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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海綠 -【冤家變親家(幸福白魔法系列)】《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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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30 00:11:43 |顯示全部樓層
海綠 - 冤家變親家【幸福白魔法之三】

咦?什麼時候她常來的這家咖啡館有了新的噱頭,
在端給客人的餅乾裡藏了紙條,
而她一口咬到的竟是——冤家變親家!
呵,她該一笑置之,還是該去廟裡求神保平安?
因為她一向廣結善緣,數來算去就只有一個絕世冤家,
就是隔壁那個在人前裝乖、卻在她面前耍壞的死對頭,
一見到他,就莫名勾起她的怒火,
如果要跟他變親家,她寧願剃度去出家!
幸好他識相的出國去,閃離她的視線五百裡之外,
就算真的不幸讓這餅乾籤詩一語成讖,對象也絕不會是他,
怎知,天靈靈地靈靈,這傢伙居然遠渡重洋回來了,
這下她是不是該立刻連夜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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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30 00:12:02 |顯示全部樓層
楔子

  首善之都……台北城,一如多變的神秘女郎。

  繁華大街上有著熱鬧蓬勃的人氣,小巷窄弄內亦有一份怡然自得的清幽,只消腳跟一轉,從大街彎進小巷,自可發現坐落在塵囂當中的一方淨土,偷得浮生半日閒。

  Gluck〔德文譯:幸福〕咖啡館,就位於台北東區一條小巷內,主打「生活忙碌也要為自己偷閒度日」的理念,店內裝潢擺飾居家卻不頹靡,隨性自由但不失個人風格,音響全天候播放著爵士樂,時而輕鬆詼諧、時而慵懶低回,只消拉開和式的玻璃大門,便能感受到一股忙裡偷閒的輕鬆氣息,成為東區上班族午間休閒的最佳去處之一,小有名氣。

  年輕俊逸的老闆煮得一手好咖啡、泡一手好茶,更能做出一手好點心,凡在這裡能看的能吃的能喝的,無不經過他一雙巧手。

  很難想像那是一雙男人的手,但事實的確如此。

  這些都是的特色……香醇咖啡、精緻茶品、別出心裁的點心、絕不賣餐點的堅持,與擁有一雙巧手的老闆,以及……

  些許的神秘感。

  沒有人知道這位俊逸老闆的來歷,只知道他叫巫奇,有一個不定時出現在咖啡館的妹妹巫筱曉。

  如果俊逸出眾的老闆是吸引顧客上門的特色之一,那麼不定時露面的占卜師妹妹就是特色之二。

  熟客皆知,想算命卜卦,找巫筱曉;想預知人生,找巫筱曉;想占卜戀情,找巫筱曉……覺得人生不順遂、事業不成功、戀情觸了礁、學業有障礙……舉凡各種疑難雜症,若有緣遇見巫筱曉,自能尋得解答。

  咖啡館,有俊逸識趣的老闆,有撲朔迷離的占卜師,加上令人讚不絕口的飲品茶點,調和出讓人再三流連的吸引力。

  噹的一聲,大門被來客拉開,晃動懸掛於門頂的鈴鐺,今日Gluck午後的生意依然熱絡,沉浸在Ella Fitzrerald所唱的〈Like Someone In Love〉中,客人或閱讀或細語交談,誰也不願破壞這悠閒的氣氛。

  「歡迎光臨。」

  「咦?」熟客看見微笑迎人的俏麗女子,訝異之情寫在臉上。「老闆呢?」

  「我哥啊……」巫筱曉眼珠子一溜,嘿嘿笑道:「我哥有事外出,我在不好嗎?」

  「當然好。」熟識的妙齡女客忙解釋,「其實我也想找你……待會兒再說,今天推薦什麼點心?」

  推薦的自家茶點也是著名的招牌之一,口味樣式天天不同,相同的是限量供應且令人期待,經常在開店後就被顧客內用、外帶買光,四個小時內售完是常有的事。

  「Cookie。」黑白分明的眼眨了眨,巫筱曉表情俏皮。「這一份是特地為妳留的。」

  女客開心地頷首,再加點一杯愛爾蘭咖啡後,走到最角落的桌位坐下。

  就在同時,鈴鐺再度響起,正在吧檯內煮咖啡的巫筱曉抬頭看見來人,不禁吐出粉紅小舌尖。

  「哥,你回來了。」

  無視妹妹的示好,巫奇一雙眼眯起不悅的細縫。「如果我沒記錯,今天店門外應該掛上『今日公休』的牌子吧?還有,這段時間你跑哪兒去了?」

  「我到中東流浪去了。」巫筱曉莊嚴道,同時用湯匙將白糖與威士忌混合燃燒,再與煮好的咖啡一起倒入溫熱的酒杯,加上發泡鮮奶油、灑些彩色糖,動作俐落。「與古老的神靈做心神上的交流與對談,幾天前才帶著神諭回來要與有緣人分享。」將咖啡和點心一併推向哥哥。「麻煩你了,老哥。」

  將咖啡和點心送到客人桌上,巫奇去而復返,一張俊臉在自家妹妹面前惱怒的猙獰起來。「神諭是怎麼回事?」

  「所有的答案都在那裡。」

  巫奇的視線順著妹妹手指的方向移至糕點架,除了常見的蛋糕外,最顯眼的莫過於巴掌大小、呈五芒星形的手工餅乾。

  他內心頓生一股不好的預感。

  就在這時……

  「咦?」

  「這是什麼?」

  「……」

  迥然不同的反應來自各方桌位,客人手上都捻著一張細長的便條紙。

  瞬霎間,巫奇明白了,手掌冒汗,聲音直顫:「你把你那子虛烏有的神諭寫在……放進……」

  「什麼子虛烏有,那是我花好幾個月的時間,在麥加與神靈交談的心得耶。」真沒禮貌!「放心,做法比照Lucky Cookie,絕對沒問題。」

  深呼吸、深呼吸,再一次深呼吸。巫奇咬牙問:「你烤了幾份?」

  「不多不少剛好一百份,完全符合你規定的限定數量。」

  「賣出去幾份?」千萬不要是他想的那樣。

  「目前只剩這一個。」巫筱曉一臉得意。「看樣子我做的甜點一點也不輸給你呢……啊!哥,你怎麼說睡著就睡著,哥!」

  他是昏倒啊,笨小妹!

  天,他的會不會就這麼被小妹給玩完了?

  老天……賣出九十九份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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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30 00:12:16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沉文齊!」憤怒的女聲在偌大的會議室裡響起,頗有河東獅吼的風範,所有的人都一臉訝異地望著這突然衝進來的不速之客。

  這不速之客是位十分美麗的女孩,她留著一頭如夜色般濃黑的長發,發上別著亮麗的水鑽髮夾,細黑的眉秀氣優美,大而靈動的雙眼燃著熊熊怒火,熾亮得令人不敢逼視。

  她是他們都很熟悉的人,大學裡的風雲人物,有校花之譽的國貿系系學會會長……范意欣。

  「范同學,現在是我們資工系每週一次的例行系學會會議,你並非本系系學會的成員,更不是本系學生,這樣突然闖入,好像不太好吧?」資工系系學會副會長秦若揚推推眼鏡,試著擠出有禮的微笑。

  真是的,明明門上都掛了「會議中,謝絕打擾」的字脾,她卻視若無睹,就這麼硬生生闖入討論進行正熱烈的會議室中。

  「對不起。」范意欣大大的眼兒一轉,壓下滿心的怒氣,紅潤的唇揚起,對著眾人露出一抹甜美的笑。「真的非常抱歉,不過事態緊急,我必須立刻和你們的沉會長好好談談,所以不得不打斷各位的會議。」

  「哦?什麼事這麼緊急,還得勞您大駕特地來找我,我可真是承擔不起。」溫和的男聲乍聽之下十分有禮,卻隱藏著只有范意欣聽得出的譏諷。

  「沒錯!非常非常非常緊急。」她眯起眼,嘴角隱隱抽動,不滿地瞪視著坐於主位的斯文男孩。

  男孩身形修長,留著俐落的短髮,好看的濃眉挑起,而那雙幽暗的深黑眼眸,正不悅地斜睨著她。

  這男孩正是資工系系學會的會長……沉文齊,他和范意欣同樣是校園中的風雲人物,除了在學業上有出色的成績,對運動也十分擅長,俊秀的外表、結實修長的體魄,是許多女學生心目中的白馬王子。

  不過,對於范意欣來說,他只是她的敵人!從小到大都勢不兩立的可惡敵人!

  雖說眼前的俊男美女看來十分賞心悅目,可兩人間那種劍拔弩張的氣氛實在太過強烈,令眾人都忍不住捏了把冷汗,彼此對望一眼,立刻明智地達成共識……

  置身事外,免得遭到池魚之殃。

  接收到眾人的暗示,秦若揚清清喉嚨。「咳,文齊,其實我們今天預定的會議議程都討論得差不多,也該散會了,既然范會長找你有事,那我們就先離開好了。」

  「也好。」沉文齊挑了挑眉,在桌面的文件記下幾項重點,順手交給秦若揚。「若揚,你整理一下,晚點再轉交給系幹部,本週的電機周活動就按我們討論好的進行吧。」

  「好的,有問題我們回宿捨再討論。」

  「謝謝各位。」范意欣向眾人投以感激的微笑,甜美、溫和,和對待沉文齊的態度截然不同。

  待眾人離開後,范意欣馬上神色一變,衝到沉文齊面前,隔著桌子凶巴巴地瞪視著他。「喂!我問你,文軒樓的正牆一向是我們國貿系掛海報的位置,你怎麼可以擅自佔用?」

  每年五月的第二個禮拜是國貿週,在這一整個禮拜中,國貿系會推出各項活動,為了吸引人潮,系學會的幹部們個個使出渾身解數,而她身為系學會會長,當然更是忙得不可開交。就在方才,負責文宣的幹部們通知她說宣傳用的巨型海報畫好了,可預定掛海報的位置卻被其它人捷足先登,而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她最痛恨的死對頭沉文齊!

  「擅自佔用?我想你弄錯了。」沉文齊慢條斯理地一笑。「早在一個月前,我就向文軒樓的管理員登記了。下禮拜不只是你們國貿系的國貿週,也是我們資工系的資工週,那個位置掛我們資工系的巨型海報正合適。」

  她瞪大了眼,臉因怒氣而漲紅。「哪有這種事,你分明是故意跟我搶的!」

  可惡,為了準備活動,這幾天她忙翻了,本想說文軒樓的正牆向來是掛國貿系的海報,也就沒特意去跟管理員確定,沒想到就這麼讓沉文齊給佔走了,真是不甘心!

  沉文齊笑得更加愉快。「先下手為強,誰教妳慢了一步,就認了吧。」

  真有趣,能看到她不甘心的表情,令他因這陣子忙碌而略感疲累的心情大好。

  「認你個大頭鬼!」范意欣氣得牙癢癢的,用力拍桌嗆聲,「我告訴你,別以為搶走了掛巨型海報的位置就很了不起,下禮拜我們走著瞧,看誰的活動辦得成功,吸引最多的人潮,到時就知道誰是最後的贏家!」

  「范意欣。」沉文齊完全不為所動,他站起身,緩慢而優雅,幽深的眼眸直視著她。「注意一下妳的言行,繫上活動辦得成功,是全系的功勞,不是個人的力量,用活動成功與否來決定輸贏,未免太可笑了。」

  「少把話說得那麼冠冕堂皇!」范意欣冷哼一聲。「認識你十多年了,你每次都只會說這些廢話,怕了就說一聲,不用找那麼多藉口。」

  他眯起眼,稍稍傾身逼近她,面色略沉。「我說的全是事實。」

  「事實是你怕輸!」她動也不動,蓄意要激怒他。

  她最討厭他一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沉穩態度,明明兩人同年,他卻冷靜理智得教人討厭,好像天底下每件事都在他的掌握中,什麼事都無法讓他動搖,只要一看到他那淡然的神情,她就忍不住一肚子火。

  他皺起眉頭,對她的執拗感到頭疼。「妳真是……」

  「怎樣!」

  「算了,我懶得和妳這種不可理喻的人爭執,我等等回宿捨還得跟若揚討論下禮拜活動的細節,不想再跟妳浪費時間。」他瞭解她那固執的性子,認定什麼就是什麼,不管別人說什麼都聽不進去。現在他正忙著處理活動的事,可不想將寶貴的時間和精力花在與活動無關的閒事上。

  「你以為我想和你浪費時間啊!我也是很忙的!」他以為他誰啊!要不是實在氣不過他搶走巨型海報的位置,她才不會來找他理論,省得見他一次氣一次!

  「那好。」沉文齊眼底閃過一抹精光,得意而狡獪。「我們都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妳忙妳的,我忙我的,再見。」

  「你……」看著他滿面笑容,范意欣突然覺得更加生氣,隱約間,她知道自己似乎輸了,卻不知該如何反擊。

  可惡!她她她……她最討厭沉文齊了!

  「我什麼?」他抬頭看看時鐘,時針指向十點半。「時間晚了,這兒離女生宿捨遠了點,我反正也要回宿捨,一起走吧。」

  范意欣皺了皺眉頭,想也不想地立時拒絕,「不要,我自己走就好。」

  說完,她自顧自地走了出去,將沉文齊拋在身後。

  望著她纖細的背影,沉文齊俊秀的面容浮現一抹深思,匆匆整理了一下東西,將會議室鎖好,便快步跟上她。

  范意欣發覺他跟上來,立刻加快腳步想甩開他,他卻始終跟在身後,最後,她停下,轉頭怒視著他。「你幹嘛跟著我,我不想跟你一起走!」

  他沒好氣地挑眉。「妳以為我想跟妳一起走嗎?我是看在范伯伯、范伯母平日很照顧我的份上,又剛好順路,為了妳的安全起見,才送妳一程。」

  他跟范意欣從國小就認識了,那時他們家正好搬到她家隔壁,兩家父母一見如故,很快便成了好朋友,他與范意欣也結下了這段孽緣。

  「真是感謝您的大恩大德哦,辛苦了,小女子銘感五內呢。」范意欣毫無半分謝意,口吻十分尖酸。

  這算什麼,先搶了她最佳的宣傳位置,讓她氣得半死,現在倒來裝體貼、扮溫柔,以為這樣就能讓她消氣?他想得太美了!

  沉文齊早已習慣她挑釁的言語,根本不放在心上,反倒笑得分外溫和。「不用謝,趕快把妳送回去就好。」

  范意欣又瞪了他一眼,決定不再搭理他,兩人就這麼並肩而行,直到親眼確認她進入宿捨,沉文齊才轉身離開。

  只是,他並不曉得,他的護送雖然確保了范意欣的安全,卻為她帶來另一種意想不到的困擾。

  「小欣!」

  范意欣一進宿捨房間,面對的便是室友兼同學的高分貝迎接,她摀住耳朵,皺起眉頭,把包包放在桌上,才拉開椅子坐下,將發上的水鑽髮夾一一拆下。

  「親愛的黃維麗同學,我們下午才上過同一堂課,分開不到短短三個小時,妳有必要這麼熱情地歡迎我嗎?」

  黃維麗伸手捏了她一把。「三八,誰在歡迎妳,我是要逼供!」

  她痛呼一聲,拍開室友的手。「逼供?有什麼好逼供的?」

  另一個室友張佩蓉也湊過來,笑得賊兮兮的。「當然要逼供了,剛剛妳跟誰一起回來的啊?」

  「什麼跟誰一起回來?」她愣了一下。

  連一向安靜寡言的室友許倍君也插嘴了,「沉文齊,我們都看到了。」

  黃維麗連忙點頭。「對嘛,妳還裝傻,我們剛剛都看到了,是沉文齊送妳回來的。妳不是老說他是妳的死對頭嗎?怎麼會跟他一起回來?」

  她沒好氣地瞪了她們一眼。「拜託,你們在說什麼啊?那是因為掛大型海報的宣傳位置被資工系搶走了,我氣不過才去找他理論的,結果吵一吵,他說時間晚了,才順道送我回來的。」

  「就這樣?」黃維麗有些失望。

  「廢話!」范意欣起身拿了套換洗衣物,準備去洗澡。「當然就這樣,妳們少想些有的沒的。」

  「不過,他還滿體貼的嘛。」張佩蓉吃吃竊笑。「妳是去找他吵架的,他還擔心妳的安全,特地送你回來,真不錯呢。」

  「不錯個頭!」她停下腳步,十分不滿室友稱讚沉文齊。「他才不是擔心我,他是看在我爸媽的面子上,『不得不』『順便』送我回來!」

  黃維麗哈哈大笑。「哎呀,妳別那麼固執嘛!說真的,沉文齊的條件很好欸,長相、身材都是滿分,性格也好,功課、體育都很拿手,大學裡多少女生哈他哈得要死,妳跟他認識那麼久,難道一點感情都沒有?」

  「還感情咧!」聽了室友這一長串轟炸,范意欣差點沒暈過去。「有啦,我對他有感情,就是我討厭他、恨他!他是我永遠的敵人!滿意了吧?」

  許倍君推推眼鏡,淡淡丟下一句,「恨的反面就是愛。」

  「亂講!」她像是被扔到油鍋裡的蝦子,猛地跳了起來。「倍君,妳想太多了啦!」

  許倍君微微一笑,再加一句,「妳心虛嗎?」

  「吼!不是啦!妳們真的不要亂想好不好?我今天忙了一天,等等還得討論國貿週的活動事宜,先去洗澡了。」范意欣擺擺手,決定不再跟幻想力過剩的三人糾纏,她走進浴室,打算洗去一天的疲憊。

  嘩啦水聲響起,浴室外卻仍在熱烈討論。

  黃維麗有些困惑地皺眉。「說真的,是我們想太多了嗎?」

  張佩蓉搖搖頭。「我覺得不是,雖然小欣跟沉文齊老是吵來吵去,沒一句好話,可是他們男的俊、女的俏,一靜一動,又都沒有男女朋友,其實挺相配的,要是真的成為一對,一定很有趣。」

  「哇,那有好戲可看了。」

  許倍君放下書,抬頭看看討論得正興致高昂的兩人。「討論完了沒?」

  「倍君,你也說說你的想法嘛。」

  她慢條斯理地開口:「沒什麼好說的,依小欣的性子,她認定沉文齊是她的敵人,就不會去想跟沉文齊成為男女朋友的可能。」

  「妳覺得不可能嗎?」黃維麗嘆了口氣。

  她想了想,厚重眼鏡後的大眼閃著智能的神采。「倒也不是絕對不可能,不過……要看時機吧,時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這樣好了。」張佩蓉舉起手,笑得極為興奮。「我們來下賭注,賭他們什麼時候會變成男女朋友好了。」

  「下注?」黃維麗瞪大眼睛。「好啊好啊,我參加!」

  「妳們真閒。」許倍君皺起眉,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情。

  張佩蓉拉起她的手,好聲好氣地央求,「好啦,一起嘛!妳不覺得看他們未來的發展很有趣、很好玩嗎?」

  許倍君收回手,嗤笑一聲。「我想,與其關心別人八字都還沒一撇的情事,還不如先關心一下妳們自己的事。維麗,妳的報告進行得如何了?我記得老師已經催妳好幾次了;還有佩蓉,妳不是要準備研究所的考試嗎?我聽說這次負責審核的教授很嚴格呢。」

  黃維麗摀起耳朵大叫,「啊啊!倍君,妳好討厭!不要提醒我殘酷的事實嘛!」

  「嗚……我乖乖去讀書,倍君,妳不要再說了。」張佩蓉拿起書本,心不甘、情不願地開始苦讀。

  見室內恢復安靜,許倍君滿意地一笑。

  至於浴室裡的范意欣,渾然不知三人方才的對話,若是她聽見了,怕是會氣得跳腳哇哇叫。

  對於沉文齊,她只有一個想法……他是她的敵人,以前是,現在是,未來還是。

  跟他由敵人變愛人?少蠢了,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  ***  ***  ***  ***  ***

  清晨,白濛濛的薄霧籠罩大地,淡金色的陽光灑落,為了趕上第一堂課,學生們或步行或騎腳踏車,忙碌地在校園中穿梭。

  范意欣早早便到了教室,為的就是搶佔最佳聽課位子,趕在上課前,她一邊啃著早餐一邊研究講義。這堂心理學是選修的通識課程,並非國貿系的必修課,但她很喜歡這堂課,也很欣賞講師的教學風格,不過,美中不足的是,某人也選修了這門課。

  當旁邊有人坐下時,她頭也不抬,招呼也不打一聲,只是埋頭看講義,因為她知道這個人是誰……

  「早安。」熟悉的男聲響起,沉穩又有禮。

  范意欣撇了撇嘴,沒好氣地回了一聲,「早。」

  沉文齊也不為以意,自顧自地在她身旁坐下,拿出上一堂課抄的筆記開始複習。

  倒也不是刻意要坐在她身旁,只是整個教室中就屬這兒的位子最適於聽課,他對心理學有濃厚的興趣,可不希望因為小小的私怨而影響到學習效率。

  打過招呼後,兩人不再交談。

  上課鐘響,講師方老師進入教室,開始今天的課程,待教學告一段落後,方老師依照慣例詢問……

  「各位同學,有沒有什麼問題?」

  「有!」

  「有的。」

  幾乎是同時,范意欣跟沉文齊一起舉手出聲,甜美清脆的女聲與溫和醇厚的男聲摻合在一起,居然是意想不到的諧和。

  不過聲音諧和,聲音的主人可一點都不諧和,兩人瞪視著對方。

  范意欣笑得有些勉強。「沉同學,好像是我先舉手的。」

  真討厭,又來了,沉文齊老是愛跟她搶!

