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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31 00:1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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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這一天,風和日麗,陽光普照,是難得的好天氣。
伊悔走在上學的路上,卻是一臉的哀怨。
他一點也不想去學校,因為聽說三天前,他光著身子被送進醫院的消息已傳
得全校皆知。
天哪,他這輩子惹出的謠言還不夠多嗎?還要再增加一條。
住院這三天,他沒一天耳根清靜過,老爹打完電話換爺爺、爺爺完輪奶奶…
…那些幾乎八百年沒見過面的親戚全撞在這時候出現了。
問候千篇一律只有一句——要他行為檢點些,別把家族的臉全丟光了。
奇怪了!他明明是受害者,病得連根手指頭都抬下起來,卻被一個「女強盜」
給乘機欺負了,鬧出笑話。這關他什麼事?為何要罵他?
想不通,卻很無奈,他們沒人問一聲,他的病如何?
有時忍不住會想,哪天他病死了,會不會有人為他流下一滴淚?
「喲,這不是咱們一中有名的公主嗎?」三個男同學擋住他的路。
伊悔不認識他們,卻對這種情況不陌生,讀國中時,幾乎每天都會碰到一次,
直到進入高中……
如今想起,才發現這兩年的高中生涯,他遇見混球的機率似乎少多了,有時
候一年都不一定碰得上一回,該說他的運氣變好了嗎?
「聽說你跟女孩子做到送醫急救啊?」甲同學笑得淫邪。
「瞧你這副美得冒泡的模樣,真的有本事做嗎?」乙同學連手都伸過來調戲
了。
伊悔後退一步,冷冷地看著他們。
謠言是無聊人士的最愛,它被廣為傳佈只有一個原因,滿足人們惡劣的偷窺
嗜好。
伊悔不想與這些人多有牽扯,轉頭就往後走。
今天果然不是上學的好日子,雖然他的出席日數已岌岌可危,但衡量得失,
還是決定再請假一天,省得麻煩。
然而,卻有人不肯放過他。
「唉喲,咱們的公主可真大牌,鳥都不鳥我們耶!」丙同學雞貓子鬼叫。
他是人,當然不鳥混球啊!伊悔無言地繼續走。
那目中無人的態度可把三名男同學給氣瘋了。
一記拳頭毫無預警地揮過來,正中伊悔下巴。
他被打得倒退三步,一屁股坐倒在地。
奇怪!捧著下巴,他有些驚訝,打小起挨的揍沒少過,他自信忍痛的功力一
流,不過今日這隨便的一拳怎麼就教他痛得眼淚差點飆下?
「啊!」某記驚呼聲在身後響起。
伊悔回頭,瞧見一張嚇得蒼白的臉。
很不可思議地,他認得那張臉的主人,那是不久前才轉學進他班級的方首為。
會記得他的原因是,他也曾捉弄過他,卻被齊珞薰扁成豬頭一顆,傷勢足足養了
三天才好。
對了,齊珞薰,他想起來了,因為她的多管閒事,他有許久不曾被人揍過了,
難怪忍痛功力大減。
「看什麼看,還不滾?」三個準備揚拳揍人的男同學齊聲怒斥。
然後,伊悔親眼看著方首為落荒而逃。
沒有人可以永遠守著另一個人,寸步不離;承諾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可靠的東
西。
所以說,齊珞薰揚言要護他一生的話也不可能會兌現。
摸著抽疼的下巴,他心裡有了再住院三天的覺悟。
第一記拳頭落下來,他舉臂擋住;但第二腿就無能為力了,他纖細的身子被
踢得飛出去,倒在地上嗆咳不已。
忍不住後悔習慣了齊珞薰的保護,換作以前,這一拳一腿他是不放在眼裡的。
長年挨揍的人會在不知不覺中學會護住身體重要部位,舉凡胸口、頭部等地
方。這是生物求生本能發揮到極致的結果。
可安逸久了,這項本能卻會淡化。比如現在的他,忘了守住胸口,被人一腳
踢中,甭說逃了,恐怕連動一下都難,一條小命八成得斷送在這裡了。
唉,無奈地歎口長氣,腦海中轉過自己乖舛的前半生,雖然只有短短十餘年,
卻像上百年那樣漫長。
母親的自殺、父親的怨恨、親人的排擠、還有那數不盡的流言蜚語,他實在
不懂,與一般人不同真是件這麼罪不可恕的事嗎?
他只是患了一種少見疾病,不必就此將他打入地獄吧?
