯著膽子,勇敢地對那群少年說:「篆…住手。」

七、八個看來兇神惡煞似的青少年住手了,暴戾的眼睛慢慢地打量著她,而地上則蜷縮著一個被打到半昏迷的少年。

一台豪華的黑色轎車陷在車陣中,昱群只顧著埋頭看手邊的資料,一邊衡量評估這份報表。

路邊有人在聚集著,還可以聽到他們傳來小聲的議論。

「啊,這女孩子是不是在找死啊!還是幫她報警好了。」

「他們那群人可有名了,是這附近的惡霸,前一陣子報紙登的那群拿刀砍人的不良少年就是他們。」

路邊的人們喧擾的話,他也沒放在心上,在大都市里,什麼事都可能發生,只要事不關己,他向來眼不見為淨。

「咦,那人好象是……曲小姐。」張助理嘀咕著。

他迅速地抬頭,順著眾人的目光,在對面馬路上的巷子裏,嫚嫚那頭熟悉的棕巴頭髮躍上他的視線,身邊圍著一群個頭比她大得很多的青少年,她顯得更加嬌校她手裏抓著一支掃把,蒼白著一張小臉,渾身僵硬,他幾乎能聽到她的求救,看到她的悽惶、害怕。

「停車!」

砰!

昱群寒著一張臉,重重地甩上車門,快步地往對面走去。

眼前的這一幕,幾乎嚇破張助理的膽,只見一向俊美、溫文的徐總裁,這時臉上竟罩著一層寒霜,氣勢迫人。

「你們算不算英雄好漢,那麼多人欺負一個人,我都替你們覺得丟臉。」她實在是容不得眾人欺負一個蒼白的少年,但強出頭的結果,就面臨了眼前的局面。

他們不屑地看著她,她生就嬌小又一副娃娃臉,卻試圖裝大人來教訓他們,實在是太可笑了。

這群青少年將她團團圍住,堵住了全部的去路,而剛剛被揍的那個蒼白少年,在這混亂中,人也不見了。

「媽的!這女的簡直是找死。」

「打她!是女人也照打。」

不到幾步路外就是車水馬龍的大馬路了,但在這個死巷裏,越圍越小的圈子,就像都市見不著光的陰暗地帶。

「這裏是……是有法治的國家,員警等會兒就來了,你們別亂來。」嫚嫚怯怯地說。

在這種陰狠的氣息、暴力的氣味中,讓她意識到了自己是單獨一個人,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笑死人了,員警在哪里?」有人粗魯地一推,她重重地撞到了牆壁。

「囉唆的女人,打她!」話未畢,一腳重重地踹了過來,劇烈的痛楚讓她痛叫出聲,火辣辣的疼痛直竄向四肢百海

同夥中有人先動手,其他人膽子也大了起來,另一個人狠狠地揪了一下她的頭髮。「老子最討厭有人說教了。」

「媽的!揍她,誰教她多管閒事。」

一拳一腳重重地落到了她的身上,她痛呼著,身體蜷縮成一團縮在地上,火辣辣的痛楚從四肢百骸傳來,她好痛、好痛。

她又多管閒事了,昱群如果知道,一定會氣死。但是,她要被打死,他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了。是懊悔、是疼痛,淚水迷蒙了她的眼睛。

「住手!」一聲怒吼傳來。「放開她!」

攻擊她的人都住手了。她忍著痛,從半眯的眼中看到他如天神降臨,那一身卓爾不群的氣質,還有一股迫人的氣勢,正處於火山爆發的邊緣。

昱群?他怎麼會在這裏?

