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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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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1
發表於 2017-9-5 09:47:43 |只看該作者
第270章 回娘家

  紅蓮嚇了一跳,連忙道:“她哪裡敢?奶奶這話從何說起?”

  蘇暖暖挑眉道:“哼!現在就幫著她說話了?果然女生外向。以為我不知道?我之前下江南,結果害你沒嫁出去;好容易盼星星盼月亮盼到我回來,偏偏又有了身孕,要把你留在身邊繼續伺候,婚期還要推遲,這誰能忍得住?以為那些抱怨不說到我面前我就不知道了嗎?”

  紅蓮惶恐道:“真沒有任何抱怨的話,不然我就第一個說她們了,奶奶這都是聽誰說的?別是哪個小蹄子想跑到您面前來挑撥離間吧?很好,我倒不知咱們春風苑還有這樣聰明伶俐的人。”

  說到最後一句話,語氣中就透露出幾分殺意,卻見蘇暖暖睜著一雙水汪汪的丹鳳眼,“撲哧”笑道:“好了,你別生氣,其實都是我猜的了。既然你這樣說,那想必是真沒有了,嗯,劉媽媽不錯,沉得住氣,也會做人。”

  紅蓮:……好像懷孕後,奶奶就越來越調皮了,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原形畢露”?

  雖然蘇夢暖是個奢侈無度心狠手辣的毒婦,但平國公和妻子以及兒子兒媳許是經歷了一場大難的緣故,如今都沉穩剛強了許多。

  段庭軒原本是在離安平侯府不遠處替他們買下了一座大宅子,乃是破落的一個伯爵府,修葺修葺,只要不用違制的東西,也是一個風光氣派的宅院。然而一家人卻都婉拒了。最後搬到離安平侯府十幾裡外的一處宅院,連錢都不肯用段庭軒出,讓小侯爺十分惶恐,想著是不是岳父母對自己有什麼意見,才會擺出這麼副劃清界限的架勢?明明在牛頭山時還很熱情啊。

  這事兒連蘇暖暖都有些不能理解,因過些日子回到平國公府後,一家人在一起敘話。她便問劉夫人道:“怎麼我們爺幫爹娘買的宅子你們都不肯去住呢?你們又哪裡來的買房的錢?”

  劉夫人便嘆氣道:“你這孩子。還不能明白我們的一片苦心麼?不但庭軒買的房子我們不要,就是你幾個姐妹幫我們安排的住處,我們也都沒有過去。追根究底。是因為咱們家如今已經敗了,我能和你爹爹你哥哥嫂子們回到京城來,就已經很不錯。若一味只讓女兒們幫著辦置這個辦置那個,我們固然是能生活的風光自在。可你們怎麼辦?你們都是嫁出去的人,就算心裡向著娘家。也萬萬不能表現出來。且若我們都指望著親家們施舍,便是連一點兒尊嚴骨氣都沒了,這也罷了,卻要連帶著你們在夫家地位一落千丈。所以我們商量著。只說如今咱們家沒了勢力,不能做你們的依靠,卻也萬萬不能再拖你們後腿。”

  饒是蘇暖暖對眼前這便宜爹娘並沒有太多感情。聽見這話也不由得動容:這便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寧願自己過得差一些,也不願意讓女兒們在夫家為了接濟他們而喪失地位。說起來,在這個孝道大於天的男權時代,恐怕還真沒有多少父母會如此想。

  一念及此,更是感動,因便誠懇道:“爹娘無需如此,別的姐妹們在家如何我不知道,至少我在侯府裡還是說了算的,因為你們不肯接受我們好意,害我們家爺兩宿沒睡覺,一個勁兒問我是不是有什麼得罪了你們的地方,你看看,這何苦來?既然他誠心送,爹娘就收著唄。”

  劉夫人和兩個兒媳婦都笑起來,蘇暖暖二嫂便道:“小姑從前在侯府並不如意,沒想到如今終於守了雲開見月明,我們在回京路上都聽說過,說是安平侯府世子就是個護妻狂魔,當時還只覺著不信,如今聽你這麼說,才知傳言不虛,如今你又有了他的骨肉,怕是更要將你捧上天去了吧?”

  蘇暖暖驕傲笑道:“那是,也別說這會兒了,就是我沒有身孕的時候,他也不敢對我說一句錯話。”

  話音未落,就聽自家大哥笑道:“妹妹且悠著些吧,我聽說從前就因為你太過野蠻驕悍,惹得侯府中人都不高興。如今好容易你因為收斂了,才能重新得回丈夫的心,切切不可重蹈覆轍啊。”

  一句話說的屋裡冷了場,平國公便道:“行了,你們娘兒幾個敘話吧,我們要出去,看看能不能尋些事做,既然暖暖非要在家多住幾天,夫人看著飯桌上就再添幾個菜。”

  蘇暖暖笑道:“爹爹放心,等你們回來,我也給你露露手藝,難道不知女兒我如今是以廚藝揚名的?添幾個菜就更不算什麼,等一下侯府會送食材過來,哎!你不用忙著拒絕,那些都是給我吃的,不關你們的事。”

  平國公知道女兒是用這種方式讓自己一家人生活的好一些,既然誠心至此,倒也不好拂逆她的好意,因便點頭道:“行,你和你娘商量著辦,我和你哥哥們先出去了。”言罷離開大廳,這裡劉夫人就帶著兒媳和蘇暖暖回後面房間自在說話。

  閑談了幾句,蘇暖暖的大嫂便好奇道:“小姑在家時,從未聽說你會廚藝,怎麼忽然間就會了?當日在牛頭山時,聽見他們傳說安平侯府世子夫人廚藝獨步天下,婆婆還哭了一場,只以為小姑是被休棄,小侯爺又另娶了一名女子呢。”

  蘇暖暖早就料到回家後會面臨這樣的問題,且這問題是無論如何也逃避不過去的,因此和段庭軒商量了幾回,早就有了對策,聽見這樣問,她便故作神秘向門外看了看,於是紅蓮和香雲會意,悄悄退出去,她這才把嘴一扁,擠出兩滴眼淚,哽咽道:“當日我在家是個什麼樣子,娘和嫂子都是知道的。就為這個,我和我們爺夫妻反目,到底讓我們爺厭了我,將我軟禁到梅月樓自生自滅……”

  說到這裡,就聽劉夫人嘆了口氣,搖頭道:“你這孩子,當真是被我們寵壞了,竟然做下這樣的事,也難怪世子爺……唉!”

  蘇暖暖一僵,差點兒就演不下去,心想這是當娘的說的話嗎?娘啊,被軟禁的那個是你閨女好不好?這種時候你不是應該生氣地痛斥幾句小侯爺寵妾滅妻沒有人性嗎?哪怕的確是你閨女不對在先,但幫理不幫親不該用在這地方吧?

  這樣想著,就哽的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忽聽大嫂又問道:“接著呢?接著又如何了?小侯爺為什麼會對妹妹突然改變了態度?”

  問得好。

  蘇暖暖在心裡大喝一聲彩,然後吸吸鼻子擦干眼淚,一本正經道:“我在梅月樓,真是生不如死,就想著到了這個地步,爹娘遠在天邊,身旁無兒無女,唯一可以依靠的丈夫狠心絕情,我還活著做什麼?不如趁早兒死了,也就一了百了。所以便尋了短見,香魂渺渺赴幽冥……”

  說到此處,又假裝驚懼地看看四周,只看得劉夫人和兩個兒媳也覺著膽寒起來,忙都壓低了聲音驚訝道:“你當真死了?去了酆都城?見了閻王判官?”

  蘇暖暖點點頭,也小聲道:“我去了酆都城,不知怎麼卻未過奈何橋,也沒喝孟婆湯,一縷魂魄不受控制,只往十八層地獄走了一遭,看見那拔舌地獄,油鍋磨盤,聽見那些生前作惡鬼魂的慘叫,當時只把我嚇得魂飛魄散,只當自己在陽世中作惡,必定逃不了這些報應了。誰知就有鬼差將我帶到判官身前,判官問我可知罪孽?我慌不迭答應著,痛哭流涕,那會兒只恨後悔晚矣,卻不料判官竟說我陽壽未盡,原本是小鬼勾錯了魂兒,如今要放我回人間去。只是既然我有這一場機緣,所以給我提個醒,要我以後端正做人扶危濟困,贖我從前罪過。我那會兒也不知怎麼迷了心竅,便哭著說我在人間無依無靠,莫說扶危濟困,就是養活自己都難,判官笑著說無妨,便命人將我送回來,等我醒了,第一眼便看見桌上的紅燒肉,也不知怎的,腦子裡就平白添了許多做飯做菜的手藝。只可笑我原本以為這只是判官老爺送我謀生的手段,卻哪裡想到就是靠著這個,竟然收服了我們那位爺,接著便連侯府中老太太老爺太太們,也都讓這手藝給收服了,真是不能不讓人佩服,判官老爺果然是鬼神之心,就知道這手藝能讓我改過自新從頭做人。”

  這會兒就體現出做過群演的好處了,這樣一番瞎話,蘇暖暖卻是娓娓道來,當日驚懼和如今慶幸的神情都演得惟妙惟肖,只把劉夫人和兩個兒媳都聽住了,好半晌方回過神來,大嫂王氏便驚疑道:“果然鬼神之說不可不信,這不是小姑都親自經歷過了嗎?可見人還是要行善積德,喪良心的主意要不得。”

  二兒媳華氏也連連點頭,劉夫人則合掌念佛道:“佛祖保佑佛祖保佑,竟能給我兒當頭棒喝,讓她醒悟重新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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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6 09:21:22 |只看該作者
  第271章 契機

  如此念叨了一會,又警告了蘇暖暖日後務必要好好珍惜再生機會,多做善事,說了好一番苦口婆心的大道理,這才作罷。

  接著就有安平侯府的人過來送食材,婆媳幾個接了進來,又忙活了半日,便到了晌午,平國公和兩個兒子回來,只說在街面上找到了兩個差事,平國公是去給人看門打更的,兩個兒子因為會讀書算數,一個在一家布莊裡做了賬房先生的助手,另一個則是在一個族學裡做了啟蒙先生。

