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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淺草茉莉 -【三世妻約】《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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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31 11:03:5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淺草茉莉 - 三世妻約

為了一道賜婚給墨王的聖旨,她自江南趕回京,
誰知那傢伙居然拒婚,害她被想攀高結貴的祖母罵到臭頭,
不嫁最好啦,那傢伙性情不好難伺候就算了,像他那種美男子最是花心,
替他暖床的女人肯定多如牛毛,她可不想成為其中一根毛。
只是他真的有病!她當眾罵他豬頭,他居然要求再多罵幾遍?!
他在外偷生個私生子被人半路認爹,也要拉她下水,因為孩子說她就是親娘,
冤枉啊,人家她連洞房都沒有過,哪可能肚子蹦出個娃兒來,
可王爺不相信,誰教她同他一樣,都沒有三年前在紫南山時的清楚記憶,
他直說她極有可能就是他尋了幾年的那夢中伊人,
她先說,她答應和他去把事情查清楚,僅是想知道真相,
絕對不是因他曾把她的嘴當「蘿蔔」啃,更不是對他有了奇怪的感覺,
然而走這一趟遇到個自稱是當年與王爺相戀的女子已夠讓人糊塗的了,
最奇怪的是,出了意外自己和王爺一起落崖竟沒死,
還穿越回到兩百年前看一對苦命鴛鴦演大戲,甚至幫他們接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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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31 11:04:12 |只看該作者
楔子 雨日的禁忌

        一道閃電劃過,劈開層層烏雲,豆大的雨從空中落下,打在地上後沾上塵土飛揚起來。

        墨王府的人惶惶行走在王府內,在經過展揚閣時,誰也不敢多吸一口氣或發出丁點聲響,王府人人都知道,凡遇雨天,能避展揚閣多遠就避多遠……

        隨著雨聲漸大,濕氣撲鼻,展揚閣內的男子痛苦抱胸,雙眼充滿憤慨。

        此時一個奴才許是太緊張,加上天雨路滑,一個不小心摔了一跤,立即讓其他人露出驚恐的表情,眾人七手八腳捂住他的口鼻,不讓他透出哀號的叫聲,還有人情急之下一拳往他腦袋打下去,想將他打昏省事,那人挨了打沒昏,但口鼻卻是被捂得險些斷氣。

        眾人見他眼睛凸起,臉色發白,這才趕緊鬆手,他有了氣息轉活過來,正想破口大罵時摸到一臉的雨水,想起還下著雨,馬上噤聲不敢罵,但來不及了,一只杯子由展揚閣內飛出來,穿過窗子砸到了他的頭,頭頂登時破了個洞,血流如注,他牛眼一瞪,昏死過去。

        眾人見狀,馬上跪下,屏息不敢再動,只聽著由閣內傳出來沉重的喘息聲,直到雨停,裡頭的人氣息逐漸順暢了,眾人這才敢起身離去,然而那被砸昏腦袋的傢伙卻被大夥兒不客氣地丟下。

        主子逢雨心頭必如針扎,痛徹心腑,偏這傢伙不謹慎,真跌跤也得跌遠點去,惹出動靜,刺激了主子,還差點連累眾人跟他一樣讓主子給辦了,這傢伙自己找死,就讓他在地上躺躺,醒了自己滾回去,若醒不來那就算他倒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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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31 11:04:4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抗旨拒婚

        晏金王朝,天喜二十三年,大年初一。

        一早皇宮大內總管太監王秀勝帶著聖旨來到墨王府,半個時辰不到就抹著臉上的汗水落荒而逃。

       「陛下也是一片好意,皇叔已二十有七,我父王在您這年紀時早有四妃環繞,就是陛下自己孩子也都三個了,偏您至今還是獨身一人,連個家眷也沒有,您又是陛下唯一同母所生的親弟弟,陛下長您二十歲,根本視您為子,關心您的婚事、為您指婚理所當然,您卻將王公公轟走了,這不是讓王公公交不了差,也讓陛下難堪了?」

        這說話的是齊王世子皇粵,其父是當今皇帝的異母兄弟,他雖稱墨王皇文諾為皇叔,但也僅小墨王四歲而已,兩人說是叔姪關係,實則更像兄弟。

        這回陛下為墨王指婚,心知自己這個小弟不好搞,所以讓皇粵跟著王秀勝同來,想說有皇粵敲邊鼓,指婚這事會順暢些,可哪知王秀勝還是讓人給不留情的踢走了。

        皇粵說完這些話,望著坐在自己面前的皇叔,同是皇族人,可這位皇叔卻是比自己俊美許多,不僅擁有媲美女人般光滑的皮膚,那唇形鮮明,五官突出,絕對是自己見過最美麗的男人了,可惜他眼神冷峻,氣質寒冽如冰,讓人不得不為他的冰冷而心生畏懼。

        皇文諾穿著一身精緻的白長袍,頎長的身子起身,走到皇粵面前停下,炯亮的黑眸俯瞰著他,似笑非笑的表情直讓皇粵打從心底發寒,著實後悔奉皇命走這一趟,還說了方才那一段不長眼的話。

        「我的話皇叔若不愛聽,不如就當我沒說……」望著自己頭頂上那張生得俊美無儔,任誰看了都會心折的臉龐,皇粵不由自主地把眼睛給閉上了,男人長這麼美幹什麼?!害人惑心亂神的很不道德啊!

        「陛下多管閒事就算了,你湊什麼熱鬧?難不成你也急著討老婆?那得了,我這賜婚對象給你算了。」

        皇文諾開口,聲音醇厚,若用這嗓音說情話,那可會醉死一票人,可恨這聲音撩人,卻從不說好聽的話,更不找女人調情,簡直暴殄天物!皇粵在心裡嘀咕。

        「我說皇叔,這事您不好這麼大方吧?魏丞相之女魏綰煙的外祖父乃是常州大儒岳明,岳氏家族中先不說岳老爺子多德高望重,就說近百年來出了九個狀元、兩個探花,魏小姐從小養在常州岳家,今年芳齡二十,雖說年紀稍稍顯大,但受岳老爺子親自教養與岳家家風薰陶,想必絕對是個品德兼具、才華洋溢的女子。

        「她本是太子妃的最佳人選,可陛下偏將人指給您,聽說太子對此還頗有怨言,怪陛下偏心您,您卻嫌棄這個對象不要,還要將人送給我,這也太不知好歹了吧?」

        「不知好歹?」這話令皇文諾俊眸冷冷瞇起。

        皇粵見了一窒。這個皇叔平日性子清冷,人不惹他時還算「和善」,一旦惹毛他,鬼都要怕他的,這會兒自己說錯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算了。

       「口誤、口誤,我的意思是—— 」

       「五戒,把人給本王扔出去!」皇文諾不等他廢話,已是轉身道。

        五戒是墨王的貼身奴才,二十來歲的小胖子,聽從主子吩咐上前去,為難地朝皇粵說:「奴才不敢碰世子的身子,是不是請世子自己走呢?」

        皇粵青了臉,哀怨道:「五戒啊,你主子把我轟出去,陛下不怪我辦事不力才怪,你說我是招誰惹誰了?」

        五戒同情的看著他,「世子不走,陛下定會看到您盡心辦皇差,只是,奴才怕您得了陛下一聲讚美,卻壞了叔姪關係,更慘的是,您齊家軍的糧餉可能會延個幾日才能拿到了……」

        皇粵一愕,雖說父王與皇叔都是陛下的兄弟,但父王與陛下畢竟不是同母所生,有份隔閡在,陛下儘管給了父王兵權,讓父王率齊家軍鎮守邊疆,卻也處處掣肘,難以全然信任,才會留下他在京城當人質,讓父王不得輕舉妄動。

        父王長年在外,每月的軍餉發送至關重要,朝廷不給錢,齊家軍就得喝西北風,而這負責撥錢的就是眼前的墨王了,同樣是兄弟,陛下對墨王可說愛護有加,辛勞的守疆工作不會讓他去,只會給他安逸又能掐著人脖子的活兒做,比較下來,自己父王可是苦命多了。

        皇叔若真不撥款給齊家軍,父王的大軍只能啃樹皮當飯吃了,說什麼自己也得罪不起這個握有重權的皇叔。

        他抹抹臉,馬上對墨王說:「我走我走,陛下那裡我去請罪就是,還能因為這點事為難皇叔嗎?只是皇叔能否給個話,讓我回覆陛下。」

        「你轉告陛下,我不娶魏綰煙,讓他收回聖旨。」皇文諾「發慈心」給了個話,讓他交差。

        他苦笑道:「好吧,那我就原話帶給陛下了。」可想而知,這話說出去後,陛下會如何遷怒自己了,唉!辦不成皇差,他無奈的打算走人了。

       「等等。」皇文諾忽然又將人叫住。

       「皇叔請吩咐。」以為他回心轉意,皇粵喜出望外地忙回頭。

       「我讓你查的事可有眉目?」

        問的是這個啊……皇粵的表情馬上失望的垮下。「皇叔尋找的人太過縹緲,再給我些時間吧!」

       「那滾吧!」皇文諾俊容沉了沉,不悅的揮手。

        皇粵臉色更苦了,趕緊滾了。

        他一走,五戒胖胖的身子湊上來。「主子這還不放棄,讓世子繼續找?」

        皇文諾皺起濃眉,「本王為何要放棄?」

       「可是……」

       「別說了,昨夜下了一夜的雨,本王至今未睡,今日若再有人來擾,一律轟出去,別來吵本王!」丟下這話,他轉身離去。

        五戒瞧著主子的背影,禁不住嘆氣,這麼多年了,執意找一個連臉孔都記不清的人,主子這是為什麼?而今還為此抗旨拒婚,這實在……唉……

*             *             *

        魏丞相府邸,魏家小姐魏綰煙的廂房內,婢女忙著喚大小姐起床。

        魏綰煙昨夜才剛由常州回到京城,依禮今早必須去向魏府身分最高的長輩魏老太太請安,可她大小姐卻是百喚不醒,嚴重賴床,急得一干奴婢著急,因為聽說老太太天不亮就醒了,就等著她去請安。老太太嚴厲,再不見她出現,怕是要惹出怒氣來了。

       「奴婢的好小姐,拜託您別睡了,快醒醒啊!」跟著她回京的貼身婢女朱寶拚命搖她。

        床上的人兒終於被搖醒了,撐坐起身,望著圍著自己的一干婢女。「這是天塌還是地裂了,發生啥事了?」

        女子面貌精緻,膚如凝脂,每每一出現便吸足眾人目光,標準的美人胚子,只是這一張口竟讓人有頭頂打雷之感,不是說魏家小姐自小寄養常州岳家,教養嚴謹,氣質出眾,怎生說的話沒啥大家閨秀的範兒?

        眾人面面相覷,覺得這雷打得有點焦頭了。

        「小姐,這個……咱們回京了,在自家府上呢,您……清醒清醒,說話用詞……斟酌點。」朱寶扯扯主子的袖子提醒。

        床上的女子這才瞄瞄自己所在的地方,彷彿才想起自己回京城了,不是在常州外公家了,外公疼她,任由她每日睡到日上三竿,這裡沒外公罩著,哪能再這麼隨興懶散。

        她得了朱寶的提醒,順了順亂髮,正了正神色道:「我意思是,咱們魏府的人毛毛躁躁,沒個大官人家的樣子,有什麼事非得要急著搖醒我不可?」

        暗怨魏府就是規矩多,若是可以自己情願待在常州,每天無人管束、吃香喝辣,日子自由自在,無奈皇帝一道指婚聖旨落下,她被迫非回來不可了,記得她要回來時,外公可是萬般不捨,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交代,讓她回京後要注意教養,別讓人說他教導無方,可這會兒自己差點就忘了外公的教誨,露出平日粗枝大葉的本性。

        大家瞧她板正臉色,馬上唯唯諾諾的道:「小姐說的是,奴婢們無禮了,還請小姐原諒,可奴婢們也只是擔心老太太等不到人生氣了。」

        一提到老太太,她背脊涼了。「都什麼時辰了?怎麼現在才叫我起床!」她瞬間慌亂起來。

       「小姐這還想怪誰?咱們都喊您一個時辰了,要不是奴婢最後那使勁一搖,您還在夢中划水呢!」朱寶不滿的道。

        魏綰煙尷尬了。「知道了、知道了,別囉嗦了,快幫我梳妝,再遲老太婆會宰了我……呃,去遲了對祖母失禮,她老人家會不悅的。」

        她衝口而出「老太婆」三個字後,瞧見眾人瞠目結舌的樣子,立即抹把臉將話圓了回來,一旁的朱寶則已經冷汗直冒了,索性扶主子趕緊下床梳妝更衣,少說少錯。

        匆匆梳洗過後,懶散浮躁的女子搖身一變,氣質沉穩多了,已有端莊知禮的閨秀模樣。

        她身上穿了件紫藕色棉襖,腰間繫著梅形玉佩,耳垂掛著丁香墜子,高貴不露半點俗氣。

        去見祖母她特別緊張,自己是爹唯一的孩子,照理應十分得祖母疼愛,可祖母對自己卻是不怎麼待見—— 這是有原因的,爹對娘情有獨鍾,娘身子骨弱,生下她後不久即撒手人寰,娘死後,祖母要爹再娶,好誕下男丁為魏家延續香火,爹因心中只有娘不願再娶,還道魏家香火由她繼承即可,祖母當然斥罵糊塗,一氣之下便將她送去常州,讓娘的娘家人照顧,逼爹盡早續弦。

        然而多年過去了,爹依然未娶,祖母卻也未軟化,甚至更加埋怨娘害爹成為愧對魏家列祖列宗的不孝罪人,更遷怒於她,若不是這道賜婚聖旨,祖母恐怕一輩子沒讓她回來的打算,如今自己回來了,面對祖母心中自是忐忑得很,不知祖母見到她會是什麼態度?