不過想想,他也不是最倒楣的,之前還聽說一個愛滋病童被強制退學呢!起
碼,他還能夠讀書。
所以,他該是幸運的吧?記得曾讀過某篇有關白化症的報導,上頭說,巴拿
馬SanBlas 族的印地安人,稱白化症患者為「月亮的孩子」。這名詞多可愛?
想著想著,他忍不住笑了起來,卻把那三個揍人揍到興頭上的人給氣得火冒
三千丈。
那高揚的拳腳正準備以更激烈的方式落下。
「齊珞薰,他們在這裡,你快來啊!」是方首為的聲音。原來他不是逃走,
而是搬救兵去也。
果然,在他的叫聲之後,一聲更巨大的怒吼以排山倒海之姿湧過來。
「哪個混球敢欺負不悔兒?」齊珞薰像顆炮彈似地衝過來,瞧見道旁一身狼
狽的伊悔,整個人瞬間爆炸。「王八蛋,給我納命來。」
然後是一陣拳頭與飛腳齊揚、哀鳴和求饒聲共響的慘烈畫面。
其中,偶爾還可聞幾聲歡呼。「齊珞薰加油,扁死他們。」那是方首為的傑
作。
伊悔強撐著身子坐起來,還搞不清楚狀況。
「哈羅,你沒事吧?」驀然在伊悔眼前放大的是方首為憨笑的臉。喝!幾時
跑來的,速度快得嚇人。
伊悔皺了下眉,下一秒,另一個人將他搶進懷裡。
「不悔兒?」是齊珞薰,她的身手還是一樣俐落,不到五分鐘,三名混混倒
地,哀嚎不起。
他看著她緋紅的臉,嬌艷艷渾似三月飛櫻,心兒突地一頓。
這是齊珞薰嗎?應該是,眼睛像、鼻子像、嘴巴像……全身上下都像,唯一
不同的是,記憶中的她驍勇善戰,尋常三、五名大漢,她打起來眉頭不皺一下,
怎麼今日,區區三名混混就讓她累得嬌喘不停。
什麼也沒想,他下意識伸手探向她額頭。
這一瞬間,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他自己。
不過別人驚愕的是他的行為,而他本人則是被掌心感受到的熱燙溫度震懾住。
「你發燒了。」是為了照顧他而被他傳染的嗎?
「是嗎?」她傻傻一笑,白眼上翻。
下一秒。「齊珞薰!」方首為的尖叫聲傳聞千里,因為號稱無人可敵的齊珞
薰竟然昏倒了。
她軟軟地倒進伊悔懷裡。他的雙手擁著她,鼻間嗅著自她身上傳來的淡淡陽
光氣息,手指被她火熱的身體燙得溫暖,心頭驀地衝進一個念頭——這才是個真
正的人,不似他的人偶,徒具人形、不含人味。
忍不住,他渴望傾聽她活著的證明。
伊悔低下頭,耳朵靠近她的胸膛,唇角微微彎起,揚起一朵無比滿足的笑花。
她的心跳聲既強勁又有力。她是個健康、活力十足的人。
莫名其妙覺得感動,他怎能忍受這份生命在指間流失?
喝聲吐氣,他不顧酸痛處處的身體,使勁打橫抱起她。
「哇!誰快來啊,有人昏倒了,快來人救命——」方首為還在叫。
伊悔冷冷看他一眼,抱著齊珞薰,走過他面前。
「你要帶她去哪裡?」方首為緊張地追在他身後。
他一言不發,沈默地走著。
方首為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緊張兮兮地追著他跑。
今天雖然沒有陽光,偶爾還有一絲微風輕送,但跑得久了,還是教人吃不消。
方首為張大嘴,拚命喘氣。「伊悔……」他到底要去哪裡?他又為何要追?
嗚,早知道去報告老師就好,也不必搞得這麼發瘋。
又走了約五分鐘,他看見伊悔抱著齊珞薰轉進一家診所。
原來是要送她去就醫啊!早說嘛,不必讓他嚇得半死。確定那兩人沒事了,
方首為癱坐在診所門口,爬不起來了。
「想不到伊悔看起來一副娘娘腔的樣子,人家打他、他也不還手,體力卻不
錯,能夠抱著齊珞薰一走半公里。」他算是服了這兩個人,全校師生都在說,搞
不清楚像他們性格這樣南轅北轍的人,怎會湊到一塊兒去?
現在想想,他們同樣奇怪,怪人跟怪人不配成一對,要幹麼呢?方首為兀自
想著,吃吃笑了起來。
他哪知道?伊悔身子確實不好,不過他沈迷於製造人偶,天天抱著與人等高
的人偶東晃西晃,力氣會小到哪兒去?