  饒是蘇暖暖沒多少女兒心腸,但看著曾經顯赫富貴的一家子落魄到這個地步,心裡也是難受,卻聽兄長笑道:“這算什麼?比作苦役賺的錢多呢。當初在牛頭山,累死累活還要擔驚受怕,幸虧有妹夫周旋著,後來借著個刺殺機會將我們提出來了,從此後干活還有錢拿,能吃飽穿暖,簡直比從前強了不知多少倍,現在租這個房子的錢,就是那會兒存下的。如今又是多虧了他,幫我們在皇上面前說話,才能讓我們回到京裡來,沒有住他買的宅子,就把你送回來,借著這由頭,綾羅綢緞魚蝦菜肉的也一股腦送過來。妹子,一個男人能為女人做到這個地步,當真就是情真意切了,你該好好珍惜才是,日後千萬莫要不懂事,傷了他的心。”

  “知道知道了。”

  蘇暖暖從回了娘家開始,到現在已經被父母兄長念了好幾遍這個話,只把耳朵都聽出了繭子來。她大哥看她不耐煩,也就一笑不再說,於是二哥接過話頭,一邊夾了塊排骨一邊笑道:“說起來。今兒還有個笑話,我不是最晚從外面回來的嗎?走到門口,竟然有人來投奔,說是要自賣自身,在咱們家做奴才。我就奇怪,咱們都住在這種地方了,咋還有人投奔呢?我說我們只是普通百姓人家。那人竟不信。我都進院子了,回頭看,還在街上蹲著呢。且看看他能蹲到什麼時候。”

  劉夫人道:“別不是哪個女婿派過來伺候的吧?你和人家說明白了。別讓人瞎等。”

  話音落,就聽大兒子笑道:“怕是人家未必願意聽這樣明白話呢,若真是妹夫們派來的,只蹲在街門口就能拿工錢。多好啊?不比回去累死累活的強?唔!我料著咱們家這個境地了,也沒有哪位妹夫還指望著咱們能付工錢吧?”

  眾人一起笑起來。蘇暖暖便道:“這不該是我們爺派來的人,不然我定會知道,我們爺並沒和我說過這件事。”

  劉夫人笑道:“不管是誰派來的,該說的話咱們要說清楚。至於往後他們怎麼做,那就是他們的事了,和咱們家沒有關系。”說完又夾了一筷子粉條肉末。送到丈夫碗裡,笑著道:“你嘗嘗。這是暖暖弄得,還有個巧名目,說是叫什麼螞蟻上樹,我一開始聽著只覺新鮮,等做出來一看,好嘛,不就是個粉條肉末?她就敢這樣嘩眾取寵。”

  話音落,眾人不由笑成一團,雖是平民之家,卻也其樂融融。

  “讓你打聽的事可打聽清楚了?”

  不同於幾個月前下江南,這一次蘇暖暖離了安平侯府後,大房的事務盡情交付給靜姨娘。雖然沒有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的亂像叢生,然而暗底下,卻有一股激流湧動,只是這些激流太過隱秘,除了幾個當事人,竟無人察覺到。

  這會兒正是傍晚,蘇暖暖離家還未到十二個時辰,春風苑的廂房裡,姜姨娘已經開始了她的計劃。而問蓉兒的這件事,恰恰是她計劃中的關鍵。

  “是,奴婢都探聽清楚了,采桑的嫂子,的確是被蘭奶奶的哥哥給強暴了,且直到現在,說叫過去就給叫過去,采桑的哥哥敢怒不敢言,就這樣,還被派去了莊子上,結果遇上狼,被咬斷了腿,差點兒命都沒了。前些日子她找奴婢借錢,便是為了給她哥哥治傷。因為姨娘借了那些錢給她,她十分感激呢。”

  姜姨娘便點頭道:“我就說這裡面的事兒奇怪,她是蘭奶奶的貼身丫頭,有了事情不找蘭奶奶借錢,怎麼借到了咱們這裡?可見大奶奶的話不錯,這人啊,就該多種花少種刺,你就因為素日裡人緣好,采桑才會來找你,不然的話,咱們也不能意外知道這件事。”

  說到這裡,她歪頭想了想,便壓低了聲音道:“依你看,能不能讓采桑來辦這事?”

  蓉兒猶豫道:“這可是性命攸關的大事,一個不好就要吃掛落的,采桑未必願意做。不過奴婢平時偶爾遇見她,說話時也聽她抱怨過,只說明明都是陪嫁丫頭,憑什麼籠煙就得蘭奶奶信任?把她就甩在一邊?姨娘聽聽,這話裡是不是對蘭奶奶有不滿?”

  姜姨娘冷笑道:“采桑還算是個好丫頭,蘭奶奶那些陰私事哪裡敢讓她知道?辦不好,心裡還發虛。做這些壞事,自然是精明伶俐的籠煙用得更順手。說到底,當日采桑能跟著陪嫁過來,不過也是為了給爺做房裡人固寵的,只是蘭奶奶自恃美貌,妒忌心又強,所以一直沒松口罷了。到現在,她青春漸大,卻還沒有個托付終身的人家,心裡對蘭奶奶的怨恨怕是要更上一層。”

  蓉兒笑道:“可不是?有一次提起這事兒,采桑話裡也透著焦急,我那會兒還不明白,結果這次借著打聽她嫂子事的機會,才意外得知,原來當日她還在蘭奶奶身邊做丫頭時,就被國公府裡那位少爺看上了,去和蘭奶奶母親要,卻沒得逞,最後被帶到侯府來。奴婢琢磨著,采桑這樣著急配人,怕就是害怕又會落到她家少爺手裡,實話說,那可真是個色中餓鬼,國公府的公子,就算是庶子,好歹也是大家子的少爺,怎能行出這樣輕薄無行的事來呢?”

  姜姨娘目光流轉,輕聲道:“這事兒倒也可以利用一下,你明天替我留意著蘭奶奶的動向,見她出來往哪裡去了,告訴我一聲,務必要在采桑心上再扎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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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6 09:21:35 |只看該作者
  第272章 扎刀

  蓉兒看著主子的目光中便滿含了欽佩。就在十幾天前,姜姨娘說要害徐冉雲卻不會連累自己的時候,蓉兒還以為她是在說胡話,一個雞蛋去碰石頭已經是不太可能,就算你有一件法寶,可以讓石頭粉碎,但你只是雞蛋而已,怎可能還保住自身完整?這不是說胡話是什麼?

  然而現在蓉兒已經完全不會這麼想了。

  從蘇暖暖回娘家的前三天,那日采桑忽然來找自己借錢時開始,姜姨娘就仿佛是一個終於抓住行事契機的人,吩咐她去打聽采桑借錢的原因,又和她說了自己的打算,雖然還只是個大概想法,具體步驟仍然待定,但只這一個想法,就讓蓉兒驚艷了:服侍姜姨娘五年時間,她看慣了這女人的隱忍懦弱甚至有些愚蠢的面孔,卻從未想到對方竟也有如此縝密細膩的心機,難道這就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第二天恰是個艷陽天,秋末的侯府花園中,菊花已經不如先前那樣茂盛,卻仍是開得熱烈倔強。許是等待的心情有些焦躁,所以薛芝蘭這些日子很喜歡在園中走一走,也所以,今天她在花園中散步時,便遇見了姜姨娘。

  雖然因為要同心協力鬥蘇暖暖,薛芝蘭和徐冉雲這對昔日冤家如今正處於蜜月期,然而冤家就是冤家,蜜月期不可能永恆,這事兒蘭奶奶心裡可明白得很。所以她不介意交好姜姨娘,為將來再鬥徐冉雲埋下一顆棋子,別看現在蘇暖暖毛都沒少一根,但蘭奶奶已經想到她完蛋之後的事上去了,理想不可謂不遠大。

  於是兩人便尋了個亭子坐下。薛芝蘭表達了一下對姜姨娘母子如今境況的關心,又唏噓了幾句,只說徐冉雲行事太莽撞了。那份兒體貼關懷之態,若非姜姨娘早知她真面目,大概還真會被蒙蔽。

  這些虛偽話語姜姨娘是不想聽的,所以應付了幾句便轉開話題,假裝憂愁道:“我正有件事拿不定主意。偏偏大奶奶回了娘家。我去問靜姨娘,她卻說這是我家務事,要我自己拿主意。其他人,這事兒卻是不好問的。蘭奶奶出身大家,見識自然也非常人可比,婢妾倒要問您討個主意。”

  薛芝蘭聽見這話。心中高興,她是希望有個機會能替姜姨娘“排憂解難”的。面上卻不露絲毫端倪,只疑惑道:“究竟有何煩難事?你先說給我聽聽。”

  姜姨娘就嘆了口氣,對蓉兒道:“你去遠處守著,看見人好趕緊傳個訊兒。”說完見蓉兒走遠了。這才愁眉不展地道:“奶奶是知道的,婢妾雖然老子娘都沒有了,可在承明伯爵府還有幾個兄弟姐妹。前些日子。因為大奶奶賞下我幾件東西,我手裡又有幾個閑錢。便回去看了他們一看,卻不料我有個堂兄看中了蓉兒,他老婆前年死了,到如今還沒續弦,所以開口跟我討要蓉兒。論理,蓉兒的確到了該配人家的時候,可她在我身邊這麼些年,我卻有些舍不得。然而細想一想,那卻是我的堂兄,十分親近的,難道為了個丫頭,就駁他的面子?我如今也幫不上他什麼,就這麼點事也不行?蓉兒是我知根知底的丫頭,配給他雖有些可惜,好歹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因此我實在拿不定主意,叫奶奶看來,我卻應該怎麼做?”