        她謹慎的走進慈雲閣,祖母就坐在暖廳裡,六十多歲的年紀,臉上皺紋不少。記得她上回見到祖母是七年前,爹受陛下賞識任命丞相,就任當日她特地回京恭賀爹成為百官之首,那次見到祖母,尚未顯出如此老態,這次再見竟已是白髮蒼蒼。

        回想那年相見,祖母對她態度冷淡,無半分親熱,還每日讓人拿《女誡》來考她,苦得她回府住了五日便逃回常州,此後七年未曾再回京了。

       「孫女因昨夜回府太過歡喜以致天亮才闔眼,今晨遲來給祖母請安,孫女給祖母認錯。」一進暖廳她立刻規矩的朝祖母跪下叩首道歉。

        可自己這頭叩在地上許久,卻未曾聽見祖母喊起,她忍不住稍稍仰頭偷望祖母,見祖母臉上居然含著莫測高深的笑。

        「地上涼,起來吧!」魏老太太竟牽著她起身,慈眉善目的道:「妳離家多年,此番回來難免不習慣,再說回京的路途遙遠,舟車勞頓的,睡晚了也是情有可原,祖母不會怪妳。」

        「多……多謝祖母體諒,孫女日後晨昏定省定會準時。」不解祖母為何變得慈愛,她還是小心應對的好。

       「都說常州岳家是書香門第,家教嚴謹,果然將妳教養得知書達禮,這會兒祖母再仔細瞧瞧妳,就連模樣也俏了,再不是多年前那青澀小丫頭片子。」魏老太太見她與自己保持距離,心下有些不悅,不過還是和顏悅色地說。

       「祖母還記得我上一趟回來時的模樣嗎?」她頗為感動的問,以為祖母不在乎自己,壓根沒看過她一眼的,想不到祖母還記得七年前的自己。

       「當然記得,雖說祖母將妳送去常州,可妳還是我親孫女,祖母如何不關心?尤其妳即將嫁進墨王府,之後就是皇室宗族的人了,妳雖然不是由祖母親自養大,畢竟是魏家小姐,將來做了王妃,言行舉止可都得留意,萬不可丟了咱們魏家的臉。」魏老太太說起了她的親事。

        「孫女明白,會謹記祖母教誨,不敢做出稍有毀譽魏家之事,不過,孫女不知墨王這人如何,祖母能否提醒一二,讓孫女心裡也有個底,曉得將來如何與這位王爺相處。」她初初回京,只知自己要嫁的人位高權重,品行如何一概不知,心裡好奇又不知可以向誰打聽,這時見祖母慈祥,乾脆向祖母問了。

        在晏金女子婚配根本無法自主,自己長年待在常州,外公雖疼她,卻也作主不了她的婚事,自己的婚事得爹或祖母點頭才行。這些年來爹忙於朝政,壓根忘記替她物色對象,而祖母又刻意忽略,才會將她留到二十之齡還未出嫁,如今皇帝突然說要將她指給墨王,自己一開始雖感意外,卻也沒有太慌張,曉得自己總有一天要嫁人,至於嫁的對象既然自己作不了主,又非嫁不可,那只求這人好相處即可,其他條件不敢太奢望了,反正自己性子散漫隨興,不是什麼賢妻良母的料子,也就別太要求對方了。

       「墨王年輕有為,乃是陛下最為倚重的兄弟,在朝享有重權,就是妳身為丞相的爹,見了他也得謹言慎行,小心應對,而妳能嫁他,對魏家而言有絕大的好處。」魏老太太說。

        她聽了這話不禁蹙起眉來,自己問的是品行,可祖母半句沒提,只說對方權勢如何了得,嫁給他對魏家有益,不懂這會兒自己嫁的到底是權勢還是丈夫?

        本想開口再問祖母幾句,爹忽然過來了,且臉色看來不太好,讓她收回要問祖母的話,改而先朝父親行禮道:「女兒見過父親。」

        「究選,你不是上朝去了,怎麼這麼快回來?」魏老太太見兒子表情凝重,立即問起。

        魏究選沉著臉坐下,似乎滿肚子的氣,好一會兒才開口說:「今早陛下召見兒子,告訴兒子要收回賜婚聖旨。」

        「收回聖旨?!你說陛下要收回讓綰煙嫁墨王的聖旨?」魏老太太忍不住驚跳起來,瞬間忘了維持她一貫的雍容持重。

        魏綰煙雖也吃驚,卻沒祖母的激動,忍不住看了變了臉色的祖母一眼。

        魏老太太這才發現自己的失態,但也顧不得什麼,急著再問魏究選道:「到底怎麼回事?把話給我說清楚!」

       「陛下沒對兒子說明收回賜婚聖旨的原因,只道將來會再另賜對象給咱們綰煙,之後就讓兒子退出長春宮了。」魏究選咬著牙道。

       「這什麼話,女人名節何其重要,怎能隨便再婚配他人?」魏老太太氣憤不已。

       「祖母,橫豎孫女對這位墨王爺也沒什麼感情,陛下若有意另外再擇配對象給孫女,只要這人品行端正,無不良嗜好,孫女是接受的,請祖母不必替孫女擔憂。」魏綰煙見祖母氣得不輕,想說自己是當事人,若不在乎,祖母當不致氣過頭,甚至氣出病來。

       「妳懂什麼,妳非嫁墨王不可!」魏老太太驀然拍桌吼道。

        見祖母大動肝火,她嚇了一跳。「我為什麼要非嫁這人不可?」

        魏老太太老臉一拉,「妳在常州岳家待了多年,對長輩晨昏定省的規矩學不會就算了,至少岳家出了幾個狀元,聰明勁應該是有的,可瞧妳多愚蠢,竟然說嫁誰都好,妳以為嫁誰會比嫁這個最受皇帝寵信的同胞兄弟好嗎?放著眼前的權勢富貴妳不要,妳這不是沒腦子嗎?」翻臉痛罵。

        魏綰煙被罵得莫名其妙,魏究選見母親動怒,忙說:「娘,綰煙剛回來,哪裡知道府中情形,您莫遷怒於她。」

       「我遷怒什麼,但凡長點眼色的也曉得咱們魏家現在是什麼狀況,她身為魏家人,就算待在常州也該留意著才是,你這兩年早已不得陛下信賴了,這回陛下肯將綰煙指給墨王,也算表示對你還有寵,也讓外人瞧瞧你還沒到倒的時候,可如今這事又成泡影,這丫頭卻還不知厲害,如此愚不可及,我能不氣嗎?」

        魏綰煙倏然明白祖母先前為何會對她和顏悅色了,那是因為她有價值了,能幫助爹重新掌握權勢,眼下得知嫁不成墨王,祖母立刻變臉了。

        她心底冷笑起來,枉費自己方才還因祖母的親厚感動了一下,這會兒才知毫無意義,在祖母眼中,自己只是枚棋子,於魏家有益就是魏家女兒,於魏家無益,那便終歸是個梗在她與兒子之間令她厭棄堵心的人。

         「孫女沒用,福氣又薄,令陛下改變主意不賜婚,孫女可真對不起處心積慮為爹打算的祖母了。」她忍不住嘲諷道。

        「妳說什麼?!」魏老太太沒想到她敢諷刺自己,怒目站起身。

        魏綰煙依舊冷然。「很抱歉,孫女不知爹為官困難,嫁不了墨王幫不了爹,既然已是沒用之人,不如今日就返回常州,免得讓魏家蒙羞。」

         「瞧,瞧這就是你和岳秀欣生的孩子,這樣不成器,這樣忤逆我!她要走,就讓她走,這不識好歹的丫頭,我早說了沒當她是魏家人,魏家就是因為她才斷了香火的!」魏老太太氣得全身顫抖。

        魏究選臉色發僵。「母親,綰煙終究是我的女兒,嫁不成墨王我也不打算再讓她去常州了,綰煙年紀也不小了,過去是我疏忽她的婚事,之後兒子會親自留意她的對象,幫她找個良婿出嫁。」

        「你!哼!你要留她就留,但如今她的對象也不是你能決定的,陛下不是說過要另外替她挑選對象,咱們只能等著陛下怎麼補償了。」魏老太太像是想起自家還是有些機會的,這態度又變了。

        魏綰煙對這個祖母簡直心涼到底了,祖母根本沒為她著想過分毫,所有的算計都只為自己罷了。「孫女這幾日趕著回京,舟車勞頓,體力不支,再加上硬是早起給祖母請安,這會兒撐不住了,容孫女告罪先回房休息去了。」她覺得對祖母已無話可說,也不想再假惺惺什麼,施了禮就想走。

        此舉當然又惹怒魏老太太,正想將人叫住再教訓時,魏究選曉得女兒委屈,已先站起身道——

       「好好好,休息個幾日也好,之後的事爹會替妳安排,妳不用擔心。」他也是心疼女兒的,不像母親只求利益,不管女兒的幸福。

        「究選,你管這不肖女做什麼,這會兒先和我說清楚,陛下悔婚真正理由到底是什麼?」魏老太太眼下沒空再責罵魏綰煙,心急著問兒子這事。

         魏綰煙並沒興趣去聽自己為何被拒婚,轉頭走出去了,臨跨出門檻前,聽到她爹低聲道——

        「聽說陛下賜婚事先沒與王爺商量過,王爺因此不願接受賜婚……」

        她走出去後心頭冷笑,這墨王看來真有膽,連皇帝的面子也敢駁,這麼膽大包天的人是有點意思的,不過,這麼霸道囂張的男人,或許對待妻子也同樣跋扈,這樣的人不嫁也好,自己算是因禍得福吧!

        她忍不住吹起口哨來了,但隨即讓等在外頭的朱寶給捂住了嘴。

       「奴婢說小姐,老爺子在您回來前才特別交代,您這不像樣的德行在常州怎麼樣都成,可回來後,京城的小姐都是規圓矩方之人,您啊,千萬別丟老爺子的臉啊!」朱寶急著提醒道,就怕這口哨聲傳進屋裡,教魏老太太聽見,豈不又得挨訓。

         魏綰煙拉下朱寶捂嘴的手。「得了吧,外公的臉我剛才已經丟得一滴不剩,以後咱們就隨興過日子吧,老太婆若要罵也隨她了,橫豎她急著把我變賣得利,這個家咱們也待不上太久的。」她邊走邊說,口哨吹得更響。

        「變賣得利?小姐這話從何說起啊?」朱寶追上去要問個清楚。

*             *             *

        「主子,您的春茶。」五戒小心翼翼端上一碗茶香撲鼻的熱茶給主子。

        皇文諾今日閒適,帶著五戒來到京城最大的茶樓閒坐,茶樓臨街而建,共有四層,面街的位子可以俯瞰街上熙攘的人潮,最為搶手,他就坐在四樓面街的位子上,喝著五戒讓茶樓特別烹煮的珍貴春茶。

        今日氣候宜人,陽光不烈,還有幾許微風吹拂,他半瞇著眼享受這份舒適。

        五戒見主子心情不錯,這表示自己伺候得極好,正滿意的微笑時,忽然街頭塵土飛揚,一匹白馬狂奔而來,馬上的女子身著綠衫,遠遠瞧去像是一抹綠枝迎風勁揚,引來眾人讚嘆,壓根忘記她不該在人潮眾多的大街上策馬狂奔,待回過神想開罵,女子已拉緊韁繩讓躁動的馬兒停下了。

        「真對不住了,我的馬兒剛受驚,一時控制不住才會驚擾各位,所幸沒傷到人,還請大家見諒。」魏綰煙面容上泛著絲絲無奈,在罵聲傳來之前先朝眾人道歉。

        「沒事沒事,小姐沒受傷就好,不過,像這等不受教的畜生,以後別再騎了,免得傷了自己。」眾人見她慧黠靈眸中閃爍著歉意,這氣也生不出來了,哪還想著責怪她什麼。

        魏綰煙淺笑,綻開唇邊的梨渦。「這匹馬也不是不受教,實在是因為我不是牠的主人,牠對我陌生才會不聽我指揮,但經過方才這一馴,想來這匹馬兒已經認得我了,以後當不敢再想將我甩下。」

        「敢情小姐騎術了得,將馬馴服了,在咱們晏金會騎馬的女子不多,騎得好的更是少,小姐的騎術算是一等的了。」

        她笑開了,五官顯得更加亮麗搶眼,可這時——

        「我家主子的馬本拴在茶樓門口,因為妳的莽撞馬驚跑了,這事妳得負責。」本該在茶樓裡伺候主子的五戒,氣急敗壞的趕出來道。

        眾人瞧五戒的裝扮不俗,這樣的人卻說自己有主子,那他的主子豈不更加貴氣?眾人忍不住猜測起他主子是誰了。

        魏綰煙本以為自己沒造成旁人什麼損失,這會兒才知道還是惹了麻煩,但畢竟是自己的錯,她馬上歉然的道:「對不住了,跑走的馬我會賠給你家主子的。」

        「賠?哪可是大漠名駒赤兔馬,妳賠得起嗎?」

        「赤兔馬!」眾人驚呼,那可是皇室中人才能騎的大漠獻禮,這麼說來,這人的主子是皇族人?得罪了皇族人那可不是妙事,尤其赤兔馬更是無價之寶,這誰賠得起呢?眾人紛紛同情的看著這闖禍的美人兒了。

        可卻見這美人聳聳肩,美眸朝五戒瞄去,本來魏綰煙是很有誠意道歉的,可她就是看不慣人說話不客氣,外加仗勢欺人,因此態度也不那麼謙卑了,直言問道:「敢問你主子在哪呢?」

       「他人就在茶樓裡。」五戒回她。

       「那好,你去請他出來談談賠償問題吧!」赤兔馬再貴也有個價位,要她割肉還是賣血也得講明白。

       「妳好大的膽子,敢讓我主子出來見妳?」五戒瞪眼。

       「這不是敢不敢的問題,是要解決馬兒不見之事不是嗎?還是,你能作主讓我不用賠償跑掉的赤兔馬?」她攤手問他。

       「我……我……」他一噎,自己是作不了主沒錯,但那赤兔馬可是主子的愛駒,如今跑了,自己也不知怎麼跟主子交代?忍不住心慌地瞄了瞄正在茶樓上注視街上動靜的主子,他這冷汗直流啊!