  「不不,范同學,我確定是我先的。」沉文齊毫不退讓地堅持道。

  真麻煩,相同的情況又發生了,這范意欣怎麼總是和他打對台呢?

  方老師暗暗嘆了口氣,試著打圓場,「范同學,沉同學,你們不用爭,一個一個來好嗎?時間還很多。」

  兩人對望一眼,沉文齊頗有風度地一笑,「女士優先,范同學,你先請吧。」

  「不用,沉同學,還是你先問吧。」她也笑了,心裡卻在扮鬼臉。

  扮風度?裝大方?哼,她也會!跟他認識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他那套她還不清楚嗎?他乍看之下似乎對人溫和有禮,其實一肚子詭計,成天就想著要如何整她,她才不會上當呢!

  方老師和其它同學都忍住笑,靜靜等待兩人吵完。打從學期初到學期中,類似的事件發生過太多次,大家對兩人間的爭執早已是司空見慣。

  留意到週遭好奇的眼光,沉文齊好看的濃眉微擰,打算快快結束這無謂的爭執,「范同學,剛剛妳明明急著發問的,妳就不必客氣,請先問吧。」

  「沉同學,是你客氣了,方才你不是斬釘截鐵說是你先舉手的嗎?」她彎起紅唇,擺出一副甜美誠懇的笑臉,柔軟的話裡卻藏著尖銳的刺。「還是你弄錯了,現在是在認錯呢?」

  「我沒弄錯,剛剛的確是我先舉的手。」沉文齊鎮定地反擊。「讓妳先發問,是我尊重女性,也不想在課堂上造成大家學習的困擾,並不是向妳認錯。」

  「尊重女性?」范意欣聳了聳肩,偏著頭,笑得高深莫測。「我想你的思考模式滿奇怪的,尊重女性跟禮讓女性並不同吧?」

  一旁聽得津津有味的同學忍不住發問,「請問有何不同?」

  「很簡單。」范意欣笑著回答,一雙靈動的大眼睨向沉文齊,挑釁意味十足。「尊重女性是心態,禮讓女性是行為,心態跟行為能畫上等號嗎?當然不行。」

  「范同學……」沉文齊再次皺眉,覺得素來引以為傲的耐性快用光了。

  要是換成私下的場合,他絕對會和范意欣辯論到底,不過現在是上課時間,他可不想當著老師跟同學的面和她糾纏太久。

  「咳!」方老師雖然跟其它人一樣聽得興致昂然,但身為講師,他不得不開口打斷兩人,「兩位同學,你們懂得禮讓是很好,要討論心態與行為的不同也可以,不過現在是上課時間,讓我們回歸主題好嗎?」

  范意欣抿了抿唇,有些不太甘願地應聲,「好的。」

  「范同學,現在就由妳先發問吧。」

  「是,我的問題是……」

  她說出方才對課程的疑問,方老師也悉心回答,沉文齊跟著提出他的看法,同學們紛紛加入討論,氣氛變得十分熱絡。

  趁眾人熱烈討論的空檔,范意欣悄悄給了沉文齊一枴子,他俊秀的面孔並未因她突如其來的偷襲而出現任何變化,只有深沉的眼眸突地閃過一抹怒意。

  他轉過頭,挑眉望向她,她卻朝他扮了個鬼臉,洋洋得意。

  沉文齊靠向她,壓低聲量,「君子動口不動手,嘴上討不了便宜就動手,未免太差勁了。」

  她漫不在乎地一笑。「我不是君子,我是女子,君子動口不動手這句話不適用在我身上。」

  「范意欣,我認識妳到現在都十多年了,你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他搖搖頭,冷冷地拋下話。

  她啐了一聲。「你還有臉說我,最好是你比我有長進。」

  「至少我不會說不過人就動手。」十多年來,她這粗暴的壞習慣從來沒改過,每次鬥嘴,她都會來這麼一手。

  范意欣打死不承認,「誰動手了?我乖乖地坐著聽課,哪有空理你。」

  她料定他奈何不了她,認識他這麼久,她太瞭解他,他向來是動口不動手,何況現下是公開場合,他會維持溫文和善的形象,不會像兩人獨處時那般咄咄逼人。

  沉文齊嘴角抽動了一下,暗暗握緊拳頭,深吸一口氣,以非常不屑的眼神瞪她一眼,理智地決定不要跟她計較。

  「好男不跟女鬥。」說完,他坐直身軀,專心地聽課,不再理會她。

  范意欣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也將注意力放回聽課上。反正,她的目的已經達到,這次算她贏了。

  就算有些賴皮、有些暴力,但還是贏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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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隨著國貿週與資工週的到來,校園內插滿了各色旗幟,到底都可以看到寫有活動時間與內容的宣傳海報,還有不少四處發傳單、拉攏同學參加活動的國貿系與資工系的學生,十分熱鬧。

  「俊銘,今天晚上的演講總共有多少人報名?」范意欣一邊審視著會議室裡的佈置,一邊詢問副會長黃俊銘。

  黃俊銘看看手上的報名表。「外系來報名的有五十九人,本系的有四十三人,大約一百人左右吧。」

  「嗯,有再跟主講人聯絡過嗎?」她小心的確認,不希望預定好的活動出任何差錯。

  黃俊銘點點頭。「有的,早上打過一通電話,剛剛又打了一次,主講人已經在路上了,大約會在開講前半小時到。」

  「很好,跟廠商訂的點心跟飲料呢?」

  「已經找大二的學弟們去拿了,等等應該就會拿回來了。」

  在一一確定活動流程無誤後,她終於稍微鬆了口氣,俏麗的面容露出動人的笑靨。「呼,那就好。」

  看著她美麗的笑容,黃俊銘有些愣住,他仰慕這位美麗強勢又認真負責的會長已經很久了,卻始終不敢表明心意,只能將這份愛戀偷偷藏在心裡。

  范意欣轉過頭,正好瞧見他呆呆看著自己,不禁困惑地問:「怎麼了?」

  「不!沒事!」他這才回過神來,臉漲紅,連忙轉移話題來掩飾自己的失態,「對了,會長,後天晚上就是戲劇公演了,等等演員們要再正式綵排一次,你要記得過去看看。」

  戲劇公演可說是國貿週最重要的一項活動,導演、舞台總監、演員到音樂、化妝、服裝等工作人員,全都是國貿系各年級的學生,籌備期長達半年,投入了很多人力、心血與時間、金錢,為的就是這僅僅一晚的演出,而觀賞公演的觀眾多不多,足以決定國貿週的活動成功與否,因此系學會特別重視戲劇公演。

  「同學們排演一定很辛苦,我等等買些飲料過去好了。」

  「好的,需要從會費支出嗎?」

  范意欣搖搖頭。「不用,這點小錢,算是我私人慰勞他們的就好。」她家境優渥,又是唯一的獨生女,零用錢不少,寒暑假還到父母的公司打工兼實習,金錢方面不餘匱乏。

  「好,那我等等陪妳一起去,參加公演的演員和工作人員人數不少,那麼多飲料一定很重,我去幫忙提吧。」他藉機獻慇勤。

  范意欣不曉得他的別有用心,只以為他是單純想幫忙。「嗯,麻煩你了。」

  黃俊銘喜出望外,忍不住再進一步,「會長,妳忙了一天,吃過飯了嗎?」

  「啊?」她這才猛然想起。「還沒呢,光顧著打理活動的事,都忘了我還沒吃晚餐呢。」

  「那……」他小心翼翼地開口,「會長,我也還沒吃晚餐,不如我們先去吃飯,再順便買些飲料去大禮堂慰問工作人員?」

  「也好。」她沒有多想,只覺得他的提議很恰當。「那我們去後門的小吃店隨便吃吃好了,然後在附近的飲料店買些飲料送過去,待會兒還得趕回來聽演講呢。」

  「會長……」他欲言又止。

  她不解地望著他。「怎麼了?」

  黃俊銘鼓起勇氣,有點緊張地傻笑著。「我覺得……我們難得一起吃飯,不如去西願餐廳,由我請會長吃頓飯?」

  在校園中,西願餐廳是唯一一家西餐廳,比起其他的小吃店和學生餐廳,它的裝潢較典雅,食物也較精緻,價格當然也比較高,通常都是教授們去消費,沒有經濟基礎的學生們,大多只有在慶祝或約會時才會去那裡。

  「你請我?」范意欣眨眨眼,有些莫名其妙。「你幹嘛請我?」

  「這個……那個……」黃俊銘的臉更紅了,因為緊張而講不出話來,還一直冒汗。

  「你怎麼了?你的臉好紅哦,還流了好多汗,是不是天氣太熱,你又太忙,所以中暑了?」她擔心地望著他。

  「不不,我沒事!我……我只是覺得有點熱,還有,還有……」他急中生智,隨便擠出一個理由搪塞,「我請會長吃飯,是覺得會長最近很辛苦,就像會長想慰勞戲劇公演的工作人員一樣,我也想慰勞一下會長。」

  范意欣噗哧一笑。「不用啦!我不累,謝謝你的好意,而且去西願吃飯挺耗時間的,今晚大家都很忙,沒時間的。」

  「會長說得也是……」黃俊銘暗暗嘆了口氣,頗為失望。

  她拿起包包,爽快地揮手。「好了,我們走吧。」

  「走去哪兒?」沉穩的男聲突然自她身後響起。

  范意欣嚇了一跳,猛一回頭。「沉文齊?你來做什麼?」

  由於交情不好,她一向不想讓別人曉得她跟沉文齊從小就認識,大學裡的朋友只知道他們倆對立,卻不太清楚他們的恩怨是怎麼來的。

  沉文齊微笑著,斯文而和善。「我有事找妳。」

  「你有事找我?」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不太耐煩地皺眉。「我很忙,你有事就快說吧!」

  他幽深的黑眸微眯,笑容卻更加溫和。「我是很想快點說,不過……」

  「不過什麼?」她眉頭蹙得更緊。

  「這件事,我想我們兩人私下說比較好。」沉文齊先是瞄了她身旁的黃俊銘一眼,再朝她使了個眼色。

  范意欣想了想,朝黃俊銘抱歉地一笑。「副會長,不好意思,我和沉會長有事要討論,你先去吃飯好了。」

  「沒關係,會長你們無談,我到外頭等,等你們談完,我們再一起去吃飯吧。」黃俊銘不願放棄,他好不容易能與會長私下相處,可不想就這麼讓大好機會白白溜走啊。

  沉文齊挑挑眉,黑眸睨著黃俊銘,若有所思。「哦?你們要一起去吃飯?不是說很忙嗎?原來是忙著去約會啊。」

  他譏誚的話語讓黃俊銘紅了臉,范意欣則是柳眉倒豎,怒氣衝衝地推了他一把。

  「你胡說什麼啊!我和俊銘是忙到都忘了吃飯,剛好等會兒要買飲料去大禮堂慰勞參與戲劇公演的工作人員,所以才想說一起吃個飯。」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他那種嘲諷的神情,她就覺得一肚子火。

  沉文齊也不生氣,依舊笑咪咪地望著兩人。「哦,那就是我誤會了。」

  「廢話!」她又給他一拳。

  「會長……」看在黃俊銘眼中,兩人怎麼看都是一副打情罵俏的熟稔樣,他急著想喚回她的注意力,「沉會長不是有事要和你談嗎?我先去外頭等,等你們談完再一起去吃飯吧。」

  「抱歉,不過我想你不用浪費時間等了。」沉文齊徹底斷絕他的希望。「因為我跟范會長需要談滿久的時間,正好我也還沒吃飯,就一邊吃一邊談好了。」

  「不要!」范意欣凶巴巴地一口否決。「趕快談完就算了,誰要跟你一起吃飯!」

  「不吃飯的話,那就現在談好了。」他笑睨著她,目光帶著某種高深莫測的意味。

  「等等!」她心中警鈴大作,連忙阻止他。「那就一邊吃飯一邊談吧。」

  他那種神情太可怕了,在她的記憶中,他只要出現那種表情,就代表事情大條了,為了安全起見,她還是先讓一步好了。

  「副會長,我先走了,晚點大禮堂見。」她朝黃俊銘揮手。

  「好……」黃俊銘見大勢已去,只能黯然放棄。

  沉文齊朝他點頭一笑。「再見了,黃同學。」

  「再見……」他垂頭喪氣地望著兩人遠去的背影,心情十分沮喪。

  嗚……雖然心有不甘,但他不得不承認,沉文齊與范意欣在一塊兒時,就算是鬥嘴不休,看起來還是很登對,尤其兩人對談的口吻又是那麼熟稔、自然,像是認識很久的樣子……

  難道……他們已經在一起很久了嗎?

  ***  ***  ***  ***  ***  ***

  「喂,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才剛走出會議室,范意欣就迫不及待地逼問。

  沉文齊悠哉地走著,嘴裡說的全是些不相關的事,「今天的夕陽挺美的,風又很涼,在校園中散散步似乎也不錯。」

  「你少說些有的沒的,快說你找我做什麼,說完我們就各走各的,我可不想讓別人又看到你跟我走在一塊兒。」想到昨晚室友們對八卦的狂熱,她不禁打了個冷顫。

  看到她難得的畏懼神態,沉文齊不禁笑了出來。「你很怕別人看到我們走在一塊兒?」

  「廢話!」范意欣一邊走,一邊注意週遭有沒有認識的人,還好校園裡燈光昏暗,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他很好奇。「為什麼?」他記得她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什麼事會讓她如此戒慎恐懼?要是能知道,拿來當作「防身」用也不錯。

  「因為……算了,沒事。」她想了想,終究不敢將昨晚的事說出口。以沉文齊的惡劣個性,必定會藉機嘲笑她。

  「一定有事。」見她不肯說,他心中更是好奇,忍不住再次追問:「說來聽聽吧。」

  她一甩頭,下巴抬得高高的,「不要。你叫我說就說哦?我偏不說!」

  「妳不說也行,那我也不說我找妳有什麼事,我們就慢慢散步去後門的小吃店好了,那兒人多,到時就會有一堆人看到我們走在一塊兒了。」耍脾氣啊?他自有對付她的方法。

  「你!」她氣得停下腳步。

  他也停住,微笑地望著她因氣憤而漲紅的臉。「怎樣?妳說不說?」

  「不說!」范意欣一咬牙,竟自虐到路旁的長椅坐下。「大不了不吃飯,等等我直接去大禮堂。我就不信你不忙,有這麼多時間陪我瞎鬧!」

  「等等,其實也沒什麼。」看她真的生氣了,沉文齊才擺擺手,走到她身旁,說出今天找她的目的,「妳的手機沒開機,范伯母打不通,打到妳宿捨又沒人接,她有些擔心,才特地請我來看看妳。」

  其實這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若是當著黃俊銘的面說出來,那兩家交情匪淺的事就露餡了,所以他才要私下談。

  「我的手機沒開?」她連忙打開包包,拿出手機一看。「啊,沒電了,自動關機。」

  他嗤笑一聲,趁機調侃她,「粗心大意,妳這毛病從小到大都沒變,居然還可以當上會長,我真是為國貿系的未來擔心。」

  「要你管!」她瞪他一眼,揮拳作勢要打他。「你囉唆又龜毛的個性才是一直都沒改,有你這麼討人厭的會長,資工系才可憐呢。」

  他故意裝出一副困惑的表情。「會嗎?大家都說我很適任呢。」

  「那是大家都被你騙了!」范意欣嗤之以鼻,毫不留情地嘲諷他,「你老是裝模作樣的,看似溫文和善,其實一肚子壞水,成天就只會和我作對。」

  「是是是,只有閣下您最瞭解我的真面目。」沉文齊笑著嘆了口氣,壓根兒沒將她的話放在心上。「我們先去吃飯吧?」

  「才不要!」她搖頭,打死都不答應。「都說不要跟你一起吃飯了,我先走了。」

  要是被熟人看到,她回寢室就不得安寧了,最近忙著處理國貿系的活動,累得要命,她可還想好好地睡一覺。

  沉文齊挑挑眉,眼中閃過些許怒氣。「隨你,反正話我帶到了,我去吃飯了。」

  真是的,他難得開口約她吃頓飯,她居然死都不肯答應。剛才她明明就願意跟系上的男同學一起去吃飯,偏偏就不願意跟他去,雖然他們從小吵到大,也知道她一向不喜歡他,可是……難道他就真的惹人厭到這種程度嗎?

  他轉身打算離開,范意欣卻注意到他的不悅,連忙叫住他,「等等,你生什麼氣啊?」

  沉文齊回頭,神情又變得笑容可掏,可掬到過分的程度。「我沒生氣,只是肚子餓了。為了通知某人手機沒開,我連晚餐都沒吃就直接趕過來,某人卻毫不感激——」

  「你是要我請你吃晚餐哦?」她恍然大悟,卻悟到完全不對的方向。「早說嘛!你真是施恩必求報?!」

  「……」沉文齊徹底無言,他搖搖頭,放棄了。「算了,我自己去吃飯,妳忙妳的,我先走了。」

  范意欣眨眨眼,感到有些心虛。雖然他是她的死對頭,但今天他是受她媽媽的託付來找她,就這麼讓他走了,好像也不太好。

  「等等,要我請你吃飯也行啦,等放假回家的時候——」

  「不用了,不是你要不要請我吃飯的問題,而是……」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突然介意起范意欣不願與他一同吃飯……就是心裡不大舒服……

  就像……之前看到她和那個黃俊銘說說笑笑時,那種奇怪而無法形容的心情……

  她好奇地追問:「而是什麼?」

  「沒什麼……」他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忍不住搖搖頭笑了出來。「沒事,拜拜。」

  真是的,他一定是忙昏頭了,居然會將這種無聊的小事放在心上。她不和他吃飯有什麼大不了的,反正她又不是他的誰,他根本不必在意。

  「拜拜。」范意欣朝他揮揮手,還是覺得莫名其妙。

  今天沉文齊怪怪的,不過就是吃頓飯而已,有必要一下生氣、一下笑的嗎?真恐怖,她倒寧願他像平常一樣和她爭吵鬥嘴,那樣的相處方式才是她所熟悉的。

  「不管他,快餓死了,趕快去吃飯,等等還有得忙呢!」她站直身子,伸伸懶腰,振作精神,準備面對接下來的各項工作。

  眼前,讓系上的活動辦得成功才是最重要的,至於沉文齊,不過是個欠扁的討厭鬼,才不值得她浪費精神去傷腦筋呢!