  姜姨娘非常了解薛芝蘭的性子,因此在言語上就傾向於將蓉兒送給自家兄長,果然,薛芝蘭便順著她的語氣笑道:“你真是糊塗了,一個丫頭算得了什麼?你那堂兄卻是你的娘家人,要為你姜家開枝散葉的,說句不該說的話,他若有妻有子,或許還少來麻煩你些,可若弄不到這個丫頭,日後三天兩頭的來磨纏,你也就受不了呢。”

  一旁籠煙也笑道:“說起來,姨娘的兄弟,配蓉兒也不算差了,若姨娘不舍得,日後多補償些東西就是。或是將來求了大奶奶,把你兄弟們接過來,在咱們府中做事,也省得姨娘受制於人。”

  這卻是挑撥的話了,薛芝蘭不動聲色地看了心腹丫頭一眼,目光中全是贊賞。她們主僕兩個只顧順著姜姨娘的意思說話設陷阱,半點兒沒發現站在薛芝蘭身後的采桑面色已經發白,眼中全是驚懼。

  卻聽姜姨娘笑道:“籠煙姑娘的話也有道理,只是我卻也有難處。我堂兄弟自小被我那伯父溺愛,所以品行不甚端正,雖然不偷不搶,卻是有些……風流成性,例如我那堂弟,他老子娘在府中做著管事娘子,豆丁大點兒的權力,他倒好,娶妻後倒把家裡兩個小丫頭都弄上手了,蘭奶奶不是不知道大奶奶的性子,這樣人我若招攬過來,將來一旦弄出不好的事,奶奶還不打死我?所以萬萬不行的。”

  薛芝蘭聽到這裡,目光更亮,心中直叫著天助我也,因便開口笑道:“你也太小心謹慎了,大奶奶雖厲害,再不至於因為這個罰你的,你也是在大宅門歷練過的人,怎麼不知這裡面的規矩?兩個小丫頭,那本就是你堂弟的房裡人,你堂弟是主子,想怎麼樣她們,不是一句話的事兒?只要他知道分寸,不要招惹不該惹的人,萬無一失的。你放心,將來只要你堂弟不是惹了不該惹得人,為這麼點小事大奶奶要罰你,我替你說情。”

  姜姨娘便高興道:“到底是奶奶,大家子的小姐,見識就是廣博。我這些年雖說做了姨娘,可總脫不出奴才的想法,連帶著我堂弟,我也覺著他是個奴才秧子,怎配左擁右抱?如今想想,奶奶說的在理,既是給他做丫頭的,他對於那倆小丫頭來說,也是主子,說不定還是小丫頭們故意勾引呢,好歹跟著他也是吃穿不愁。”

  薛芝蘭聽了這番話,只以為自己是說到了姜姨娘的心坎兒裡,從此後還怕拉不近彼此的距離嗎?為了表示坦誠相待,便也憤憤道:“姨娘說的沒錯,說不定就是那兩個小丫頭用的手段,你也是看多了這宅門百態的,還有什麼不明白?就比如我哥哥,如今他的名聲在京城裡怕也是爛了,人人都說他好色入命,府內丫頭們都不放過。卻不知那些丫頭個個都長了伶俐心眼兒,盼著攀爬高枝,我哥哥是個糊塗的,就以為大家真是那麼喜歡他,不好辜負,一來二去,倒弄得府裡烏煙瘴氣。所以說,主子固然有錯,可有時候,那些居心叵測的下人們才更可恨。”

  “正是這樣說,還是奶奶看得透徹。”

  姜姨娘心裡樂開了花,她雖然了解薛芝蘭,卻也沒想到對方會這麼配合,順著自己的話頭,把自己想要她說的話都說盡了,甚至猶有過之。當下便也裝作茅塞頓開的模樣,和薛芝蘭熱烈攀談起來,忽聽籠煙在一旁道:“采桑,你怎麼了?好端端的哭什麼?”

  “誰哭了?”

  采桑的聲音倒是十分正常,伸手擦了擦眼睛,還擠出一個笑容,跺著腳道:“我這眼睛迎風就流淚你又不是不知道,剛才那一陣風吹過,我只覺著身上有些冷,果然,眼睛都吹出眼淚了。奶奶,姨娘,若想說話,不如回屋去說吧,省得在這裡挨凍,這都是快入冬的天氣了。”

  籠煙這才笑道:“是了,你是有這個毛病,我一時間竟然忘了。”說完卻聽姜姨娘好奇道:“說起來,籠煙和采桑姑娘也是該配人的年紀了,不知許了人家沒有?若是沒有,不如我幫著好好看看?咱們府裡現有幾個不錯的小子呢。”

  薛芝蘭面色便是一僵,接著莞爾笑道:“你少把主意打到她們倆頭上,對她們,我早都有安排。”

  姜姨娘便遺憾道:“這樣啊,真是可惜了。尤其采桑姑娘,這模樣性情,就是去等閑的富貴人家做少奶奶,也足足夠了。但不知咱們府裡誰能有那個福氣,讓蘭奶奶青眼看中。叫我說,給誰也不要給那劉媽媽的小兒子,不然真沒天理了,她家大兒子要迎娶大奶奶身邊的紅蓮,若采桑姑娘也花落她家,連我都要抱不平的。”

  薛芝蘭冷笑道:“你也說了,我們采桑的模樣性情,就是等閑人家做少奶奶都足足夠了。我怎舍得把她隨便配了小子?必要為她配個好親事,讓她一輩子穿金戴銀綾羅綢緞的,這才不枉她以青春妙齡花柳之姿,在我身邊服侍一場。”

  一面說著,便站起身來,對姜姨娘笑道:“果然這會兒覺著身上有些冷了,你冷不冷?若冷的話,去我那秋雲閣坐一坐?”

  姜姨娘知道薛芝蘭結交自己是一回事,卻也不願意大張旗鼓,畢竟對方如今和徐冉雲走動頻繁,反正自己今天的目的已經全部達到,因便識趣笑道:“罷了,我還是不去了,萬一路上遇見雲奶奶,又不知被她怎麼排擠呢。奶奶先回去,我也要回春風苑了。”

  一面說著,便恭敬避讓到一邊,讓薛芝蘭先去,待她走過,方假裝不經意似得看了采桑一眼,卻見她面色沉靜,眼中不興半點兒波瀾。姜姨娘心裡忍不住就嘆了口氣,暗道我當日被雲奶奶傷透了心,想著要和她徹底決裂之時,是不是就是這一潭死水似得模樣?呵呵!主子們都是高高在上的,哪裡會在意一個奴才的生死?既如此,便讓你們看看奴才的能力。說起來,這怪不得我們做奴才的,既然說了是心腹心腹,你不把我們當做心腹一般愛護,又怎能怪我們噬主?

  一面想著,見薛芝蘭不見了蹤影,她方和蓉兒從另一道門出去,暗道只待再細細籌謀兩天,計劃就可以開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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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6 09:21:55 |只看該作者
  第273章 燒冷灶?

  “你們是誰?都聚在這裡做什麼?”

  日漸黃昏,正是傍晚下衙時分,小侯爺手裡提著大包小包,直奔蘇家而來,到得街門口,就看見五六個婦人閑漢,把門猴子似得蹲在那裡,因不由疑竇叢生,便上前詢問。

  一見他,那幾人就如同幾條活魚重入了水裡,跳起來七嘴八舌道:“這位是安平侯府世子爺吧?咱們是來找差事的……”

  恰如一群蒼蠅嗡嗡嗡地叫,不過段庭軒果然非等閑之輩,於這嘈雜聲音中硬是聽出了個事情梗概:原來這些人都是過來要賣身為奴的。他知道平國公的心思,便果斷替對方拒絕了,卻不料那些人轟也轟不走,見從他這兒走不通門路,竟又回去蹲下了,其中一個人嘟嘟囔囔道:“俺不走,俺們要的就是這個時候來,不趁著這時燒冷灶,等到老人家恢復了國公爺的位子,俺們就是要去當個打雜的,人家也不可能要啊。”

  原來是打著這份兒主意,市井小民果然也有其智慧之處。

  段庭軒啞然失笑,忽見平國公和大舅哥從對面走來,他便迎上前道:“岳父,這些人糾纏的緊,反正府上現在也沒多少人干活,不如就都收下了吧,日後看他們的表現,勤快的留下,懶惰的攆走就是。”

  平國公瞪眼道:“不行,如今我還去給人家做事呢,自己府裡倒招下人?平民的日子是這麼過的?你不必理會他們,日子長了,不信他們不滾蛋。”

  說完看著段庭軒手裡的大包小包,便皺眉道:“好端端的又破費做什麼?今兒你們那府裡送過來不少東西,我們全家人都吃不了。你又弄了什麼來?”

  段庭軒忙陪笑道:“我知道岳父喜歡東鄉記的鹵味,所以下衙後特意去買了些,打算陪您老人家一醉方休的。”

  平國公的眼睛就又瞪起來,不耐煩道:“什麼一醉方休?我若醉了,晚飯後你去替我看門打更?”

  “什麼?看門打更?”

  段庭軒震驚了,接著臉就沉下來,咬牙道:“是哪個混賬東西這麼不曉事?您老人家是什麼身份?敢用您看門打更。他們也不怕折壽?”

  “合著到時候誰都不敢用我。讓我成了一個老廢物,你就開心了是不是?”

  平國公冷哼一聲,從前為著女兒和這女婿不和睦。他也沒怎麼給過段庭軒好臉,雖然如今聽了女兒敘述,知道女婿沒有大錯,但為人父母。聽見閨女那麼個遭遇,心中總還是有些郁氣的。

  段庭軒連忙惶恐道:“小婿不敢。小婿只是替岳父不值,您老人家當初可是平國公啊……”

  不等說完,就見老頭自嘲一笑,搖頭道:“還提那個做什麼?都是前塵往事了。其實現在做這個平頭百姓也挺好。你不要看不起看門打更的,銀錢雖然比國公俸祿差得遠,但它清閑省心。更不用像過去那般四更不到就要起來梳洗,好趕著上早朝。這日子也是很愜意的。”

  一邊說著。老頭兒就和兒子進了家門,見段庭軒也跟進來,便疑惑道:“你還要同我喝酒?都說了不可能,你還不快回家裡呢?你如今比不得我,身上擔子也重,忙了一天,不回去好好歇息歇息,還有閑心往這裡跑?”

  段庭軒連忙陪笑道:“回家也沒什麼事,岳父不喝酒沒關系,小婿就權當來蹭一頓飯,何況我還要看看暖暖呢,她如今有孕在身……那個……我不是不放心岳父岳母你們啊……我只是不看見暖暖,心裡實在放不下。”

  話音落,就聽大舅哥笑道:“爹,庭軒說的也沒錯,暖暖就是任性,哪有嫁人的女子還回娘家住這麼些天的?又不是隔著遠,這也就是庭軒寵著她,不然換成別人家試試?”

  段庭軒感激地看了大舅哥一眼,心想以前對那紈绔子的輕視可得收一收,這去了牛頭山一趟,大舅哥懂了不少人情世故,現在看著那張臉怎麼看都覺著和藹可親,再不復從前的面目可憎了。

  平國公哼了一聲,倒是再沒說什麼,於是小侯爺總算順利進了後堂。剛進門,就見蘇暖暖正在和劉夫人剝著水煮花生,看見他來,劉夫人也驚訝了,忙站起身道:“賢婿怎麼過來了?你不回家?”