那群不良少年評估似地打量著他。「你打算英雄救美是不是?」

他看了一眼蜷縮在地上不能動彈的嫚嫚,俊美的臉上霎時間變得陰驚、可怕。

「你叫員警啊!我老子會為我擺平的,我把她打死了都沒事。」帶頭的少年猙獰地笑了,挑釁地又踢了她一腳,她痛得嗚咽出聲。

「是嗎?」他陰惻惻地一笑,語音方落,手已經硬生生地扯住不良少年的手臂,俐落地一折,關節骨折斷的聲音清晰可聞,那少年殺豬似地慘嚎出聲。

他又狠狠地一踹,力道又大又猛,把那少年直直踢到了牆上,再重跌到地上申吟著。他的動作如行雲流水般一氣呵成,這一下震懾住了這群少年,他們臉色大變,又驚又懼地看著他。

「還有誰的老子可以保他平安的?」陰狠、冰冷得讓人心魂一顫。

「總……總裁。」林助理氣喘吁吁地找來了三個護衛保鏢,還有員警也來了,他們迅速地制伏了那群不良少年。

嫚嫚躺在冰冷的地上,申吟聲還是逸出唇,剛剛挨了幾下拳腳,她已經覺得四肢百骸都快要散開了,腳大概骨折了,她動都不能動。

「你清醒一點了沒有?」

她睜著眼,看到他的西裝褲,再往上看,看到昱群冷冷地站著看她,臉上有種暴風雨欲來的狂亂,第一次看他氣成這個樣子。他如果真是氣到了極點,就越是冷靜、陰沈得可怕;但像這樣怒氣形于外,俊美的臉龐扭曲、暴戾還真是第一次。

「你這笨蛋!」他咬牙切齒吼道,腦袋亂烘烘得直想殺人,想親手掐死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人。「你什麼時候才能學會不要多管閒事?你也不搪掂自己有多少斤兩,還妄想拯救世界,你是低能還是無知,愚蠢的笨女人!」

她的臉貼著刺人的石子,因疼痛而弓著身子。他冷冷地站著,也不低下身來扶她。

「很痛吧?腳骨折了?內臟出血?還是腦震盪?今天是你運氣好,留了命還有機會痛,哪一天你連痛都不會痛了!」

「好疼……」她咬著牙,聲音從齒縫間擠出來。

「看你下次還敢不敢做這種蠢事。」他終於低下身子,輕手抱起她,看到她臉上的紅腫、瘀青時,他的臉又是一沉。

「放開我,你們這群笨員警!你們知不知道我爸爸是誰,他是立法委員。」

「就算你老爸是院長,你也要蹲大牢了。」像洩恨似的,他又加了一句。「算你們走運,不然你很可能沒命在這裏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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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申吟、一邊忍著痛去醫院做了檢查。昱群陰著一張臉,嚇得醫院用最高的效率為她治療;而他從員警和那群不良少年的口中,也拼湊出了事情的真相。

看著她身上的傷口,他靜靜地不發一語,這樣的沈默讓她害怕。

「你罵吧!我知道是我不好。」

他陰沈沈地瞪著她,像一隻禿鷹盯著獵物。「你管人家的閒事幹什麼?今天就算有人當場被打死了,也不關你的事!」

「不行!」她帶著少有的堅決語氣道。「如果大家都這麼想,就不會有人幫助他了。如果他是我弟弟呢?也讓他任人欺負嗎?」

「你有正義感、你有同情心,你救了人,可他早就跑了,留你一個人被打?這就是正義?是公道?」

她咬了咬唇。「我救他是我自願的,不然我良心不安,就算他跑了……我也不能不救。」

「他們隨便一個都可以把你揍得半死,更何況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少年。揍你、打你都還算是小事,萬一他們要強暴你、輪奸你呢?綁架?殺人棄屍呢?」

她嚇得打了個冷顫。「他們……還是小孩子。」

他的臉越見陰騺、暴戾。「哼!只要超過十歲就是男人了,男人見到你這種女人,會發生什麼事情,你知道嗎?」

她頓時氣虛,一張臉也嚇白了。那混濁、骯髒的氣息,一張張暴戾的臉全浮過腦際,她又打了個冷顫。

「真不知道你是腦袋灌水泥還是裝了豆腐渣,你連最基本的智商都沒有是不是?連小孩子都知道別管閒事,他們是什麼人你知不知道?你怎麼蠢成這個樣子?」

他的話語像一陣響雷似地往她腦際劈了下來。

「昱群……」看著他的身影,她小聲地叫他。

仍沒有應聲,看來……他氣的不輕啊!