  ***  ***  ***  ***  ***  ***

  「會長!」

  范意欣一走進大禮堂,黃俊銘立時衝了上來。

  她將包包放下。「不好意思,剛才談事情花了一點時間,排演開始了嗎?」

  「不,還沒開始。會長,妳吃過了嗎?」

  「嗯,吃過了。」她點點頭,走到舞台前方,面帶微笑地向台上、台下的演員與工作人員一一打招呼。「各位排練辛苦了,我買了些飲料來,大家先休息一下再繼續吧。」

  眾人立刻發出歡呼。這一個禮拜大家都忙翻了,身心都很緊繃,難得有休閒的時刻,所有人紛紛停下準備工作。

  范意欣將飲料分送給大夥,黃俊銘在一旁幫忙,忍不住問:「會長,飲料……是沉會長幫你提過來的嗎?」

  「不是。」

  他皺起眉頭,有些生氣。「你們不是一起吃飯嗎?飲料這麼多又這麼重,他沒有幫你提?」

  范意欣瞪了他一眼。「誰跟他一起吃飯!事情談完,我們就各走各的,我自己吃完飯,又順道買了飲料,正好遇到幾個學弟,他們看我買那麼多飲料,知道是為了慰勞工作人員的,就很熱心地幫我提過來。」

  「原來是這樣……」黃俊銘如釋重負,心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看來,會長是真的很討厭沉文齊,不然也不會沒跟他一起去吃飯。只要會長沒有意中人,那麼,他就還有追求她的機會……

  「嗯嗯。」范意欣漫不經心地應著,心裡想的全是待會兒的預定行程。

  等等看完戲劇預演,她還得回去聽演講,等演講結束後,還要跟主講人寒暄幾句,接著又得跟系幹部討論明天的活動,事情一個接著一個,好像沒有忙完的時候。

  休息片刻後,演員們再度回到舞台上,從第一幕開始排演,范意欣和黃俊銘坐在台下,看著演員們演出。

  黃俊銘坐在她身旁,一顆心全放在她身上,在昏暗的燈光下,她的側面看來朦朧又美麗,他的心怦怦亂跳,忍不住開口:「會長……」

  「怎麼了?」

  「你跟沉文齊……認識很久了嗎?」

  她沉默了一會兒,淡淡地回答:「還好。」

  「嗯……」她模稜兩可的回答讓黃俊銘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為了不妨礙台上的演出,范意欣壓低聲量,狐疑地問:「你怎麼會突然問起他?」

  他臉紅了起來。「因為……因為我看他跟會長似乎很熟,一時好奇,我沒別的意思,只是隨口問問罷了。」

  好險,因為要打舞檯燈,座位這兒的燈光全關了,不然他現在的表情一定很糗,被她看到就丟臉丟大了。

  「誰跟他熟啊!」想到兩人過往的種種恩怨,范意欣氣得咬牙切齒。「假如可以,我真希望我根本不認識他!」

  即使看不清她的神情,黃俊銘還是可以輕易感受到她的怒氣,連忙安撫她,「是是,會長妳別生氣,是我誤會了……」

  「誤會?」范意欣一瞪眼,怒火陡生。「你誤會什麼?」

  不會吧!難道連俊銘也以為她跟沉文齊之間有什麼曖昧嗎?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為什麼大家都把她跟那該死的討厭鬼湊成一對?

  黃俊銘沒想到她的反應會如此激烈,不由得有些慌,「沒……沒什麼……」

  「你說清楚,你到底誤會我跟沉文齊什麼?」她眯起眼,不死心地逼問。

  「我我……我只是以為……你們很熟,覺得……覺得你們似乎不像一般朋友……更像是……更像是情人……」他吞吞吐吐,不曉得該怎麼說才好。

  聽到「情人」兩個宇,范意欣只覺腦中轟地一聲,全身的氣血瞬間上湧,她突地站起身,火大地吼,「什麼情人?誰跟他是情人啊!我跟他是死對頭!聽清楚沒?!對立到死都不可能改變的死對頭!」

  因為一時氣極,她忘了場合,這麼一吼,台上、台下的演員跟工作人員全呆住了,黃俊銘也被嚇到,呆若木雞地望著她。

  「呃……」冷靜過後,范意欣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乾笑幾聲,十分尷尬。「抱歉,我……我……太累了,妨礙到各位的排演,對不起啊。」

  啊啊!可惡!她居然因為自己的心情而影響到排演進度,真是太差勁了。

  黃俊銘趕緊站起來,幫她向大家解釋,「不,是我說了一些奇怪的話讓會長不愉快,不好的人是我,會長,真對不起。」

  范意欣抓抓頭,心思紛亂,只覺得又煩又悶。「沒事啦,我想我只是太累了,沒什麼,我出去吹吹風,你們繼續排練,我等等再回來。」

  說完,她拿起包包便往外走,想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靜一靜,讓混亂的心情沉澱一下。

  「會長,等等!」黃俊銘追了出來,擔心地望著她沉鬱的面色。「會長,你要是真的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

  她點點頭,嘆了口氣。「嗯,真不好意思,剛剛對你吼那麼大聲。」

  「沒關係,是我多嘴,才會讓會長生氣,希望會長忘了我剛剛說的話。」

  「嗯,我先回宿捨休息,等等就麻煩你看一下排演,再去演講會場看看,辛苦你了。」

  「不會,會長妳好好休息,明天見。」

  「再見。」范意欣強擠出微笑,往宿捨走去,微涼的夜風吹上她因激動而發燙的臉,稍稍緩和了她起伏不定的心情。

  她想,她真的是累了,不過是一場愚蠢的誤會,居然會讓她如此失控地大發脾氣,她真是太不成熟了。

  不過,這全是可惡的沉文齊害的,要不是昨晚他假好心地送她回宿捨,今晚又在黃俊銘前表現出一副和她很熟稔的態度,其他人也不會誤會她跟他有什麼曖昧關係。

  哼,只要扯上他,絕對沒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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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30 00:12:50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章

  翌日,范意欣起了個大早,經過一夜好眠,她精神抖擻,笑容滿面,朝仍在睡夢中的室友大聲地打招呼,「早安。」

  「早安……」黃維麗睡眼惺忪地從被窩中探出頭,仍有些神志不清。「小欣啊,你精神真好。」

  「是妳太貪睡了,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許倍君氣定神閒地坐在書桌前,早已洗過臉、穿好衣服,隨時準備出門上課。

  「幾點了?」黃維麗抓過床邊的鬧鐘,一看時間,立時跳了起來,發出驚叫,「啊啊啊!七點四十分了啊!」

  范意欣搖搖頭,又好氣又好笑。「別叫了,快去弄一弄,準備上課了。」

  「嗯嗯,等我哦。」她連忙下床,衝進浴室洗臉刷牙。

  解決一個,還有一個,范意欣轉向另一個仍窩在床上的貪睡鬼。「佩蓉,你還不起床哦?」

  許倍君淡淡拋下一句,「小欣,別浪費時間了,她爬不起來的。」

  「倍君,妳好瞭解我哦。」張佩蓉抱緊被子,意識不清地咕噥著,「我好困,不去上課了,妳們先走吧。」

  「妳哦……」范意欣嘆了口氣,對她的蹺課成性無可奈何。「真是服了妳。好吧,反正這堂課老師不點名,下午的課妳可記得要去上。」

  「嗯嗯,好啦,我知道了。」她含糊地應了一句,再度陷入昏睡。

  這時,黃維麗已梳洗完畢,換了衣服,三人一起出門。

  在上課前,首先得解決民生問題——早餐。

  三人剛買了早餐,正準備離開早餐店,黃維麗卻像發現新大陸一樣,拉著范意欣小小聲地叫苦,「小欣,小欣,你看。」

  「看什麼啊?」她有些莫名其妙。

  黃維麗指向左前方。「前面早餐店外的一男一女啊。那男的不正是妳的死對頭,資工系的沉文齊嗎?」

  范意欣眯起眼,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啊,真的是他。咦?他旁邊的女生是誰?」

  站在沉文齊旁邊的女孩,穿著淡紫色的連身裙,長長的頭髮綁成馬尾,眼睛大大的,笑起來雙頰帶著小酒窩,十分可愛。

  許倍君想了一下。「啊,我想起來了,那個女的是我們繪畫社的學妹,資工二的謝怡青。」

  「真難得,我以為他一向是不近女色的。」范意欣好奇地望著他們。她知道沉文齊一向很受女生歡迎,有不少仰慕者,不過,從小到大都沒聽說他跟哪個女生交往過,現在這個謝怡青會是他的真命天女嗎?

  黃維麗因為能看到八卦而十分興奮。「噓,小聲點,我們聽聽他們說什麼。」

  謝怡青甜甜的聲音傳來,充滿青春氣息,「學長,你早餐想吃什麼?吃這家的招牌漢堡好嗎?我幫你買。」

  沉文齊微微一笑,不假思索地回絕,「學妹,我自己買就好,不用麻煩了。」

  「一點都不麻煩。」謝怡青深情款款地望著他,雙頰暈紅,羞澀又動人。「只要能幫上學長的忙,我什麼事都願意做。」

  「真的不用了,我趕著上課,隨便買個三明治就好。」真是的,他不過是想買個早餐,卻剛好遇到學妹,被糾纏了十分鐘,上課都快遲到了。

  「學長……」謝怡青咬著唇,因為他的拒絕而十分難過。

  沉文齊完全不為所動,迅速地付錢給店家,拿了三明治就走。「學妹,再見,我先去上課了。」

  「學長,等等,我也要去上課,我們一起走!」謝怡青立時追了上去,就是不肯放棄。

  范意欣三人見他們走遠,也趕緊往商學院走去。看八卦歸看八卦,她們可沒忘了等等還得上課,一邊走,一邊開始討論起剛剛的事。

  「哇,好癡情哦。」黃維麗眨眨眼,有些感動。

  「會嗎?」許倍君冷冷地下了最實際的評語,「我倒覺得比較像花癡,沉文齊對她根本一點意思都沒有,她還死纏著不放,真無聊。」

  范意欣偏著頭,忿忿不平地道:「我倒覺得是沉文齊那笨蛋不長眼,人家女孩子那麼可愛,又對他一往情深,他居然毫不感動,他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小欣……」黃維麗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她。「妳希望沉文齊跟謝怡青在一起嗎?」

  「我?」她愣了一下。「他們要不要在一起關我什麼事啊?」

  許倍君瞄了她一眼,意味深長。「不關妳的事嗎?」

  「當然不關我的事啊!」她終於搞懂了,生氣地皺眉揮拳。「喂喂,那個死沉文齊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妳們別亂扯哦!」

  許倍君微笑,帶了點壞心眼的捉弄意味。「假如沒關係,妳反應何必那麼大?」

  「嘿咩嘿咩。」黃維麗也跟著起鬨。

  范意欣按著發疼的額頭,覺得有些無力。「我哪有反應大,我這是在為我自己澄清好嗎?」

  許倍君認真地望著她。「那妳說,妳希不希望他們在一塊兒?」

  「我……」她想了想,才認真地回答,「不希望。」

  黃維麗忍不住開始碎碎念,「妳看妳看,就說妳跟沉文齊一定有友誼之外的關係——」

  「先聽我講完啦!」她大吼一聲,引來路上行人的側目。

  許倍君朝黃維麗使了個眼色,「請說,洗耳恭聽。」

  「首先,我跟沉文齊只有仇怨,沒有友誼。」范意欣滔滔不絕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再來,沉文齊是個表裡不一的討厭鬼,欠扁得要命,謝怡青那麼可愛,跟他在一起根本是暴殄天物,太可惜了,所以,我是基於愛護可愛學妹的心態,才不希望她的未來葬送在沉文齊手裡——」

  「維麗。」

  「倍君。」

  許倍君跟黃維麗對望一眼,握住對方的手,表情一樣無奈。「走吧,我們還是快點去上課比較實際。」

  說完,兩人加快腳步往前走,不再理會范意欣。

  她皺緊眉頭,一邊追著她們,一邊抱怨不休,「喂喂,妳們這什麼態度啊?我說的全是真心話啊!是妳們自己叫我說的,說了又不信。」

  許倍君搖搖頭,不再說話,倒是黃維麗嘆了口氣,「別說了,上課快遲到了,快走吧!」

  「妳們!」她氣得跺腳。

  奇怪,她說的全是心裡真正的想法啊!為什麼維麗跟倍君就是不相信?她的信用有那麼差嗎?

  唉,反正只要一牽扯到沉文齊,她的下場就會很慘,她早就習慣,也只能習慣了。

  ***  ***  ***  ***  ***  ***

  國貿系戲劇公演當晚,大禮堂湧入了眾多人潮,可說是盛況空前,觀眾席坐得滿滿的,甚至連走道上都站滿了人。

  而台前熱鬧,台後也是喧嘩得不得了。

  「怎麼辦怎麼辦?人好多,我好緊張哦!」飾演女主角的大二學妹蘇月婉緊張得要命,不停地在後台走來走去。「學姊,我一定會忘詞的。」

  范意欣陪在她旁邊安撫著,「不會的,別擔心,你們之前排練那麼多次了,不會有問題的。」

  「學姊,可是我好害怕哦。」蘇月婉大大的眼睛盈滿淚水,怕得都快哭出來了。

  范意欣連忙拿了張面紙,幫她擦去眼角的淚水,努力安慰她,「乖哦,別怕別伯,不能哭哦,哭的話會把妝弄糊,那就不好看了。」

  經過她的哄勸,蘇月婉總算平靜了些,不好意思地一笑。「謝謝學姊。」

  「好了,妳先休息一下,等等該準備上台了,我先到前面去看看,加油哦。」

  「嗯。」

  范意欣走到後台通往觀眾席的走道上,看到座位幾乎爆滿,她露出滿意的微笑。

  「會長。」黃俊銘走過來,也是笑容滿面。「今天來的人比往年都多呢。」

  「嗯,這表示我們活動辦得很成功。」她笑得分外燦爛,連日來的努力有了收穫,比什麼都值得開心。

  「還有……」他欲言又止。

  「怎麼了?」

  「很多人都在問,怎麼不是會長你飾演女主角……」

  美麗認真的會長不只是他們繫上最引以為傲的系花,也是全校公認的校花,自從會長入學以來,每一年的戲劇公演,其實不少人都提議由會長擔任女王角,偏偏會長一概拒絕,說什麼都不肯接受。

  她臉色略沉,有些不太高興。「我說過了,我對演戲沒興趣,而且也沒有表演的天分,應該讓有興趣、有才能的同學去發揮才是。」

  又來了,大家都想叫她演女主角,為的是什麼?還不是為了她的長相,她才不想成為只有容貌又自不量力的花瓶呢。

  他臉紅了起來。「怎麼會呢,我覺得會長當女主角再適合不過——」

  「妳會適合當女主角?」愉悅的溫和男聲自兩人身後傳來,笑中帶刺。「看來國貿系的選角眼光挺特別的。」

  「沉文齊?」范意欣臉色一變,數日來的積怨就此爆發,「這裡是國貿系戲劇公演的後台,非工作人員不得進入,你進來做什麼?!」

  沉文齊悠哉地靠在牆角,「噓,小聲點,現在可是準備期間,你不希望打擾到正在努力培養情緒的演員們吧?」

  「廢話!」她衝到他面前,壓低聲量,怒氣卻壓抑不了。「就是為了不打擾演員們,才不許不相關的外人進來,你這外系的還不快給我出去!」

  「別激動,我來可不是要打擾演員,反而是來安慰演員的。」

  范意欣困惑地皺眉。「什麼意思?」

  「今晚的女主角蘇月婉,是我同學的女朋友,我同學擔心她怯場,特地在開演前來陪她聊天,讓她放鬆心情。至於我呢,是我同學叫我陪他來的,他說自己一個人來不好意思,硬拖著我作陪。」

  「真的嗎?」她愣了一下,轉頭問一旁的黃俊銘,「月婉的男朋友真的是資工系的嗎?」

  黃俊銘點點頭。「嗯,好像是,她下午跟我提過,說她男朋友會來為她加油打氣。」

  沉文齊微笑著又加了一句,「妳要是還不相信的話,大可以進去看看,我同學正在陪她呢。」

  「不用了。」她咬牙,擠出一個僵硬的微笑。「就算你真的是陪同學來,你一個外系的人站在這兒,會影響我們的準備工作,你最好還是到外頭等吧。」

  她趕他可不是出自私怨,而是他實在太顯眼了,光是站在那兒,就引來無數愛慕的眼光,包括應該忙碌不堪的女性工作人員與演員們,要是讓他一直杵在這兒,怕是大家都無心準備即將來臨的演出了。

  「會嗎?」沉文齊挑了挑眉,口吻既謙虛又訝異,卻不大真心。「我怎麼不覺得我的影響力有那麼大?」

  他話中帶刺,因為他仍記得他約她一起吃晚餐,卻被她堅決拒絕的事。

  「我也不覺得!」范意欣嘴角抽動,回答得毫不猶豫。自大的臭屁鬼,明明洋洋得意,卻還要裝成一副謙虛的模樣,真差勁!

  黑眸閃過一絲壓抑的怒氣。「既然妳也不覺得,就表示我沒有影響力,也不會對你們的準備工作造成任何妨礙,我自然也就不用離開了。」

  她可真沒眼光!不是他自大,而是他真的很受女性的歡迎,偏偏只有她,老是把他當成敵人看待,動不動就和他槓上。

  范意欣瞪大了眼,怒氣衝衝。「叫你離開就離開,說這麼多廢話做什麼?!」

  她火氣一上來,也顧不得注意音量和形象,立時引來其他人的側目。

  「會長……」黃俊銘站在一旁,勸也不是,聽也不是,只覺得自己完全插不進兩人的對談中,心情十分複雜。

  沉文齊比她冷靜多了,早將週遭好奇的目光全收入眼底。「范會長,請注意一下,現在影響準備工作的人變成妳了。」

  「咦?」范意欣這才注意到自己又氣到忘形了,俏臉一紅,又氣又惱,她壓低聲量,怒視著他。「可惡,都是你害的!」

  「又是我害的?」他嘆了口氣,十分無辜。「我只是站在這兒,明明是妳主動來趕我,和我爭吵,現在倒全變成我的錯了?」

  她恨恨地瞪他一眼,下了最後通牒,「少廢話!我問你,你到底要不要去觀眾席等?」

  「要,當然要。」沉文齊笑了,知道她已經氣到極限,也不再逗她。「我現在就去,不去的話,我怕等等會有人動手不動口。」

  范意欣怒極反笑。「你知道就好,還不快去!」

  他朝她揮揮手,笑得溫和有禮。「晚點見,祝你們公演成功。」

  「那是一定的,再見。」她轉過頭,不再理他。

  黃俊銘從頭到尾都被冷落在一旁,感想只有一個,那就是——

  只要沉文齊出現在會長面前,會長的眼中就只有他,情緒完全被他所牽動,忘了別人的存在……

  唉,他想,他真的該放棄了……

  ***  ***  ***  ***  ***  ***

  戲劇公演十分成功,大禮堂擠滿了來自各系所的觀眾,當終場布幕落下時,掌聲如雷,演員和觀眾們的情緒都很亢奮,演員和工作人員謝幕時,都忍不住哭了出來。

  多日來的辛勞,全在這一刻有了回報,那種感動、滿足,是言語所無法描述的。

  范意欣站在台下,帶著欣慰的微笑,只是,在她感動莫名的此刻,討厭的人又出現了。

  「恭喜,公演真的很成功。」沉文齊站在她身旁,笑著向她道賀。

  「當然,我早說過了。」她看都不看他一眼。「現在公演結束了,你跟你同學也該離開了吧。」

  「趕我趕得這麼急?」他微微皺眉。

  范意欣終於望向他,皮笑肉不笑的。「哪有的事,大禮堂是公共場所,誰都能來,我可沒那個資格和權利趕人。」

  沉文齊正要再開口,戲劇公演的工作人員們卻在這時走了過來。「會長,我們等等要去慶功,妳也一起來吧?」

  范意欣笑著點點頭。「好,大家一起去吧。」

  「那個……」工作人員當中有幾個學妹,個個臉紅得跟熟透的番茄一樣,羞怯地問沉文齊,「沉學長,你要一起來嗎?」

  范意欣嚇了一跳,趕緊阻止,「等等,他又不是國貿系的學生,我們系上辦的慶功宴,找他一起去不是很奇怪嗎?」

  「不會啊,人多熱鬧嘛!而且月婉的男朋友也要去,她男朋友是沉學長的同學,一起去才有伴嘛!」學妹們難得有機會接近心目中的白馬王子,怎麼都不肯放棄。「而且慶功地點就在男生宿捨附近的店,很方便的。」

  范意欣暗暗嘆了口氣。「隨便,你們高興就好,我先過去了。」

  不管了,若是沉文齊真的去參加慶功宴,她就坐離他遠一點,當作沒看到他吧。

  「學長,一起去嘛!」學妹們擠在沉文齊身旁,你一言、我一語地央求著。「難得今天大家這麼開心,一起去吃點東西聊聊天嘛!」

  沉文齊的同學也走了過來。「文齊,一起去吧。」

  「不了,我明天一早還有課。」即使是拒絕,他的微笑仍是那麼溫和有禮。「我先回宿捨去了,你們慢慢玩,再見。」

  「好吧,明天見。」

  沉文齊走出大禮堂,見范意欣單獨走在前方,他想也不想地追了上去。「喂,等等!」

  一聽到他的聲音,范意欣頭也不回地加快腳步。

  沉文齊放棄叫喊,直接小跑步追上她。

  見他追了上來,她沒好氣地問:「幹嘛啦?!」

  他露出招牌笑容。「沒事,只是我剛好要回宿捨,就一起走吧。」

  「誰要跟你一起走!」范意欣朝他扮了個鬼臉。「現在路上人很多,安全得很,我自己走就好了。」

  「隨妳。」他故意激她。「反正妳一向小心眼、愛記仇,不想一起走就算了,回家可別又向我爸媽告狀,說我欺負妳。」

  她氣得瞪他一眼。「誰小心眼、愛記仇啊?都是你無來惹我的?!每次都故意氣我,還裝出一副無辜樣,騙得大家團團轉,以為是我愛跟你計較。」

  「妳還說我,明明有人沒事就愛找我麻煩,動不動就要跟我比東比西的,比輸了還不服氣,把錯全都怪到我頭上。」

  他實在搞不懂,她為什麼老是處處針對他,和他唱反調?