  段庭軒厚著臉皮笑道:“是,左右沒什麼大事,所以今晚在岳家住一夜。”說完把手上東西放在桌子上笑道:“東鄉記的鹵味,岳父喜歡的,麻煩兩位嫂子拿去廚下熱熱,這個下酒極好。”

  說完又看向蘇暖暖,只覺一天未見,心中就已是相思成災了,然而在這麼多人面前,終究不敢放肆,只能將所有情義彙聚在雙眼中,一時間,夫妻兩個深情相望,那視線都快膠住了,只看得眾人都忍不住低頭掩唇偷笑。

  直到再也看不下去的老古董平國公咳嗽一聲,才終於將兩人驚醒,一時間,蘇暖暖的面孔紅得就像火燒雲,連小侯爺這麼臉厚心黑的家伙都尷尬的連圓場的話也說不出來。

  一頓沒人在旁邊伺候的晚飯,倒也吃得其樂融融,平國公大概是苦難日子過久了,也忘記食不言寢不語的家規,飯桌上還和段庭軒說了幾句政事,兩個兒子則開心談笑一些市井八卦,佐著這些閑話,小侯爺倒還多吃了一碗飯。

  晚飯後一家人坐在一起喝了茶,平國公便仍出門去了。他這個看門打更的和別人不太一樣,半下午過去,傍晚讓你回來吃頓飯,飯畢趕在天黑前仍要過去,看一夜的門,第二日早上回家休息。雖然比別的看門人多上工一個時辰,但工錢也比那些人豐厚些,所以國公爺還算滿意。當然,這些都只是表面上,至於心裡如何感嘆酸楚,那就只有老公爺自己才知曉了。

  眼看天黑下來,大家就各自回房歇息,段庭軒扶著蘇暖暖回到屋裡,看著這狹小房間,便嘆氣道:“怪道你把紅蓮香雲打發回府裡去,這屋子也實在太小了些,若她們也在,可睡什麼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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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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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4章 死訊

  蘇暖暖笑道:“當著明人不說暗話,我那是因為她們沒地方睡才趕她們回去的嗎?這屋子雖小,擠一擠也足夠睡了?我不過是因為害怕某位爺在府裡無聊,半夜心血來潮再來個爬窗幽會,讓她們看見,你這做爺的豈不是顏面盡失?所以就把人都趕回去了,誰知你竟棋高一著,傍晚便大搖大擺跑過來,你也不怕侯爺和太太說你。”

  段庭軒失笑道:“原來夫人為為夫設想的這樣周到,竟是我辜負了你一片好意。只這也沒辦法,你應該清楚,如今我心裡眼裡只有你一人,哪裡等得到半夜?且你如今有著身孕,我能不擔心嗎?放心,爹娘知道我來照顧你,只有高興的。這幾年府裡孩子雖然不少,但是嫡親的孫子或者孫女,這卻是頭一個。”

  一邊說著,夫妻兩個就坐下來,蘇暖暖便道:“你不會是打定主意我在娘家住幾天,你就要跑過來幾天吧?如此雲奶奶蘭奶奶之流豈不是要把我當做眼中釘肉中刺一般的恨?”

  段庭軒道:“我恰是怕她們歪纏。昨兒回去,竟是半夜都沒睡覺,她們倆知道你不在,使盡了手段,我不耐煩,可看她們那眼巴巴的樣子又不忍心訓斥,卻也萬萬沒心思撫慰,別提多難熬了,倒是正經來這裡還好。說起來你這心也是夠大的,明知道我風流,還敢把我放在府裡,就不怕我一個把持不住辜負了你?”

  “呵呵呵!”

  蘇暖暖笑而不語,於是小侯爺便聰明地轉了話題,坐到蘇暖暖面前先貼著肚皮聽了一會兒,這才直起身道:“住幾天還是回去吧,這院子太小。咱們在這裡住幾宿,倒要讓二哥二嫂搬去那邊廂房住,你於心何忍?”

  蘇暖暖搖頭笑道:“你得了吧,就算我們回府,二哥二嫂也不過是搬來這間廂房住,左右都是廂房,有什麼區別嗎?你糊弄誰呢?打量著我有了身孕。就以為我腦子不好使了?”

  段庭軒心思被妻子戳穿。不由得尷尬一笑,旋即又正色道:“府裡也少不得你,如今雖然不用你做飯了。但是你在,就好像有個主心骨似得,你不在,總覺著有些人心惶惶。”

  “那肯定是你的錯覺。”蘇暖暖一笑:“也只有你心思不定吧?府裡有老太太太太敏太太二奶奶。這麼多主心骨,你把她們置於何地?”

  說完又嘆了口氣。正色道:“段庭軒,不是我不回去,只是你也要替我想想,替你的那些妻妾們想想。你以為我在府裡。真能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的生下孩子嗎?我料著徐冉雲不會這麼眼睜睜看著的,說不定連薛芝蘭心裡都在打不良主意。我縱有千手千眼,也不敢說能防得住四面八方。何況我只有兩只手兩只眼一個腦子。所以搬回娘家住,既是為了我和腹中胎兒。也是為了她們,我回娘家,她們的手段都用不上,也就消停了。等到我生下孩子,有七成可能她們從此就認了命,到那時你好我好大家好。不然的話,我不是個寬容大度的人,真要是她們敢打我腹中孩子的主意,我會讓她們死無葬身之地。唉!都是女人,何苦這樣自相殘害?我不願意,所以才會選擇退一步。”

  段庭軒苦笑道:“暖暖,你太天真了,若她們要打主意,倒是這裡更容易,春風苑的奴才們不多,但好在個個忠心,不是輕易能讓人收買的,她們就算想打主意,也是水潑不進。可這裡呢?雖是你娘家,到底不是所有人都貼心,萬一有以前恨你的,或是被買通了,或是一時糊塗被人騙……到那時你身邊連個丫頭都沒有,我又不能時時在你身邊,一旦出事可怎麼辦?”

  一句話說得蘇暖暖愣住了,這才知道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簡單,因苦笑道:“那怎麼辦?我本就有些產前抑郁,難道如今還要再添個產前妄想症?老天爺要不要這麼折騰我?不就是穿越了一回嗎?這事兒也不賴我啊,你尋晦氣,找穿越大神去嘛。”

  段庭軒聽她氣呼呼和老天爺理論,不禁失笑,將她輕輕摟在懷裡道:“放心,我不會讓咱們的孩子有事,你在這裡住兩天,和母親親近夠了就回府吧,不然接觸越多,只怕會露出破綻來,雖然岳父岳母不似我這般慧眼如炬,但蘇夢暖是他們的女兒啊,俗語說的好,知子莫若父母。”

  “對對對,還是你旁觀者清,我竟然把這一條給忘了。那這樣的話,我住個三五天,便假裝受不了你歪纏,借機回府好了。唔!你也可以扯著老太太的虎皮做大旗,只說老太太想我,又不放心,所以催著我回去。我看我爹娘還是通情達理的,這樣一來,就算我不回去,他們拖也要把我拖回去了。”

  “用得著這麼費事嗎?還要連老太太的虎皮都扯出來?”段庭軒哭笑不得,卻見妻子煞有介事道:“事關我的面子,面子你懂不懂?”

  “好好好,我懂我懂。”小侯爺忙不迭點頭:他確實懂,好歹也是混官場的人,知道什麼也比不上面子身份重要。

  夫妻倆當下計議已定,然而有數的,計劃不如變化快。蘇暖暖萬萬沒想到,還不等段庭軒按計行事,安平侯府那邊就出了事,大事,她必須即刻回府的驚天大事。

  那是第三天的午後,蘇暖暖心情好,炒了幾個小菜,和劉夫人以及兩個嫂嫂吃完了,便坐在一塊兒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話。

  說著說著就說到了門外那些主動投身的人身上,妯娌倆都覺著不能就這麼放任下去,或許可以挑兩個老成的買進來,幫忙灑掃一下庭院也好,不然這些活計都由她們來做,實在是有些累了。

  都是名門仕宦出身的女子,再怎麼能吃苦,如今回到繁華世界,也不免懶怠些。何況這些日子,自己娘家,還有那些嫁出去的女孩兒們家,以及安平侯府,都明裡暗裡送了好些錢物過來,不過是平國公嚴訓,不許她們張揚而已,但雇兩個下人幫忙收拾家務,這實在算不上什麼張揚吧?

  劉夫人在旁邊聽著,漸漸被兩個兒媳說動,扭頭看見蘇暖暖在閑話中昏昏欲睡,便抿嘴兒一笑,用眼神示意兩個兒媳婦放輕聲音。

  兩人會意,聲音不自禁就小了許多,眼看蘇暖暖呼吸均勻了,卻不料就在此時,只聽門外一聲叫:“大奶奶,您快回去看看吧,了不得了,雲奶奶歸天了。”

  蘇暖暖當即就被這一聲嚎給嚇醒了。劉夫人則氣惱不已,正要站起身看看是哪個不懂事兒的這樣大呼小叫?卻忽然反應過來對方的話:雲奶奶歸天?安平侯府有主子死了?難怪這聲音如此急切難聽,確實是大事。

  正想著,就見一個穿戴體面的婦人搶進來,這人她也認得,當初親家見面,這婦人便是在楊夫人身邊服侍的,正是楊夫人的陪嫁周明家的。

  這個時候蘇暖暖也從極度震驚中回過神來,不由一下子站起身道:“周媽媽,你……你說什麼?誰歸天了?是說……有……有人去世了?”

  因為家裡有人,所以街門就沒關,因此周明家的才能直闖進來,聽見蘇暖暖問話,她的情緒也冷靜下來,哽咽道:“回大奶奶話,是雲奶奶,夏雨軒的雲奶奶……沒了。”

  “這怎麼可能?”

  蘇暖暖直到此時,還以為自己是聽錯了,因連珠炮似地問道:“我走的時候她不是還好好兒的?也沒聽說有什麼不妥當,我如今回來還不到五天,怎麼就……她怎麼就……死了?這不可能。”

  “是暴斃。”周明家的用帕子擦了擦眼淚:“今兒上午還好好的,去給老太太請了安,誰知下午時分,忽然間夏雨軒的丫頭就跑來找太太,說是雲奶奶不行了,讓快叫大夫,等御醫來了的時候,人都……斷氣一刻鐘了。”

  蘇暖暖站在那裡大睜著眼睛,似是到現在都沒辦法相信這個消息。周明家的悄悄用眼角余光覷著,暗道大奶奶這模樣不似作偽,看來雲奶奶的死和她無關,奇怪,那到底是誰?是誰竟有這樣厲害手段,能把雲奶奶這麼悄無聲息給害了呢?