「昱群……你別生氣好嗎?我下次再也不會那樣子了。」

他冷哼一聲,僵硬的背脊看來沒有絲毫的軟化。

「別生我的氣了……我知道我錯了。」她扯了扯他的衣袖,委屈的眼淚直在眼眶裏打轉。「我知道你擔心我,對不起。」

他板著一張臉。「妳休息吧!我晚點再來看你。」

看他頭也不回地走了,她眼裏的淚水終於掉了下來。

他是真的、真的很生氣,她也好懊惱、好懊惱,怎麼自己笨得永遠都學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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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晚上他再來看她時,他的五官不再僵化,有了柔和的曲線。

她一對水盈盈的眼睛歉疚地看著他,他張開了手臂,她自然地抱著他,埋在他的胸膛裏。

「真學到教訓了?」

「真的。」她拚命地點頭。

他歎了一口氣,手臂緊緊地抱著她。「我很擔心。」

「我知道,對不起。」

他細細檢察她臉上的傷口,還有腳的骨折。她傷的不算嚴重,但也得在醫院裏躺個幾天。

她怯怯地笑。「其實,你今天很棒,也滿浪漫的。」

他的眉無言地揚起。

「當你說:『放開她』,那時候我覺得你好帥。」

眉又挑高了一度。

「想不到你那麼厲害,你學過功夫是不是?」

「基本防身的功夫,打幾個流氓沒有問題。」

她兀自沉醉在自己的回憶裏。「真厲害。不過,還是有些不完美,你不應該叫警衛來,你應該自己一個人很英勇地撂倒他們,最後那群小嘍囉們趴在地上痛得呼天搶地。」

她繼續發表她的浪漫論。「那多麼浪漫啊!你想想看,那是英雄救美的戲碼,但是叫手下出來嚇他們,就顯得比較遜了。」

「很抱歉破壞你的想像力,但是讓員警來處理的效率比較高,也比較省力氣。要是英雄當不成成了狗熊,可是很難看的。」

「還是可惜了點,不然就跟小說情節一樣了。」

昱群忍著沒翻白眼,只有這個女人能在這一刻讓他氣瘋了,下一刻又讓他哭笑不得。

「昱群,你真好看。」她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臉。他的好看帶著儒雅俊秀,不是屬於陽剛男人味十足的那一種,但他的舉止有一種天生的優雅,和與生俱來的尊貴氣質。他雖然笑著一張臉,但也不容易讓人親近。

他揚了揚眉。「不要以為你拍我馬屁,我就會原諒你今天做的蠢事。而且,說一個男人好看不是好話。」

「你真會記恨,好吧!那……你……真醜。」她作勢地皺起了眉頭,一臉嫌惡的樣子,嘖嘖有聲地歎道:「醜到天地不容、神鬼共憤,真是宇宙霹靂無敵的醜八怪,醜到我都替你感到難過,簡直是對不起國家社會。」

「妳欠揍!」他敲了她腦袋一記。

她痛呼一聲,揉了揉腦袋,忍不住抱怨。「我也覺得奇怪,怎麼有人不要自己好看。講你難看,你又不高興。」

他瞪她一眼,再安慰地輕揉著她的腦袋。

「昱群……」

「嗯!」

「為什麼要我當你的未婚妻?」她喃喃地問。

他好象歎了一聲,靜靜地將下巴靠在她的頭上。「你是不是打算一天照三頓地問我?」

「還有宵夜和下午茶,總共一天五頓,要問到你煩,但我還是要問。」

「你可以不要再轉移話題了,我可以勉強放過你今天做的蠢事。」

「我才沒有轉移話題呢!要你回答有那麼痛苦嗎?你就不能很痛快地講一次?人家是病人耶,你就依我一次好不好?」

他仍沒有抬頭,只是眉頭動了一下,表示他有在聽。久久、久到她都放棄了,他才說:「因為,我喜歡你。」

她笑了,嘴角的弧度越擴越大,看到昱群的臉上又有不自然的紅暈,她笑著膩在他的懷裏。

呵,原來他也會害臊的,原來他也會不好意思,原來他沒有她想像中的強不可摧嘛!