  「喂喂,少惡人先告狀……」

  一路上,兩人就這麼吵鬧不休,不知不覺已走到男生宿捨外。

  沉文齊朝她眨眨眼,戲謔而促狹。「晚安。謝謝你『送』我回來。」

  「誰送你啊!胡扯!」她說完扭頭就走,連揮手道別說再見都省了,根本不想跟他在男生宿捨外多閒扯,免得又有流言蜚語出現。

  愉快的慶功宴和可愛的學弟妹們正在等著她,她才不要為了這個討厭鬼浪費時間呢。

  而另一方面,沉文齊回到宿捨後,才走進寢室,就迎上一群不懷好意的同學,四個人住、約四坪大小的寢室,擠了十多個男生,可說是擁擠不堪。

  他訝異地挑眉。「你們怎麼都來了?」

  「沉文齊……」室友之一陰沉地瞪著他,語氣不善。「剛剛有人在樓下看到你跟校花一起走回來是吧?」

  「校花?」他將包包放下,故作無知。「誰啊?」

  「還裝傻啊你!就是國貿系的范意欣啊!」

  「哦,她哦。」

  另一個同學心急地問:「你跟她為什麼會走在一起?」

  沉文齊知道不說清楚,他們不會善罷干休,遂答道:「不是一起,是順路,我陪別人去看國貿系的戲劇公演,公演結束後,她去參加慶功宴,地點正好在男生宿捨附近,所以順路一起走回來。」

  「可惡!你這好運的傢伙,平常一堆學姊、學妹圍著你就算了,現在你連范意欣都出手,太過分了!」

  他微微皺眉,斂去慣有的溫和笑容,嚴肅地申明,「別亂說,我跟她不是那種關係。」

  「那你到底怎麼跟她認識的嘛!說你們像朋友,又一天到晚吵架;說你們不是朋友,態度又熟得令人嫉妒。」

  他拉開椅子坐下,淡淡拋下兩個字,「秘密。」

  他跟范意欣的關係,可不是簡單的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清楚,況且,他也沒必要向他們這些不相關的外人解釋吧。

  「過分?!」

  「太奸詐了吧!」

  「死神秘主義!」

  不滿的抱怨聲此起彼落,這群血氣方剛的大男生恨不得沖上前去圍著他毒打一頓,不過,他們只敢心動不敢衝動。沉文齊看來斯文溫和,其實強壯得很,還學過好幾年的跆拳道,要是真動起手來,他們不見得討得到便宜;再說,若真的傷到他,在他俊俏的臉蛋上留下傷痕,那麼他們立刻會變成全系甚至是全校女生的公敵,他們可沒那麼笨哪。

  沉文齊壓根兒不理會他們的抗議,逕自下了逐客令,「好了,該說的都說完了,你們回寢室去吧。」

  大男生們搔搔頭,即使心有不甘,也只能乖乖離開。

  就算沉文齊沒有明說,他們也感覺得出他和范意欣交情匪淺,絕對不是普通朋友。

  他們也想和美麗的校花談場戀愛啊!嗚嗚……蒼天不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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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30 00:13:07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章

  初夏,畢業的季節,炎熱而繁忙。

  校園中,一群群的學生在各個美麗的景點拍下團體合照,作為日後的紀念。離開校園後,大家將各奔東西,為彼此的前途打拚,但是,四年中培養出的深厚情誼,將是永恆不變的。

  「小欣!快過來拍照哦。」黃維麗拿著相機,大聲吆喝。

  「來了來了。」范意欣拖著許倍君,笑著跑了過去。

  「佩蓉,站左邊一點。」

  「這裡行嗎?」張佩蓉拉拉裙子,緊張地打理衣著。

  「位置正好,別動哦,我找別人幫我們拍。」黃維麗找來同班同學幫忙,隨即小跑步到三人身旁,擺好姿勢,露出最燦爛的笑容。

  范意欣站在中間,一手攬著許倍君,一手牽著張佩蓉,笑得開心極了,四個正值花樣年華的女孩站在一塊兒,其中之一又是最美麗的校花,路過的同學都忍不住多看幾眼。

  「范同學……」同樣是畢業生的別系男生,在同學的陪伴下走了過來,紅著臉,有些害羞。

  「有事嗎?」她這是明知故問,因為類似的情況早巳發生過許多次了。

  「我是外文系大四的張尚雄。」那男生根本不敢正眼看她,低著頭,支支吾吾的,「那個……我一直很仰慕妳……畢業後,我們能不能繼續聯絡,交往看看……」

  一旁的許倍君、黃維麗和張佩蓉幾乎同時嘆了口氣,頗為同情這名注定要失望的傷心人。

  果然,范意欣的回答正如她們所預料的——

  「抱歉,畢業後我另有打算,你的心意我不能接受,謝謝你。」她微笑著,措詞很溫和,態度卻很堅定。

  「啊……那……那我不打擾妳了,拜拜。」張尚雄呆了一下,只能強忍悲痛,保持風度地離開。

  「唉,又一顆破碎的純情少男心。」黃維麗搖頭晃腦,嘴裡碎碎唸著,「小欣,妳有沒有算過,大學四年來,妳傷了多少少男的心啊?」

  許倍君瞪她一眼。「維麗,少胡說,小欣只是拒絕對方的示好,又不是故意傷人。」

  「我知道啦,可是那些男生還是會粉傷心?,像剛剛那個外文系的,我覺得他好像快哭出來了。」

  張佩蓉揮揮手,相同的場景見過太多,她已經沒啥同情心了。「哎呀,人生自古誰無情傷,傷個一次、兩次死不了的啦。」

  范意欣輕輕一嘆。「說真的,我也沒打算傷他們的心,不過我真的另有打算,只好拒絕他們了。」

  黃維麗好奇的問:「小欣,妳畢業後到底有什麼打算啊?」

  「畢業之後,我打算到我家的貿易公司上班,雖然是我爸媽自己開的公司,但還是得從基層開始學起,要學的事一堆,忙得要命,哪有時間談情說愛啊!」

  張佩蓉點點頭。「對哦,你之前寒暑假都在自家公司打工,現在畢業又去上班,正好學以致用。」

  「嗯,當初就是我自己本身有興趣,剛好也對我爸媽的公司有幫助,所以才讀國貿系的。」

  黃維麗不改八卦本性,興致高昂地追問:「可是小欣,畢業歸畢業,工作歸工作,戀愛總不能不談吧?」

  「我又沒說不談。」范意欣斜睨她一眼。

  「可是妳進大學到現在都快畢業了,跟妳告白的男生一堆,妳卻從來沒答應過誰,要談戀愛的話,總得先給別人機會吧?」

  「緣分未到吧。」范意欣偏著頭想了想,有些遺憾。「雖然他們都很好,可是我對他們就是沒感覺嘛。」

  「那你覺得什麼樣的男生會讓你有感覺呢?」

  「小姐們。」許倍君躲在一旁的樹蔭下,快被酷熱的驕陽給曬昏了,她不滿地眯著眼,「太陽好大,反正差不多拍完了,我們換個地方聊吧?」

  「好,那我們去校園咖啡廳好了,那兒有冷氣,我們可以一邊吃點心一邊聊天。」

  四人往校園咖啡廳走去,一進去,就有侍者來帶位,她們跟著侍者才走到桌位旁,還沒坐下,范意欣就臉色一變,因為那個桌位的隔桌已經有人,而且正是她的死對頭沉文齊!

  沉文齊一人獨坐,面前擺著幾本厚重的原文書和一杯冷飲。宿捨裡沒冷氣,他應該也是來咖啡廳消消暑意的。

  其他三個女生一看到沉文齊,第一個舉動是先轉頭看范意欣的表情,然後三人對望一眼,懷著看好戲的心情,靜待兩人的反應。

  先開口的是沉文齊,一如平常,在眾人面前,他的笑容溫文,態度也是彬彬有禮。「午安。」

  「午安。」范意欣心不甘、情不願地開口,強忍住換桌位的衝動,不過仍特意選在離沉文齊最遠的一方坐下。

  沉文齊挑了挑眉,也不多話。

  四個女生點了飲料,開始閒聊起來。

  「來來來,繼續剛剛的話題。」黃維麗興致勃勃地問:「小欣,妳喜歡的到底是什麼類型的男孩子?」

  「我……」范意欣皺了皺眉,顧忌到一旁的沉文齊,一時間不曉得如何回答。

  咖啡廳裡的客人並不多,她們坐的又是比較角落的位子,他只要有心想聽,很容易就可以聽見她們的對話,儘管她們談的並不是什麼大事,可也是女孩子家的私密心事,若是被沉文齊聽去……好丟臉哦!

  「維麗,妳這樣問太直接了啦。」許倍君喝了一口冰涼的檸檬汁,狀似不經意地瞥了一旁的沉文齊一眼。

  她何等敏銳,即使范意欣和沉文齊只有簡短的打聲招呼,之後就沒再交談,可她還是能輕易感受到兩人之間那種詭異又曖昧的暗潮浮動。

  「不然要怎麼問?」

  「哎呀,有些事問得太清楚就不好玩了。」她淺笑,話中有話,「我覺得凡事隨緣最好。」

  「你的意思是……」張佩蓉攪拌著珍珠奶茶,偏著頭思索。「小欣的緣分還沒到嗎?」

  「沒到?」許倍君的笑容加深,有種說不出的詭譎。

  「?,倍君,妳笑得很恐怖哦……」范意欣只覺背脊一冷,莫名的打了個寒顫。

  「是我笑得恐怖,還是妳疑心生暗鬼?」許倍君慢條斯理地咬起冰塊。「我覺得我笑得跟平常一樣啊。」

  「等等。」好奇心最重的黃維麗忍不住插嘴,「倍君,妳話還沒說完啊。」

  「我說,小欣的緣分不是沒到,很有可能早就到了,只是她跟對方都沒發覺就是了。」

  「啊?」范意欣聞言瞪大了眼,不可置信。

  黃維麗跟張佩蓉則是愣了一下,這才明白了她話中的含義,兩人立時往沉文齊看去,只見他神色鎮定,目光落在書上,似乎完全沒將四人的對話聽進去。

  范意欣嘴角抽動,笑得頗為勉強。「倍君,妳想太多了,我的緣分一定還沒到,要是到了,我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滿有可能的。」

  「當然可能。」

  張佩蓉跟許倍君同時開口,絲毫不留情面地駁斥了她的說法。

  「你們……」范意欣開口想解釋,偏偏又無法三言兩語就說清楚;可若不解釋的話,不就代表她默認這種亂七八糟的臆測?她進退兩難,而害得她如此尷尬的罪魁禍首就坐在一旁,令她的心情更是激動。

  她深吸口氣,試著靜下心來。「反正,總歸一句話,我的感情只有我自己最清楚,妳們又不是我,怎麼可能會明白。」

  許倍君嗤笑一聲。「俗話說:『當局者迷』,小欣,妳應該也聽過吧。」

  「嘿咩嘿咩。」

  「倍君說得有道理哦。」

  幫腔二人組再度出現。

  面對這三個固執的室友,范意欣只覺得頭疼,「唉,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我快被妳們給氣死了啦!」

  許倍君笑著堵了回去,「我倒覺得我比較像秀才,妳才像是蠻不講理的兵呢。」

  「是是,秀才大人,小兵我不敵您的利口,我放棄了。」她搖了搖頭,放下飲料錢。「我先回去整理東西,拜拜囉。」

  算羅,她們就是愛鬧,反正就要畢業了,往後也聽不見這些毫無根據的八卦,就由她們說吧。

  「等等啊。」見她要走,三個女生才驚覺玩笑似乎開了過頭,急急忙忙地付了帳,跟她一起離開。

  此時,沉文齊才抬起頭,望向玻璃門外四人遠去的背影,目光閃動,帶著一抹難解的深思。

  ***  ***  ***  ***  ***  ***

  畢業典禮後,畢業生們紛紛搬出宿捨,范意欣揮別三位好友,帶著一堆行李回到家裡,忙了好幾個小時,好不容易才整理完一堆書和衣物,她懶洋洋地倒在床上,覺得快累死了。

  「小欣,整理完了嗎?」范母溫婉的聲音自房外傳來。

  她將臉埋在枕頭裡,模糊不清地應了一聲,「嗯。」

  「晚上我約了沉家的人來吃飯,妳等等下來幫我的忙。」

  「咦?」范意欣跳了起來。「媽,你是約了沉伯伯、沉伯母嗎?」

  「對,還有小齊。」小齊就是沉文齊,范母對他印象極好,認為他是個乖巧聰明又有禮貌的好孩子。

  范意欣皺起眉頭。「沉文齊也會來哦。」

  「當然會啊。乖,快下來幫忙,這幾年你跟小齊都住校,大家難得能聚在一起,晚上我可要多炒幾個好菜。」

  儘管家境富裕,請得起傭人整理家務,范母卻喜歡凡事自己來,不假他人之手。

  「是……」范意欣答得有氣無力,毫無半分期待之意。

  唉,才想說在校園裡老是跟那討厭鬼碰頭,好不容易畢業了,她趕緊將報告交出去,打算先搬回家來圖個幾天清靜,卻沒想到他也搬了回來,真是的。

  埋怨歸埋怨,范意欣還是乖乖下樓幫母親打理晚餐,不一會兒,餐桌上已擺滿各式佳餚。

  叮咚一聲,門鈴響起。

  「小欣,應該是沉家的人來了,你去開個門吧。」

  「好。」范意欣暗暗嘆了口氣,提起精神,打算迎接即將到來的「磨練」。

  門一打開,果然是沉家人。

  「沉伯伯、沉伯母好。」她微笑著,禮貌地喚道。

  「小欣啊,好久不見,你愈來愈漂亮了。」沉母嗓門宏亮,一見到她便以擁抱當作招呼。

  「謝謝伯母,快進來吧,菜都準備好了。」范意欣笑著回擁沉母,對於沉母的熱情,她早已習慣了。

  客人到齊了,紛紛入座,大家邊吃邊聊。

  「伯母,我幫你盛湯。」范意欣見沉母伸手想盛湯,立時起身幫忙。

  「謝謝。」沉母笑咪咪地打量著她。「小欣人長得漂亮,又聰明能幹,我要是有你這麼一個媳婦就好了。」

  「對啊。」范母也笑嘻嘻地接口,「小欣跟小齊從小就是青梅竹馬,又都沒有男女朋友,要是能在一塊兒也挺不錯的。」

  范意欣聞言不由得垮下臉,十分無奈。

  又來了!從小到大,只要兩家人聚在一起,類似的對話都會重複出現,而她也從一開始的錯愕、不滿到氣惱,再轉變成現在的無奈。

  可無奈歸無奈,口頭上還是得應個兩句,她乾笑著,隨口搪塞過去,「伯母過獎了,沉文齊那麼優秀,將來娶的媳婦一定也很優秀,我算不了什麼啦。」

  相較於她的抗拒,沉文齊倒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他靜靜地吃著飯,完全不打算蹚這淌渾水。

  沉父威嚴地開口,「兒女的事,由他們自己決定,我們做父母的就別管太多了,吃飯吧。」

  「嗯,沒錯,他們自己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范父也順著他的話附和,隨即扯開了話題,「對了,我們上次去外海釣魚……」

  飯後,兩家人坐在花園中,一邊享用點心、水果,一邊天南地北的閒聊。范意欣怕他們又要撮合她跟沉文齊,便趁他們沒注意時悄悄溜走,躲到花園角落的水池旁坐著。

  今晚是農曆十五,月亮正圓,她烏黑的長發被微涼的夜風吹起,銀白的月光落下,閃耀著溫潤的光澤。

  「真悠哉。」不知何時,沉文齊悄悄走近,目光和月色一樣柔和。

  難得看到她沉靜的一面,靜默不語的她,在月光下看來竟是那樣驚人的美麗,一瞬間,他還以為自己看到的是不存在於這人世間的精靈……

  「你怎麼沒和他們一起閒聊?」范意欣斜睨他一眼,不太高興他打擾自己獨處的時間。

  他走到她身旁,欣賞著水池裡悠遊的五色錦鯉。「他們自己就能聊得很開心,我在不在都無所謂。我是覺得吃太飽了,想動一動,所以才走到這兒來。」

  果然是他想太多了,她一開口,還是那個一天到晚跟他爭吵不休的范意欣。

  「想動一動啊?」她趕起人來毫不客氣,「那你再走回去就動得差不多了。」

  「走夠了,剛好休息一下。」沉文齊挑挑眉,自顧自地在她身旁坐下。「嗯,坐在這兒真舒服。」

  她瞪了他一眼,思索著該不該採取行動趕走他,不過,她才剛吃飽,正是懶洋洋不想動的時候,實在不想浪費時間與體力與他爭吵。

  算了,他坐他的,她不要跟他廢話,就當他不存在好了。

  可惜,天不從人願,她不想說話,他偏要開口同她閒聊——

  「聽說你妳畢業後,會直接去范揚公司上班是吧?」

  范揚公司是范氏的家族企業,規模不大,經營卻很穩定,營業額逐年成長,算是很有發展性的貿易公司。

  「嗯。」范意欣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沉文齊靜靜坐著,不再開口,他的目光落向遠方,彷彿陷入了沉思。

  他沒開口,范意欣反倒覺得不太自在,她想了想,難得主動地問:「你呢?畢業後打算繼續唸書,還是去當兵?」

  「我……」他望向她,有些遲疑。

  今天,他本來打算告訴她一件很重要的事,不過,就是因為太重要了,反而讓他不知該如何開口。

  見他猶疑的模樣,她更加好奇,「怎麼了?」

  「……」他沉默了一下,沒有答覆她的問題,反而顧左右而言他,「沒什麼,今晚的月色很美。」

  他的轉移話題令她十分不滿。「奇怪,我問你畢業後的事,你幹嘛跟我說今晚的月色?!」

  「妳這麼關心我的未來嗎?」沉文齊凝視著她,眼中藏著一抹深意與期盼。

  「才不是!」范意欣頭一抬,習慣性地跟他唱起反調。「誰關心你了,我不過是順口問一下,你畢業後要做什麼,跟我可沒什麼關係,我又不見得一定要知道!」

  他唇角微勾,輕輕地笑了,笑意卻沒到達眼底,反而帶著些許失落。「妳說得一點都沒錯,所以我將來要做什麼,也沒必要跟妳報備吧。」

  算了……看來,他什麼都不用跟她說了,反正在她心裡,他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沉文齊!」范意欣這下可真的生氣了,她猛然站起身,狠狠瞪住他。「你真的很討人厭耶!」

  他笑得更加溫和,似乎沒將她的怒氣放在眼裡。「謝謝誇獎。」

  她氣得牙癢癢的,忍不住想動手,可才剛動念,他已察覺了她的想法,搶先一步警告她,「等等,妳別亂動手,范伯伯、范伯母就在不遠處,只要妳一動手,我馬上大叫救命,到時倒楣的是妳不是我哦。」

  「你你你!」她瞠大了眼,不敢相信他居然威脅她。「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這麼沒用!」

  沉文齊也站起身,他一八五的身高,足足比她高上十公分,居高臨下地睨著她。「又不是動手才叫有用,范意欣,妳都二十二歲了,馬上就要進入社會工作,麻煩你成熟點,別再這麼衝動了。」

  「你管我!」她瞪視著他,毫不退縮。

  「隨便你,我可是一片好心。」他搖了搖頭,口吻雖然譏誚,話裡卻隱藏著真誠的關懷。「范伯伯、范伯母待我不薄,我可不希望他們辛苦建立的公司,將來毀在妳的一時衝動上。」

  「那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你大可放心!我先回房去了,這兒就留給你慢慢休息吧!」她說完轉身就走,難得的好心情全被他給破壞殆盡。

  真可惡,她都不打算跟他吵了,他偏偏要激怒她!