       「你主子在茶樓裡是吧,不勞駕他出來了,我親自進去和他說吧!」她順著他的目光,也瞧了眼樓上的身影,懶得再和他囉嗦,直接往茶樓裡去了。

       「我主子豈是妳說見就能見的!欸,妳—— 等等,未經允許妳不得打擾主子的—— 」發現她腳步不停的往茶樓裡去,五戒趕緊在後頭追著阻止,赤兔馬丟了已經夠糟了,若再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進去擾了主子,那後果不堪設想。

        可怎知對方根本不甩他,繞過他後進了茶樓,直奔到主子面前,他一急,圓墩墩的身子便在樓梯上滑了一跤,咚咚咚的滾下樓去了。

        魏綰煙本想回頭去瞧他摔得如何,見已有茶樓伙計去幫忙了,便又繼續往上走去。

        上了四樓後,只見面街的位子坐了人,其他的位子全空著,這時間茶樓怎會沒客人,顯見這層樓是被這人包了,皇族果然闊氣。

        她見到這唯一的客人,身上穿著的銀白長袍上繡著麒麟,懶洋洋地倚靠在雕花木欄上,桌上焚香裊裊,幾卷書卷散落一旁,上等青玉製的茶碗正飄出陣陣茶香,她怔愣了片刻,忽然有股悲傷湧上心頭……

       「退下。」皇文諾神態懶洋洋地朝她看來一眼後,丟下這一句。

         她倏然從莫名的情緒中清醒,讓那沒來由的感傷散去,深吸一口氣,不僅沒退下,還大步走過去。

       「請問您就是赤兔馬的主人嗎?」她客氣地問,靠得近了,發現這人居然有著連女人都及不上的驚人美貌,心下有些驚奇。

        皇文諾坐著沒吭聲,鳳眸微斂,似乎沒將她放在眼底。

        原先她還想著,自己雖不受祖母待見,到底是魏家人,父親再怎麼說也是一國丞相,赤兔馬雖不凡,魏家還不至於賠不起,可此刻見這人氣勢高傲,舉止散發出一股雍容矜貴,看得出來出身顯赫,非富即貴,恐怕賠馬匹是一回事,得罪這人才是真麻煩,自己貿然上來可能錯了。

       「很抱歉,我今日騎了一匹不相熟的馬上街,沒能控制得宜,闖入鬧街驚跑您的馬,聽說這是一匹珍貴的赤兔馬,所以親自來向您賠禮。」可既然都上樓來了,該說的話還是得說,總不能沒用的落荒而逃吧!

        皇文諾略微蹙眉,還是正眼也不瞧她一眼。「賠償之事本王會交代五戒,妳可以滾了。」

        這人好大的脾氣,不過她本來就打算好言告罪一番之後便走人的,只是「本王」兩字讓她心頭咯噔一下,當今皇帝一共有四個兄弟,陛下為長,老二當年爭輸皇位,人已自盡,老三是齊王,如今人在邊陲守疆,且年紀也不輕,老四即是墨王,此人人在京中,年紀也正與眼前的人符合。

        好個冤家路窄,這傢伙居然就是那個抗旨拒娶她的人?!

        她立刻一掃謙卑的神態,勾起唇,冷睨起他來,「賠償之事我覺得沒什麼必要談了。」她皮笑肉不笑的說。

       「沒必要談?」皇文諾目光一轉,終於抬首朝她望去。

        兩人四目交接的一瞬,她本來規律的心跳倏然失序,忍不住咕噥道:「明明是男人,怎麼長得這麼妖孽啊?」

        「妳說什麼?」他沒聽清楚她的嘟囔,凌厲的問。

        「我沒說什麼,不過是要告訴您,我懷疑跑掉的馬不是赤兔馬,大漠的赤兔馬是罕見寶馬,與普通馬的區別除了腳力與耐力更勝之外,最重要的是靈性的高低,赤兔馬靈性高,不易受驚擾,可王爺的馬一驚就跑,這不離譜嗎?」她不客氣的說。

        「妳……妳在主子面前胡說什麼?還不住嘴!」五戒狼狽滾下樓後,扭了腰拐了腳,痛得站不起身,是讓茶樓的掌櫃扶著再爬上樓的,這一上來就聽見她大逆不道之言,頓時像是被鬼給打到一般,嚇得趕緊大喝。

         她哼笑道:「胡說?到底是我胡說,還是你們胡說?光天化日之下以丟馬之名訛詐,這說不過去吧?」

       「訛……訛詐?妳好大的膽敢說王爺訛詐妳—— 」

       「事實勝於雄辯,想說驚跑的是赤兔馬得拿出證據來,否則就是騙子。對於騙子,我就不浪費時間了,先告辭了。」她囂張地轉身要走。

       「站住!」

        那一直坐著不動,顯得高不可攀的傢伙似乎被惹毛了。

       「我正聽從王爺的話滾,王爺沒看見嗎?」魏綰煙站在樓梯口諷刺的笑著。

        她雖沒回頭,但清楚聽見五戒的抽氣聲,奴才都這般驚愕了,那他主子還能維持沉穩嗎?她眼眉飛揚,有種解氣之感,一陣風般得意地離去了。

        五戒幾乎不敢抬頭去看主子的臉色,主子活到二十七歲,何時讓人這麼欺到面上來?

       「奴……奴才這就去將她抓下,治她個不敬皇族之罪。」五戒屏息說。

       「抓人?就憑你現在這沒用的蠢德行能抓得了人?」皇文諾嗤之以鼻地看著摔得鼻青臉腫,連髮髻都散下的人。

        五戒尷尬不已。「奴才讓您丟臉了,這就派暗衛抓人。」王爺今日出門沒帶侍衛,只讓暗衛隱身保護,這會兒就讓暗衛將那女子處理了吧,盼這樣能消消主子的怒火。

        「甭了,抓個丫頭何須用牛刀,暗衛若輕易在大街上現身就不叫暗衛了。」皇文諾往街上看去,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正走出茶樓,居然還吹著口哨,他不怒反笑了,只是,笑容令人發毛。「讓暗衛跟著她,查出她的身分來,本王的赤兔馬還得讓她賠。」

       「是。」五戒點頭如搗蒜,恨恨的瞧著街上的那抹身影,想來這女子今日不死,過幾日也得死的,活該,這不長眼的敢得罪王爺,又害自己出醜,死有餘辜!

        「欸?她怎麼上了魏丞相府的馬車?」他正咒罵著,冷不防瞧見丞相府的馬車在她面前停下,一名丫頭喊了她,她即跳上車去了。

        皇文諾也瞧見了,不由冷笑。「不用暗衛去查了,這女子是丞相府裡的人,而且,還是丞相的千金。」方才馬車裡的丫頭喊她小姐,而魏究選就一個女兒,那個不知死活的女子身分已然揭曉。

        「她若是丞相的千金,那不就是陛下為主子選的王妃?」五戒吃驚道。

        「指婚聖旨都收回了,本王哪來的王妃?」皇文諾不悅道。

        「是是是……這位小姐耳不聰、目不明的,居然連主子也敢頂撞,哪裡配得上您!」

        「誰說她耳不聰、目不明,哼,她該是知曉本王的身分,這才不將本王放在眼底,故意為自己出口氣。」

        「啊,她這是不滿您抗旨不娶?若是如此,主子還打算上門去索賠嗎?不知情的人會以為咱們不厚道,拒婚在先,這會兒還藉故為難人家,這事咱們總是有理說不清的。」

        得知對方身分後,五戒沒那麼惱她了,甚至還同情起這個慘遭拒婚的女子,雖說陛下會另外替她找對象做為補償,可墨王不要的人,誰又好接收?陛下要給她重新找對象,那也得傷足腦筋的,這女子的名聲與前途算是半毀了,還能不恨拒婚的主子嗎?

       「本王不娶她是因為她福分不夠,她若不滿也只能怨自己了。」

       「話是沒錯,但人家小姐無端被退婚成了笑柄,總是委屈……」

       「你可真懂得憐憫人,得了,本王懶得與她糾纏,省得這事傳進陛下耳裡,再掀不必要的波瀾,這事便罷了,不過那姓魏的丫頭質疑的沒錯,本王的黑幕怎可能受到一點驚嚇就驚逃,這怎麼回事?」他沉聲問起。

        五戒立馬糾結起胖臉。「這……奴才也覺得奇怪,發現黑幕不見時以為是魏小姐驚走的,可現在細想的確不對勁,黑幕怎可能輕易被嚇跑,八成是自己貪玩跑走了,跟魏小姐無關。」

        「混帳,黑幕什麼時候貪玩過了,說什麼蠢話,還不去將黑幕給本王找回來,找不回來你也別回來了。」

         五戒縮縮脖子,連連喊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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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31 11:04:5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醜如豬頭

       「小姐,您方才發生什麼事了,怎會由茶樓裡出來?」馬車裡,朱寶忙問。

        今早小姐說既然回京了就該好好在京城裡逛逛,自己提議坐轎子出去,小姐原也同意,可剛巧有個小廝牽了匹馬出來,小姐立刻改變主意要騎馬,這騎馬也不是不可以,小姐在常州時老爺子由著她練騎術,馬騎得不錯,只是每匹馬都有性子,小姐騎著不熟悉的馬出去難免危險,自己只得讓人駕著馬車追出來,沒想到這一耽擱,小姐騎著馬已不見蹤影,自己尋到街上來一陣好找,才在茶樓外找到人。

        她見小姐朱唇抿著,要笑不笑的,立刻不安了。「真的出事啦?小姐若闖禍就千萬別對奴婢說,奴婢不聽了,因為聽了也擔不起。」她一臉怕事的模樣。

        魏綰煙白她一眼。「我怎麼會有妳這樣的丫頭,一點義氣也沒有,還這麼貪生怕死!」

       「主子別怨奴婢了,是您闖的禍從來沒少過,哪一件不是由奴婢代主受罪,之前在常州老爺子明理,曉得奴婢的苦處,沒太為難奴婢,可這裡是京城,老太太可不是老爺子,您若犯錯,奴婢還有活路嗎?不如先裝死算了。」她索性坦白道。

        「好啦,我曉得自己是個不像樣的主子,老連累妳受罰,剛才我也確實可能已經闖了禍,我得罪一個人了。」魏綰煙老實告訴她。

       「這才剛出門,您得罪誰啦?」朱寶說不想知道,卻還是問了。

        魏綰煙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墨王。」

       「啊,您遇見墨王了?!」朱寶大驚。

       「別那麼驚訝,這有什麼,京城就這麼點大,遇上也不稀奇。」魏綰煙簡單將遇見墨王的經過說一遍。

        朱寶聽完難以置信的搖頭再搖頭。「遇上是不稀奇,可得罪他就稀奇了,誰不知墨王是咱們晏金的麒麟,碰也碰不得,小姐卻有本事轉眼就惹上他了?!」她傻眼。

        「晏金麒麟又怎樣,他就是個自以為是的豬頭!」魏綰煙毫不客氣的罵道。

        「豬頭?不對啊,傳說墨王是個美男子,難不成傳言有誤?」朱寶驚訝的問。

        「傳言沒錯,那傢伙是長得比女人還漂亮,可惜人美心醜,性子討人厭。」魏綰煙嫌棄地撇嘴。

       「怎麼說?」

       「旁若無人,倨傲無禮,簡單說就是眼睛長在頭頂上!」

       「小姐懂不懂啊,那叫高冷、高冷,人家可是墨王,自是有本錢傲世輕物的,您現在得罪他,豈不替自己和老爺惹來大麻煩?」朱寶憂心忡忡了。

       「本來我是不想與他計較的,但誰教他是墨王。」魏綰煙哼聲。

       「您這分明是對墨王挾怨鬥氣。」朱寶翻了個白眼。

       「是又如何,這傢伙性情不好難伺候就算了,像這種美男子最是花心,替他暖床的女人肯定多如牛毛,我可不想成為其中一根毛。」她不屑的說。

       「主子,就算是牛毛,當初您可是皇上賜婚的正妃,也算最粗的一根牛毛了,這挺不容易的。」

       「沒出息的東西,什麼不當當牛毛!」魏綰煙拍了朱寶的腦袋一記。

        朱寶吃痛的抱著腦袋。「牛毛不是奴婢說的,是您說的。」

        「還貧嘴!」魏綰煙又送朱寶一頭栗爆。

        朱寶抱頭閃到一旁去。「小姐這會兒還有心情對奴婢使用暴力,您還是好好想想驚丟墨王的赤兔馬怎麼辦?對方若真不肯罷休找上門來,別以為老爺能護得了您,且就算老爺真替您擋了王爺的怒氣,回頭還有老太太呢,老太太若知道您得罪王爺,這還饒得了您嗎?」