「為什麼喜歡我?」

「咳咳……」他乾咳幾聲,低著頭,埋在她的發問,幾乎掩藏起大半的臉。

「為什麼嘛?」

「……」

「為什麼……你告訴我,到底是為什麼?」她固執地找尋著他的臉,非要看清他的表情不可。

「因為你很笨,我不照顧你的話,連上帝都不會原諒我。」聖人也會被她逼出入的劣根性來。

她一對黑眼睛瞪得又大又圓,哀怨的、慢慢的升起了霧氣。

「別哭,你哭很難看。」

她抽了抽鼻子,隱約傳來抽噎的聲音。久久,他終於又開口了。「我喜歡你,喜歡得莫名其妙,喜歡得頭昏腦脹,喜歡得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她瞪大了眼睛,用手捂著胸口。「你再說一次。」

「沒了,講完了,等五十年後再講。」

「太久了啦!可不可以縮短一點時間,例如每天三次?」

他輕哼一聲,顯然是沒得商量。

「不然一個星期一次……那兩個星期一次……好啦,不能再少了,就兩個星期一次。」她絮絮叨叨、嘀嘀咕咕地念個不停。

「最多……一年一次。」他終於開了金口。

「哇……太久了啦!最少也得一個月一次。」看他臉色又變,她立刻改口。「好、好,一年一次就一年一次,那就選在七夕吧!情人節是最浪漫的。」

他沒再應聲,顯然是不太願意,但也勉強可以接受。

她楞楞地看著他,呆呆的樣子看起來好可愛。他掃了她一眼問:「你又在想什麼?」

「我覺得這一切好象是假的。」

「什麼是假的?」

「你對我好是假的,我們在一起是假的,我會這麼幸福、快樂是假的。現在都是在作夢,有一天,我會突然一下子就醒過來,發現其實我根本不喜歡你,喜歡你是假的……哇……好痛……」