  這沉文齊的八字跟她超不合,他們一定從前世就是冤家仇人,沒錯!一定是這樣,她看他們這輩子都不可能有和解的一日了!

  ***  ***  ***  ***  ***  ***

  數日後,范意欣正式到范揚上班,因為之前沉文齊的嘲弄,她更是加倍努力,幾乎一天到晚都在忙公司的事。

  范父、范母看她如此努力,心裡十分欣慰,公司的同事也對她出色的表現另眼相看,不再單純地以董事長的女兒身份來看待她,而是真的把她當成能一起打拚的夥伴。

  這一日,她處理完大小雜事,難得準時下班,回到家裡,卻發現家裡空蕩蕩的沒半個人,她有些訝異,因為她母親是標準的家庭主婦,雖然偶爾會出門與朋友逛街,但這個時間通常都會在家裡準備晚餐才是。

  她拿起電話,撥通母親的手機。「喂,媽,妳去哪兒了?」

  「小欣啊,我和你沉伯伯、沉伯母在機場啦。」范母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似乎剛哭過。

  「媽,你怎麼了?」她有些緊張,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還有,你們去機場做什麼?」

  「小齊出國留學,我們是來幫他送行的。」范母說著,又哭了起來。「他一個人出國,我實在捨不得,所以才忍不住哭了。」

  范母的性格溫柔纖細,很情緒化,常常會為了小事而傷心落淚。

  「出國留學?」她嚇了一跳。「我怎麼都不知道?」

  范母也愣了一下。「你不曉得嗎?」

  「沒人跟我說,我怎麼會知道?!」她有些生氣,這種大家都知道、只有她一人被排拒在外的感覺實在很不好。

  「那天小齊來家裡,我們以為他跟妳說了……」

  「那天……算了,沒事,我只是問一下妳去了哪兒,我要出門去買晚餐了,拜拜。」想起那天,她更加火大,她明明都問了他將來的打算,而他也計畫出國留學,卻連說都不跟她說一聲……

  等等,他沒跟她說又怎樣?又沒什麼大不了的,她幹嘛這麼生氣?

  他出國最好,以後就不用看到他那張討人厭的臉,聽到他把人當傻瓜的嘲諷話語,她可是樂得清靜呢!

  「等等,小欣,他只是出國留學,三、五年就會回來了,你別太難過——」

  「我才不會難過!」范意欣幾乎是用吼的,差點沒把話筒捏碎。

  她會難過?怎麼可能!她高興都來不及了,只是……只是……心中那股激動的情緒究竟是什麼……

  啊,她曉得了,她是在生氣!氣沉文齊故意瞞著她,他一定是知道她得知他出國的消息會樂得飛上天,所以才故意不告訴她。真是個小心眼的傢伙,讓她早高興幾天不行嗎?

  哼,反正他都出國了,眼不見為淨,往後,她可就逍遙自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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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30 00:13:21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章

  「副總,這幾份文件麻煩您過目一下,還有,這是明天的出貨單,請您核對後簽一下名。」嬌小的助理小莉抱著厚重的文件,站在原木辦公桌旁,等待主管的回應。

  范意欣自滿桌的文件中抬首,俏麗的面容沒有絲毫不耐,只有認真與專注。「好,先放桌上,等我把手邊的報表看完就處理。」

  進入范揚工作已經三年多了,她從基層穩紮穩打地做起,談下了數筆大生意,工作能力受到同事和董事們的肯定,在半年前的董事會議上,董事們一致通過任命她為副總經理。儘管擔任副總後,工作更加繁忙,她卻一點都不覺得辛苦。

  不知過了多久,桌上的內線電話響起,透過免持聽筒,小莉的聲音響起,「副總,神崎株氏會社的本田先生打電話來,說是要與您商談下一季的訂單。」

  「沒問題。」范意欣迅速將出貨單核對完,俐落地簽名。「先幫我轉進來。」

  「是。」

  她喝了口茶潤潤喉,拿起話筒,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以流利的日語與對方洽談。

  終於,在長達一個多小時的對談後,雙方達成共識,敲定一筆彼此都滿意的交易。

  「副總,辛苦了。」小莉重新泡了一杯茶端進來。

  「還好。」她看看牆上的鐘,微微皺眉。「小莉,都已經八點多,早超過下班時間了,妳先回去吧。」

  「可是副總您還沒忙完,我不能先走。」

  范意欣微微一笑。「沒關係,差不多快忙完了,我把桌上的文件報表整理一下,等會兒就要回去了。」

  小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好的,那我先走了。副總,明天見了。」

  她揮揮手。「嗯,再見。」

  不一會兒,范意欣將文件歸位,拿起公事包,起身走出辦公室。

  開車離開公司後,她的目的地不是位在台北市郊的家,而是東區的Gluck咖啡館。

  她將車停在附近的地下停車場,漫步走向咖啡館。

  「歡迎光臨。」一踏進門,甜美的女聲隨即響起,過來招呼她的俏麗女子,是咖啡館老闆的妹妹巫筱曉。「今天想喝點什麼呢?」

  「給我一杯熱焦糖拿鐵吧。」下班後,她偶爾會到這家咖啡館喝杯咖啡,放鬆一下。這家咖啡館的氣氛好、咖啡香,點心也好吃,光是靜靜在這兒坐著,她因工作繁忙而緊繃的心情就能得到平靜。

  「對了,今天有特製的點心GluckCookie,要不要來一份?」

  「Gluckcookie?」范意欣眨眨眼,頗為好奇。「好,給我一份。」

  巫筱曉露出神秘的笑容,黑白分明的靈動大眼中藏著詭譎。「馬上來。」

  幾分鐘後,咖啡與點心同時上桌,巫筱曉口中的GluckCookie是約莫巴掌大小、呈五芒星形的手工餅乾,散發出特殊的香味,看來十分可口。

  她拿起叉子,準備嘗嘗這特殊的點心,可叉子才剛叉下去,餅乾立時露出可疑的白色不明物體。

  「這是什麼?」范意欣微微皺眉,用叉子將那不明物體叉起,發現原來是張紙條,她放下叉子,拿起那細長的紙條仔細察看,上頭居然有幾個小小的字,寫的是

  「冤家變親家?」她瞪大了眼,完全摸不著頭緒。「冤家?這什麼跟什麼啊?」

  她朝櫃檯看去,正想叫巫筱曉來問個清楚,卻發現咖啡店的老闆,也就是巫筱曉的哥哥巫奇,居然倒在地上,而巫筱曉和一些女客緊張地圍在旁邊,情況十分混亂,似乎不是問話的好時機。

  范意欣考慮了一下,決定將這個疑問保留到下回再問。她起身拿起帳單,走至櫃檯,將錢和帳單一起遞給巫筱曉。「老闆怎麼了?」

  巫筱曉笑咪咪的,絲毫不擔心暈過去至今尚未醒來的哥哥。「沒事,我哥大概是太高興了吧。」

  「高興?」高興到昏過去?會不會高興過了頭啊?

  巫筱曉嚴肅地望著她,以少見的認真口吻宣佈,「嗯,因為即將有好事要發生了,你也是,在不久的將來,—定會有好事發生的。」

  「啊?我也會遇上好事嗎?」她聽得一頭霧水,禮貌上卻還是得應付兩句,「哦,那很不錯。」

  什麼好事?她怎麼愈聽愈迷糊啊!她是曾聽聞老闆的妹妹在占卜方面很有天分,有時也會為熟客們免費占卜,不過,她對這些玄奇之事向來抱持著敬而遠之的態度,所以從沒請巫筱曉幫自己占卜。

  巫筱曉將零錢遞給她。「對啊,謝謝惠顧。」

  「拜拜,下次見。」范意欣笑了笑,接過零錢就轉身離開。

  走出咖啡館,略寒的夜風吹來,霓紅燈閃爍著,路上的行人不斷,台北東區的夜晚,繁華又熱鬧。

  范意欣走在路上,想的全是方才紙條上寫的那句「冤家變親家」,還有,巫筱曉所說的話又是什麼意思?

  究竟會有什麼好事發生呢?

  ***  ***  ***  ***  ***  ***

  一早,范意欣起床後,下樓到飯廳吃早餐,她一邊喝鮮奶,一邊看財經版新聞,研究最新的經濟動向。

  范父坐在一旁,笑著問她:「小欣,昨天你和本田先生談成了下一季的生意是嗎?」

  她點點頭。「嗯。」

  「本田先生昨晚打電話給我,一直誇獎妳,說我有妳這麼一個聰明能幹的女兒,實在很幸運。」范父十分開心。「妳進公司以來,談成了好幾筆利潤豐厚的生意,董事們和公司同仁都對你刮目相看,我這個做爸爸的也很驕傲。」

  「爸。」她搖頭笑了笑,十分謙虛。「人家是客氣,你可別得意忘形了,那些生意能談成又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其他同事也幫了不少忙啊。」

  范父眼一瞪,有些不滿。「我才沒得意忘形,商場上誰不曉得我范海生的女兒又漂亮又能幹,別人都羨慕得要命呢。」

  「是啦是啦。」她漫不經心地應著,腦中想的全是早上會議要討論的內容。

  「不過,小欣啊……」范父話鋒一轉,帶向正題,「你在工作上全力衝刺是很好,可在感情方面,怎麼好像都沒什麼動靜?」

  范母正好走來,幫腔道:「對啊,昨天我那些好朋友也在問,說妳都二十五歲了,怎麼連個男朋友都沒交過?」

  范意欣皺起眉,神色無奈。「現在單身的人一堆,四十多歲還沒結婚的人也不在少數,況且我工作忙,又沒遇到合適的交往對象,感情方面當然是一片空白了。」

  范父興致高昂,打算扮起月老牽紅線,「沒合適的對象?那正好,爸爸有不少朋友的兒子都還是單身,他們都滿優秀的,改天介紹給妳認識好了。」

  「不用了!」她趕緊阻止。「爸,我現在很忙,沒時間談戀愛,你們別幫我找麻煩,0K?」

  「小欣,妳是真的忙,還是對男人沒興趣啊?」范母開始緊張了,她一緊張就會胡思亂想。「你要是有什麼特殊的『癖好』,千萬別瞞著爸媽啊……」

  這幾年來,她從沒見小欣和哪個男人約會過,反倒常看她和一些女性朋友相約出遊,實在是很令她擔心……

  「媽!」范意欣的下巴差點沒掉下來。「我很正常的,我喜歡的是男性,沒什麼特殊的『癖好』,你別瞎操心好不好?」

  「真的嗎?」范母半信半疑。

  「當然是真的!」她嘆了口氣,覺得和父母討論這個話題,比上了一天班、處理一堆公事還累。「爸、媽,緣分未到,我都不心急了,你們也別擔心好嗎?」

  「好好好,妳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們就不多管閒事了。」

  「好了,時間差不多了。」范意欣拿起公事包,打算盡速逃離父母親的逼問。「我出門了,拜拜。」

  「拜拜。」像是想起什麼,范母追出門去。「對了,小欣,今天是禮拜五,晚上沉家的人會過來一起吃飯,你記得早點回來。」

  「好,我儘量趕回來。」她打開車門,坐進車內,朝母親揮揮手。「再見,」

  她又不是不想交男朋友,有時難免也會覺得寂寞,想要有人能陪著她、逗她開心,可是……她就是沒遇到有感覺的人嘛!

  緣分、緣分,感情的事,真的是勉強不得。大學的室友中,維麗已經閃電結婚,倍君跟佩蓉也都交了男朋友,感情穩定發展中,只有她……仍是小姑獨處,毫無進展。

  她的緣分何時會到呢?

  不經意的,她突然想到昨天的那張紙條和巫筱曉的話,「冤家變親家」所指的「冤家」……該不會就是沉文齊那討厭鬼吧?

  一想到沉文齊,范意欣的臉色立時沉下,美麗的大眼裡滿是怒氣。

  不會吧?那傢伙都出國三年多了,他們根本毫無聯繫,因為記恨他出國居然瞞著她,這些年來,只要她的父母或沉家父母提起有關他的事,她馬上藉故離開,連聽都不想聽。

  假如那張小紙條指的是她跟沉文齊,那巫筱曉口中的「好事」又是什麼?

  她怎麼也沒辦法將沉文齊與好事聯想在一塊兒,只要那傢伙一出現,就算有好事也馬上會變壞事,不過……話說回來,這幾年沒見到他,沒人和她鬥嘴爭吵,老實說,還真的有些無聊……

  可能是種習慣吧,和沉文齊一吵就是十多年,他突然出國,她少了競爭的對手,難免有些失落。

  沉文齊……現在在國外過得如何呢?

  ***  ***  ***  ***  ***  ***

  當晚,范意欣早早便將工作結束,趕在晚餐時間前回家。

  一進家門,她便聽見笑語聲,她笑著走進客廳,正打算向沉家父母打聲招呼時,卻望見一張熟悉的笑臉,立刻僵住。

  「你你你——」她手指著他,說不出話來。

  「晚安,好久不見了。」沉文齊笑容可掬地向她打招呼,心情十分好。

  三年不見,他曬黑了,頭髮也剪短了,穿著白色的休閒服,整個人看來更加成熟穩重,唯一不變的,是他唇畔那抹沉靜和善的微笑。

  由於太過震驚,她顧不得向其他人打招呼,逕自衝到他面前。「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下午的飛機,剛剛才從機場回來,范伯伯、范伯母跟我爸媽都有去接機,妳不曉得嗎?」他笑睇著她,神態十分輕鬆。

  「我要是曉得,就不會這麼訝異了。」范意欣震驚的情緒逐漸平復,怒氣開始上升。「你突然出國、突然回國,又有人去送機、接機,我怎麼全都不曉得?」

  真是夠了!他出國,她不曉得;他回國,她還是不曉得,他們什麼事都瞞著她,是將她當成外人是吧?!

  范母嘆了口氣,好聲好氣地解釋,「昨天晚上我本來打算向妳提這件事,不過那時妳忙著看報表,一聽到我說起小齊的事,妳就說妳在忙,沒空聽,我就沒再說了。」

  「呃……」她眨了眨眼,似乎有些印象。

  范母沒好氣地瞪了女兒一眼。「想起來了沒?」

  范意欣乾笑兩聲,十分尷尬。「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原來不是范伯母沒告訴妳我回國的事,而是妳根本不想聽……」沉文齊濃眉微皺,笑容斂去,擺出一副抑鬱的神情。「唉,我們好歹也認識十多年了,我出國三年多,送機妳沒到,接機也沒來,我實在是——」

  「喂喂!」范意欣瞪大了眼,才消褪的怒意又重新升起。

  就算昨晚是她不好,所以才沒聽到他回國的消息,可是先前他出國可沒知會她啊!現在卻把錯全推到她身上,說得好像她多無情無義似的。

  她辯解的話尚未出口,范父、范母已經一面倒向沉文齊了。

  「小齊你別難過,我們家小欣就是少根筋,心思全放在工作上頭,別的事都記不得了。」

  「就是啊,她這些年來只知道工作,連男朋友都沒交呢。」

  「爸!媽!」范意欣瞪大眼,又氣又惱。幹嘛連她沒交男朋友的事都扯出來!以她對沉文齊的瞭解,他一定又會趁機笑話她了。

  果然,沉文齊一挑眉,似笑非笑地睨著她,「哦,妳還沒交到男朋友啊?」

  「對啦!」她心一橫,直接嗆回去,「我工作忙得很,哪有時間交男朋友。」

  要笑就笑吧!沒男朋友又怎樣?這並不代表什麼。

  出乎她意料之外,沉文齊並沒有多說些什麼,只是微微一笑。「真巧,我在國外唸書、做研究也很忙,也沒時間交女朋友呢。」

  「是哦……」不知為何,他的笑令范意欣背脊一冷,感覺到某種莫名的危機。

  彷彿在驗證她的預感,沉母興高采烈地接話:「這不是正好嗎?我以前就說過,我們家小齊跟小欣相配極了,只要他們在一起,我們往後不只是好鄰居、好朋友,還能變好親家呢!」

  「是啊是啊!」范母也笑著附和。「我也一直這麼覺得——」

  「媽!」范意欣趕緊阻止兩個長輩的妄想,深怕她們一開口便一發不可收拾。「我上樓去換套衣服,等等再下來吃飯。」

  她走上樓時,樓下還傳來範母與沉母的對話——

  「哎呀,小欣這孩子還怕羞呢。」

  「女孩子都是這樣,臉皮薄,沒關係的。」

  范意欣按著發疼的額角,心情是萬般無奈與哀怨。

  嗚嗚……她才不是害羞,她是不願意啊!

  ***  ***  ***  ***  ***  ***

  晚餐時,范母慇勤地招呼沉文齊。「小齊啊,多吃一點,你在國外住了那麼久,一定不常吃到這些家常菜吧。」

  他微笑。「嗯,我在國外都吃得很簡單,有時候想到范伯母做的菜,真是嘴饞得不得了。」

  「那你今天可得多吃點,往後要是有空,也可以常來我們家吃飯。」范母聽得樂不可支,心花朵朵開。

  范意欣淪眼旁觀,暗暗咕噥一聲,「馬屁精!」她特意壓低音量,只讓坐在她身旁的沉文齊聽見。

  他也不生氣,面上仍是保持著笑容,幽黑的眼眸瞬地閃過一抹詭光。「對了,范伯父,關於您的提議,我已經慎重考慮過了。」

  范父精神一振,立時追問:「那你決定好了嗎?」

  「等等。」范意欣心中警鈴大作,顧不得禮貌,插嘴詢問:「什麼提議?」

  「啊,對了,我還沒跟你提起呢,剛剛我跟小齊閒聊,他在國外學的是資訊仁程,設計了一些很不錯的商用軟體和作業系統,正好最近我想把公司的電腦系統翻新,所以打算請小齊設計一套全新的電腦系統。」

  「咦?」不會吧!從小到大,不管她到哪兒,沉文齊都會跟著出現,然後開始阻礙她,現在她在公司的業務已經步上了軌道,她可不想因為他而出絲毫意外啊!

  她趕緊找了個理由否決,「爸,這不太好吧,我們公司一向與特定的電腦公司簽約,現在突然換人處理,我怕公司裡的員工會不習慣,傳到電腦公司那兒也不太好意思。」

  范父猶豫了一下。「你說得也有道理……」

  「范伯伯,沒關係的,我研發的幾套系統,國內有不少電腦公司都很行興趣,打算邀請我擔任工程師,不曉得與范揚合作的電腦公司是哪一家?」

  「特端科技。」

  「這麼巧。」沉文齊挑了挑眉,笑得從容而篤定。「特端科技是我幾個學長合資開的,他們之前就跟我聯繫過,希望我回國後能到他們公司任職,他們開出來的條件很不錯,加上又是認識的朋友,我本來就考慮要去那兒上班,既然剛好能幫得上范伯伯的忙,那我明天就跟我學長聯絡一下上班的事好了。」

  范父比他更開心,「真是太好了,那就等你正式上班後,我再派人跟特端聯絡,討論看看是不是能讓你專門負責處理我們公司的電腦設備與系統。」

  聽著兩人的對談,范意欣心情愈來愈差。

  看來,她是無法阻止沉文齊介入范揚了……啊啊!往後,不只在家裡得面對他,連在公司都不得清靜了。

  飯後,范意欣照例躲到花園一角,坐在水池旁的大石沉思。

  這到底是什麼樣的孽緣啊?為什麼她總是會跟他有所牽扯呢?