  正想著,就聽劉夫人道:“暖暖,好孩子,你先別驚訝著急,好好兒安定下來,胎兒是最受不得這樣大悲大喜的。”說完又對兩個兒媳道:“快,你們快去拿安神丸來。”

  “不用了母親,我只是一時太驚訝,冷靜一會兒就好了。”

  蘇暖暖回過神來,連忙制止了劉夫人。大悲大喜?呵呵,她和徐冉雲可沒親熱到這個程度。至於安神丸,算了吧,誰知道那玩意兒對胎兒有沒有壞處?還是不吃為好。

  劉夫人見蘇暖暖表情漸漸鎮定了,這才放心,於是扭頭嗔怪周明家的道:“你也是,就是天大的事,也別這麼大呼小叫的,不知道你們大奶奶正懷著身孕嗎?若是那身子弱的婦人,讓你這一嚇,小產都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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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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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5章 憐憫

  周明家的喏喏連聲認錯兒,這裡蘇暖暖就擺擺手,對劉夫人道:“娘,我得立刻趕回府裡去,這裡的東西等紅蓮和香雲過來替我收拾吧。”說完轉頭問周明家的道:“你是坐馬車來的?”

  “是是是。”周明家的連連點頭:“太太讓府裡最好的那輛馬車過來接大奶奶,說奶奶如今有身子,可不敢馬虎了。”

  蘇暖暖點頭,也不同她廢話,在劉夫人的殷殷叮囑中上了馬車,接著周明家的也坐上來,外面鞭聲一響,馬車便轆轆向前行駛。

  “到底是怎麼個暴斃法兒?你和我仔細說一說。”

  出來時,那些等著投身的仍然在街上蹲著,看見蘇暖暖,有幾個眼睛就是一亮,可惜對方隨即上了馬車,連半點下手的機會都沒有。這裡蘇暖暖也沒心思看他們一眼,上了馬車,便直截了當問周明家的。

  “具體怎麼回事奴婢也不清楚,只知道雲奶奶上午還好好兒的,來給太太請安,還去老太太那裡坐了一會子。中午廚房派人來送飯的時候,那媳婦還和我說,雲奶奶派丫頭去廚房要了碗人參當歸雞湯。誰知道太太這裡還沒吃完飯呢,夏雨軒就有小丫頭慌慌張張來報說雲奶奶不行了,讓快請大夫。太太嚇得即刻就趕了過去,我跟在她身邊,去到的時候就見雲奶奶抓著脖子,滿臉紫脹,還不等我們太太說句話,她就……就沒了氣息。那場景真是嚇死人,只可憐名哥兒,小小年紀就看著娘親死在自己面前,還這麼凄慘。唉!”

  蘇暖暖皺眉不語,徐冉雲的這個症狀,倒好像是急性喉炎,但急性喉炎不至於就厲害到這個地步吧?忽聽周明家的又道:“是了,後來大夫趕過來時,雲奶奶手上臉上全是紅疹子,密密麻麻的。御醫說這是吃了什麼東西身體受不了。所以發疹子喘不上氣,一般都沒這麼厲害的,似雲奶奶這種十分少見。”

  她這麼一說。蘇暖暖便明白了,脫口而出道:“看來是過敏致死。”說完見周明家的疑惑看著自己,她便咳了一聲道:“就是對某些東西敏感,雲奶奶可有什麼從來不吃的東西。你知道嗎?”

  話音落,只見周明家的搖頭道:“這個。還從未聽說過……怎麼?奶奶可是想到了什麼?”

  蘇暖暖凝重搖頭道:“也沒有什麼,就是從前聽說有的人不能吃某些東西,吃了就不服,全身起疹子。甚至嚴重的會有性命之憂……”

  不等說完,就見周明家的一拍巴掌道:“奶奶說的這個就對了,雲奶奶可不是全身都起了疹子?看著都瘆的慌。太醫也說就是吃了不服的東西。身體受不了,才會這麼快就暴斃而亡。”

  說完搖頭嘆息道:“這可真是飛來橫禍。原本還好端端的。”說完又拿眼去看蘇暖暖,但很快便又收回目光。

  蘇暖暖心裡郁悶,知道如今不止是周明家的,只怕全府上下所有人都會懷疑自己:怎的這樣巧?大奶奶去了娘家還不到五天,雲奶奶就死了?看著就好像大奶奶知道雲奶奶會死,所以故意躲回娘家去避嫌一樣,不然她娘家都敗落成這樣了,干什麼非要回去?

  這也怨不得人,這事兒若攤在別人身上,蘇暖暖也會是懷疑大軍中的一員。只是眼前也不須分說什麼,且回去看看吧,若徐冉雲真是意外暴斃,那想必是她的報應到了;若是有人趁此機會下手,想攀誣在自己頭上,那不得就要弄個水落石出。

  這樣想著,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馬車到了安平侯府,蘇暖暖急急下車,一進門就見守門的婆子迎過來,她便問道:“小侯爺回來了嗎?”

  “回來了,比奶奶早回來了一刻鐘,爺的衙門比奶奶家近。”

  守門婆子連忙回答,然後目送蘇暖暖坐了早備在這裡的轎子,一路急行往夏雨軒而去,這婆子就搖搖頭,嘟囔著道:“才平靜了幾天啊,就又起了波瀾,這一回怕是要有一場大戲看了。”

  蘇暖暖急匆匆來到夏雨軒,進門便看見段茂名坐在台階上,雙手抱著膝蓋低著頭,奶媽和幾個婆子小丫頭正在勸他,只道:“我的小祖宗,您快回去吧,這天都快入冬了,您坐在這風地裡,萬一吹病了,我們就吃不了兜著走,好歹可憐可憐我們……”

  段茂名卻是充耳不聞,忽聽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名哥兒。”他這才猛然抬頭,看見蘇暖暖就在不遠處,忽地一下子站起來就奔了過去,方到近前就抱住蘇暖暖的大腿痛哭道:“大娘,我娘……我娘死了……嗚嗚嗚……大娘我害怕,娘是不是再不會和我說話了……嗚嗚嗚……”

  段茂名平日裡是府中出了名的小霸王,此時卻哭得涕淚橫流,只看得蘇暖暖心中也滿是酸楚,將他抱起來,她哽咽道:“雖然名哥兒的娘不會再和名哥兒說話,但她只是去了很遠的地方,她無時無刻不在看著你呢,名哥兒得爭氣,好好讀書,將來有了出息,你娘就安心了。”話音落,眼淚也掉了下來,不是為徐冉雲,只是為眼前這個失去了娘親的孩子。

  “奶奶,快把哥兒放下來,您還有著身子呢。”

  婆子小丫頭們一起趕上來,蘇暖暖卻不理會她們,將段茂名的腦袋摁在自己肩窩裡,由著他哭了好一會兒,才將人交給米氏,輕聲道:“哥兒受了場驚嚇,也累了,你抱他回去,給他喝一碗安神壓驚的補湯,讓他好好兒睡一覺。”

  “是。”米氏忙答應了,正要走,忽然又聽蘇暖暖道:“接下來這夏雨軒只怕不會清淨了,你且抱著哥兒去春風苑,囑咐紅蓮好好照看著。”

  “是。”米氏心中也是這個想法,只是不敢說出來,此時見蘇暖暖考慮的周到,不由松了口氣。卻聽段茂名哭著道:“我不……我不要走,我要守著娘親……”

  “名哥兒聽話,這裡有我和你爹爹呢。”蘇暖暖替小家伙擦了眼淚,勉強笑道:“等諸事處理妥當了,少不得……讓你見你娘一面……”一語未完,只覺鼻中一酸,忍不住又落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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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6章 變故
  
  段茂名很聽蘇暖暖的話,覺著大娘一點兒也沒像那些婆子丫頭們般來騙自己,那些人只以為他什麼都不懂,可著勁兒騙他,所以他誰都不相信。但大娘既這麼說,那自己應該還可以見到母親吧。

  這樣想著,加上昨晚貪玩沒睡好,中午又受到驚嚇,哭得也累了,便也不再反對,任由米氏抱著他離去,只是趴在米氏肩頭,看著夏雨軒越來越遠,這小家伙終於忍不住淚雨滂沱,瞬間米氏肩膀的衣服就濡濕了一大片。

  這裡蘇暖暖待段茂名走後,便進了屋,只見楊夫人劉敏史雨柔段庭軒段倪等都在,看見她進來了,劉敏便站起身道:“你怎麼過來了?這停放死人的地方不吉利,你還有著身子呢,快回去。”

  蘇暖暖看了裡屋一眼,段庭軒便會意了,站起身沉聲道:“二娘,這種時候還忌諱什麼?暖暖終歸是和冉雲姐妹一場,就讓她進去送送冉雲吧。”

  劉敏就不再說話,楊夫人皺皺眉頭,也沒說什麼,只對蘇暖暖道:“你進去看過後就出來吧,然後就去北院老太太那裡,下人們莽撞,竟讓她老人家也知道了這邊的事,這會兒記掛的緊,你過去好好安安老太太的心。”

  蘇暖暖點頭,她也巴不得能置身事外,因隨著段庭軒進了裡間,就見徐冉雲平躺在床上,鳳仙和翠屏正一邊哭一邊往她身上穿著華麗大衣裳,看見她和段庭軒進來,兩個丫頭就連忙起身行禮,翠屏便哭著道:“爺,我們奶奶死的冤啊。您一定要給她做主……”

  “我知道了,這件事我一定會查的。”

  段庭軒嘆了口氣,看著徐冉雲那張青紫的臉,忽聽身旁蘇暖暖輕聲道:“是中毒嗎?怎麼臉色是這個樣子?”