對於外來欺負一直逆來順受只有一個原因,一拳打出去,不只對方痛、自己
也會疼,這麼蠢的事,讓那些白癡去做就好了,他不屑為之。
所以他也老覺得齊珞薰不聰明,成天幹架,把自己弄得青紅一臉有什麼好?
白白糟蹋一張可愛的臉蛋。
* * *
時間流逝如水,齊珞薰扳著手指算一算,她認識伊悔也有八百多個日子了。
大家都說她喜歡他,而且愛得既盲目、又毫無道理可言。
可我明明只是放心不下他啊!對著他,她不會心跳加速,也不會想人非非,
這樣哪裡算喜歡了?
充其量只能說她的雞婆個性被他的外剛內柔、既倔強、又軟弱的個性給深深
導引了出來,並且一發不可收拾。
這應該與愛情無關吧?邊想,她抱著滿懷的測驗卷踹了下伊家大門。「伊不
悔,開門喔!」
她沒想過自己為何不喊他「伊悔」,只是……打一開始她就不喜歡那個名兒,
伊悔、伊悔,悔什麼嘛!
果真後悔生孩子,那就不要生啊!做的時候高興,生下的孩子不合己意就說
後悔,什麼玩意兒嘛!
要她說,當他們的孩子才可憐,無法選擇父母,衰斃了。
「伊不悔。」腳下繼續踹,而且越踹越大力。「快開門……」
砰地一聲,門板垮下,她迎上玄關裡一雙憤然怒眸。
「呵呵呵……」傻笑。「不悔兒,那個……」雖然已經是第N 次了,但她真
的不是故意的。
伊悔二話不說,轉身往內走。
「糟糕!」吐吐舌,齊珞薰踮起腳尖,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後。
伊悔走到壁櫥邊,打開,拎出一隻工具箱往後丟。
「呃!」齊珞薰悶聲接個正著。
伊悔連回頭望她一眼也沒,繼續往廚房方向走。
齊珞薰搔搔頭,將懷裡測驗捲往茶几上一擱,認命抱著工具箱修門去也。
咚咚咚,一陣敲擊聲響起。
齊珞薰搖頭晃腦,邊哼歌、邊把門板釘回原位。
不是她自誇,打認識伊悔後,她的生活技能直如旭日東昇,進步飛快。
現在她會修門板、換玻璃、刷油漆、貼壁紙……簡直是十八般武藝樣樣俱全。
不過……她怎麼會在他家學會做這麼多工程?
「哇!」一時沒注意,工具箱翻落一地,順道將鑲在玄關處的穿衣鏡敲下一
個小角。
「慘了。」猛一跳起來,她朝廚房衝去。「不悔兒,那個……三秒膠……」
他埋在報紙裡的腦袋連抬一下都不曾,只是伸出手指往冰箱方向一指。
不是他定力超好,八風吹不動,實在是對於她在他家惹禍太習慣了;哪天,
若她突然不闖禍了,說不定他還會覺得不習慣呢!
「謝謝。」齊珞薰打開冰箱,找出三秒膠,又埋頭往外衝。
咚,腳下踢倒某物。
她臉一白,眼睜睜看著一張雕花精緻的骨董椅飛撞上牆壁、再掉落大理石地
板,椅腳與椅身份斷成三截。
「對不起。」終於想起來為何她會在他家裡做這麼多工了。
因為她每回到訪,十次有十一次會撞壞、打破、弄垮某些東西;為了彌補,
她只好努力、拚命地修理它們,時日一久,不出師都難。
嗚……「不悔兒,我不是故意的。」她卯起來鞠躬又哈腰。
他望都不望她一眼,把看完的報紙四四方方摺回原樣,然後,轉身上樓去。
「不悔兒。」她在他身後哀嚎。他總是這樣,一出問題就躲進二樓臥室裡、
把門關上,這樣很難溝通耶!
偷偷地,她試圖跟在他身後往樓梯方向走。
他也不說破,拐上樓梯、走進房裡。
她踮著腳尖跟進,瞧見房裡多出一具人偶,眼睛一亮。
「哇!」才伸出手想碰。
「齊珞薰。」他像後腦長了眼睛,一下子捉住她的小辮子。「你敢再上前一
步,從今而後,別想再進我家門。」聲音比冰還冷。
她瞬間頓住身子。「那個……是新的作品嗎?」好漂亮喔,不過怎麼有些眼
熟呢?