  她纖細的手無意識地撥弄著池面,觸感冰涼,卻無法澆熄她心中的熊熊怒火。

  「妳果然在這兒。」一如三年前,沉文齊毫無預警的出現了。

  范意欣正沉浸於自己的思緒中,被他嚇了一跳,身體失去平衡,差點跌入水池中,幸好他眼明手快,及時拉住她,她才免於變成落湯雞的下場。

  「真是服了妳。」他笑,語氣中卻藏著某種難言的情感。「都三年多了,妳還是一樣粗心大意。」

  「這跟粗心大意沒關係好不好!」待站穩後,她馬上推開他的手,毫無半分感激之意。「還不都是你嚇到我,我才會沒坐穩。」

  沉文齊嘆了口氣,態度十分誠懇。「好,別生氣,向妳說聲對不起行了吧?」

  聽見他道歉,反倒讓范意欣很不能適應,她胡亂地揮揮手,在水池旁另找了個地方坐下。「隨便啦,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要散步就到別的地方去吧。」

  他並沒有離開,反倒在她身旁坐下。「妳似乎不太希望由我負責范揚的電腦系統?」

  「沒錯。」她挪動身子,刻意離他遠一些,方才他手掌的溫度似乎還留在她手臂上,讓她覺得好不自在。

  「為什麼?」

  「因為我討厭你。」她回答得斬釘截鐵,毫無半分遲疑。「只要你一出現就會妨礙到我,我不希望因為你而影響到我的工作。」

  沉文齊臉色略沉,顯然不太高興。「我們都已經長大,不再是小孩子了,成熟點,工作就是工作,我不會牽涉到私人感情,希望你也是,可以嗎?」

  「說的當然比做的容易!」她冷哼一聲。

  「我聽范伯伯說,這些年來妳在工作上表現十分出色,還以為妳已經將這任性的壞毛病改掉,看來妳還是跟以前一樣嘛。」

  請將不如激將,尤其是像她這種急性子又好強的人,與其好言好語的相勸,倒不如用話來激她還比較容易達到目的。

  范意欣握緊舉頭,口吻滿是自信與傲氣,「誰跟以前一樣?!你要來就來,我會讓你好好看看我在工作上的成績!」

  經過數年曆練,她怎會看不出他的計謀,不過,她有自信能讓他看到自己的成長與才能,定要讓他親口承認她的成功。

  「好,我等著看。」他笑了,「往後還請妳多多指教了。」

  三年前,他帶著遺憾出國;如今,他回來了……遺憾,將不再存在,那件重要的事,他一定會找個最恰當的時機告訴她。

  「指教不敢說,只要你別扯我後腿就行了。」范意欣沒好氣地撇撇嘴。

  唉,前途多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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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30 00:13:39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章

  「哇!他長得好帥!」

  「他的笑容好迷人哦!」

  「他剛從國外留學回來,似乎和董事長很熟的樣子,所以特端才會調派他來負責新系統的裝設與維修。」

  「聽說他未婚對吧?好像也還沒有女朋友呢。」

  「太好了,那我們說不定都有機會……」

  午休時間,員工休息室裡擠滿了女性職員,個個興奮難當,討論的主角正是今早到公司檢查電腦情況的新任工程師。

  一旁的男性職員很不是滋味,小聲抱怨著,「不過是長得帥了點,值得這麼大驚小怪嗎?」

  女職員們一個個瞪過去,「你們說什麼,嫉妒人家啊?!」

  男職員提高音量,「才沒有,只是像妳們這樣為了雜事分心,對公司會造成不好的影響。」

  一名女職員喊得比他們更大聲,「現在是休息時間,又不是上班時間,哪會造成什麼不好的影響!」

  就這樣,為了新任電腦工程師,范揚的男女職員分成兩派,爭吵不休。

  范意欣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正在辦公室裡享受著忙裡偷閒的片刻。小莉幫她泡了杯茶,順便提了一下今早公司的「盛況」。

  「副總,您知道嗎?今天早上特端派了新的電腦工程師來,他長得又高又帥,笑起來好吸引人,每個女職員見了他都臉紅心跳,我剛去休息室,大家都在談論他呢。」一想到沉文齊那俊逸的笑容,小莉圓圓的臉也不禁紅了起來。

  范意欣愈聽臉色愈陰沉,她早知道今天沉文齊會來公司,所以一早便前往工廠視察產品的完成進度,為的就是避開他,沒想到避得了他的人,卻還是避不了關於他的八卦。

  「咦?」小莉發現她的臉色不太好看,擔心的問:「副總,您怎麼了?」

  「沒什麼……」范意欣放下茶杯,勉強笑了下。「我只是有點累。」

  「那下午的行程需不需要取消呢?」

  她抬頭看向時鐘,離午休時間結束仍有半小時。「不,不用了,我休息一下就好。」

  「是,那我先出去了。」

  小莉離開後,范意欣起身步出辦公桌後,伸了伸懶腰,走到一旁的沙發,那是專門招待客人用,也是她平日用來稍事休息的地方。

  早上在工廠巡視,腳跟有點痠疼,需要伸展一下,她脫下高跟鞋,然後倒在大而柔軟的沙發上,閉起眼,感覺無比的滿足。

  正當她感到昏昏欲睡時,聽見辦公室門打開的聲音,有人走了進來。

  「小莉,我說了讓我休息一下……」她合著眼,修長白皙的雙腿交疊,傭懶而性感。

  「我不是小莉,還有,我建議妳最好換個姿勢,因為妳現在的姿勢實在很……危險。」低沉的男性笑聲響起,帶著調侃意味。

  「咦?!」她嚇了一大跳,猛然睜開眼,映人眼中的是一張俊雅斯文的男性面孔,那雙灼灼有神的黑眸不復平日的沉穩,而是熾熱如火。

  「你怎麼擅自闖進來?!」范意欣幾乎是立刻從沙發上跳起來,鞋子都來不及穿,就這麼站在地毯上與他大眼瞪小眼,心裡又氣又惱又羞。「還有,你不是走了嗎?」

  好丟臉,儘管剛才並末走光,卻也是她毫不設防、全然放鬆的一刻,這沉文齊一聲不吭地闖了進來,還故意調侃她,實在太可惡了!

  「無別生氣,聽我解釋。」他保持著笑容,解答她的疑問,「我是和范伯伯一起來的。早上我來檢查你們公司電腦目前的使用狀態,范伯伯約我一起吃午餐,剛剛吃完,聽說妳回來了,便想來和妳打聲招呼。」

  「我爸和你一起來的?那我爸呢?」

  「他有事交代你的助理,所以我就先進來了。」

  「原來是這樣……」

  「還有。」他彎下腰,拎起她的高跟鞋,在她面前晃啊晃。「妳先把鞋子穿好吧。」

  「還我!」范意欣臉—紅,一把搶過鞋子。「就算是這樣,你進來前也該先敲個門通知我一聲吧?」

  「我是好心提醒妳。」他攤開手,笑得既溫和又有禮。

  她眨眨眼,有些困惑。「提醒我什麼?」

  「外頭不只有范伯伯,還有我公司的同事,他們是來研商電腦系統更新的合約內容,我想這個會談妳也會參加吧!」他的提醒的確適時,只是未必出自好心。

  「當然會。」她穿好鞋子,順了順身上的套裝,快步走到辦公室附設的小浴室裡整理微亂的頭髮。

  沉文齊則是悠然地坐下,就坐在她剛剛躺著的地方,修長的手指輕輕撫摸著沙發光滑的皮面,上頭仍留行她的餘香。

  當范意欣整理好衣著,走出小浴室,看到他坐在沙發上恰然自得的模樣,忍不住皺起眉。

  感覺真怪,她之前還躺在上頭,他也看到了,現在卻坐在一樣的地方,絲毫不以為意,是她太小心眼?還是他太大方?

  「對了。」沉文齊注意到她的不悅,卻佯裝不知,甚至笑著要求,「可以給我一杯熱烏龍茶嗎?」

  「真麻煩。」范意欣走到辦公桌旁,按下對外的通話鍵。「小莉,在嗎?」

  小莉立時回應。「是,有事嗎?」

  「幫沉先生準備一杯熱烏龍茶,還有,我也需要一杯。」

  「是,馬上來。副總,現在董事長正和特端的葉總和電腦室的主管商談合約細節,等等他們會到會議室,到時再通知您跟沉先生行嗎?」

  「好,謝謝。」

  他緩緩掃視她的辦公室,稱讚道:「你的辦公室很不錯,整齊、簡單,設計主調採用淡橘色系,挺適合妳的。」

  「多謝讚美。」她隨口應付,對於他的讚美有些無措。「奇怪,小莉怎麼還不進來?」

  「怎麼?不想與我獨處?」

  范意欣蹙眉瞪他一眼,雖然沒開口,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沉文齊托著下巴,若有所思地望著她。「再怎麼說,我們也是認識十多年的朋友……雖然有過不少不愉快,但是也沒必要討厭我到這種程度吧?」

  「當然有必要!」

  「為什麼呢?」他偏著頭,一瞼的疑惑。

  「你還敢問我為什麼?」她瞪大一雙靈動的眼睛,不可置信。「難道你全忘了嗎?」

  太過分了!就是為了「那件事」,他們兩人才結下樑子的。

  這下皺眉的人換成了沉文齊,他極力思索,卻完全不明白她在說什麼。「我真的不記得了,妳能告訴我嗎?」

  「你!」

  正她脾氣瀕臨爆發時,門外傳來數聲輕響。

  「副總,我送茶來了。」

  范意欣只得忍下滿肚子的怒火,讓自己的表情跟聲音都恢復到平時的幹練與沉著。「請進。」

  小莉推開門,端著茶走了進來,將兩杯茶分別放在沉文齊與范意欣面前。「沉先生請用,副總請用。另外,會議室已經準備妥當,兩位要過去了嗎?」

  范意欣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潤潤喉。「走吧,我們該過去了。」

  沉文齊也啜了口茶,有禮地向小莉道謝。「謝謝,茶很好喝。」

  「是……謝謝稱讚……」他的笑容令小莉臉紅了起來。

  又來了!范意欣冷眼看著小莉的反應,在心底暗暗嘆了口氣。

  沉文齊那善良無害的笑容、有禮斯文的態度,總是能輕易褪去旁人的戒心,然後對他產生好感,接下來就任憑他操控了。

  為什麼別人都看不穿他的把戲呢?

  懷著怒氣,范意欣奉先走向會議室,懶得再理沉文齊。

  會議中,由於沉文齊是設計新系統的主力工程師,自然由他負責說明細節,而在他發言時,范意欣只是聽著,不發一語。

  電腦並非她的專才,由電腦室的人員負責交涉才是最適當的。她與身為董事長的父親,及其他高層主管參加會議,只是表示公司對此次更新電腦系統的重視。

  沉文齊站在大型螢幕前,自信從容地解說著,「……以上就是這次新系統的預定功能。當然,我們除了派遣工程師來安裝新電腦與灌新系統,也會有專人負責指導貴公司如何使用新系統。新系統除了有強大的功能外,操作介面也很簡單,我想兩個月內就能完成系統的更新與使用。」

  「我的說明完畢,請問各位有任何問題嗎?」他幽深的黑眸掃視眾人一圈,最後停在范意欣臉上。「范副總,妳有任何疑問嗎?」

  「不,沒有。」感覺到眾人的視線都落在她身上,她優雅地露出微笑。「沉先生的說明非常詳細,我所有的疑問都得到瞭解答。」

  依照以往和沉文齊相處的經驗,不管是談什麼事,兩人到最後都會吵起來,她可不想當著雙方高層主管的面跟他吵嘴,他們都是成年人了,若是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未免也太不成熟了。

  沉文齊也笑了,眼底隱著一抹深思。「那就好,謝謝。」

  「我想,沉先生的說明已經結束,接下來的合約細節就交由電腦室的人員與貴公司詳談,我等會兒還有工作要處理,先離開了。」

  離開會議室後,她長長呼了口氣,心情卻不覺得輕鬆,反而更加沉重。就算暫時躲得了,往後沉文齊必定常會為了新系統的事到公司來,而沉家又在她家隔壁,就算她回家,也會常見到他,兩人之間的互動必定會增多,多到令她受不了的程度。

  不行!她一定得想個一勞永逸的辦法,可是……她又能怎麼做呢?

  ***  ***  ***  ***  ***  ***

  結束一天的工作後,范意欣開車回家,遠遠地便瞧見沉家門外站著一男一女,男的正是沉文齊,女的身形嬌小,留著一頭亮麗的挑染長發,眼睛大大的,長相甜美,看來有些面熟。

  出於好奇心,她停下車,想看看兩人接下來的發展,可惜的是,隔了一小段距離,她聽不見他們的對話,只能藉由兩人的行動來猜測他們的關係。

  只見女孩一直拉著沉文齊,表情很急切,似乎在請求他什麼,他則是試著拉開女孩的手,面上雖仍保持一貫的笑容,卻有些勉強與無奈。

  范意欣皺起眉頭,腦中有個畫面閃過。

  咦,相同的場景好像在哪兒看過……那個女孩……不就是當年那個對沉文齊情有獨鍾的學妹謝怡青嗎?

  她找到這兒來,想必是為了沉文齊吧,真是癡情啊!

  正當范意欣為她的深情無悔感動時,沉文齊突然朝她的方向望過來,銳利的黑眸一看見她,立刻走了過來,當然,謝怡青也跟在他身後。

  范意欣愣了一下,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麼朝她走來,但她就是有種大事不妙的預感。

  「晚安。」沉文齊笑容滿面的向她打了招呼。

  「晚安……」既然被發現,逃也來不及了,她擠出微笑,掩飾偷看被捉包的尷尬。

  「咦?這位不是范學姊嗎?好久不見了。」儘管兩人念的科系不同,又不曾交談過,但范意欣可是當年校園裡的風雲人物,又與她愛慕的沉學長關係曖昧,所以謝怡青對這位學姊印象十分深刻。

  「真是好久不見了。」基於禮貌,范意欣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下車。「打擾到你們,實在是很不好意思。」

  「沒關係,妳來得正好,我在跟謝學妹解釋一些事,妳來了剛好可以幫我。」沉文齊笑瞅著她,笑容比平時更加溫柔,溫柔到令她害怕的程度。

  「呃……」她愣了一下,只覺背上寒毛直豎。「其實我正要回家,你們要談什麼就談,我想你們談的事一定跟我無關,我也幫不了忙,還是先走好了。」

  說完,她馬上打開車門,想開車逃走。

  「等等!」沉文齊的動作比她更快,先是拉住她的手,再將她拉入懷中,結實的手臂緊緊環著她纖細的腰,讓她柔軟的身軀貼合在自己身上。

  「沉文齊,你在做什麼!」她又驚又怒,用力推著他,卻是徒勞無功,「快放開我啊!」

  「小欣,你就別害羞了,是時候公開了。」他箝制住她,臉上仍保持笑容。「學妹,不好意思,小欣還不習慣公開我們的關係。」

  「學長……學姊……你們?」謝怡青看著兩人親暱的舉動,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見掙脫不了,范意欣用力踩住沉文齊的腳,大聲怒罵,「你說什麼鬼話啊!我們之間有什麼好公開的?!」

  他神色不變,低下頭,看似在親吻她的面頰,實則在她的耳畔低聲威脅,「假如妳不幫我,我保證以後每天都去范揚找妳喝茶聊天。」

  她停住動作,氣得咬牙切齒,「你在威脅我?」

  「假如妳不答應,那麼我的威脅很快就會變成事實。」他笑得溫文,眼神卻無比堅定。

  她狠狠瞪他—眼,怒極反笑。「那又如何,你愛來就來,我才不會怕你!」

  她才不要讓他稱心如意,他沒經過她的同意就對她又抱又摸的,她—定要教他付出代價!哼,他怕謝怡青纏他是吧?她就偏要謝怡青對他無法死心!

  「謝學妹,讓我來跟你解釋——」

  「小欣,還是讓我來吧!」沉文齊面上保持著從容的微笑,同時暗暗使力按住范意欣的頭,將她的臉壓往自己胸口,讓她無法說話。

  「唔……」她掙紮著想開口,卻只能發出模糊的抗議聲,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沉文齊面不改色地向謝怡青撒了漫天大謊,「學妹,其實小欣是我的鄰居,我們從國小就認識了,雖然我們在外人面前常常吵架,不過,私底下我們的感情非常好,已經交往很久了,雙方父母也都認同我們的交往,我們也有了結婚的打算。」

  聽到他的話,謝怡青眼睛一紅,淚水再也忍不住地撲簌簌直落,而范意欣則是掙扎得愈發厲害,她握緊拳頭,用力地捶著他,甚至還張口咬他,他卻不動如山,依舊緊緊抱著她,不讓她有說話的機會。

  謝怡青淚眼迷濛地望著他。「學長……你真的很喜歡范學姊,對我毫無感情嗎?」

  他沉穩地回答,「學妹,很抱歉,我心裡只有小欣一個人,除了她之外,我不會接受其他人。」

  在他懷中的范意欣,雖然無法說話,卻很清楚地聽到兩人的對話,明知道這只是沉文齊為了擺脫謝怡青而編造的謊言,可是……很奇怪的,為什麼他的口吻聽起來是那麼的堅定認真,害她的心跳得有些快、有些亂……莫名的情緒充斥著,讓她不知所措。

  「我……我明白了。學長、學姊……祝你們幸福……」謝怡青泣不成聲,哭著跑開了。

  等她走遠後,沉文齊才放開范意欣。「抱歉,剛才情勢所逼,只能仰賴妳的幫忙——」話沒說完,一記有力的拳頭已重重地揮向他的肚子。

  她怒瞪他,「誰要幫你!我剛才差點沒被你給悶死!」

  他苦笑著嘆了口氣。「對不起,不過妳剛剛也『奮勇抵抗』,讓我受了不少教訓,可以算抵銷嗎?」

  「你想得美!就憑你剛剛的行為,我再揍你十拳都消不了氣!」她真的很生氣,卻不只是因為他唐突的舉動,也為了自己方才那一瞬間的胡思亂想。

  「一切是我的錯。」沉文齊攤開雙手,擺出投降的姿態。「妳要我怎麼補償妳都行,不過,我們都得先回家吃飯吧?」

  「對哦。」經過這麼一耽擱,時間都晚了,她連忙坐進車內,隔著車窗警告他,「我告訴你,下次要是再發生這樣的事,我就上警局告你!」

  「好,再見。」他微微一笑,閒適而輕鬆,彷彿她的警告只是個玩笑。

  范意欣懶得再理他,勉強按捺下火氣,開車回家。

  看吧!她就知道,遇上沉文齊準沒好事。

  嗚嗚……她保持了二十五年的清白,就這樣毀在這死對頭的手裡,不過,幸好只是被他摸一下、抱一下,沒什麼大不了的。

  她一定要記取教訓,跟那該死的沉文齊保持距離!