  段庭軒搖搖頭,嘆息道:“御醫說是憋死的,憋死的人面孔都是這樣發紫。可憐冉雲素日裡最在意容貌,卻不料……唉!”說完又看向翠屏。對她道:“等下打些水來。為你們奶奶洗洗臉,再給她好好敷些脂粉,務必別讓她帶著這樣的面貌走。不然她縱然在九泉之下,也不甘心的。”

  “是。”

  鳳仙和翠屏一起答應著。接著段庭軒便看向蘇暖暖道:“你也送她一程了,這就回去休息吧,此間的事有我處理。你莫要為這些事傷神。”

  蘇暖暖點點頭,和段庭軒一起出來。聽見楊夫人又叫她去北院,她便道:“我讓人把名哥兒帶到春風苑去歇息,這會兒要趕回去看看他睡沒睡,若沒睡。少不得安慰他一陣子,然後才好去老太太那裡。”

  楊夫人欣慰道:“你做的很好,先前那孩子只是在這屋裡站著。誰也勸不好,還是軒兒過來了。才讓他出去。這會兒讓他離了夏雨軒,是最好不過了,還是你想的周到,難得他也聽你的話。”

  蘇暖暖哽聲道:“我只可憐那個孩子,這麼點兒年紀,親眼目睹冉雲在他眼前……他怎麼能受得了?”

  “誰說不是呢。”楊夫人也抹著眼淚點頭,接著又催蘇暖暖快回春風苑,於是她便離了房間,段庭軒送她到夏雨軒門口,輕聲道:“我就送你到這裡吧,回頭還得商量冉雲的喪事,承明伯爵府大概也要派人過來了。”

  “會不會有事啊?畢竟他們女兒死在咱們府中,這說不清啊這個,萬一他們要以這個理由訛詐……”蘇暖暖語氣裡全是擔憂,她可沒忘記《紅樓夢》中夏金桂作死要害香菱,結果把自己害死之後,夏家人跑去薛府鬧的情節,所以生怕承明伯爵府也會跑過來鬧,到時又是一樁煩心事。

  段庭軒有些詫異道:“怎會擔心這個?咱們問心無愧,就是承明伯爵府來人,把事情講清楚也就是了。當然,查還是要查的,不過我覺得應該不會是有人故意害冉雲,她如今已經沒有了先前的地位,害她做什麼呢?何況這不是下毒,連我都不知道冉雲吃什麼會受不了,只怕冉雲自己都不知道,哪裡就有別人知道這種事?所以還是巧合的面兒大。你且不用胡思亂想,好好兒保養身子,幫我照顧好名哥兒就好。”

  蘇暖暖松了口氣,心想自己也是糊塗了,當日夏家敢去薛家鬧,是因為賈府和薛家已經都是日薄西山,而如今的安平侯府卻是權勢過人,別說小小一個伯爵府,就是今天薛芝蘭死了,鄭國公府也未必就敢鬧上門來。

  因囑咐段庭軒也要好好照顧自己,莫要過度傷心,這才轉身回了春風苑,到了段茂名屋裡,只見他已睡著了,只是睡得不十分安穩,米氏悄悄走出來稟報道:“喝了安神壓驚的藥湯,剛剛才睡,只是不安穩,須得奴婢在邊上照應著。”

  蘇暖暖點點頭,囑咐米氏要盡心照顧段茂名,這才回到屋裡重新梳洗了一下,往北院而來。

  房老太君正為這事兒掛心,看見她來了,連忙問夏雨軒裡的情況,聽蘇暖暖說完後,老太太便嘆氣道:“庭軒幾個妻妾中,我最不喜歡的就是她,總覺得她心機重,面上雖然做個恭敬樣,其實心裡囂張也不比從前的你差一分半毫。但不管如何,她為庭軒生兒育女,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只要她安分,總少不了她一世平安富貴,誰知如今她竟年紀輕輕就去了,撇了名哥兒和一個女孩兒,唉!這會兒想起來,我也忍不住心痛,早知今日,當初對她該親切些的。”

  蘇暖暖連忙勸道:“老祖宗且放寬心,人有旦夕禍福,這都是命中注定的。名哥兒和芹姐兒,還有他們父親和我呢,咱們家的孩子,斷不會因為失去母親就讓他們受委屈。名哥兒現在我那裡,芹姐兒之前在二妹妹那裡玩耍,夏雨軒這邊出事後,有人去稟報了林姨娘,林姨娘便做主把她留下了,這會兒睡在那裡,她不像名哥兒,親眼看見自己娘親死了,日後想個話兒圓過去,總還好糊弄。如今要緊的是名哥兒,不能讓他因為這件事心理受了影響,我會盡力撫慰他的。”

  房老太君點頭道:“你辦事我是放心的,孩子們也喜歡你,聽你的話,如此,名哥兒和芹姐兒日後你也多看顧些,可憐可憐那兩個沒娘的孩子吧。”

  說完見蘇暖暖無言點頭,老太太忽然又想起什麼似得,搖頭道:“不好,你還有四個多月便要生了,之後照顧小嬰兒,那是世間一等一的麻煩事,我看靜兒那孩子還是不錯,這一年打理府中事務,也是井井有條。她這輩子注定無兒無女,或許可以將那兄妹兩個放在她膝下撫養,也算了了她一生憾事。”

  蘇暖暖心裡也是這麼想的,實話說,她喜歡孩子們,但親自撫養就不同了,好在侯府中的小孩,吃飯穿衣都有奶娘和佣人,不用她操心。再者靜姨娘原本是青樓女子,很小的時候便被用藥斷了生育希望,從前偶爾提起此事,對方語氣中滿是落寞遺憾,所以和蘇暖暖走得近後,聽見孩子們過來,她只要身上沒有差事,就也要趕過來,如今把段茂名和段采芹交給她,倒是正合適。從心裡說,蘇暖暖也覺著靜姨娘會比徐冉雲更適合教孩子們,唯一所差的,就是她並非親娘。

  陪著房老太君說了會兒話,總算老太太情緒慢慢穩定下來。蘇暖暖此時也覺著有些乏累,便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不一會兒就昏昏欲睡了。

  半夢半醒之間,只聽有人在外面說話,聲音很小,卻像蒼蠅嗡嗡嗡飛著似得煩人。她晃了晃腦袋,醒了,皺眉來到外間,就見兩個小丫頭坐在那裡交頭接耳,秋泠正提了壺熱水進來,看見這幕情景,便小聲訓斥兩個小丫頭道:“小苗,我讓你在這裡守著大奶奶和老太太,你倒好,竊竊私語起來了,你是頭一天在這屋裡做丫頭嗎?”

  小苗嚇得站起來垂頭不敢說話,另一個叫秋兒的小丫頭就怯生生分辯道:“秋泠姐姐,這事兒都怪我,是我跑過來找小苗的。實在是夏雨軒裡的事又有了變故,所以……咱們忍不住議論了幾句。”

  “夏雨軒裡的事無論有什麼變故,也是你們可以議論的?把自己事做好就行了。”房老太君年紀大,耳朵不太好用,所以秋泠敢低聲訓斥這倆小丫頭。忽聽蘇暖暖在一旁道:“夏雨軒裡的事又有了什麼變故?”

  秋兒看了眼秋泠,見她沒說話,這才連忙道:“承明伯爵府來人時,鳳仙和翠屏忽然哭著撲過去要他們為雲奶奶做主。說是先前爺和老爺太太商量雲奶奶的身後事時,蘭奶奶曾經提出過,說是前兩日偶然間知道雲奶奶吃藕就受不了,這事兒鳳仙翠屏都知道,所以從來不給雲奶奶吃藕,今兒忽然雲奶奶就暴斃了,焉知不是吃了藕的緣故?鳳仙和翠屏指天發誓說絕沒給雲奶奶吃過一口藕,可結果從雲奶奶喝的雞湯裡竟然發現了藕,當時這事兒爺說過要保密,誰料想承明伯爵府的人來了後,她們兩個竟然就撲過去了,簡直是不把咱們安平侯府放在眼裡,所以這會兒大家都在議論呢,也不知夏雨軒裡那邊交涉的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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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8
發表於 2017-9-6 09:22:46 |只看該作者
  第277章 哭訴

  “竟然還有這種事?”

  蘇暖暖是真的詫異了,原本以為徐冉雲的死只是個意外,莫非這裡面還真的有問題?但很快她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了,大奶奶可也是冰雪聰明的人:這事兒由薛芝蘭揭開,自然就是把她的嫌疑給撇清了,整個府裡也沒人知道徐冉雲吃藕過敏的事,只有她的貼身丫頭鳳仙翠屏知道,那誰能利用這一點害徐冉雲?本是百思不得其解的事,蘇暖暖卻一下子就想到了其中關鍵,她沒忘記在春風苑住著的姜姨娘過去可是徐冉雲的貼身丫頭,而對方恨徐冉雲入骨,若此事最後查到了姜姨娘頭上,她誣陷說是自己主使的,那自己就是跳進了黃河也洗不清;即便姜姨娘把這事兒全都攬到她頭上,別人心裡也會疑惑是蘇暖暖指使。

  為了害我,這些人還真是煞費苦心啊。

  一時間,蘇暖暖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深刻發現自己從前想著要補償那幾個守活寡的妻妾簡直就是聖母愚蠢的想法。她強行抑制著心中驚怒,對秋泠道:“老太太許是還要睡一會兒,我先回春風苑看看名哥兒。”

  “奶奶去了春風苑後,就別再過來了,您現在正是懷著身子的時候,也要善自保養才是。”

  秋泠真心實意地說道,她沒有蘇暖暖想的那麼深遠,卻也感覺到薛芝蘭把水攪渾的目的只怕不簡單,因此特意囑咐了一句。蘇暖暖點點頭,轉身離去。

  一路壓抑著怒氣回到春風苑,進了院門,蘇暖暖便命身旁蔥兒道:“去廂房,看看姜姨娘在不在?在的話叫她來見我。”

  不一會兒。面上帶著點驚慌之色的姜姨娘匆匆趕來,一進門便跪下了,膝行到蘇暖暖身邊,聲淚俱下道:“奶奶救我,真不是婢妾做的,婢妾冤枉啊。”

  蘇暖暖冷笑道:“哦?你做了什麼?這樣的慌慌張張,我話還沒說一句呢。你就心虛了嗎?”