他用力地撲到她身上,結實的身體緊緊地壓著她,一對灼灼逼人的眼睛威脅地盯著她的眼睛。

「嗯?假的嗎?你說會是假的嗎?」

他折磨人似的慢慢用鼻子廝磨著她的鼻子,啃咬她的脖子。

「你看我是假的嗎?」他抓起她的手,慢慢地摸索他的身體。

在這一瞬間,這一切的一切好得太不真實了,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流了下來。

「為什麼要哭?」他皺著眉,心疼地抹去她的眼淚。

「我好幸福、好幸福,幸福得讓我忍不住想哭。」

他攏起眉,她的邏輯對他而言一直跟另一個生物沒兩樣。「幸福應該笑才是。」

「笑腺和淚腺是同一條神經,當情緒高興時,它們就會發揮同樣的功能。你沒聽過喜極而泣嗎?」

他揚眉,知道此時他說出人體的神經系統功能,也不會為他贏得讚美,所以他歎了一口氣,對她伸出雙臂。她一下子就撲進了他的懷裏,因為心裏激動,她習慣性地咬了他肩膀一口。

他悶哼一聲。「你越來越野蠻了,有物種退化的現象。」

「我說不過你,我不像你口才那麼好,我總可以咬你吧!」這是她單純的邏輯,這才能尋得一種平衡。

「歪理。」語氣裏有些寵溺。

「雖然你很可惡,但是我還是喜歡你。」

他不自覺地揚起了一個笑容。「嗯。」

她張大一對晶亮的眼睛看著他,看他笑得像一隻大貓吃飽了飯,正懶洋洋地曬著太陽。

「你呢?」

「我怎麼?」

她蹙起眉頭。「我說我好喜歡你,那你呢?你喜歡我嗎?」

「我剛剛已經講過了,你這麼年輕就已經有老年癡呆症了?」

「你再說一次嘛,我喜歡聽。」

他翻了個白眼,忍受著她的折磨。「你覺得我為什麼會喜歡你?」

「唔……因為我好欺負,被你吃得死死的。」

「嗯,很重要的一個原因。還有沒有?」

她忿忿地瞪了他一眼。「還有就是我年輕可愛、善良純真、個性單純甜美。」

他垂下眼瞼,狡猾地笑了。「我的結論和你一樣。」

「哇……你太偷懶了!」她又掄起拳頭,開始捶、捶、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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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

他被一種聲音吵醒,幽幽的、哀哀的,又壓著聲音在低泣,像貓的叫聲,又像小孩子的夜哭。或者更像一種恐怖音樂的配音,風刮過樹梢,聽了讓人打心裏下舒服。

人還沒有清醒,整個聽覺就被這種鬼哭的聲音所侵佔。他睜開眼,只見一團漆黑中,閃著冥冥的鬼火、白色的衣裳、長長的頭髮,一團黑影正低低地哭著。

他全身的血液一凝,這一瞬間動也不敢動,直到眼睛習慣黑暗,看出了那低伏抽搐又啜泣的女人是誰。

「你在搞什麼鬼?」

嫚嫚抬起頭,慢慢地移動腳步挪到他的床邊;他扭亮了臺燈,可以清楚地看到、她臉上的淚痕狼藉。

「你哭什麼?」他粗聲地問。

「好可憐喔……嗚嗚……他們好可憐,最後還不能……不能再一起。」

他已經被她訓練得很有經驗了,聽得懂她沒頭沒腦的話。而電視的畫面印證了他的猜測。「你三更半夜不睡覺,在那鬼哭鬼叫的,我差點沒被你嚇死。」

「我睡不著嘛……嗚嗚嗚……好可憐,真是太可憐了。」

他頹然地躺到床上,她仍沉浸在那哀傷的情緒裏,那嗚嗚咽咽的聲音在這夜半聽來,有如……鬼哭神號!

「過來。」

她像只小貓溫馴地躺在他的右手邊,邊嗚咽邊就著他的衣服擦眼淚。

「那電影裏演什麼?」

「女主角出……出車禍死了。」她慟哭出聲。

老實講,這種所謂「淒美的愛情」,一點都感動不了他。但是,她的哭聲讓他心煩,她的哀傷更侵蝕著他的心。

「後來咧?」

「沒……沒了,之後那男主角就要這麼孤孤單單地過一輩子了,再也沒有人會陪他。好……好可憐喔!這編劇太狠了,怎麼會寫出這種淒慘的結局。」

「半年。」

「什麼?」

「最多難過個半年,他就會另結新歡、重新找一個會和他過以後人生的人了。」

她瞪著他,厭惡他的篤定、厭惡他冷漠得不近人情。「不會的!他們那麼的相愛。你知不知道那女的為了他背叛家族,放棄了自己的夢想,而且還得了一身的病,最後還……還為了他死了。」

「男人是人,不是神,你把男人想得太神聖了。」

她咬著唇瓣,眼睛還閃著淚光。「那……如果是我出事了,你……」

「我不想回答這麼無聊的事情,快睡覺!」他繃緊了聲音打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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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她仍翻來覆去地輾轉難眠,頻頻歎氣,心口悶悶地直發慌。