  ***  ***  ***  ***  ***  ***

  很可惜,事與願違,才剛吃完晚餐,范家的門鈴便響起,范意欣正在洗碗盤,由范母去開門。

  由於洗碗時水聲嘩嘩,范意欣並沒有聽見門鈴響,也不曉得是誰來了,她洗好碗,拿起乾淨的毛巾擦手,因為背對著廚房門口,她聽到有人走進廚房,還以為是母親。「媽,碗我洗完了。」

  「辛苦了。」來的人卻不是范母,而是她正打算保持距離的沉文齊。

  她一驚,立刻轉過身。「是你!」

  沉文齊溫和的笑瞼依舊,將一個包裝精美的紙盒遞給她。「來,給妳賠罪的。」

  「虹彩蛋糕?」范意欣睜大了眼,注意力全放在那紙盒上。

  「我知道妳最喜歡這家的黑森林蛋糕,剛剛特地開車去買的,收下吧。」

  「沒這麼簡單!」儘管蛋糕很誘人,但是她的怒氣可沒那麼輕易消褪。「我才不要!」

  「真的嗎?」沉文齊頗為遺憾地將蛋糕放在廚房桌上,打開紙盒,甜甜的香味立刻散發出來。他對著灑滿巧克力碎片的蛋糕嘆了口氣,「果然是現做的,看起來真好吃……不過,既然妳不要,我只好把它拿回家了。」

  「我……」她心中天人交戰著,想抗拒卻又深受誘惑。

  見她動搖,沉文齊補上—句,「不過,我們家的人又不喜歡吃甜食,拿回去也沒人吃,唉,真是太可惜了。」

  實在不忍見美食被浪費,范意欣連忙阻止他,「等等!」

  「要嗎?」他微笑著,早知道她無法抗拒美食的誘惑。從小她就對美食情有獨鍾,尤其是甜點,可說是她的致命傷。

  她清清喉嚨,故作高姿態,「既然你都有誠意買來當作賠罪禮了,我就勉強地收下。」

  「是是是,感謝妳的勉強。」沉文齊體貼地拿過一旁的盤子,切了一塊遞給她。

  范意欣接過,拿起叉子吃著美味的蛋糕,嘴裡還模糊不清地抱怨著,「你會害我肥死!這一定是你打算用來陷害我的新陰謀……」

  「放心吧!」沉文齊拉開椅子,坐在她身旁。「你很瘦,再胖一點會更好看。」

  「少說好話,我的氣還沒消呢。」她一邊吃著蛋糕,一邊瞪他,還不忘指揮著,「幫我泡杯熱紅茶,加一匙糖,檸檬在冰箱裡,切個兩片放在茶裡。」

  「是,我知道。」他乖乖地照著她的話做,泡了杯加了檸檬片的熱紅茶給她,「我說過,我會補償妳的,只要是妳希望的,我都會照做,行嗎?」

  吃完蛋糕,喝了口熱茶,范意欣滿足地嘆了口氣。「真好。」

  「我們達成協議了?」

  「誰和你達成協議!」她瞪大眼,並沒有因為拿人手軟、吃人嘴軟而軟化態度。「我也說過了,我才沒那麼好打發。」

  「還在生我的氣?」他也為自己泡了杯紅茶。

  「廢話!」她將剩下的蛋糕放到冰箱裡,開始趕人,「好了,你送的蛋糕我收下了,也吃了,你可以走了。」

  「真現實。」沉文齊輕啜一口熱茶,故意調侃她。

  她當之無愧地點點頭。「對啊,我現實又愛記仇,你惹到我會不幸一輩子。」

  「會嗎?」他話中有話,似乎含有某種特別的深意。「我倒不這麼覺得。」

  范意欣懶得與他多說,朝他揮揮手。「隨便你,反正我要上樓去看報表了,你愛留就留著,拜拜。」

  「拜拜,不過……」沉文齊頓了一下,笑望著她,神色溫和。「妳明天想吃什麼口味的蛋糕?」

  她訝異地望著他。「明天你還要買來?」

  「嗯,這是賠禮。」

  想了想,她一點都不客氣地要求,「那明天我要草莓優格蛋糕。」

  「好。」他答應得很爽快,深黑眸中帶著真摯的笑意。「明天晚上再幫你送來。」

  上樓後,范意欣看著報表,不由得想起方才美味的黑森林蛋糕,還有明天就能吃到的酸甜可口的草莓優格蛋糕,她不得不承認,沉文齊還有是優點的,至少他知錯能改,勇於彌補。

  或許,他並沒有那麼討人厭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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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30 00:13:55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章

  新的一天,正當范意欣埋首於厚重的文件堆裡時,桌上的內線電話響起,她按下擴音鍵,小莉甜美的聲音立時傳來——

  「副總,特端的沉工程師在會客室,他說和您有約。」

  「沉工程師?」她抬起頭,俏臉立時沉下。「跟他說我沒空。」

  小莉靜了一下,無奈地再次傳達沉文齊的話,「副總,沉先生希望能透過電話和您談一下,可以嗎?」

  范意欣皺起眉頭。「小莉,我說了我沒空。」

  又是片刻的靜默,小莉的聲音再次響起,「副總,沉先生說假如不能直接談,只好由我轉達……」

  范意欣愣了一下,知道沉文齊這麼說絕對是種威脅,她咬牙,雖然不太甘願,但也只得同意,「好吧,讓他跟我談。」

  一會兒後,電話裡傳出沉文齊低柔的聲音,「請問妳是真的沒空,還是只是不想見我?」

  「這個嘛……」范意欣靠坐在椅背上,暫時拋開煩人的業務,將心力放在與他周旋上。「依你對我的瞭解,你覺得答案是哪一個?」

  「後者,對吧?」

  他果然很瞭解她。

  范意欣忍不住笑了。「很聰明,所以,請你趕快離開,別再來煩我。」

  他也笑了,而且笑得比她更開心。「我並不打算煩你,而是很真誠地想請你吃頓晚餐。」

  「沒興趣。」她毫不猶豫地拒絕。「我今晚打算留在公司加班。」

  沉文齊輕輕一嘆。「我還沒說要請妳去哪兒吃晚餐,妳這麼快就拒絕?」

  她拿起桌上的文件,一邊翻著,一邊漫不經心地回應,「去哪兒都一樣,我不想跟你一起吃晚餐。」

  「我知道妳不想跟我一起吃晚餐,不過,我已經在飯店訂好位子,還邀請了范伯伯、范伯母以及我爸媽,我想他們現在應該正準備出門吧。」

  「為什麼會邀請我們爸媽?」范意欣坐直身子,覺得莫名其妙。「等等,你先進來再說好了。」

  外頭還有小莉在,她可不想讓小莉聽到太多事,雖然小莉不是個多嘴好事的人,不過小心點總是比較好,她可不想被旁人誤會。

  不一會兒,沉文齊走進辦公室,不待她開口,便自在地坐在沙發上。「我想妳大概忙到忘了,今天是妳父母結婚三十週年紀念日,這頓飯是為了幫他們慶祝。」

  「咦?!」這下她可真的嚇到了,急忙看向桌歷。「啊!真的是今天!」

  「對吧。」沉文齊又笑了,挺欣賞她慌亂的模樣。

  她哀嚎一聲,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完了,我完全忘了!怎麼辦?我連禮物都還沒準備啊!」

  「現在去買禮物已經來不及了。」他好整以暇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綁著蝴蝶結的精緻小紙盒。「所以,我幫妳準備好了。」

  「這是什麼?」范意欣走過去,從他手中拿過盒子,解開蝴蝶結,打開—看,盒子裡裝的是一對鑲著鑽石的男女白金對戒,造型精巧復古,經過多層次切割的鑽石在燈光下閃閃發光,足足有一克拉大小,看得出是價值不菲的高級品。

  「不錯吧?我精心挑的。」

  「嗯。」她點頭,暗暗佩服他的眼光。「不錯是不錯,價錢呢?」

  他揮揮手,毫不在意。「不用了,就當是賠罪的禮物之一吧。」

  「不行,這個不能算。」這對鑽石戒指太貴重了,她可不希望他以為自己佔他便宜。

  沉文齊笑著站起身。「算不算等上車後再說吧。時間差不多了,再不去的話,我們就要遲到了。」

  她匆匆整理一下,將重要的文件放入抽屜裡鎖好,才拿起公事包。「你有開車嗎?」

  「沒有,請問范副總能順路載我一程嗎?」他含笑望著她,口吻有禮到令人討厭。

  她嘴角抽動,忍住想打人的衝動。「廢話,走吧!」

  不到十分鐘,范意欣已開著車離開公司。

  在車上,她邊開車邊問沉文齊,「你怎麼曉得今天是我爸媽結婚三十週年紀念日?,」

  「昨晚我不是去妳家嗎?跟范伯母閒聊時,她無意間提起的。」他雙手環胸,舒服地靠著柔軟的皮革椅背。

  「既然你知道,為什麼不早點提醒我?這樣我就會準備好禮物和訂飯店……」她突然頓住,恨恨地瞪著他。「你是故意的對吧?」

  他挑起眉,望著前方壅塞的車流。「放輕鬆,妳現在可是在開車。」

  「回答我的問題!」她將視線轉回前方,握著方向盤的手卻開始收緊,努力告誡自己得專心開車,不能分神揍人。

  「我只是想幫妳的忙。」他的聲音無比溫柔,誠懇而真切。「昨晚我跟范伯母聊完後已經九點多了,後來我上樓找妳,想提醒你一聲,不過,那時妳正忙著處理工作,完全不理我,我開口叫妳,妳還趕我呢。」

  「有嗎?」范意欣皺起眉頭,努力回想,雖然她工作時十分專注,常無視於週遭發生的一切,不過,她怎麼就是不記得他有來叫她呢?

  他的笑容沉穩,口吻篤定,讓人無法懷疑他話中的真實性。「當然有。」

  其實……並沒有。昨晚,他本來上樓想提醒她這件事,不過,那時她正埋首於一堆文件報表中,他想了想,決定不打擾她,因為,這可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一個讓兩人關係改善的大好機會。

  「不管怎樣,算我欠了你一次人情……」她抿了抿唇,不太甘願地道謝,「謝謝。」

  「別客氣,我說了,這算賠罪禮。」他唇畔的笑意加深,望著她俏麗的側面,黑眸隱著熱烈的情感。「而且,能幫上妳的忙,我覺得很高興。」

  這是他的真心話,只要能讓她開心,他也會開心。

  「我也說了不行。」她的態度十分堅定,以為他這麼說只是出於慣有的禮貌,沒留意到他眼中不同於以往的情感。「你訂了飯店,又幫我買對戒,已經算是幫了我,費用的部分,我堅持由我來出。」

  「好,我知道了。」對於她的堅持,他也只能退讓。「對戒的帳單,我改天再送去給你,還有,等等就由妳請客了。」

  「我們達成共識了?」范意欣分神瞥向他,心情大好,紅唇揚起,綻出美麗的笑靨。

  「對,」看著她的笑,沉文齊也跟著揚起笑弧,「難得的共識。」

  封閉的空間內,對立十多年的兩人,首次相處愉快,某種改變,似乎開始出現……

  ***  ***  ***  ***  ***  ***

  飯店包廂

  「爸、媽。」范意欣拿著盛著紅酒的高腳杯,笑容滿面地向父母祝賀,「祝你們結婚三十週年紀念日快樂。」

  沉文齊和沉家父母也一同舉杯,兩家人開開心心地吃喝閒聊,氣氛十分熱絡。

  用完餐後,范意欣因為太開心了,酒喝得多了點,有些不勝酒力。

  范母扶著她,苦笑地拜託沉文齊,「小齊,小欣有點醉了,沒辦法開車,我們自己都有開車來,只有你沒開,麻煩你開她的車送她回家好嗎?」

  「當然好。」他接過鑰匙,一手攙扶站不穩的范意欣往門口走去。

  當飯店的泊車小弟將車開來後,他先是小心地將她安置在前座,然後坐上駕駛座,發動車子,往回家的路上開去。

  「你要送我回家嗎?」范意欣閉著眼,粉嫩的雙頰因酒醉而染上淡紅,她軟軟地靠坐在座椅上,覺得身體輕飄飄的,仿如在雲端一般。

  他點點頭。「嗯。」

  「可是我還不想回去……對了!我想去看星星,我想看很多很多的星星。」她小小聲地咕噥著,喝醉的她,流露出不同於以往的嬌態。

  沉文齊忍不住笑了出來。「看星星?」

  「對!我要看星星!」他的笑聲讓她睜開了眼,蹙起眉頭,用力拍打著他的肩膀,像是要糖吃的小孩。「我想要看星星,我們去看星星吧……」

  他挑了挑眉,稍作思索,認真地問她:「你真的想去看星星?」

  她十分哀怨地嘆了聲。「嗯,從大學畢業以後,我幾乎每天都忙著工作,好久都沒看到星星了……」

  「我是可以帶妳去看星星。」沉文齊好心地提醒她一聲,「不過,妳要不要先打電話回家通知你爸媽一聲?你也不希望他們誤會什麼吧?」

  「誤會?反正他們早誤會了……」她揮揮手,毫不在意。「而且,他們都知道我和你在—起,很放心的。」

  「妳呢?」他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眼。「妳放心就這麼孤男寡女地跟我一起去看星星?」

  沒有絲毫猶豫,她馬上回答他,「放心啊!」

  「為什麼?」

  「因為你很可靠,值得信賴。」酒後吐真言,儘管兩人平日吵來吵去的,可是說老實話,沉文齊溫雅守禮,頗有君子風度,這點是她無法否認的。

  「多謝稱讚。」他唇角浮現微笑,心情極好。

  「誰稱讚你了?」她哼了—聲,倔強地不願承認。「我只是說我的感想,不是稱讚!」

  「即使喝醉了,妳還是妳。」他搖頭笑嘆。「總是那麼倔強……」

  她瞪他一眼。「囉唆,你到底帶不帶我去看星星啊?」

  「去去去,不過,你先打個電話回家說一聲吧。」

  「沒問題。」范意欣高興極了,笑逐顏開。「那我們去哪兒看?」

  他反問她,「你想去哪兒看?」

  「唔……」她想了一下,異想天開地提議,「我也想看海,那我們去海邊好了。」

  「海邊?」他搖了搖頭。「真服了你。好吧,我們就去海邊走走好了,不過時間會花比較久哦。」

  「沒關係,我打給我媽說一聲。」她拿出手機跟母親報備,一如她所預料的,母親絲毫不反對,甚至還說她多晚回家都沒關係。

  車子在沉文齊的操控下,平穩地往前行駛,一個多小時後,他們到了海邊,他扶著范意欣下車,在沙灘上散步。

  「好難走!」她穿著高跟鞋,行走不大方便。

  他好心地建議,「把鞋子脫了吧,這兒的沙灘很乾淨,赤腳走會很舒服。」

  「好。」

  脫下鞋襪,兩人赤腳在乾爽的沙灘上行走,一陣陣海風吹來,范意欣的酒意漸漸褪去。

  「感覺真好,有海的味道,星星也好多、好漂亮。」

  「滿意嗎?」

  「很滿意。」她笑著點頭,可能是海風太過沁涼,她又只穿著單薄的絲質套裝,風一次,鼻頭一癢,忍不住打了個大噴嚏。

  他脫下西裝外套,體貼地披在她的肩上。「披著,這樣比較暖和。」

  范意欣眨了眨眼,噗哧一笑。「好像電視劇裡的老套情節。」

  「老套歸老套,不過還是很實用。」沉文齊也笑了。「不然怎麼會一再出現?」

  「有道理。」她拉緊他的外套,上頭留有他清爽的氣味,聞起來挺舒服的。「現在的確暖和多了,謝謝。」

  趁著氣氛不錯,他藉機問她,「氣消了沒?」

  范意欣瞄了他一眼,「當然沒有,你還欠我一個草莓優格蛋糕呢。」

  「對哦,我都給忘了,明天補上行嗎?再附送一個栗子蛋糕?」

  「那還差不多。」她沉吟了會兒,忍不住開口,「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嗯,問吧。」

  「你拒絕謝怡青,其實可以用別的方式,何必一定要把我給牽扯進去呢?」她一直不滿他將無辜的自己拿來當擋箭牌,兩人明明什麼關係都沒有,憑什麼她得為了他去傷害另一個女人的心。

  「我已經試過別的方式了。」他嘆了口長氣,神色無奈。「在大學時,她就曾對我表白,不過,我對她並沒有特別的感覺,當然是拒絕了,可她一直不死心,認為我並沒有交女朋友,所以她還有機會。後來我到國外留學,她不時寫信給我,甚至偶爾會出國去找我……」

  「真厲害。」范意欣瞪大了眼,有些佩服。「看來她不只癡情,還行動力十足。」

  沉文齊眉頭略緊,表情是少見的凝重。「她把感情放到錯誤的對象上了。我一直很堅決地回絕她,可她總是不肯放棄,甚至在我回國之後,還特地到我家來等我,那天剛好妳回家,我靈機一動,所以就……」

  「就利用我是吧?」

  「不是那樣的……我……」他欲言又止,終究沒將心裡的話說出口。「總之,我很感謝妳幫了我的忙,我想這回她應該死心了。」

  這只是表面上的藉口,其實,他另有打算……不過,現在可不能讓她知道,萬一惹她生氣,他可就什麼指望都沒了。

  不能太急,得一步一步慢慢來。

  「既然你對人家沒感情,讓她早日死心也好。」她有些感慨。「不過說真的,她實在是個不錯的女孩子,你到底不中意她哪一點呢?」

  他的目光落向遠方,面孔被黑夜遮掩,令人瞧不清他的表情。「愛或不愛,並沒有理由,有時只是一種感覺,而那種感覺,往往會在你料想不到時突然出現。」

  「咦?」范意欣頗為訝異,眼睛睜得大大的。「你是情感派的嗎?我還以為依你老成穩重的個性,在感情方面一定是理智派的呢。」

  「往後,令妳吃驚的事還多著呢。」沉文齊望著她,別有用心地暗示。

  要到什麼時候她才能明白呢?三年前來不及讓她知道的事,又該怎麼告訴她呢?

  她瞪著他,不滿之情溢於言表。「又打啞謎,真是夠了,你有話就說清楚嘛!」

  「既然是啞謎,答案當然要由你自己去尋找羅。」他微微一笑,加快腳步。「晚了,我們回去吧。」

  「嗯。」她快步跟上他,往車子的方向走去。

  滿天星辰下,海浪澎湃洶湧,激盪出美麗的浪花,這是個非常愉快的夜晚。

  ***  ***  ***  ***  ***  ***

  夜晚是愉快的,不過當白天來臨時,范意欣就不太愉快了,儘管只是微醉,可是一早醒來,她的頭還是疼得要命。

  「好痛……」范意欣呻吟著,將吵死人的鬧鐘關掉,拖著脹痛的腦袋與疲累的身軀下床。

  「小欣,早餐準備好羅。」范母的聲音在房外響起。

  她提高聲量回答,「好,我馬上下去。」

  梳洗換裝完畢,范意欣提著公事包走下樓,頭仍在疼,她皺緊眉頭,有些後悔昨晚不知節制地喝多了。

  范母見她臉色不好,擔心地問:「小欣,妳是宿醉嗎?」

  「嗯,頭有點疼。」她在餐桌旁坐下,儘管桌上擺著母親精心準備的美味早餐,她卻毫無胃口。

  范母端來一壺熱騰騰的茶,香氣四溢。「來,這是小齊剛剛拿來的,他說怕妳宿醉,所以幫妳準備了消除頭疼的香草茶。」

  「沉文齊拿來的?」她訝異地打量著那壺茶,不太放心地聞一聞。

  他會這麼好心?裡頭該不會加了些什麼奇怪的東西吧?

  范母笑眯咪地點頭,「嗯,瞧他對妳多好,你們昨晚是不是玩得很愉快啊?」

  「還不錯……」范意欣立時警覺,故作不在意地拿起茶壺倒茶。

  「只是不錯而已嗎?」范母瞄著她,想看出她真正的心意。「小欣,說實在的,小齊和妳在各方面部很相配,你真的不考慮——」

  「媽,我去上班了。」她一口氣喝完茶,朝母親露出敷衍的微笑。「晚上見,拜拜。」

  「妳這孩子……」范母嘆了口氣。「隨你吧,總有一天妳會明白自己的感情。」

  范意欣朝母親揮揮手,「是是,那就等那一天到了再說吧。」

  那一天才不會到咧!她不否認,經由最近的相處,沉文齊是不那麼討人厭了,不過,江山易改,本性難栘,她才不相信她跟沉文齊會契合到變成情人的地步!