「嗯!」輕應一聲,這幾年也不知為什麼,每回他做了新作品,就是會希望
她看一眼,所以才會對她偷偷摸摸的行為無動於衷。
她背著手,小心翼翼繞著人偶轉了一圈。
「這是誰啊?」她發誓,她一定見過這個人,那臉型、五官,太熟悉了。
他不說話,直勾勾地望著人偶發呆。那是誰?他心中最深切的孺慕——母親。
他從未告訴任何人,他做人偶就是想創造出一個家,裡頭有和藹的父親、慈
祥的母親、美麗的姊姊、愛笑的大哥和老是搗蛋的小弟,也許還有爺爺和奶奶。
他的家裡洋溢著快樂的笑聲,家裡的每個成員都會被幸福所包圍。
只是努力了這麼多年,他始終沒有成功。人偶不管再如何栩栩如生,都無法
擁有生命,它們……不會安慰他、擁抱他。而他,寂寞依舊。
「不悔兒?」她好奇地拉拉他的衣袖。「你在想什麼?」
他甩甩頭,脫下外套、拿出雕刀,準備繼續未完的工作。
「你回家去吧!」他做人偶的時候,不喜歡身旁有人。
事實上,連已完成的人偶他都不愛被人看見,家人又不是展示品,任人參觀。
只有齊珞薰例外。已忘了是何時開始的,總之,她成了他作品的第一位、也
是唯一一位欣賞者。
「可是……」她眼珠子轉呀轉的,就是不想離去。
「有什麼事快說!」他的耐性下好,即便是她,惹火他,照樣轟人出門。
「老師要我拿測驗卷給你,明天交。」終於想起留下的理由了,她笑。「所
以……」
他擺手打斷她的話。「等你把我家恢復原狀,喊一聲,我再下去。」冷淡的
聲音,但起碼比冰點溫度好一些了。
「真的?」意思是說,她還可以留下來嘍?
「快去。」
「是!」齊珞薰鬆下一口氣。「等我五分鐘,我立刻把門板、穿衣鏡、骨董
椅全部修好。」
啦啦啦!他應聲了耶,那就代表他今天心情還下錯,也許晚一點還可以請他
教她功課,他的教法一流,只要受他指導一遍,當月考試她一定能從吊車尾爬上
前十名,屢試不爽。
好快樂,其實每回來他家都好開心,儘管他總是冷言冷語、寒著一張酷臉,
她就是覺得待在他身邊很舒服。
唯一的缺點是……好好一個平凡人家幹麼弄得像座樣品屋,到處擺滿骨董,
害她待得膽戰心驚,深怕一個不小心撞壞某樣東西,她打拚半輩子也賠不起。
不過迄今,她搞砸的東西也沒少到哪兒去啦!慶幸伊悔從沒叫她賠過。
「想想,他雖不愛說話,但人真的挺不錯的。」呵呵呵,搔搔頭,她傻笑,
修東西去也。
* * *
「哈哈哈,最少都有八十五分耶!」拿著考卷,齊珞薰笑得就像簽中樂透頭
彩。「我就知道只要不悔兒肯敦我,這回月考我絕對名列前茅,不過……」
側頭瞥向隔壁桌的伊悔,他每一張考卷的分數欄上都打了個大大的——六十。
怪了,他的程度明明就那麼強,為何自己考的時候卻無相同好成績?
要說他不懂的話,那鞭辟入裡又簡單明瞭的解說是打哪兒來的?
要說他懂,怎麼會考出這種成績?而且,每科都整整六十,太神了吧?