「你怎麼還不睡?」他的聲音沙啞,帶著濃濃的睡意。

在黑暗中,只能模糊地看見他的五官,她猶豫了一下,輕聲地問:「昱群……如果我……我真的出事了,你會怎麼樣?」

沈默橫亙了許久、許久,久到她以為他睡著了。

「你要聽實話嗎?」

「嗯。」她的心一沉,屏著氣等著他最真實的答案。

「我會儘快找個女人忘了你,所以你最好別出事。」他惡聲惡氣地說。

她慢慢地漾起一朵微笑,困擾著她一整晚的煩躁全消失了。雖然昱群沒有講什麼至死不渝的話,可他的語氣已經給了她答案。

「那如果我死了,你要怎麼辦?」他反問。

她的笑容越擴越大,但黑夜裏的他看不到。

「女人是人,不是神,我當然是會儘早找個男人把自己嫁掉,以後有空再想想你。」

她忍住快要逸出的笑聲,轉過身去背對他。好了,她終於可以好好地睡覺,好困哪……

她睡得香甜,全然沒注意到身邊的那個男人,開始翻來覆去、折騰了下半夜都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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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在她睡得迷迷糊糊之際,她感到無名指上突增一些重量,帶著懷疑、帶著不可置信,她看向手指上那一圈泛著璀璨光芒的戒指。

「這是什麼?」

「結婚戒指。」他咕噥了一聲,聲音在棉被裏顯得模糊不清。

她的睡意頓時全消,就著燈光,她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那枚戒指。而那男人居然一副困得要命的樣子,意識不清地交代這一句她打算回味一輩子的話。

「你……你再說一次。」她顫著聲說。

他半翻個身,臉徹底地埋在棉被裏,已經睡死了。

「昱……昱群……」此時她應該一腔浪漫、應該感動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才是呀!而男主角則是深情地看著她。

她難以置信!她居然聽到輕微的鼾聲響起。

「昱……昱群……」她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猛搖他。「你起來,你快起來!」

他的身體緊繃,手死死地抓住棉被捂著他的臉不肯放,任她再遲鈍也可以感到其中的不正常。她努力扯開棉被,他卻死抓住不放。

「我知道你在裝睡,你……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使盡吃奶的力氣緊拽開他的棉被,不顧他的低吼,她終於讓棉被離開他的臉一寸,直視他那對炯亮的黑眼珠。

「女人,你到底想怎樣?」

她好奇地看著他,意外的發現他古銅色的肌膚泛出一抹不自然的紅暈。

「這是什麼?」戴著鑽戒的纖纖素手在他面前揮舞著。

「嗯哼。」

她的手又逼向他一寸。「這是什麼?」

「結婚戒指。」咕噥的聲音模糊難辨。

「這是幹嘛用的?」她眨了眨大眼睛。

「……」

「送的人都講不清楚這戒指是做什麼用的了,那我幹嘛還要戴它!」她拔下手中的戒指。

「不准拿下來!」他低吼一聲,將戒指硬塞回她的無名指上。「這戒指是送你的。」

「然後?」她張著一雙大眼看著他,而他咬緊牙硬是沒有回復她,兩個人就這樣大眼瞪小眼的僵持著。

她癟了癟嘴,只覺得無限委屈。

「你哭什麼?」他粗聲問。

「我好哀怨,為什麼人家的求婚,浪漫得像一部電影,可以寫成一篇小說;而我的求婚卻像一部鬧劇,只能上社會版的新聞?我只求你能好好地對我說一些話,不要那麼粗魯地直接把戒指套在我的手指上就算了事。」她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嫚嫚……」

她蒙緊了棉被,再也不想聽到他的聲音。

「好。」他一咬牙,重重地說:「我會好好地向你求一次婚。」

她的哭聲停止,棉被底下露出一對亮晶晶的眼睛。「真的?」

「真的。」他的聲音聽起來有壯士斷腕的決心。

「什麼時候?」

「現在。」他翻下床。「曲嫚嫚,你願意……」

「等等,今天時效過了,不准求婚,要等下次,等個羅曼蒂克的時候。」她一臉的嚮往,一掃剛才的哀怨。「就後天吧!剛好是七夕。」

「無聊。」

「不然你就沒機會囉!我也不希罕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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