  姜姨娘用帕子擦著眼淚道:“奶奶。婢妾雖然愚笨,好歹也是在這大宅門裡住了許多年的,哪裡能不知這宅門爭鬥的厲害?無論雲奶奶是死於意外還是被人害死。都不該由蘭奶奶把這事兒主動挑出來。說什麼姐妹一場,說什麼心裡不忍,呵呵,婢妾跟在雲奶奶身邊多年。她們兩個的口蜜腹劍不知看了多少,那蘭奶奶話中能有一分真情都算她是個好的了。既非真心實意。那她挑起這場風波的用意何在?雲奶奶吃藕受不了,此事闔府只有奴婢,鳳仙翠屏,雲奶奶自己和蘭奶奶知道。鳳仙翠屏是雲奶奶的貼心人,要害她不用等到今日;蘭奶奶是揭開此事的功臣,好一個問心無愧;剩下的還有誰?可不就是婢妾了?婢妾卻也知自己地位輕微。原用不到別人這樣處心積慮的害我,壞就壞在我當日貪圖奶奶照拂。搬來了這春風苑,如此蘭奶奶的意圖,不就是很清楚了?婢妾不讀三國,卻也知道這項莊舞劍意在沛公的典故,奶奶,她們這分明是要利用婢妾陷害您啊。”

  蘇暖暖本來滿腹怒火,看姜姨娘哭得可憐說的明白,這怒火就稍微降下去了一些,再聽她把“項莊舞劍意在沛公”的典故給按到了三國頭上,饒是心中一團悶氣,也不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瞪眼道:“胡說什麼?項莊舞劍意在沛公那是楚漢之爭的時候,你往人家三國頭上亂按什麼?”

  “是,婢妾沒知識,讓奶奶見笑了。”對蘇暖暖的心胸,姜姨娘也是大寫的一個服,暗道我的奶奶,這都什麼時候兒了?您還有心挑這種錯兒,那典故是在楚漢之爭時也好,是在三國也好,和咱們有一文錢的關系嗎?

  “真不是你做的?”

  蘇暖暖沉吟半晌,懷疑地看向姜姨娘,卻聽她急急道:“真不是婢妾做的。”說完,見蘇暖暖目光如刀,便忍不住低下頭,囁嚅了好半晌,忽然似是下定了決心一般,站起身走到門外,看看外邊無人,她便央求紅蓮道:“麻煩姑娘替我在外邊守著,我有要事要稟報奶奶。”

  紅蓮冷冷看她一眼,到底還是點點頭走了出去。這裡姜姨娘就來到蘇暖暖面前跪下,一手指天道:“婢妾不敢瞞奶奶,因著雲奶奶要害川哥兒,此後又三番五次難為婢妾,婢妾心中的確憋著火,也明白雲奶奶在一天,就不可能容得下我。萬一趁著奶奶離府之機,她要發落我,婢妾怕是抵擋不住。因著這些,婢妾心裡的確有要不得的念頭。奶奶以為這樣機密事蘭奶奶是怎麼知道的?其實……那是婢妾故意透露給她聽得,婢妾實指望著蘭奶奶能因此起意,下手……害了雲奶奶,那婢妾從此後方可高枕無憂,可婢妾真的萬萬沒想到,蘭奶奶竟會這樣快就下手了,而且……而且她還用了這樣手段,把矛頭指向大奶奶。”

  說到這裡,便“砰砰”地磕下頭去,痛哭道:“奶奶明鑒,婢妾知道自己其心可誅,可是婢妾真的……真的沒想到會連累奶奶,婢妾不是那不分好歹的,川哥兒只有在奶奶的照拂下,他才能有出息。若婢妾知道會連累奶奶,就是殺了婢妾,婢妾也絕不會起這個心思的。”

  蘇暖暖面色變換了幾下,方才沉聲開口道:“行了,起來吧。”

  姜姨娘猛抬頭,似是沒想到蘇暖暖竟會這麼快就原諒她,因眨著眼睛不敢起身,只小心翼翼道:“婢妾有害主的心思,可說是人神共憤,雖然雲奶奶不是婢妾害死的,但她……很可能卻是因為婢妾而死,奶奶……不罰婢妾?我這樣罪過,論理是該……沉……沉塘的。”

  “知道你還做?”

  蘇暖暖冷哼了一聲,接著站起身在地上走了兩個來回,才又坐下淡淡道:“你知道我的性子,雖然從梅月樓回來後,我行事做人就改了,可再怎麼改,我也不可能做一個濫好人。雲奶奶對你的逼迫殺機,我全都知道,此事若在我身上,到了這種你死我活的地步,我也是要想辦法的。所以在這一點上,我不怪你。只是你要記著,為人當存良善之心,徐冉雲當日害的川哥兒差點丟掉性命,之後又裝瘋賣傻要殺你滅口,這就是她主動和你結下死仇,淪落到這個境地,是她的報應。但你莫要此次成功後,便自覺得意,日後但凡有人和你幾句口角之爭,便費盡心思睚眥必報,甚至害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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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6 09:22:58 |只看該作者
 第278章 剖白心思

  不等說完,就見姜姨娘舉手起誓道:“奶奶教誨,婢妾謹記在心。日後膽敢違背,叫我萬箭穿心不得好死……不,叫我的川哥兒死無葬身之地。”

  “不必把話說這麼重。”見姜姨娘拿她看的比性命還重的兒子發誓,蘇暖暖心裡就相信了,本來這女人在川哥兒被害之前,就是出了名的懦弱無害。

  果然,就聽姜姨娘又哭道:“奶奶不明白婢妾心思,婢妾如今沒有任何念想,只想著叫我和孩子平平安安的,看著川哥兒娶妻生子,我心思了了,縱死也無悔。除此之外,婢妾當真沒有半點爭勝心思。實話說,雲奶奶若是要婢妾死,婢妾說眉頭不皺一下是撒謊,可我不會很怨恨她的,誰讓婢妾是奴才呢?可她要拿我的川哥兒的性命,婢妾不能答應,婢妾是奴才,可我的川哥兒不是,他是爺的孩子,就算是庶出,也是這府裡的少爺,憑什麼她要害大奶奶,就拿我的川哥兒去填命?沒害成川哥兒,她不說後悔反省,反而怨恨川哥兒不肯老實去死,以至於每次相見,看川哥兒的眼神都不善,川哥兒那麼小,都知道二娘可怕。若婢妾如她的願死了,想也知道,她不會容我的川哥兒活下去,斬草豈能不除根?所以婢妾……婢妾就一時惡向膽邊生,把她吃藕受不住的事兒告訴了蘭奶奶,卻不成想……會這麼快。”

  聽了姜姨娘這番剖白心思的話,蘇暖暖便嘆息道:“所以我並不同情徐冉雲,她是咎由自取,她不知道女人柔弱為母則強的道理。當日你在老太太屋中紅口白牙陷害我,事情揭穿後人人都不肯容你。為什麼我卻要為你說情?便是因為我看重你作為母親,為了保護兒子肯豁出一切的這份兒勇氣和決心,哪怕你當時是受了蒙蔽來冤枉我,但我認為這是一個做娘的正常舉動,所以我肯保你。徐冉雲若是也明白這個道理,大概她就不會仗著自己是主子便肆無忌憚了。只可惜,如今她死了不打緊。卻害了名哥兒。那麼小一個孩子,看著母親在自己面前沒了氣息,這要是一個弄不好。可能會成為他一輩子的心理陰影。”

  姜姨娘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蘇暖暖見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不由奇怪道:“你剛進來時那樣惶恐,還沒哭成這樣。這是怎麼了?”

  姜姨娘泣不成聲道:“婢妾心裡難受,為什麼上天當日不讓婢妾做奶奶身邊的奴才?這京城中貴人千千萬。又有哪一個主子肯替奴才想一想?是母親又如何?那也是奴才,隨時可以出氣打罵的,連帶著奴才的子女,那也算人嗎?不過是件東西罷了。平時為了籠絡,含笑逗弄幾句可以有的,可一旦需要他死。便沒有二話,更不用提什麼憐憫之心。甚至那孩子不死,也是孩子的錯,這小崽子竟然不肯去死,平白壞了我的大計。不是帶著這樣的怨怒,雲奶奶也不會對我們母子那樣的怨氣衝天。若是早些跟了大奶奶,婢妾又怎會落到今天的境地?”

  蘇暖暖苦笑道:“你早跟了我也是一樣的。你這人倒是聰明,竟能連徐冉雲的心思都猜得這樣透徹。行了,這個時候,哭也無益,薛芝蘭擺明了是要把這個屎盆子強扣在咱們頭上,咱們不能束手待斃,你且起來和我說一說,當日到底是怎麼回事?”

  姜姨娘這才敢站起身來,膝蓋已經有些麻了,因坐了小半拉屁股在榻上,回憶了一下便道:“那一日蘭奶奶身旁的丫頭采桑來找蓉兒借錢,我知道了她一些煩惱事,然後過幾天就在花園裡遇見了蘭奶奶,我便替她暗中打探了一下口風,由此和蘭奶奶多說了幾句話,蘭奶奶對我很不錯,恰好那些日子奶奶不在家,我生怕雲奶奶趁機尋我晦氣,老太太和太太面前我身份低微,不好老湊過去,所以看著蘭奶奶和藹,便往她那裡多走了兩趟,也……也不知怎麼鬼使神差的,我心裡就忽然升起那麼個想法,就把雲奶奶不能吃藕的事情透露給了蘭奶奶知道,但……但我雖然是那麼想的,卻也沒想過蘭奶奶真敢這麼干,而且……而且還這麼快……今天知道雲奶奶暴斃的消息,把我嚇了個死,又不敢過去,又怕不過去人家會說我沒有半點主僕情分,更惹人疑心,因此我到底走了一趟才回來,誰知這裡正害怕著,就有丫頭告訴我說,蘭奶奶說了那樣的話,引起軒然大波……”

  蘇暖暖邊聽邊微微點頭,聽完半晌,方冷笑道:“好一條毒計,既害了徐冉雲,又把矛頭對准了我。薛芝蘭素日裡看著不顯山露水,這份兒心計卻當真是驚人的。”

  姜姨娘連忙道:“奶奶忘了?她慣會做這樣事的,上一次川哥兒的事,過後我悄悄兒查探了下,雖是雲奶奶下的手,但引子卻是在蘭奶奶那邊。如今想一想,那何嘗不是一石三鳥的計策?我痛失兒子,和大奶奶反目成仇,待利用我害了大奶奶後,看著什麼時候再把真相透露給我,我那時自然是要恨得和雲奶奶拼命,如此蘭奶奶不過是小小挑撥了一下,便可坐收漁翁之利。”

  這番話很有道理,蘇暖暖深以為然。想了想便道:“行了,你回去吧,我就不信,舉頭三尺有神明,這宅門的水再怎麼深,它難道還能像深海一般暗無天日不成?這件事我會讓爺好好兒查,是誰做的,誰就得認,休想讓別人背黑鍋。”

  姜姨娘又感謝了一番,這才告退出去。回到屋中,見楊氏已經接了段茂川回來,她就對兒子道:“你二娘去了,這些天學裡大概也要停課。你二哥如今就在春風苑,等他醒了,你過去陪他說說話,記著,別和他說你二娘的壞話,不管怎麼說,終究是人死為大,過去一切都成雲煙,你只管好好兒和你二哥說話玩耍就是,他要哭,你就陪他抹抹眼淚,然後再好言勸慰著,明白嗎?”