  開車到了公司,范意欣精神奕奕地進入辦公室。沉文齊準備的香草茶果然有效,她的頭已經不疼了。

  一如往日,等著她處理的工作又多又麻煩,等她一一處理完畢,早已過了下班時間。

  小莉端著熱茶走進辦公室,「副總,請喝茶。」

  「謝謝,辛苦你了,陪我加班到現在。」范意欣拿起熱茶輕啜一口,感受溫潤的茶液滑過喉頭,留下苦中帶甘的香氣。

  小莉搖搖頭,「不會,副總才辛苦。」

  「我們都辛苦了。」她收拾了下桌面,站起身,提起公事包。「事情差不多處理完了,可以下班了。」

  「好的,副總請先走,我收拾好再離開。」

  「嗯,麻煩妳了。」

  范意欣定出辦公室,正準備搭電梯前往地下停車場,手機卻突然響起,她接起,「喂?」

  「你下班了嗎?」打來的人是沉文齊,他的聲音還是一派溫和。

  她愣了一下。「你怎麼知道我的手機?」

  「范伯母告訴我的。」

  「找我有事嗎?」問話的同時,她不禁在心裡埋怨母親的多嘴。

  他聽出了她的不悅,口吻卻依然低柔,「有,我要拿對戒的帳單給妳。」

  「啊,我差點忘了。不過,帳單你可以直接寄到辦公室給我,何必親自拿給我?」

  「我們兩家就住在隔壁,用寄的豈不是多此一舉。」沉文齊笑著提醒她。

  「也對。好吧,你現在在家嗎?」

  「不在。」他答得輕鬆。

  她卻聽得很鬱悶,因為她明白他必定另有所圖。「那你在哪兒?」

  「我在東區的Gluck咖啡館,妳知道這兒嗎?」

  「知道,那家咖啡館我常去,怎麼了?」

  「我沒開車,能請妳來接我嗎?」

  范意欣沉默片刻,非常好心地提醒他,「Gluck咖啡館離捷運站很近,不然叫計程車也很方便。」

  沉文齊笑了起來,突然轉開話題,「既然你常來Gluck,應該知道這兒的點心很有名吧?」

  「嗯,那兒的點心的確很好吃。」她剛剛才忙完,還沒時間吃晚餐,一想到Gluck的各式美味點心,肚子立時餓了起來。

  「今天的點心是焦糖蘋果派,還有什錦水果千層派。對了,妳還沒吃晚餐吧?今天還有特製的雙料三明治,夾著鮮美的煙燻火腿和香濃起士,加上爽口的生菜,裡頭的醬汁鹹淡適中,帶點微辣。」他故意發出無比滿足的讚歎聲。「再配上香濃的黑咖啡,真是太棒了——」

  「別說了!」范意欣打斷他,在美食的強大誘惑下,不得不俯首稱臣。「我知道了,我現在馬上就過去。」

  可惡,他太瞭解她好吃的個性,故意用美食來引誘她,讓她無法抗拒。嗚嗚……光聽他形容,她可憐的肚子就已經餓得咕咕叫了。

  「我等妳。」沉文齊微笑著切斷通話。

  望著手機,范意欣嘆了口氣,認命地搭電梯到地下停車場,開車前往東區。

  雖然不得不如了沉文齊的願,她還是安慰自己,Gluck那兒有香噴噴的美食正等著她,她是為了美食才去的,不是為了他!

  沒錯,她是敗在美食的魅力之下,可不是輸給沉文齊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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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走進Gluck,老闆的妹妹巫筱曉立刻笑容滿面地迎了上來。「歡迎光臨。」

  范意欣微笑著,正想開口詢問,巫筱曉卻搶先一步,「范小姐來找人的對吧,請跟我來。」

  「呃,是的。」她愣了一下,還想說些什麼,巫筱曉卻已轉過身,往店內的一角走去,她只得快步跟上。

  奇怪,她都還沒說自己是來找人的,怎麼巫筱曉已經知道了?難道是沉文齊先跟她說過有人會來找他嗎?

  在巫筱曉的帶領下,她走到店內僻靜的一角,那兒有一張小小的兩人圓桌,沉文齊正坐在那兒等她。

  他一瞧見她,俊逸的臉上立即浮起迷人的笑。「妳來了。」

  「嗯。」范意欣在他對面坐下,迫不及待地點餐,「巫小姐,我要特製三明治、蘋果派,和熱的阿薩姆紅茶。」

  「好的,馬上來。」巫筱曉飄然步離。

  「胃口真好。」沉文齊輕笑。

  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你試試看到八點都還沒吃晚餐,我相信你的胃口一定跟我一樣好。」

  「是,妳多吃點,不夠再叫,這頓我請客好了。」

  「你要請客?」她立刻懷疑起他的動機。

  「嗯,算是車資吧。」

  她一扭頭,拒絕得非常徹底,「不要,我可不是特地來載你的,我是來吃晚餐和拿帳單的。」

  沉文齊挑挑眉,眼中精光一閃。「這麼說來,妳是要當我的免費司機羅?」

  「才不是!」她不高興地抗議。「我說了,我是來吃晚餐和找你拿帳單的,不是特地來載你的!」

  「或許目的不同,可結果卻是一樣的,妳等等還是得載我回家啊。」沉文齊聳肩。

  她咬牙切齒地強調,「那只是順便!」

  「妳要這麼想也無所謂,不過,我剛剛說過,結果都是一樣的,讓妳當免費的司機送我,我實在覺得很不好意思……」他濃眉略擰,眼底滿是歉意,心底卻在偷笑。

  「好好好,別說了,我明白了。」范意欣愈聽愈頭大,只得順了他的意,省得他繼續囉唆。「這頓讓你請,算是車資,行了吧?」

  「行。」他滿意地笑了。

  此時,巫筱曉送來餐點與一壺熱茶。

  望著眼前色香味俱全的美食,范意欣感動得想哭。

  看見她垂涎三尺、感動萬分的模樣,沉文齊差點要笑出來,他拿起一旁的刀叉,放在她面前。「哪,別光顧著看,開動吧!」

  現在的她完全不像個成熟的二十五歲女子,那模樣跟個貪吃的小孩沒兩樣。

  「這還用你說。」她拿起刀叉,朝他扮了個鬼臉,開始朝面前的食物進攻。

  他拿起茶壺,體貼地幫她倒茶。「吃慢點,別那麼急,我又不會和妳搶。」

  「我不是怕你跟我搶,我是餓壞了。」范意欣頭也不抬,注意力全放在美食上。比起跟他鬥嘴,享用這些美食更重要。

  沉文齊輕輕搖頭,口吻充滿關懷,「我知道妳工作忙,可也不能不按時吃飯啊,這樣對身體很不好。」

  她一僵,吞下口中的食物,再放下手中的刀叉,狐疑地打量著他。「老實說,我覺得你最近怪怪的。」他的關心並未讓她感動,反而讓她渾身不自在起來。

  「怎麼個怪法?」

  「你對我太好了,雖說你有錯在先,理所當然該補償我,不過似乎有點過頭了。」她喝了口茶,有話直說,「這跟我們以前的相處模式完全不同,所以我覺得很怪。」

  「照你這麼說……」他眉頭略緊,「我以前對你很差羅?」

  「也不是很差……該怎麼說好呢?」她認真地想了下,實話實說,「我覺得以前我們是爭吵對立的敵人,現在的情況改善許多,變得比較像是朋友……」

  「哦?你覺得我們現在像朋友……」沉文齊意味深長地笑了,幽暗的眼眯起,掩去真正的情緒。

  他話中似乎帶有某種特殊含義,令她好奇地問:「不然呢?」

  「沒什麼。」他沒有回答,而是笑著反問她,「你覺得……我們當朋友比當敵人好吧?」

  「還不錯。」想起數日來相處的種種,她不得不承認,有時候……沉文齊的確挺可靠的。

  「那不就好了。」他拿起茶杯,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神情輕鬆而自在。

  太好了,他的計畫奏效了,如他所期盼的,兩人的關係正逐漸改善當中。

  「嗯……」范意欣眉心微擰,美麗的眼中有著困惑。

  奇怪了,為什麼她還是覺得怪怪的?他好像瞞著她什麼,一件很重要、她必須要知道的事……

  看出了她的疑慮,他只是微笑,不願解答。

  有些事,由別人來說明是沒用的,一定得由她自己發覺……他在等待,等待那一刻的到來,為了讓她明白,再長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你的笑容真討厭!」她瞪著他,不自覺地感到一陣寒意。

  「妳想太多了。」他岔開話題,不讓她有機會追問下去。「要不要再來一客提拉米蘇?」

  范意欣抿著唇,心中天人交戰,在考慮要繼續逼問,還是先吃為快。

  「不要嗎?」他作勢要起身。「那我去付帳,然後就回家吧。」

  「等等啦!我要吃。」美食比較重要,反正,他想什麼跟她又沒關係,她只要管好自己就好了。

  「好。」沉文齊朝店員招招手,很滿意自己成功地轉移了目標。「麻煩再給我們一客提拉米蘇。」

  十分鐘後,范意欣已開始享用店員送上來的提拉米蘇,的確十分美味,香滑可口,甜中帶著微苦,她一邊品嚐美食,一邊發出滿足的讚歎,「好好吃哦。」

  「妳喜歡就好,慢慢吃,別噎到了。」沉文齊含笑地望著她,神色寵溺而憐愛,只可惜范意欣專心於享用眼前的美食,沒留意到他眼中隱藏著濃厚的情感。

  不過,范意欣沒發覺,過來幫忙加水的巫筱曉卻看得一清二楚,她忍住笑,暗自在心裡得意著。

  看吧!正如她的神諭所言,這對冤家就要變親家了啊!

  ***  ***  ***  ***  ***  ***

  工作時間,范意欣全心全意地審查合約,這是與國外新客戶的頭一筆交易,關係著日後的合作發展,十分重要,所以絕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閃失。

  正當她審查到一半,桌上的內線電話響起。

  「副總,沉工程師來電。」

  「啊?」范意欣無是皺眉,然後很無奈的嘆了口氣。「怎麼又是他。」

  這陣子,沉文齊幾乎天天打電話來,有時約她吃午飯,有時約她吃晚餐,有時是詢問她晚上想吃什麼消夜。她真是搞不懂,他怎麼有那麼多空閒天天來找她?

  若是換成是別的男人,她可能會以為對方對她有好感,想追求她,可是,沉文齊不是別的男人,她打死也不相信他會對她有意思……

  那麼,他到底有什麼目的呢?

  疑惑歸疑惑,電話還是得接,她嘆息地拿起話筒。「喂,找我有事嗎?」

  「晚上有空嗎?」?較於她的不悅,沉文齊的聲音聽起來卻是十分開心。「一起吃晚餐好嗎?」

  「抱歉。」范意欣拒絕得很快。「我沒空,晚上要和客戶簽約。」

  「真是太可惜了,那今晚的消夜呢?你想吃些什麼?」

  「不用了,簽了約之後有個慶祝酒會,我會晚點回家,你不用幫我準備了。」

  「酒會?」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突然變了,變得有些焦急、有些擔心。「出席的有誰?小莉會不會陪你去?」

  她皺眉。「雙方公司的高層都會出席,我會讓小莉先下班,最近她幾乎每天都加班,我要她早點回去休息。」

  「妳要注意別喝太多酒,妳的酒量不好,我怕你像上次一樣喝醉——」

  范意欣不高興地打斷他,「拜託,我不是小孩子了,上次喝醉酒是意外,你不用—直提醒我!」

  他沉默了一下。「出席正式的酒會,單身女性應該找個男伴,妳若是有需要,我很樂意陪妳參加。」

  「不需要!」她的下巴差點沒掉下來。「我爸還有公司的高層主管都會出席,不用麻煩你了。」

  開玩笑!若是真的找他當男伴,她敢打包票,明天公司裡一定流言滿天飛,她媽和沉伯母也會跟著瞎起鬨,拚命想撮合他們兩人,她才不想為自己惹麻煩呢!

  低嘆一聲,沉文齊的語調更加柔和了,「我只是擔心妳,想就近照顧妳……」

  范意欣愣住,不知為何,她的臉居然紅了,心跳也跟著加快,某種莫名的情緒開始騷動。

  頭一次,她可以確切感受到他對自己的關懷,那麼真摯、那麼濃厚……似乎已超出了朋友的本分……

  「喂?」因為聽不到她的聲音,他著急地問:「妳聽得到我的聲音嗎?」

  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一定是她想太多了!

  她搖搖頭,想將那荒謬的想法徹底拋開。「聽得到。你不用擔心了,我會照顧自己的,我還有事要忙,不聊了。」

  說完,她急急掛斷電話,不敢和他多作交談,深怕腦海中那莫名其妙的念頭會再次出現,影響她的理智。

  望著手上的合約,她有些自嘲地一笑。「真是的,我一定是忙昏了頭,才會想些奇奇怪怪的事。」

  她打起精神,繼續與繁瑣的合約細節奮戰,將全副心力放在工作上,至於方才那奇特的感覺,已被她刻意壓下,隱藏在心底深處。

  那是不該出現的感覺……忘了吧!她一定要忘記!一定要!

  一個小時後,她終於看完厚重的台約,確定各項細節無誤後,她呼了口氣,閉上眼,往後靠坐,全然放鬆,打算休息一會兒。

  只是,才剛合起眼,她又忍不住想起沉文齊,他斯文溫和的笑、體貼備至的態度……在她心中反覆出現,她愈是努力不去想,偏偏愈會想起……

  「可惡!我到底是怎麼了!」心慌意亂之下,范意欣只能以怒吼來宣洩無法排解的情緒,不過她的音量過大,驚動了外頭的小莉。

  小莉敲敲門,在外頭緊張地問:「副總?副總?您沒事吧?」

  她這才驚覺自己的失態,連忙高聲回答,「沒事,我很好,你去忙妳的,不必擔心我。」

  「是的……」

  范意欣搗著瞼,懊惱萬分,心情十分混亂。

  又來了,又是因為沉文齊,讓她忘記了時間、地點,無法克制自己。

  從小到大,只要是和沉文齊有關的事,總能輕易牽動她的情緒。過往,她總認為那是因為她太討厭沉文齊,可是,現在她似乎有些明白,那並不單單只是因為討厭或憎惡,而是另一種更複雜、更深沉的情緒——

  一種她不想承認、更害怕承認的情緒……

  ***  ***  ***  ***  ***  ***

  晚間七點,范揚公司與美商佛英特企業簽下一紙為期兩年的合約,這次的合作,范揚將獲利數百萬美元,可說是一筆大交易,而對於佛英特來說,同樣也獲利不少,所以在慶祝酒會上,雙方的高層都笑得合不攏嘴,賓主盡歡。

  由於這筆生意是由范意欣所談成,范父為了女兒的成功而十分得意,喝酒也忘了節制,喝到滿臉通紅。

  范意欣一邊招呼著佛英特的高階主管,同時也留意到了父親的醉態,她連忙走到父親身旁,低聲說著:「爸,你喝得太多,別再喝了。」

  「沒……沒關係……」范父笑容滿面,說話都有些大舌頭了,「爸爸今天很高興,我最漂亮……最聰明的寶貝女兒為公司立了大功……」

  「爸,你真的喝醉了。」她皺起眉,哭笑不得,

  范父搖搖頭,身形有些不穩。「我沒醉……我清醒得很!」

  「好好好,你沒醉,不過現在時間有點晚了,你先同家休息好了。」范意欣扶著父親,轉頭叫來司機。「小李,把董事長送回家吧。」

  「是。」小李應了一聲,扶著意識不清的范父離開會場。

  她鬆了口氣,打起精神繼續與英佛特的主管們交際,代替父親扮演好主人的角色。

  終於,酒會結束了,眾人一一散去。

  「副總,辛苦了,今晚的酒會很成功。」范揚的營業部經理孟志翰端了杯解酒用的熱茶給她。「喝點茶吧,今天大夥兒都喝了不少酒,喝些茶會比較舒服。」

  「謝謝。」她接過茶,喝了幾口。「公司的同仁都走了嗎?」

  「嗯。」

  「那我也該回去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范意欣離開會場,因為喝了酒,她並不打算開車,而是住最近的捷運站走去。

  捷運快速又方便,不過二十分鐘,她已步出捷運站,走在回家的路上。

  「奇怪,路燈壞了嗎?」寂靜的巷道漆黑一片,只有兩旁的住家射出微弱的燈光。

  黑暗令她有些不安,巷道內並沒有其他行人,某種危險的氣氛瀰漫著,教她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

  「別動!」忽地,粗啞的男子聲音自她身後響起,她還來不及反應,手臂便被粗暴地抓住,她正想大聲呼救,嘴巴卻被搗住,整個人被拉到僻靜的角落,一把尖銳的小刀緊緊抵住她的喉嚨。

  「不準叫!不然別怪我傷害妳!」昏暗中,她看不清對方的長相,只聽到對方壓低聲量恐嚇道:「把皮包交出來,快點!」

  范意欣試著鎮靜下來,一手慢慢地掏出皮包,內心思索著該如何脫離險境。

  搶匪一手持刀,原本摀住她的嘴的手鬆開,想接過皮包。范意欣突地曲起手肘佳他的胸口猛力撞去,他悶哼一聲,痛得拱起身子,她趁機補上一腳,狠狠地踢中他最脆弱的要害。

  搶匪發出一聲哀嚎,跪倒在地,「可惡!痛死我了!」

  「活該!放心吧,死不了的!」范意欣冷笑一聲,打開皮包,拿出手機打算報警。

  搶匪趁她不注意,忍著疼痛,猛然跳起來撞倒她。

  「臭女人!居然敢踢老子!老子劃花妳的臉!」搶匪壓住她,拿起刀子就要朝她的臉劃下去。

  「不!」范意欣臉色蒼白,首次感受到如此強烈的恐懼。

  在這緊急時刻,搶匪突然被人大力推開,一個男人和他扭打起來。

  她連忙爬起來,白著臉看著眼前扭打的兩人,這才發現救了她的人竟是沉文齊!

  他臉上慣有的笑容不見了,只有沸騰的怒氣,那股驚人的魄力震撼了范意欣,她回過神來想報警,卻發現手機已經摔壞了,只能大聲呼救,「快來人幫幫忙啊!有人搶劫!」

  其實,沉文齊根本不需要幫忙,搶匪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他不愧是跆拳道高手,正拳、側踢,全都威力十足,三兩下後便將搶匪打得鼻青臉腫,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確定搶匪再也構不成威脅後,沉文齊立刻走向范意欣,檢查她有無受傷,一邊擔心地問:「妳沒事吧?」

  「我……我沒事……」她身上只有小小的擦傷,並無大礙。

  「太好了。」他鬆了口氣,臉上終於出現笑容,如釋重負。「妳沒事就好,我好擔心妳。」

  「謝謝你……你也沒事吧?」她心中一動,下午那莫名的情緒再度浮現。「你沒傷著哪兒吧?」

  「我沒事。」他安慰她,溫熱的大手放在她肩頭上,傳遞著最真摯的關懷。「已經沒事了,他傷害不了妳的,只要有我在,我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妳!」

  他的話讓范意欣愣住了,心中感動不已,眼眶一紅,忍不住哭了出來。

  一看到她哭,沉文齊也慌了。「怎麼了?別哭了好不好……」難忍心中的激動,他顧不得其他,直覺便將她柔軟的身軀摟入懷中,不停地在她耳畔溫柔低語,「不用怕,我在這兒,妳什麼都不用怕。」

  他寬大的懷抱是如此溫暖可靠,范意欣放心地偎著他,淚水流得更急、更凶。她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要哭,只覺得紛亂的情緒需要宣洩,那是種言語所難以形容的複雜情緒。

  靠在他懷中,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她紛亂的心情慢慢平靜下來……

  不一會兒,鄰居們陸續聚集,有人通知了警方,搶匪被人用繩子綁住,等待警方前來處理。

  見人愈來愈多,范意欣有些尷尬地離開沉文齊的懷抱。

  沉文齊任由她掙脫,並沒有說什麼,只是靜靜地望著她,眼中有著不容錯辨的柔情。

  警方趕到現場後,將搶匪帶回警局偵訊,而范意欣和沉文齊也一同去警局做筆錄。

  在警局折騰了好一會兒,兩人終於得以搭計程車回家,范意欣因為疲倦,再加上之前的驚嚇,終於體力不支地睡著了。

  沉文齊輕輕攬著她,讓她靠在自己懷中,知道這樣會令她睡得舒服些。

  想到方才搶匪將她壓倒在地,拿刀要傷害她的畫面,他神情變得無比陰沉。

  頭一次,他產生想殺人的念頭,因為那個人要傷害她……這麼強烈的情緒,全是因為她……

  幸聿好她沒事……望著她嬌美的睡顏,他森寒的目光轉柔,低下頭,在她細緻的面頰印下一吻,很輕、很柔,仿如春風吹過。

  他說過,他要保護她,只要有他在,絕不讓任何人傷害她,這不只是承諾,而是誓言——會持續一輩子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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