「不悔兒。」偷偷拉拉他的衣袖,她輕言。「你好厲害喔!竟能這麼準,每
科都考六十分。」
瞄她一眼,伊悔默默把考卷收進書包。
沒得到回應,她不死心再問一次。
這回,他連看都不看她了,從抽屜裡抽出英文課本,徐緩翻閱。
「不悔兒……」她的聲音微微放大。
他不說話,但額上爆出小小青筋。
「不悔兒!」她叫得更大聲了。
他瞇起眼,唇方啟,想叫她閉嘴……
「齊珞薰、伊悔。」台上,嚴鑼正橫眉豎目瞪著他們。「你們剛剛在聊什麼
啊?可不可以告訴老師?」
伊悔恨恨瞪她一眼。
齊珞薰整個背脊僵硬起來,不是因為被嚴鑼罵,而是,伊悔生氣了。
她好怕他的怒火,每回他板起臉不理人,她就覺得天要塌下來似,心頭悶得
難受。
「沒、沒有啊,老、老師……我們什麼也沒說……真的!」她只差沒發誓了;
可惜語尾抖得太厲害,擺明了此地無銀三百兩。
嚴鑼幾大步走下講台,來到伊悔和齊珞薰的座位邊,拎起她的考卷,瞄上兩
眼。
「考得不錯嘛!平均都有九十分。」完全不像平常那位只會要拳弄武的小師
妹。
「嘿嘿嘿……」她笑得有些得意。「多虧不悔兒教得好。」
「噢!」嚴鑼意味深長地瞥了伊悔一眼。「這麼說來,伊同學的成績應該更
好嘍!畢竟,他可以把別人教得這麼棒,自己怎麼可能不會?」
齊珞薰的笑容狠狠垮下。「這個……」
「伊同學,可以把你的考卷讓老師看一下嗎?」嚴鑼笑得很和藹,語氣卻十
足別有用意。
「不行。」伊悔還沒有所反應,齊珞薰卻已搶先答道。
「為什麼不行?」嚴鑼挑起眉。
「因為……」齊珞薰急如熱鍋上的螞蟻。
「沒什麼不行的。」伊悔卻冷冷地打開書包,掏出考卷遞過去。
「不悔兒。」齊珞薰拚命以眼神向他道歉。
伊悔只顧看他的書,望都不望她一眼。
倒是嚴鑼接過考卷一瞧,臉先黑一半。「伊同學,如果說齊同學的成績是你
教出來的,你本身卻考這種成績,不是很說不過去嗎?」
「教人的並不一定懂得全部,有時候,理解和考出好成績是兩碼事。」
「既然理解,又為什麼考不出好成績?」
「理解是指瞭解事情緣由、足可理出一條可循之脈絡;但要考出好成績除了
懂之外,通常還需要一點好運氣。」
「這是說你考運下好?」嚴鑼輕笑地揮著手中考卷。「那可真巧了,你每科
都考六十分?」
聳聳肩,伊悔面無表情。
嚴鑼卻覺得一顆心快被氣炸了。
「伊同學,人生是你自己的。不管你過去曾發生何事,老師都希望你別糟蹋
生命。」牙根咬得死緊,若非礙於老師身份,他真的會揮拳扁人。
然伊悔卻不動如山,只管冷笑。「我是如此愚蠢的人嗎?」
轟地一聲,嚴鑼只覺心頭火山爆發。「若非如此,你怎會每科都考六十分?
別告訴我是巧合,我不信。」
「那當然不是巧合。」
「那是什麼?你在耍老師嗎?」敢點頭,絕對扁死他。
「我沒那麼無聊。只不過我不以為學業是生命中的唯一,六十分足夠了,我
的人生中有更重要的事等著我做。」他的人偶。
「這是說,你是故意考六十分嘍?」嚴鑼語氣險惡。
伊悔大大方方地點頭承認。
「你——」嚴鑼一口牙床咬得嘎嘎作響。這麼不受教的學生他還是生平首遇,
簡直快被氣死了。
齊珞薰發覺氣氛越來越僵,只急得滿頭大汗。「老師,讀書又不是單為考試,
不悔兒全部都懂不就好了,幹麼非要求他考好成績不可?」
「不考試,我怎麼知道他對於課本裡頭的內容是真懂還是假懂?」快忍不住
吼起來了。
「不悔兒既能幫我整理出所有的課本重點,就表示他都懂了,還有什麼好懷
疑的?」
「既然懂,卻考出這種成績,擺明了是故意使壞。」
「那……人家不想要好成績不行嗎?」為維護伊悔,齊珞薰可是豁出去了。
「大師兄真不講道理。」
「齊珞薰。」早說好不在學校洩他底的,她竟違約,嚴鑼給氣瘋了,怒火直
沖三千丈。「到底是誰不講道理,你自己想清楚。」
「大師兄不講道理。」氣到了,她的嗓門也跟著大起來。
兩師兄妹就這麼你一言、我一語,叫吼得不亦樂乎。
反觀當事人伊悔卻靜靜地坐在一旁,背英文單字。
他不討厭讀書,卻不喜歡將全副心力花在課業上;為了多留些時間做人偶,
上課時他會非常專心聽課,但僅限於上課時間。
突然,天外飛來一記怒吼。「伊悔,下課後我會聯絡你父親到學校一趟,今
天你晚一點離開。」
「好哇!」他回得輕快;反正也一年餘沒見過父親了,看看也好,不過……
他懷疑老爸會有空來,畢竟都一年多了,老爸連一秒鐘也沒路經家門,比那為治
洪水而三過家門不入的大禹更偉大。
「大師兄,你怎麼可以威脅不悔兒?」齊珞薰跳起來。「我要告訴爸爸,你
仗勢欺人。」
嚴鑼直氣得全身發抖,這兩個混帳學生,啊!好想仰天長嘯,他前輩子是造
了什麼孽,竟要受此折磨?嗚……他不想幹老師了,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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