        她聽出朱寶這話重點在後頭,不管自己闖什麼禍,相信父親都會護著她,自己並不擔心,麻煩的是祖母,自己嫁墨王不成,還跟這人槓上,祖母得知後大概會剝她的皮了!她臉色終於有點青白交接了。

       「不就一匹赤兔馬,這傢伙若真找上門,外公學生中也有來自大漠的,我請外公想辦法再弄一匹來賠……」說到最後,她聲音也弱了。

       「赤兔馬在大漠也是極其稀有的,老爺子的學生即便來自大漠,若非大漠皇族也難以擁有。」朱寶一盆冷水又當頭澆下來。

       「好妳個朱寶,平日被我寵得都敢句句夾槍帶棍地打主子了。」她惱羞成怒了。

       「奴婢哪敢拿話打主子,奴婢是實話實說,讓主子在事情鬧到老太太面前以前,趕快想出對策來。」

       「對策啊……」魏綰煙咬起唇來,手也不由自主的捏著衣裙。如今能有什麼對策,最好的辦法就是那傢伙不計較,但自己憑什麼讓對方把這事化小,小事化無,更何況自己還給了對方難堪……

        正當她心煩氣躁時,外頭突然傳來馬兒驚慌的嘶鳴聲,馬車猛烈一震,她與朱寶都撞在一起了,兩人頭磕頭,痛得齜牙咧嘴的。

       「小姐,您沒傷著吧?」馬車停下後,車夫趕緊掀開車簾,探頭進來問。

       「當然傷到了,瞧,小姐額頭都腫了,你是怎麼駕車的?」朱寶瞧見主子額頭腫了一大塊,自己頭也疼得要命,生氣的道。

       「對不起,我也不是故意的,是有一匹馬忽然衝撞上來,為了躲避那匹馬才緊急將馬車停下的。」車夫趕緊解釋狀況。

       「馬?誰家的馬?」魏綰煙揉著腫起的額頭問。

       「奴才也不知是誰家的馬,不過,奴才剛瞧了一眼,那可是一匹珍貴的赤兔馬,奴才也嚇一跳,怎麼會有赤兔馬衝撞上來?」

       「你說赤兔馬撞上咱們的車了?」聽見「赤兔馬」三個字,魏綰煙立即露出訝異之色。

       「也不算撞上,奴才閃得快,再加上赤兔馬動作敏銳,所以沒真撞上—— 」

        車夫話還沒說完,魏綰煙已經跳下馬車,果然看見一匹馬在馬車邊噴著氣。據說赤兔馬全身如火炭般紅,沒有半根雜毛,腦門上有一塊白色月牙斑,而這匹馬正是這般模樣,是赤兔馬沒錯!

       「小姐,這該不會就是墨王丟了的那匹赤兔馬吧?」朱寶也跑出來了,見了紅馬,驚喜的問。

       「全京城能有幾匹赤兔馬,這匹鐵定是那傢伙的馬!什麼叫冤家路窄,這就叫冤家路窄,跑丟的馬還會自己找上門,天還沒要滅我!哈哈哈!」

        魏綰煙驀然大笑,笑得正歡,馬兒像認識她似的,上前拚命舔她的臉頰,她愣了愣,意外這匹馬對她這麼熱情。

        「咱們找到了赤兔馬,小姐還不趕快送回給王爺,讓他息怒。」朱寶高興的說。

        「送回去就能讓他息怒嗎?不,這匹馬我暫時不送回去了。」她說著話的同時,那馬還是對她舔個不停,簡直把她當成什麼久別重逢的老朋友似的,興奮得不得了。

        「為什麼不送回去,只要將馬還回去,問題就迎刃而解了不是嗎?」朱寶不解的問。

       「那傢伙身為馬的主人,馬兒不回去找他,卻反而找上我,他這不丟臉嗎?還回去豈不便宜了他,我要將這匹馬帶回去,等那傢伙自己親自上門來索要,我倒要瞧瞧他有臉來要回去嗎?」

        魏綰煙得意的笑,赤兔馬極有靈性,終生只認一個主子,當初聽聞馬驚丟才會覺得不可思議,質疑墨王丟失的馬不是赤兔馬,可眼前的馬貨真價實是赤兔馬沒錯,且這馬鞍上還有象徵墨王府的印記,證明確實是墨王的馬。一匹上等好馬讓那傢伙養得不認主子,不回自己家去,簡直笑死人了,這會兒她真想看看那高冷到自以為是的傢伙得知馬兒在她這兒後,會是什麼表情?

*             *             *

        墨王府內有座清雅竹林,綠竹挺拔交錯,靜謐的午後,竹香瀰漫,青石小桌上放著一只琉璃玉杯,杯中的酒色清透,酒香迷人,陽光穿透竹葉間灑落在竹椅上熟睡的男子臉龐上,形成絕美景致……

        「東家之子,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嫣然一笑,惑陽城,迷下蔡。然此女登牆窺臣三年,至今未許也。」女子念了《登徒子好色賦》中的一段給他聽,這言下諷刺之意極甚,他明明是男人,卻以女人形容之,又調侃他追求她多日無果。

        他生平最討厭旁人拿他的長相作文章,尤其敢譏他比女人美的下場都奇慘無比,可唯獨對這女子,他總隱忍著……
.
        女子像是打定主意要惹他生氣,見他沒反應,繼續又說:「像你長得這麼美的人,我看是不中用的,想必嬌氣得連馬也不會騎吧?」

        這會兒直接罵他不中用了!他半瞇起眼,有點忍無可忍了。「像妳生得這麼粗魯,我看是萬能的,想必壯得連馬都能當,不如做馬讓我騎,這樣妳就曉得我會不會騎馬了。」

        「你敢羞辱我?!」女子脾氣不好,馬上被激怒。

        「野丫頭,妳會不會聽人話,怎麼把我的『讚美』當成羞辱?」

        「你、你才不會說人話,你這個豬頭!」

        「大膽,敢罵我豬頭!」他哪能容人以豬辱罵之,當場變臉。

        「匡噹」一聲巨響——

        「主子……主子息怒啊!」

        皇文諾耳邊傳來五戒的驚恐聲,倏然睜開雙目,看見一旁跪著五戒和幾個奴僕,而身旁石桌子已教人擊碎了,就連他平日最愛用的琉璃玉杯也碎了一地,他登時明白過來,自己剛在夢中砸毀這些。

        得知自己又失控,不禁臉色發僵,之前只有在雨天自己才會失常,今日半點雨未下,他卻……

        他重新閉上眼,惱恨到不行,不能理解這到底是什麼樣該死的折磨?

        念,沒用;想,多餘,因為那人是誰自己根本不知,那夢中囂張女子的長相自己始終不能看清楚,眼前的她永遠只是一團糊影。

        他這是念誰想誰,縹緲得莫名其妙!

        他握緊雙拳,似要殺人,而這想殺的人即是在夢中不斷令他痛苦萬分的女人!

        若那女子真出現在自己眼前,他定要將她挫骨揚灰、碎屍萬段!

        足足過了一刻鐘,他才再度睜開眼,瞧著一地驚惶的人,不禁撫額嘆了一口氣,平復下怒氣後揮著手道:「都下去吧!」

        幾個人鬆口氣,慌忙退下去了,可五戒搔頭抓耳的似有事要稟告。

        「你這奴才有話就說,說完快滾,吞吐什麼?」

        五戒見主子恢復人色,身上已無暴戾之氣,這才敢大著膽子上前去說:「主子,黑幕找到了。」

        這倒是個好消息,他緊繃的臉龐帶上笑意。「黑幕回來了,將牠帶過來讓本王瞧瞧吧!」

        「這個……黑幕還沒回到咱們王府來……」

        「不是說找到了,怎麼不帶回來,出了什麼事嗎?」他聽出蹊蹺。

        「呃……聽說黑幕跑去找魏小姐了……」

        「魏小姐?哪個魏小姐?」他沒啥耐性的問。

        「丞相府的那個……」

        「魏綰煙?黑幕為何去找她?」他皺起眉頭。

        「坦白說,奴才也搞不清楚怎麼回事。」

        他瞪了五戒一眼,「本王就沒見過你搞清楚過什麼事!」他想想後問:「哼,黑幕之前可見過魏綰煙?」

        「據悉魏小姐之前長居常州,是近幾日才回到京城的,而黑幕跟了您三年,您沒帶牠去常州過,黑幕是不可能見過魏小姐的,且就算見過,黑幕也不可能理會人家,奴才伺候黑幕幾年了,牠至今也沒正眼看過奴才,那個魏小姐只是一個突然冒出來的人,黑幕又怎麼會對她另眼相看?」

       「你這說了半天廢話也沒給本王一個答案,那黑幕平白被驚跑已經夠離譜,如今不回來反而找上那女子,這算是個什麼事兒?」他發怒了,本來已消失的暴戾之氣又飆了出來。

        五戒嚇得腦袋都要糊了,趕緊道:「奴……奴才這就去查,查清黑幕為何反常。」說完急著要避難去了。

        「等等,給本王回來!」他把人叫住。

        五戒帶著驚跳的心臟回頭。「主子還有吩咐?」

        「讓人帶話過去,讓魏綰煙把黑幕給本王送回來。」

        「啊?」

        「啊什麼啊,這也要本王交代,在稟告本王這事之前就該先將黑幕帶回來了。」

        「主……主子,奴才不是沒去過丞相府,是魏小姐不肯交出黑幕……」五戒被罵得有苦說不出。

        「不肯?她敢扣住本王的馬?」

        「欸,魏小姐說,赤兔馬認主人,不知撿到的馬是不是您的,不好隨便交出,萬一真的馬主出現了,她可沒馬還,所以……所以讓您親自去領……」五戒用力吞嚥著口水才將這話說完,這話他本來不敢說的,可主子逼問了不說也不成,且沒主子出面,自是要不回黑幕的。

        皇文諾聽了,俊美的臉龐陰沉得不像人了。

*             *             *

        當今皇帝還有個異母妹妹,長公主比皇帝小三歲,皇帝對這個妹妹倒是頗談得來,皇族中事有時不便請皇后安排的,就會請這個妹妹出面,比如,替丞相之女魏綰煙另找婚配對象一事。

        皇帝悔婚,擺明對不起丞相,雖說這兩年對魏究選的寵信沒那麼深了,可魏究選畢竟還是朝廷重臣,於這事上,皇帝確實理虧,不得不做些補償,因此讓長公主替魏綰煙物色對象,一來長公主挑的人選值得信任,二來連長公主都出面了,那也算給了魏究選失去的面子。

        因此,今日長公主府上就有了一場名為賞花宴的相親大會了。

        長公主府裡有座媲美皇宮的牡丹園,裡頭的牡丹正盛開,姚黃魏紫,爛漫爭妍,令人陶醉。離牡丹園不遠處有座小閣,能一覽牡丹園的全景,此刻,閣內立了兩個人。

        「就我所知,皇姑母這回邀來京城裡所有適婚的名門貴公子,這些人自然曉得是來相親的,不過當得知對象是讓皇叔您嫌棄不要的人後,個個都不想出席,但礙於皇姑母的面子,還是勉為其難的走這一趟,可哪裡知道,原來魏小姐本人竟是這麼個明媚動人的美人兒,瞧瞧,這會大家全趨之若鶩的圍著人家了。」皇粵指著牡丹園裡的某個女子嘖嘖說。

        皇文諾冷笑一聲,並不搭話,不過眼睛也是盯著牡丹園裡那個正讓一群公子眾星拱月般圍著的女子身影。

        皇粵輕笑道:「我這也是第一次見到魏小姐,發現她五官嬌妍搶眼,開朗健談,還有一種吸引人的靈活生氣,皇叔不覺得她很有魅力嗎?」他瞅著墨王問。

        「這麼遠的距離,你也能看清她的長相,知道她健談,還感受得到她的魅力,你這耳力與眼力不同凡響啊!」皇文諾譏誚地回他。

        「不是我耳力與眼力不同凡響,是合理猜測,這群傢伙哪個不是仗著家世不凡,閱女無數,若僅是應付皇姑母,與魏小姐說幾句話照過面便算了事,更何況皇姑母將她介紹出來後,就打著呵欠回去睡午覺了,皇姑母不在,裝腔作勢就可免了,又何須圍著她打轉,久久捨不得散去?」皇粵分析道。

        他盯著牡丹園裡那女子像是聽見了什麼笑話,笑得開懷的樣子,這可真是左右逢源,招蜂引蝶啊!「皇粵,你是不是忘了我帶你來這裡的目的?還是你也想加入那群蠢人裡,得到她的青睞?若是如此,不必這麼麻煩,我跟皇姊說一聲,讓她跟陛下說,就讓你娶了魏綰煙如何?」

        「皇叔又來了,怎麼老要我娶她,不過,之前沒見過本人,決計是不敢冒險的,現在見了—— 呃,從皇嬸變我的世子妃,這輩分跳得太快,小姪吃不消的……小姪沒忘,今日來是替您討回黑幕的,這就去,這就過去了。」看見某人臉色越來越陰沉,這話可不敢再說下去,辦正事要緊。

        然而剛要離開,他想想又回頭,「皇叔,您不上丞相府討馬,偏要來皇姑母這裡當眾要馬,事情鬧到人盡皆知,您也沒面子吧?」他想不通的問,自己是被皇叔抓來幫著討馬的,但黑幕可說是神駒,這樣一匹具靈性的馬居然捨棄主人另投他主,要是自己,偷偷去要回來就是,哪還好意思公開的告訴大家自己的馬「移情別戀」了,這丟臉的不是自己嗎?