  段茂川其實沒怎麼聽明白,但他聽懂了一件事,就是要對二哥好。他吃過姜姨娘的嚇,知道失去母親是多麼可怕的噩夢,因懂事點點頭,便出門去了。

  一旁楊氏就笑道:“沒想到妹妹如今也這樣的通情達理,我還以為雲奶奶先前那樣對你,她如今暴斃,你多少會有些幸災樂禍,不料你對名少爺如此關懷。”

  姜姨娘坐下來,唇邊忽然綻出一抹冷冷笑意,淡淡道:“我是幸災樂禍啊,她死了,我心裡痛快得很,沒有一丁點兒難過,那點主僕之情,早在她一次次的逼迫中連點渣兒都不剩了。不過大奶奶說的沒錯,她死不足惜,咎由自取,名哥兒和芹姐兒卻是可憐的,誰做的事誰就要認,雲奶奶壞事做絕,但兩個孩子都還好,我自然可憐他們,以後也會好好兒對他們,不會因為他們的娘,就把他們兩個也恨上。冤有頭債有主,這是大奶奶教我的。”

  楊氏點頭道:“是,自從妹妹跟了大奶奶,真是好一番變化。”

  “有嗎?我不過是學了些大奶奶的處世之道,人能有什麼變化?”姜姨娘呵呵笑一聲,卻聽楊氏道:“怎麼沒有?妹子你自己沒發現罷了,如今你走路說話,雖還是柔聲細語,但腰杆也挺起來了,說話氣息也足了,再不是從前低頭畏縮的懦弱樣子,我看著你笑容也多了,待人比從前更和氣……”

  不等說完,就聽姜姨娘疑惑道:“我從前待人不和氣嗎?似我這樣的,哪有資格和人瞪眼睛?就是個普通丫頭婆子,我也不敢耍威風啊。”

  楊氏笑道:“你看你自己也說了,那是不敢,不是和氣,你如今待人這份兒親切,讓人心裡舒服,且不會瞧不起,從前你看著那些管事娘子,總不自禁就流露出些巴結的模樣,人家表面和你說得好,背後不知怎麼撇嘴嘲笑呢,現如今肯定沒有這樣人了。”

  姜姨娘臉上就透出了幾分喜意,笑著道:“那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著雲奶奶那樣的主子,我怎麼敢不小心?大奶奶就不一樣了,你看她手底下一個小丫頭,也是活得挺胸抬頭,沒有半點兒奴才相呢。”

  正說著,就見蓉兒走進來,看見楊氏,她便笑道:“名少爺醒了,這會兒川少爺正陪著他坐在廊下說話,我看米媽媽靠著柱子直打盹兒,想是乏得狠了,不如楊媽媽過去幫她看顧一下兩位少爺,這會兒天氣就冷了,不能讓他們在外面太長時間。”

  楊氏點頭道:“這話沒錯,名少爺本來就已經傷心透頂,可不能再經風。”說完急匆匆出去了,這裡蓉兒出門看了一回,見左右無人,就安排一個小丫頭在廊下喂鳥,她則閃身進了裡屋,也不敢說話,只是用眼神詢問,只見姜姨娘輕輕點頭。於是大松了口氣,雙掌合十默默念了一回佛,這才坐到姜姨娘身邊,一面給她輕輕捶腿,一面壓低了聲音在嗓子眼裡,悄聲道:“姨娘看著大奶奶可是真信了?沒看出一點兒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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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9章 我不傷心

  “自然是真信了。”姜姨娘微微一笑,也悄聲道:“說起來這事兒可怪不得咱們,我這裡還沒想著這麼快就拉蘭奶奶下馬呢,偏偏她自己急著找死,想著用這事兒來誣陷大奶奶。如今我在奶奶面前一分說,真正是把咱們摘得干干淨淨。蘭奶奶這一次坐實了要陷害大奶奶的名聲,那雲奶奶自然就是她害的,她盼著這一計能一石二鳥,多順理成章的心思啊,你是大奶奶的話,你還能有別的懷疑嗎?”

  蓉兒便也笑了,悄悄對姜姨娘豎起大拇指,輕聲道:“蘭奶奶自然是問心無愧的,所以才不怕把這事兒捅出來,她卻哪裡知道?這根本就是姨娘為她張開的口袋,本來套她還有些費事,不料她倒是會抓機會,竟自己一頭拱進來了。”

  姜姨娘冷笑道:“蘭奶奶是做熟了這種事的,其實雲奶奶也是此中老手,這些年她們每次害人,哪肯自己出頭?都是要玩些借刀殺人隔岸觀火的把戲,我跟著雲奶奶這麼些年,別的沒學會,只學會了這個。原以為一輩子也輪不到我用這樣手段,沒想到唯一一次用,便是最狠的,生生害死雲奶奶一條性命。罷了,就有報應,我來受就好,只要讓我的川哥兒平平安安的,什麼下場我都心甘情願。”

  蓉兒連忙道:“姨娘不用自責,原本就是雲奶奶欺人太甚,奶奶不過是不得已反擊罷了,不然我們幾個一個都別想活,只從川哥兒那件事,還看不出雲奶奶的狠毒心腸嗎?不是因為這個,奴婢也不會豁出性命跟著姨娘做這件事。但不知往下該怎麼辦。采桑那裡,什麼時候讓她站出來呢?”

  姜姨娘道:“這事兒以後的發展就不受我們控制了,采桑雖然實誠,卻也不笨,你讓她自己把握機會隨機應變,告訴她,只要按照我教的話說。定然會把她摘出來。”

  蓉兒輕聲道:“是。奴婢明白了。”說完便起身出去,對那廊下小丫頭道:“你去廚房,看看晚飯好了沒有?姨娘說了。名少爺的分例端過來,大奶奶有了身孕,爺還有許多事要和她說,今晚名少爺就在咱們這裡住下。”

  小丫頭答應一聲出去了。在院門恰好遇見段庭軒進來,見自家爺臉色不太好看。小丫頭也不敢說話,匆匆福了個身就跑了。

  段庭軒自然沒心思理一個丫鬟,急匆匆走進屋裡,見蘇暖暖在榻上蜷縮著怔怔出神。他便急忙上前道:“怎麼窩在這兒了?當心壓著孩子,你剛從老太太那裡回來?老太太怎麼樣?”

  蘇暖暖直起身,看著丈夫道:“前面的事我都知道了。承明伯爵府怎麼說?”

  段庭軒知道這事兒瞞不住蘇暖暖,所以也特別坦然地道:“能怎麼說?我答應了會查明冉雲的死因。給他們一個交代。”
  “他們就聽了?”蘇暖暖有些不敢相信,卻見丈夫傲然道:“我都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了,他們還想怎麼著?人死為大是不假,卻也沒大到天下無敵,我的話,還是有些分量的。”

  “那你……是真准備查嗎?”蘇暖暖嘆了口氣,輕聲問道。果然,就見段庭軒殺氣騰騰道:“查,自然要查,連帶著上次川哥兒的事,一起查。再姑息下去,安平侯府成了什麼地方?人間地獄嗎?”

  蘇暖暖苦笑道:“你有沒有想過?徐冉雲已經死了,如果查到底,你這房裡人還會剩下幾個?”

  “只要你還在就行了。”小侯爺目光中殺機閃動:“暖暖,我沒有你這種女兒心思,我只是覺著,冉雲死了,既然她的死有蹊蹺,我就要還她一個公道。能夠狠心害人命的女人,我怎可能留她在侯府後院繼續興風作浪?”

  蘇暖暖點點頭,其實她心裡挺想問一句“如果是我害死了徐冉雲,你會怎麼做?”的,不過好在還未失去理智,沒有頭腦發昏到去作這個死。別說這種話會引起無謂的猜疑,就算段庭軒真的為了她而壓下這件事,以愛為名便不顧法律天理的男人,難道就是她喜歡的嗎?所以這種話就和“媳婦和媽同時掉進河裡你救哪一個”這種蠢問題一樣,除了造成裂隙外,沒有任何用處。

  外面紅蓮請示擺飯,段庭軒答應了,就聽她又道:“名少爺和川少爺一起去姜姨娘房裡用飯了,川少爺一直陪著名少爺,兩個小家伙去姜姨娘房間時,名少爺已經不哭了,奴婢恍惚聽見一句,川少爺和名少爺說,這才對,男兒有淚不輕彈。”

  段庭軒和蘇暖暖都欣慰點頭,蘇暖暖便對紅蓮道:“就讓名哥兒在姜姨娘那裡吧,回頭讓你們爺親自去把芹姐兒接回來……”不等說完,就聽段庭軒道:“芹兒去了母親那裡,你不用擔心。”

  “哦哦哦,那好。”蘇暖暖放下心來,和段庭軒一起用了飯,雖然有心思,但兩人依然吃飽了,要在這樣一潭渾水中讓事情水落石出,哪是一件容易的事?不吃飽也沒查案的力氣啊。

  用過飯後,蘇暖暖就把徐冉雲吃藕受不住,薛芝蘭從姜姨娘處得知這件事的情況告訴了段庭軒,卻見小侯爺陰沉著臉道:“這些事下午蘭兒已經說過了。哼!她自以為自己很高明,把矛頭指向晚芳,其實卻是對准了你。焉知不是她自己做下這樣傷天害理的事,然後一心要推到你身上?”

  蘇暖暖歪著頭,眼睛晶亮,淡淡笑道:“爺要是存了這樣想法,難免會先入為主哦。”

  段庭軒瞪了她一眼,小聲道:“你就一點兒不傷心?”

  “我不傷心啊。”蘇暖暖瞪大了眼睛:“你覺得我應該傷心?你忘了?當初我對你怎麼說的?我說過,那個為了陷害我而去害川哥兒的凶手,我恨她欲狂。難道徐冉雲死了,就可以掩蓋她心如蛇蠍的事實?老實說,我甚至有些慶幸,如果她沒死,是不是將來有一天,川哥兒,甚至我們的孩子,都會死在她手裡?這種女人很瘋狂的。我唯一有的一點傷心難過,是給名哥兒和芹兒的,她?呵呵!恕我說句實話,我真的一點兒都不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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