        「是我丟臉,又不是你,你管這麼多。」皇文諾露出了令人猜不透的笑容。

        「我……若是如此,皇叔怎不一起過去?」

        「我有說不過去嗎?」

        「那走吧!」皇粵挑高眉毛,朝他比了個「請」的動作。既然他找臉丟,自己可不用搶前頭丟臉。

        皇文諾瞪了皇粵一眼,跨步走出小閣。

        不一會兒,兩人去到牡丹園,聽見一群人正在稱讚魏綰煙。

       「早聽聞魏小姐才學出眾,今日一見名符其實,出口成章,句句有理,不愧是丞相千金,真正的名門淑女。」

       「小姐不僅大方有度、知書達禮,還這般出塵脫俗,靈氣逼人啊!」

        魏綰煙端莊而立,微笑以對,說實在的,像這樣的場合她在常州見多了,應付自如,官家小姐要擺怎樣的姿態、說怎樣的話,她自是有一套,不會讓魏家人以及外公丟臉的。

       「可惜……像小姐這般俏麗若春之人,那墨王怎就人在福中不知福的拒婚呢?」在一片讚美聲中,忽有人提起這碴來,瞬間四周氣氛冷了下來,變得尷尬了。

       「本王哪裡不知惜福了?」皇文諾現身了,身後跟著皇粵。

        魏綰煙見墨王到來,十分意外,這幾日她在府裡等他上門要馬,這左等右等等不到人,想不到卻在這裡見到了,可難道他不知今日是她的相親大會,他以她「前未婚夫」的身分出現在這裡不奇怪嗎?

        眾人一見到他,嚇了一跳,尤其是那個說他人在福中不知福的人,臉色立刻刷白,不知該怎麼回話了。

        皇文諾薄唇抿起的瞅著這人,瞅得對方腿差點軟了。

        「王爺莫見怪……」

        他勾唇噙笑道:「本王不見怪,只是不認同各位說的,所謂的名門淑女、大家閨秀,是秀而不媚,媚而不驕,可在魏小姐身上本王沒見到,你見到了嗎?」他問這快軟腳的男人。

       「我……我……」這男人在他面前立馬矮了一截,舌橋不下,哪裡答得出來。

        皇文諾笑得輕蔑,「本王也聽見眾人讚她國色天香,可本王怎麼看她就覺得平凡,美貌沒有,氣質普通,充其量能形容的大概只有『長得各就各位』以及『長得一清二楚』罷了,不知各位以為如何?」他薄唇淺淺揚起,朝眾人看過去。

        「還是……王爺見多識廣……」被他視線掃過的人,個個低下頭來,哪敢反駁。

        魏綰煙快氣炸了,忍了又忍,唇瓣抿了又抿,衣裙捏了又捏,才沒衝上前朝他臉上打一拳。「敢問王爺,您出現在這裡是來要回自己丟失不肯回家的馬嗎?」她咬牙切齒的問。

        皇文諾回過頭看她,表情帶著訝然。「本王何時丟失過馬?」

        她磨牙,這還能裝傻?!「七日前在鬧街茶樓外,不少人都看見您的赤兔馬跑了,結果不僅是跑了,還跑到我這裡求庇護,似乎不認您這個主子了。聽說您也養了牠幾年,若非是個無良的主子,赤兔馬又哪裡會輕易拋棄主子,各位說是不是?」她學他朝眾人問去,擺明回敬,只可惜她取笑的是當朝最有權勢的王爺,可沒人敢附和真正笑出聲的,只能讓她唱獨腳戲。

  「你是不是搞錯了?當日黑幕並非驚跑,他只是貪玩跑開了一會兒,不久就回到本王身邊,至於後來怎會找上你,你不知情嗎?本王已將他送給你了。」

  「您將馬送給我了?何時的事?」這傢伙胡扯什麼?

  「本王瞧不上你,請陛下收回聖旨,心中總有些歉意,見你以為驚跑了本王的坐騎,惶然不安的模樣,索性就得黑幕給你算了,就當是拒婚的補償,黑幕會去找你,就是本王的吩咐,否則他又怎會離開本王呢?」

  「見鬼的拒婚補償——」

  「嗟,瞧這說話口氣,像個大家閨秀?」

  「你——」

  「罷了,你可能遭到本王拒婚刺激太過,有些口無遮攔了,本王就不等你計較了。眾位今日剛巧在場,若你們之中誰有幸能娶她為妻,黑幕就權當本王送的賀禮吧!」

  他竟對眾人如此說,試問,這種賀禮哪個有尊嚴、愛臉面的男人肯收?

  當下人人面色如土,誰還有意願娶她?!

  魏綰煙簡直暴跳如雷,想仰天長嘯,總算明白這傢伙出現真正的目的了,是想滅了她!

  自己本想拿馬來羞辱他,卻反讓他羞辱了去,實在可惡至極!

  「王爺還是男人嗎?這麼對一個女人也太沒風度了。」她怒道。

  「本王是不是男人,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莫非你是瞎的?」他諷笑道。

  「我瞎?我瞎?」她仰眉倒豎,雙目冒火了。

  他見了薄唇揚高,俊臉漾著冷笑,愉悅地望著快成火團的她,身子稍微的傾向前去,靠著她耳際輕聲道:「黑幕跑了之事,本王本不欲與你計較,可你偏讓本王動氣,那便是自找苦吃。」

  如果剛剛她臉上的怒紅像是把火,那這會兒的火燒得就像是燎原的大火了。

  「魏小姐若覺得駕馭不了黑幕,不如就將黑幕送還給皇叔吧,你們二人之問也就沒什麼牽扯了。」一旁的皇粵很同情她,湊過去解圍的說。

  想不到皇叔這麼狠,他以為只是來把馬要回去而已,沒想到當眾修理了人,只是誰教這丫頭敢惹上這黑心墨王,也算她倒霉。

  魏綰煙內心氣怒不已,偏臉上還掛起笑了。「還?王爺都大方的將馬送給我了,我怎麼好不知好歹的還回去?這不拂了王爺的好意?從今以後這匹赤兔馬就歸我魏綰煙所有,可等王爺沒有半點關係了,既然我已是馬的主人,黑幕這個名字死氣沉沉的,我不喜歡,我瞧他一身紅,直接改名就叫『紅通通』好了。」

  一匹雄赳赳、氣昂昂的神駒讓人喊紅通通,這像話嗎?

  在場的人聽了當場噴笑,可一發現墨王繃緊的臉色,哪還笑得出來,紛紛抹臉垂首,恨不得今日沒出現過,就不用見到這對前未婚夫妻挾怨互槓的場面。

  皇文諾惱極,這不受教的女人,真敢跟他作對?!

  皇粵頭都痛了,以為這魏小姐吃了虧,就該曉得惹不起皇叔,識相的乖乖還馬,如此就將事情解決了,哪知她不僅不還,還給黑幕改了名字,讓皇叔難堪,這下沒完沒了了。

  「這個……魏小姐,紅通通……不是,黑幕名字不好改過,這馬也不是你養得來的,還是——」皇粵還想勸和。

  「別說了,這馬是我的了,名字我愛怎麼叫就怎麼叫,死活也由我負責,若不幸讓我養死了,也是他的命,誰教他的前主子對我這麼愧疚,愧疚到非割捨自己的愛馬,方能表達對我萬分之一的愧歉。」

  皇文諾俊美無儔的臉上呈淡淡的綠色,顯然氣得不輕。「魏綰煙,本王記住你了。」

  「蒙王爺贈馬,小女子也會將王爺記在心上的。」她皮笑肉不笑的說。

  「哼。」他鐵青著臉,憤怒離去。

  「魏小姐何必惹怒皇叔,於你沒好處的。」皇粵無奈的對她道。

  她咬咬唇,道:「你說錯了,是他惹怒我,不是我惹怒他。」她瞪著墨王的背影,氣不過,低聲又罵道:「美人心毒,醜如豬頭。」她罵完,忽然手腕一緊。

  「你剛說什麼?」皇文諾居然回頭握住她的手問。

  「我剛……沒說什麼……」見他一臉凶神惡煞,她心虛哪敢說實話。

  「魏綰煙!」他神色越發危險迫人。

  「好嘛……我說是您惹怒我而非我——」

  「不是這個!」他打斷她的話。

  她吞吞口水,「美人心毒,我就說這個!」

  「這個的下一句。」他用力握緊她的手。

  她痛得擰眉,這人是順風耳不成,自己說得這麼小聲,他都能聽見,想想罵都罵了,想賴也賴不掉,她索性仰起鼻子大聲道:「我說你醜如豬頭!」

  他面容一白,「你……你再說一遍。」

  她瞪著他,心想這人有病,才會罷她多罵幾遍。「是您要我說的,那我就不客氣了,美人心毒,醜如豬頭!醜如豬頭!醜如豬頭!醜如——」

  「王爺!」

  「啊!皇叔!」眾人包括皇粵都驚喊起來,因為,墨王厥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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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31 11:05:1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孩子的娘是誰

  一輛馬車駛出長公主府,裡頭坐著墨王與齊王世子。

  「我說皇叔,您這是怎麼了,您這一倒讓全京域的人都曉得冷酷的墨王爺被一名女子給氣厥了,皇叔這臉丟大了。」皇粵看著面前昏過去剛醒的人,這實在太好笑了,令他忍也忍不住地笑個不停。

  皇文諾一臉發黑。「誰說我是被氣暈的?」

  「不是嗎?您明明是在她連罵您豬頭時昏倒的,這事在眾目睽睽下發生,眾人親眼所見啊!」

  「住口,我說不是氣昏倒不是氣昏倒。」他惱怒不已。

  「那好端端的您為什麼昏倒?」

  「我……」他臉色又變得蒼白起來,說不出口自己夢中有人經常這樣罵他,現實驟然聽見才會情緒激動,一時失去意識,哪裡是被氣的,不過,自己這笑話是鬧大了,而這筆帳只能記在那該死的女人頭上!「這事不用多問,以後也不許再提。」他繃著臉警告。

  「我不提,當然不提,但別人提了,這可怪不了我。」

  「……!皇粵!」

  「別別別,別翻臉,我是說皇姑母午覺睡得好好的,被您驚嚇起來,估計待會兒就會進宮向陛下稟報這事,您最好有心理準備,陛下會找您去問話,還有那逞口舌之勇的丫頭大概也要慘了,陛下當會治她污辱皇親之罪。」

  「這是她罪有應得,這回就是丞相出面也不能輕饒。」皇文諾恨恨地說。

  「是是是,皇叔是陛下的寶貝弟弟,陛下哪捨得您委屈,那魏綰煙是該死,魏丞相等著給她收屍吧!不過話說回來,黑幕您真打算送給魏綰煙,您捨得?」皇粵問。

  「當然不捨得,黑幕跟了我幾年,怎麼可能真給她,之前說送不過是諒她不敢收,誰知她——哼,這女人不知好歹,罷了,料那魏究選不敢像他女兒一樣不識相,魏綰煙死後,魏究選定是會乖乖將黑幕送回來給我。」

  皇粵點頭,女兒可說因這匹馬而死的,魏究選不致老糊塗了還敢留黑幕,黑幕最終還是會回到皇叔身邊的。

  「王爺,這個……外頭有人攔駕求見。」五戒在外頭道。

  車內的兩人顧著說話,這才發覺馬車好像停了一會兒沒動了。

  皇文諾臉一沉,「是誰這麼大膽,敢攔本王的馬車?」

  「是……是個老和尚,還帶著個娃兒。」

  「和尚帶著娃兒要求見皇叔,這什麼怪異狀況?皇叔要不下去瞧瞧?」皇粵好好奇問他。

  「不瞧,讓他們走。」皇文諾還在為剛在長公主府發生的事不爽,誰也不想見。

  「這……主子,您不見不成,還是見見吧……」五戒為難說。

  「為什麼不見不成?」

  「因為那老和尚將孩子丟了就跑了。」

  「跑了?」

  皇粵聽了錯愕,皇文諾同樣一怔。

  「怎會跑的?」

  「奴才也不知,老和尚攔下咱們的馬車後,等奴才說了幾句話就跑了。」

  「他同你說了什麼?」

  「老和尚說……說世子給您帶回來了,讓您自己照顧。」

  「世子?皇叔連王妃都沒有,哪來的世子?」皇粵驚愕道。

  「奴才也是這麼想的,可是……」

  「可是什麼?」  

  「這個……王爺要不親自下車來瞧瞧這娃兒?」五戒請求。

  「荒唐,本王無子眾所皆知,哪能由個和尚胡扯讓本王認子!」皇文諾斥道。

  「王爺,依奴才所見,好像不是胡扯的……」

  「五戒,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麼鬼話?」皇粵也說。

  「世子,您信奴才一回吧,奴才哪敢說鬼話……」

  皇粵看了眼墨王。「皇叔,這個奴才平日是不敢拂逆您的意思的,今日倒有點反常,可能真有什麼蹊蹺,不如我下車去瞧瞧。」

  皇文諾想想頷首,「好吧,你去吧!」

  皇粵這便下了馬車,可不一會兒,他拉開車簾對著墨王嚴肅的道:「皇叔,您真該下來瞧的。」

  連皇粵也這麼說了,皇文諾蹙眉,終於肯移駕下馬車了。

  出了馬車後,看見皇粵手中抱了個兩歲左右的娃兒,那白嫩嫩的孩子眼眶還掛著淚,鼻子流著鼻涕,此刻一雙水汪汪的眼正盯著他,而他在看見娃兒的剎那震愕了。

  這孩子的五官竟與自己有七成相像,活脫脫是縮小的自己,他不可置信地伸出食指輕觸娃兒稚嫩的臉頰,才摸上去,娃兒便抓住他的指頭往嘴裡送,拚命吮著。

  他僵住了,娃兒吮不出個味道來,開始咬,小牙齒咬人還挺痛的,他一皺眉,迅速將手指抽回來。

  沒了東西咬,娃兒嘴一扁,放聲大哭了,皇文諾俊眸睜大,難得的不知所措。

  皇粵盯著扯開喉嚨哭的小子,一臉新奇,「奶娃不會是餓了吧?」

  「餓了也不能吃我。」皇文諾繃著臉孔。

  「吃您怎麼了?他不是您的兒子嗎?小子吃老子,天經地義。」皇粵打趣道。

  他臉色難看起來。「這娃兒不過是幾分像我,誰說他是我兒子了?」

  「這娃兒除了長得像您,脖子還有這樣東西,皇叔這還狡辯什麼?」皇粵指著娃兒脖子上的一塊雨字龍形玉佩。

  他這才注意到這塊玉佩,神情頓時變了。

  「當年皇爺爺為出生的四位皇子打造了風、雲、雷、雨四塊龍形玉佩,陛下那塊是風,已故的二皇叔則是雲,我爹身上的是雷,而皇叔的正是這塊雨字龍形玉佩,這娃兒身上有您的專屬玉佩,您這還有什麼話說?」

  「主子,這塊玉佩您三年前就丟了,而奴才就是瞧見這塊玉佩戴在孩子身上,才非請您下車不可的。」五戒也湊上來說。

  「皇叔,看不出您可真風流,居然連私生子都有了。」皇粵笑著揶揄。

  「住口!這小子若真是我的種,那他娘是誰?」他問。

  「皇叔問我?!這不是您該知道的嗎?」

  「是你說他是我兒子,我不問你問誰?」

  「咦?您……真不知孩子的娘是誰?」皇粵愕然。

  「廢話,我若知道有這個人在,還需要質疑孩子的身分嗎?」皇文諾臉一拉的說。

  皇粵張大了唱,闔不上了,「那……那……」

  「孩子是那老和尚帶來的,他應該知道孩子的娘是誰,可惜他跑了。」五戒插話道。

  「老和尚送來孩子就走,讓皇叔退無可退,問無可問,分明就是硬要將孩子塞給皇叔了,皇叔,現在您怎麼處理?」皇粵也傻了的問。

  他沉吟。「我不收來歷不明的——」話到一半,娃兒抱住他的手臂,仰起圓圓胖胖的小小臉蛋,用著令人愛憐的眼神看著他。

  「爹爹……」

  這聲爹喊得他一窒。「本王不是你爹!」

  「爹爹……」

  「放肆!」

  「爹爹抱抱……」小身子抱住他的手臂後當成樹枝,要離開皇粵身上爬過來。

  「你——你做什麼?」怕娃兒摔了,皇文諾驚慌地道。

  「抱抱……小諾要爹爹抱抱!」

  「小諾,你叫小諾?」皇粵難得看皇叔慌亂的樣子,好笑的問著娃兒。

  「嗯嗯,師父說,小諾的諾是爹爹的諾。」

  「連名字都跟皇叔一樣,皇叔,這孩子您還不認嗎?」

  「不認嗎?爹爹不認小諾嗎?」小娃兒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小心靈很脆弱,這就噴出兩道熱淚來了,頓時讓皇文諾的身上全是他的眼淚鼻涕。

  皇文諾臉色發青,「不認……」

  「師父說帶小諾來找爹爹,那個與小諾長最像的就是我爹爹,你最像,你是小諾的爹爹。」

  「本王不是。」

  「爹爹……」

  「住口!」

*             *             *

  「你這逆女惡孫,目中無人,連對墨王也敢造次,墨王若有個閃失,你有十條命也賠不起。」慈雲閣內,魏老太太怒不可遏。

  魏綰煙跪在地上,還真吭不出氣來。

  在長公主府裡她罵郡傢伙是豬頭,罵得是很痛快,但結果很慘。

  爹已讓陛下召進宮去了,想來不久就會有聖旨下來,重罰她不敬皇族之罪,這可是會掉腦袋的,若說自己不後悔是騙人的……

  「孫女知錯了,請祖母饒恕。」她懺悔的說。

  「知錯?知錯有什麼用!你不想著幫你父親得到聖寵也就罷了,如今還累你父親讓人責備教女無方,我若知道你是這樣粗俗不堪之人,打死也不會讓你回魏家一步!」魏老太太氣急敗壞的罵道,一口氣險些上不來。

  「祖母保重身子。」魏綰煙見狀趕緊上前去拍魏老太太的背,替她順氣。

  「滾到一旁去!」魏毛太太卻推開她,不讓她碰。

  「祖母。」

  「別叫我!我沒有你這種敗壞家門的不肖孫女,從此魏家沒有你這個人!」魏毛太太言下之意是要將她逐出家門。

  「祖母放心,孫女若獲罪,必一人承擔,不會連累您與爹以及整個魏氏一族。」她有些心寒,自己一出事,祖母二話不說就決定棄了她。

  「老爺回來了!」

  她剛說完話,在外頭心急她挨罵的朱寶就大喊,盼老爺回來能幫主子解圍。

  魏究選沉著臉一進來,見女兒紅著眼眶跪在地上,想是受責好一陣子了,沒對她說什麼,先朝魏老太太道:「這丫頭乖張,讓娘擔心了,娘身子要緊,別氣壞身子。」

  「別盡說這些沒用的話,快告訴我,陛下可是十分震怒?可有降罪於咱們?不會要罷你的官吧?」魏老太太連聲問,生怕兒子徹底失去聖寵,卻對孫女會如何一句也沒問。

  魏究選嘆氣,「陛下確實很生氣,但沒要罷除兒子的丞相之職。」

  「沒罷官就好,沒罷官就好。」魏老太太鬆了一口氣。

  「可陛下要兒子閉門思過三個月,讓我好好管教女兒。」

  「那不是讓你停職三個月?」魏老太太臉色又變了。

  他苦笑,「這也應當,兒子沒將女兒管教好,難道不用受罰?」

  「雖沒罷官,但將你停職不也等同昭告天下,真正將你冷置了。」她氣呼呼地說。

  「娘,伴君如伴虎,君心難測,陛下對兒子最終有什麼打算,誰也說不準的,不過這回算是留情面了,否則何必只是停職三個月而已,乾脆就讓兒子告老回鄉了。」

  「你說的我都懂,但魏氏一族全靠咱們這支光宗耀祖,你若真解官,在宗族面前還有什麼份量,我這宗族裡的老太太又能講什麼地位。」

  她不甘的道,自己年輕就喪夫,獨自撫養兒子成年,好不容易盼到兒子出人頭地任了大官,一掃當年孤苦無依,受人冷淡之苦,如今整個魏無宗族無人再敢瞧不起他們母子,奉他們母子為一族之首,但若兒子沒了丞相這身分,這地位,誰還會再敬他們母子?

  「請娘放心,陛下雖對兒子失了眷顧,但兒子當會儘力挽回陛下對兒子的信任,這官會堅持做下去的。」其實他並不眷戀官職,但知曉母親執著於權勢地位,不忍讓母親失望,他還是會努力奪回陛下的寵信。

  「這是一定要的,我絕不允許你輕易棄官不做,且這回可不是你的錯,是你那好女兒幹的蠢事,陛下可有說要如何懲罰她?」老太太終於問起這事。

  他看向頭垂得低低的,一副認命準備受罰的魏綰煙,道:「起來吧。」

  魏綰煙抬起頭瞧他,「女兒犯錯,累得爹停職,女兒沒臉見爹,不敢起身。」自己被罰應當,但害爹受累,她愧疚不已。

  「就讓她跪著吧,不用起來了。」魏老太太讓魏綰煙繼續跪。

  「事情過去了,就不用再跪了。」魏究選道。  

  「事情哪裡過去了,這個罪魁禍首,陛下罰她什麼?」魏老太太問。

  「陛下讓她親自將黑幕還回去給墨王即可。」

  「將黑幕還回去就沒事了?」魏綰煙訝然,自己提心吊膽了半天,結果事情這麼簡單就了結?

  「究選,陛下待墨王如親子,墨王公然受了侮辱,陛下怎可能不深究,這……你不會聽錯了吧?」魏老太太也感到十分意外,雖說此罪可大可小,但對象可是墨王,皇帝怎會只是輕罰?

  「沒聽錯,陛下確實只讓綰煙還馬,不過,這回綰煙行事太過出格,即便陛下不重罰,我也得給她一個教訓。」他嚴肅的說。

  「爹,女兒錯了,以後不敢了……」魏綰煙一臉慚愧。

  「還以後?雖說陛下這次沒重罰,但你的所作所為已讓魏家蒙羞,究選,你說要給她教訓,那就不能心軟,否則她不會長記性,日後不知又會闖出什麼大禍來。」魏老太太悠道。

  「是,兒子決定不只讓她去還馬,還得取得墨王原諒,否則就讓她長跪墨王府外。」

  「爹讓我去向墨王求饒?」魏綰煙心涼了半截,讓她面對那矯首昂視的傢伙,她寧願陛下直接降罪,看是要處死還是下獄,給她個痛快得了。

  「沒錯,我將你交給墨王發落了。」

  她青了臉。

  「這也好,墨王咱們得罪不起,你若不能消除墨王對咱們魏家的遷怒,就死在外面別回來了。」魏老太太說。

  魏綰煙傻了眼,看來自己只有兩打路可走,不是死在外面,就是奴顏婢膝的跪到那傢伙面前去磕頭求饒。

  這下,她欲哭無淚了。

*             *             *

  墨王府書房內,皇文諾正低著頭伏案處理朝廷公務。

  「主子……」案前傳來五戒的低喚。

  「何事?」他很忙碌,頭也不抬的問。

  「您能否……瞧奴才一眼?」五戒的聲音帶著濃重鼻音。

  他唇一蹙,勉強抬頭了,一抬頭卻嚇了一跳口「你怎麼了?」五戒的臉有紅有黑,恐怖至極。

  「主子,奴才拿小主子沒辦法……」五戒意說,他額頭淌血,血還和著墨汁,整張臉與鬼無異。

  「你是說,你這德行與那小子有關?」他驚訝道。

  「欸,小主子個性活潑,奴才照顧不來啊,還請主子救救奴才,給奴才一條生路走。」五戒哭著請求。

  那小主子是混世魔王轉世,五戒心裡後悔死了,早知道就別勸主子將這小魔王帶回來,這不整了自己嗎?

  他才說完,有兩個婢女進來了,一個身子像讓人潑了奶,一身奶酸味,極其難聞,另一個頭髮被剪得亂七八糟,參差不齊,兩人都哭花臉了。

  而兩個婢女中間站著的即是墨王府新來的小主子,這娃兒身上的衣服還算整齊,但一手握了把小刀,一手抓了隻老鼠,老鼠尾巴被抓住正吱吱叫個不停,饒是皇文諾見多識廣,瞧著這嚇人景象也夠嗆了。

  「你做什麼?」他愕問娃兒。

  「小諾煮煮,給爹爹吃吃。」小子得意的說。

  敢情這小子要煮老鼠肉給他吃?他神情僵了僵,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主子,小主子孝心,想親自給您做飯,讓人抓了老鼠要孝敬您,只不過這刀抓不牢,先朝奴才的額頭劈過來,劈完拿墨汁給奴才當藥擦,奴才……奴才剛剛著實九死一生啊!」五戒泣訴,這才要拜託主子給他一條生路走,這日子沒法過了。

  「王爺,奴婢給小主子餵羊奶,可小主子嫌羊騷,讓奴婢自己喝,因此『喂』了奴婢一身,嗚嗚……」婢女也指著一身狼狽的自己邊哭邊說。

  「還有奴婢的頭髮,小主子說不好看,非給奴婢剪一剪,都剪成瘋婆子了,奴婢怎麼見人,請王爺也給奴婢作主……」另一名也嗚咽控訴。

  皇文諾不敢相信這小娃兒這麼頑劣,才讓他帶回來兩天,就將王府搞得雞飛狗跳。

  「你給本王過來!」他朝娃兒嚴聲喝道。

  興許是教他的怒容給嚇到了,小諾手一鬆,頓時老鼠得救,一溜煙跑了。

  見主菜沒了,小諾把刀子也給丟掉,垂頭喪氣的來到他跟前,用著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他,眼裡只有天真沒有半絲邪惡,踮著腳抓住他的袖擺,左右搖晃,語氣委屈到不行。

  「爹爹……為什麼生氣?」小娃兒誇張的吸了吸鼻子,像是準備大哭一場了。

  「不許哭!」他硬下心腸喝道。

  「為什麼不許哭?」小娃兒眼眶已經紅了。

  「沒有為什麼,就是不許哭。」

  「為什麼沒有為什麼?嗚嗚……」哭了,眼淚不客氣的噴出來。

  皇文諾頭痛起來,自己天殺的怎麼就將這小子帶回來了?

  都怪皇粵那傢伙,堅持這小子就是他兒子,自己不能棄養,這小子又抱著他不放,哭得驚天動地,煩得他只好先將人拎回來再說,現在可好,他可給自己找了個麻煩回來,而今要留著也不是,丟了也不是,這娃兒成燙手山芋了!

  「爹爹生氣……小諾找娘親親去。」胖墩墩的小傢伙突然放開他的袖子,往外跑出去。

  他一個箭步將小肉圓撈回來,神色一斂,緊張起來,這小子的娘是不是……就是自己尋找的人?那個自己連臉孔都不知道的人,這小子若能告訴他,就可解開自己多年來的滿腔疑問。

  「說,快說,你娘是誰?」口氣急切,心頭發緊。

  娃兒眨著眼睛,「娘親親就是娘親親啊!」

  皇文諾黑了臉,換了個問法。「你上哪找娘去?」

  「小諾回房問找娘親親。」小娃兒露出一排小牙說。

  「你娘在房裡?」他吃驚道。

  「嗯嗯,娘親親在小諾床床上。」小諾奶聲奶氣的說。

  他心狂跳了, 「好,本王立刻帶你去找娘。」他抱起娃兒就要走。

  「等……等等,主子,咱們王府戒備森嚴,哪可能有陌生人出現在小主子床上而咱們不知的?」五戒趕緊提醒他。

  他一愣,停下腳步,陰惻惻地看著懷裡的小子,慢聲問道:「來,說說,你娘怎麼就在你的床上?」

  諾轉著圓圓大眼睛,「小諾睡睡娘親親就來了。」

  「主子啊,那是小主子作夢,夢見他娘了。」五戒搖頭說。

  皇文諾眼角抽搐,一股惡氣在心中鬱結成塊,手一鬆,小胖子掉到地板上了,自己為了找那不知是誰的可惡女子,居然胡塗到聽個小娃兒胡扯。「你、你!」他咬牙切齒到想將這小子捏成肉餅。

  屁娃屁股摔疼了,又開始哇哇大哭,皇文諾頭痛欲裂,幾乎抓狂。

  「王爺,那丞相府千金魏綰煙求見。」這時門房進來稟報。

  他心情正惡劣,又讓小孩的哭聲吵得心煩氣躁,火大的吼問「那女人來做什麼?」

  門房讓他這一吼,結結巴巴地道:「魏……魏小姐奉……奉陛下之命……前……前來歸還黑……黑幕。」

  他臉色難看極了,陛下居然沒將她殺了或下獄,還讓她到自己這裡來,陛下不知自已對這女人已是深惡痛絕,根本不想見嗎?

  「讓她留下黑幕後就滾,本王不見她。」

  「啟……啟稟王爺……奴才剛也是讓她留下黑幕就好,人可以走了,可她不肯走,說是有話對您說,非見您一面不可。」

  「那丫頭還能有什麼話對本王說,讓她滾!」他還是不見。

  「是……不過,魏小姐好像猜出您定是不見她,她說,您若不見,她就在咱們王府大門前搭棚子長跪在外,奴才剛進來時,她帶來的下人已經在搭棚了。」

  門房說話這當口,娃兒還在啼哭,哭得眾人耳朵生疼,更哭得他眼裡生出兩簇火來。

  「這女人搞什麼?!」他揚高音罵道。

  小諾聽他聲音更大了,哭得更加震天,他臉色鐵青,暴躁之下竟朝門房揮手道:「得得得,橫豎這兒已是雞犬不寧,沒差再多個女瘋子,讓那女人進來!」

  「是。」門房捂著快被哭爆的耳朵,很快逃出去了。

  不一會兒,當魏綰煙進到王府大廳就聽見震耳欲聾的哭聲,且廳上的眾人包括墨王在內都像是要崩潰了,這怎麼回事?

  「民女拜見王爺。」為蓋過哭聲,她不得不扯嗓大聲說。

  皇文諾耳朵簡直要炸掉了,忍不住朝娃兒吼道:「給本王閉嘴!」 

        可那小子半點不怕他,哭得還更賣力。他被哭得臉色發白,快吐血了。

  魏綰煙見狀,走到娃兒面前,伸手朝他胖胖的臉頰捏下去,再一扭,「太吵了,別哭了,嗯?」

  神奇的事發生了,止不住的哭聲止住了!

  這小子還十分敬畏的看著她,「娘親親……痛痛……」

  他這一喊,所有人都驚掉了下巴,包括墨王。

  「你叫她什麼?」皇文諾的表情像教雷劈了。

  「爹爹,好痛痛。」魏綰煙還捏著娃兒的臉,娃兒卻不敢哭,朝他求救了。

  「你說,再說一次她是誰?」他激動的催促。

  「爹爹,痛痛,痛痛……」小娃兒兩泡淚掛在眼中,要哭不敢哭的。

  他一定聽錯了,這小子怎可能喊這女人娘,回神後看見娃兒的整張臉都被魏綰煙捏紅了,他馬上怒道:「你做什麼,好大的膽子,敢捏本王的兒子?」

  「他是你兒子?」魏綰煙很驚訝,趕緊鬆開手,他不是膝下無子嗎,哪兒冒出的兒子?

  他冷哼道:「怎麼,不行嗎?任何有眼睛的看了咱們的長相就知是父子,唯有你不長眼。」他抱過娃兒,這時肯承認這小子是自己的孩子了。

  她認真朝孩子瞧去,大眼圓臉機靈樣,確實與墨王有幾分像,原來是這傢伙的私生子。

  「我就說嘛,哪來這麼鳳表體姿的孩子,原來是王爺的兒子,這就難怪了。」她沒忘自己來的目的,笑盈盈地諂媚說道。

  他撇唇嗤笑,「魏綰煙,你這廢話就少說了,你不惜在外頭搭棚長跪,非要見本王不可,這會兒厚著臉皮進來了,這是想做什麼?」他不浪費時間直接問。

  被罵厚臉皮,她依舊笑得極其阿諛。「我來送回您的愛馬,順便負荊請罪來著。」

  「負荊請罪就不用了,明日一早本王會進宮去,告訴陛下,魏究選的女兒頑劣,雖不處死也最好下獄,若不重罰以儆效尤,將來人人都能不敬皇族。」他冷冷說。

  她舉袖抹了抹汗,哂笑道:「我當日是一時衝動,且……且那話初初我也是自己嘀咕,是您非讓我罵出聲的……」

  「住口!本王還沒有這麼自虐,讓你公然污辱。」他恨聲說,要不是那句醜如豬頭罵得與某人同口氣,他又怎會失常讓她罵個人盡皆知。

  「本王問你你經常這樣罵人嗎?」

  她轉轉眼珠子。「極少,偶爾為之……」

  「哼,我瞧你罵得很順,哪裡是偶爾為之?」

  她乾笑。「口頭禪而已,哪裡真的認為王爺醜如豬頭。」

  「豬頭豬頭,爹爹是豬頭,爹爹是豬頭!」

  那本來安靜下來的娃兒這會兒又眉開眼笑的接著喊豬頭,喊得皇文諾一臉的黑灰。

  「閉嘴。」他忿忿斥道。

  娃似乎天生就不怕他,挑釁似的張嘴繼續說「爹爹是豬頭,爹爹是豬頭……」

  這也嚷得魏綰煙尷尬,再讓這娃兒這麼挑釁下去,王爺會饒了她才怪。她火大的朝小娃的腦袋拍下去。「別吵!」

  「滾滾滾,滾滾滾,滾滾滾——」小娃兒居然學他老子喊,身子還扭著扭著當滾著玩。

  老娘正憋屈,這小子敢給她傷口灑鹽,既然不能再打了,她只能狠狠瞪他一眼,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娃兒,竟然馬上就捂住自己的嘴,擔驚受怕的不敢再作怪了。

  「魏小姐可真是小主子的剋星!」五戒驚奇地冒出這話。

  皇文諾動了動眉,「魏綰煙,你真有心求饒,本王可以給你個機會。」

  她臉龐瞬間亮起,露出一臉感激涕零的表情。「什麼機會?還請王爺儘管吩咐,我定會全力以赴,使命必達。」

  她話說得滿,因為不滿不行,爹及祖母放話了,她若不能取得這傢伙的原諒,一個要她長跪不起,一個要她死在外面,這會兒還有掉腦袋的危機,自己正值花樣年華,再不自救恐怕小命不保。

  「嗯,希望你說到做到,好好贖罪。」他笑容十分高深。

  「這自然、這自然!」她點頭如搗蒜時,怎麼覺得眼前這傢伙的笑意透著無恥?

  「你想贖罪就當這小子的保母吧。」他斂起笑,指著小諾說。

  「什麼?」她傻眼,沒聽錯吧?自己未嫁,更沒帶孩子的經驗,怎就讓她做保母了?

  「怎麼,不願意?」他瞅著她問。

  「不……不是不願意,而是恐怕無能為力……」她一臉為難的婉拒。

  「方才不是說本王給你機會,你必會全力以赴,使命必達?」

  「我不曾帶過孩子,怕有閃失……」

  「你不是女人嗎?帶孩子是本能,連個孩子也不會帶,還能是女人嗎?」

  這話險些讓她氣出內傷。「我雲英未嫁,替您帶孩子恐怕有損閨譽。」她咬牙道。

  「你罵本王時,可想到本王的名譽?而你魏綰煙如今粗野無禮的臭名名滿京域,有什麼名聲可言?」他毫不容氣的譏誚她。

  她被噎得半句話也擠不出來。

  「無能為力只存在於蠢人的字典裡,你字典裡若有這四個字,那不如早死早超生,早早去投胎得了。」

  她再被冷劈一刀,內心血流如注。

  「行不行一句話,別浪費本王的時間。」他沉下臉道。

  魏綰煙悲摧地看著面前的小諾,這小子一雙眼睛好不天真爛漫,正滴溜溜地轉動著,一股子機靈氣的勁兒,想想也算可愛……

  沒想到這可愛的傢伙突然朝她丟來了一樣東西,她本能的抱住這吱吱叫的玩意,低頭一看驚跳起來,那是隻活跣跳的毛鼠,而毛鼠正鑽進她的袖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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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31 11:05:4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啃了「蘿蔔」

  校場上,一聲清冽的低喝響起,二十多騎戰馬繞著校場狂奔,那騎在最前頭的是皇粵,他負責訓練京城的騎衛。

  這時墨王一身青他白裘的策馬追來,他騎的是黑幕,速度快如箭矢,不一會兒功夫就追過眾騎。

  眾人被甩下,個個灰頭土臉,尤其是那皇粵,一張臉黑壓壓的,待墨王將他們羞辱夠了,停下馬來,他這才悻悻地策馬過去抱怨道:「皇叔帶著黑幕前來踢館,這不是讓小侄難堪,打擊大家的信心嘛!」

  皇文諾睨他一眼,「我只是帶黑幕來鍛鍊鍛鍊身子,沒其它意思,不過,跑輸黑幕雖正常,但你們這種速度,是得再練練。」他不客氣的說。

  皇粵身後那二十幾個騎衛聽了這話,登時低頭汗顏起來,皇粵也好生沒臉了。「知道了,小侄會再加強訓練的。」

  「嗯,讓你的人先退下吧,我有話對你說。」皇文諾羞辱完人吩咐道。

  「是,你們都先到那頭練練,沒事別過來打擾我和皇叔說話。」皇粵揮手讓手下離去,一干騎衛很快消失。「皇叔有話可以說了。」

  皇文諾沉吟了一下才開口問「三哥在邊疆還好吧?」

  皇粵心一沉。「父王保疆衛土,全心護國,是否又有什麼閒言中傷我父王了?」

  「三哥擁兵二十萬,難免讓有心人擔憂,經常到陛下面前去嚼舌根也是正常,陛下是明理之人,不會輕易相信,這點你可以放心,我提起你父王,是因為陛下有意將你調往邊疆,換你父王回來。」

  「陛下讓我去邊疆?這太好了!父王年紀大了,早該回來頤養天年,而我老早想到戰場上去磨練,做個真正能領兵作戰的將軍。」皇粵興奮的說。

  皇文諾並未像他一樣高興,相反的表情很沉凝。「皇粵,我不贊同陛下將你們父子調換。」

  皇粵笑容消逝。「皇叔為何不贊成,您不知我等這天等很久了嗎?況且父王近年身體逐漸不好,邊疆天氣不是極寒就是極暑,極不適合父王養生,我若能換他回京,才有機會讓他休養。」他急道。

  「我知道你的孝心,但我怕三哥有命回來,你卻無命去做將軍。」皇文諾正色道。

  「皇叔這話什麼意思?」皇粵一驚。

  「三哥老矣,不足為懼,倒是你這年輕將軍,二十萬齊家軍到你手上豈不更加棘手,你人還沒到邊疆,可能先死於半途上。」

  皇粵白了臉,半天說不出話來,良久才握緊拳頭道:「但也不能因為這樣,我就怕死不去邊疆了。」

  「你不怕死,可三哥怎麼辦?他只有你一個兒子,你若死了,別說讓他回來養老,恐怕得知你的噩耗不出三天,他也活不下去了。」  

  皇粵再度啞口無言,父王對他寄望極深,視他如命,陛下因此才將他留在京城為質子,讓父王全心為他守疆,而自己若死,父王指望全無,定是無法接受的。

  皇文諾拍拍他的肩。「我今日來是提醒你,若陛下對你提調換之事,你得拒絕才行。」

  皇粵沮喪地垂下頭來。「皇叔說的沒錯,我不拼這口氣了,陛下若是提起,我佯裝怕死拒絕就是。」

  皇文諾見他喪氣,便道:「你放心,待時機成熟,我會安排好一切,不會讓你龜縮著,總有一天讓你一展抱負。」

  「嗯,當今天下唯有皇叔一人是奸小無法撼動的,陛下對您信之不疑,皇叔若肯幫我們父子,齊王這一脈便不會倒。」皇粵感激的慎重說道。

  他頷首,「你與三哥都是我信得過的人,旁人想陷害你們沒這麼容易。你且先在京城待著,等著瞧吧,陛下身旁的小人遲早讓我清光。

  皇粵沉重的神色舒緩了。「皇叔可是晏金麒麟,陛下面前的霸王,您想清掃誰,那還不容易,不過,有一個人皇叔似乎沒能順利掃除乾淨,陛下沒遂您的意將人給剁了。」

  他心情恢復,便又嘻皮笑臉,這說的是魏綰煙,他已知陛下只讓她還馬沒深究罪責,不禁拿這事調侃他皇叔。

  這下換皇文諾臉色奇臭無比了,他沒好氣的說「這女人用不著陛下收拾,我自己收拾就好。」

  「皇叔自己收拾?怎麼收拾?」皇粵好奇的問,他還不知皇叔讓魏綰煙做保母之事。

  「我讓她——黑幕,做什麼?!停下!」皇文諾正說著話,黑幕突然躁動起來,不受控制的往一旁的樹叢跑去,他很是驚訝,黑幕一向對他唯命是從,可這會兒他拉也拉不住,這種情形還是頭一回發生。

  「黑幕想去樹叢那裡做什麼?」皇粵也詫異,見皇叔被強迫帶過去,不得不跟去瞧瞧。

  到了樹叢邊,兩人瞧見樹叢裡不尋常,像是有人躲著,兩人警覺,互使了眼色,皇粵跳下馬,抽出了腰上的劍,隨時準備送樹叢裡的人一劍。

  正動手時,樹叢被撥開了,一個小娃兒的腦袋鑽了出來,接著又鑽出一個女人來。

  皇粵吃了一驚,可劍勢已經朝兩人衝出去,想收回根本來不及,就在劍即將傷到他們前,皇文諾身子一個翻騰,雙腳在空中一踢,瞬間將皇粵的劍踢飛,劍身嵌進一棵樹幹上了,當他優雅的要再翻回黑幕身上時,卻發現黑幕不見了!

  他只得旋身落地,站穩後扭頭瞧見沒在原地等他的黑幕正熱情的舔著魏綰煙的臉。

  他見了異常驚訝,黑幕冷酷高傲,生人勿近,除了自己誰也接近不了他,想不到他竟主動親親近女人,難不成他去魏家的這幾日,輕易被收服了?

  「紅通通……不是,黑幕,可以了、可以了,等等再親……回去再親,別親了!」

  魏綰煙原本讓黑幕親得頗歡,可瞥見王爺陰沉的臉色後,哪裡敢再讓黑幕撒嬌下去,只得拚命推開熱情如火的馬兒,可黑幕仍是一個勁的要舔她,這讓身邊的娃兒瞧了也吃醋了。

  「不親不親,親我親我!」他著小嘴,揮著胖手,要黑幕別親魏綰煙,改親他。

  一旁的皇粵見了這場景,撫著肚子,笑到眼角掉淚。

  皇文諾那絕美的臉龐上滿是厲色,嚇得魏綰煙趕緊捏住娃兒高的小嘴道:「你添什麼亂,黑幕沒刷牙,不衛生,要親我親。」她抱住娃兒的臉,用力朝他的小嘴親下去。

  「搞什麼鬼!」皇文諾倏然爆發出怒氣來,抓開兩人,小的用拎的,大的用揪的,陰冷的聲音夾帶澎湃的怒氣。

  「我……我沒搞什麼鬼,若有搞鬼的也是您兒子,您找他算帳去,別揪著我,難看。」她讓他的暴怒嚇著了,活像要將他們拆骨了,忙將他兒子推出去受死。

  「這裡是校場,你們來這裡做什麼?莫非是跟蹤本王來的?」他是真想宰了這一大一小,但他還是有理智的,深吸一口氣忍下衝動後,嚴聲問道。

  她忙解釋道:「跟蹤?沒有的事,我們來這裡是因為我爹被停職三個月,今日來兵部移交些事情,在來的路上恰巧見我帶著小鬼……小世子逛大街,便讓我們上馬車,先同他來兵部,回頭再送我們回王府,我們在兵部內堂待得無聊,便溜到這裡晃晃了。」

  這傢伙讓她每天一早到王府報到,照顧他兒子直到入夜,今日是第一天,她在王府裡無所事事,與這小子大眼瞪小眼,實在吃飽沒事幹,支走囉囉嗦嗦勸他們別外出亂跑的朱寶後,拎著孩子出來逛大街,哪裡知道會倒霉地讓她爹遇見。

  她爹弄清楚她身旁的孩子是誰後,馬上責怪她不該帶小世子出門,萬一出意外豈不罪上加罪,因此讓她帶著孩子上他的馬車,一起到兵部,待他事情處理完便親自送小世子回王府,只是人倒霉不只一樁,想不到在這也能遇見王爺,簡直倒霉透頂了。

  「皇叔,兵部就在校場隔壁,看來她沒說謊才是。」皇粵道,兵部緊鄰著校場,這一大一小若是無聊,到這裡走走並不奇怪。

  皇文諾這才臉色稍緩,但神情仍是很沉。「既然如此,見了我們為何不現身,反而帶著孩子躲起來?」他質問道。

  「那是因為你們表情嚴肅,想必是在說正經事,怕打擾你們便躲起來了。」她低聲說。

  「那你聽見了什麼?」他再問。

  「距離遠哪能聽見什麼?」她搖頭。

  「真是如此?」他眼中有股狠戾之氣。

  她瞧了不禁有些發寒,「確是如此。」

  「若讓本王知道你欺騙本王,後果你該自知。」他殺氣仍然濃厚。

  「皇叔,魏小姐應該是不小心撞見咱們的,不會有問題的,您別嚇唬人家了。」皇粵見魏綰煙臉龐上血色盡失,趕緊出聲緩頰道。

  他曉得皇叔為何這般緊張,因為他們方才的那番談話最好別讓任何人聽見,萬一洩漏出去,他拒絕前往邊疆,陛下必然會疑心他的忠誠。

  皇文諾點點頭,算是相信她了。「本王讓你在王府帶孩子,你怎麼將他帶出來?」一事解決,另一事又讓他火冒三丈了。

  「這個……這個……」這就讓她難以辯解了。

  「爹爹不要罵罵,小諾要玩玩,陪小諾玩玩!」小娃兒又開始不安份,本來讓她給抱著的,這會兒掙扎下地,過去拉王爺的袖子,吵著要他陪他玩。

  皇文諾氣得七竅生煙,偏不知怎地就是對這小子發作不起來。「魏綰煙,還不將人給本王帶回去!」

  「是是是,我這就帶他去兵部找我爹說一聲,再趕緊帶他回去了。」魏綰煙立即拉起小胖手,慌張要離開校場。

  「小諾不走,要玩玩,抓兔子,抓兔子。」小娃兒不肯走。

  「再不走你父王會揍你的。」她扯著他離開,小諾掙扎,她索性朝他後腦勺拍下去,小傢伙踉蹌了一下,險些跌跤,所幸她拉著才沒跌個狗吃屎,這下終於肯乖乖跟她走了。

  兩個男人在後頭看著這一大一小的背影,皇粵是瞠目結舌了,皇文諾也是臉黑了半邊。

  黑幕見魏綰煙等小諾消失,急得想跟過去,嘶鳴了幾聲,讓皇文諾給拉住才沒追過去。

  「皇叔,不對啊,我覺得以黑幕馬不理人,鬼不理他的做派,不可能會對人這麼親熱,這魏綰煙莫不是給黑幕吃了什麼迷藥吧?」皇粵對黑幕見了魏綰煙的反應百思不得其解。

  「我對此其實也很疑惑,黑幕似乎很喜歡那女人,像今日的行為,連我也控制不住。」皇文諾皺眉深思。

  「這就怪了,想當日黑幕離開茶樓後主動跑去找她,已是不對勁,這會兒瞧他這表現,何止喜歡她,分明當她是主人了。皇叔,您要不再想想,黑幕之前當真不認識魏綰煙嗎?」

  「黑幕父母乃大漠羌族王坐騎,他娘煥雲懷上他後,羌族王即將煥雲獻給陛下,陛下為求煥雲能順利誕下珍貴的赤兔馬後代,便送往氣候與大漠相近的紫南山,我則奉命去照看。為求清靜,那趟紫南山之行我孤身前往,連五戒也沒帶去,結果就出了意外,跌落山谷失憶了。  

  所以將在紫南山發生的事全給忘記,只知後來煥雲難產,生下黑幕就死去了,陛下便將黑幕賜給了我,這過程沒半點與魏綰煙有關,之後的三年,我在京城,魏綰煙在常州,根本沒見過面,黑幕為何會對那女人如此特別,實在找不出理由來。」皇文諾說。

  「嗯,這就真令人想不通了,還有皇叔那兒子,您怎麼將他交給魏綰煙了?」皇粵想想又問。

  「交給她不好嗎?你沒瞧出這小子只怕她。」他冷笑。

  「話是沒錯,但皇叔不覺得這也是怪事,皇叔的一兒一馬都教魏綰煙給治住了,接下來不會連皇叔也——」

  「你找死嗎?」他眼刀橫過去。

  「不敢不敢,開玩笑而已,皇叔別生氣。只是話說回來,小諾究竟怎麼回事,到虎是不是皇叔的兒子?」皇粵陪笑後正經問道。

  當時讓皇叔將孩子帶回去,其實也是瞎胡鬧,倒沒想皇叔當真了。

  「三年前我上紫南山時無故失憶,記不清許多事,但十分肯定有個女子存在,推算這孩子的歲教也約莫兩、三歲,再加上孩子身上的玉佩以及等我相似的長相,十之八九是我兒子沒錯,若非如此,我又怎麼可能隨便帶個兒子回王府。」

  「皇叔三年前失憶,也許在記憶消失的期間真與某位女子相戀而生下孩子,而孩子的娘應該就是皇叔一直尋找的那個人吧?」

  他神色有些怔忡恍惚。「也許是,也許不是。」

  「皇叔女人很多嗎?自己孩子的娘是誰還能搞不清楚?」見他似乎又陷入失落的情緒中,皇粵明知他無法確定此事,仍故意揶揄笑道。

  皇文諾哼笑回神,「我有潔癖,女人不多,能有資格為我生孩子的女人又更少了,這小子的娘不出兩人。」

  「哪兩人?」皇粵興致勃勃地問。

  「死人和活人!」

*             *             *

  墨王府竹間裡專屬於王爺的竹椅教人佔了,這一大一小正舒服地蜷縮在椅子上香甜酣睡,一旁的石桌子上散放著吃了一半的各式點心,看起來愜意至極,小的就算了,這大的可是來贖罪幹活的,卻真敢享受!

  皇文諾挑眉環胸望著這呼呼大睡的兩個人,本想將那個大的叫醒教訓一番,發現兩人睡覺蜷縮的姿勢幾乎一模一樣,兩隻手都放在胸前交握著,一大一小的身子彷彿無違和的重迭……

  他眨眼,這兩人如何可能融合?是自己恍神吧?他湊上前想再看好細些,視線卻不由自主的落在魏綰煙那紅艷艷的唇上,他莫名心悸起來,心靈逐漸陷入某種空無之中,人著了魔似的緩緩靠近那紅唇……

  「王爺?」就在他靠近她不到一個拳頭的距離時,魏綰煙突然睜開眼了。

  「不許醒,閉上眼。」他道。

  她真的不太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自己幹麼這麼聽話,居然真的把眼睛給閉上。

  他繼續凝視她的唇,心底漾著異樣的漣漪。

  「那個……為什麼要閉眼?」她閉著眼也感受得到他的注視,忐忑不安地問。

  「不許說話。」

  「啊?」

  「不許發出聲音。」

  這男人未免太霸道了!她火了,猛地睜眼就想和他理論。「您——」誰知她眼剛睜開,唇就被堵住了,她大驚失色,臉迅速竄燒成緋紅色,想不到這傢伙是道貌岸然的登徒子!她憤怒的要朝他揮去一巴掌時,傳來朱寶白痴的嚷聲——「奴婢送毯子過來而已,沒看見什麼,奴婢什麼都沒看見。」

  魏綰煙這巴掌還沒打下去,皇文諾已先推開她,瞪著朱寶。「還不給本王住嘴。」

  朱寶嘴巴馬上識相的闔緊。

  回身見魏綰煙指著他要開罵,他道:「你也閉嘴。」

  「閉個頭,我這唇你當吻蘿蔔嗎?」她氣勢洶洶的凶回去。

  「什麼蘿蔔,好吃嗎?小諾也吃吃!」小屁娃也醒了。

  魏綰煙翻了個白眼,這小屁娃老在狀況外,她氣得將他丟給朱寶。「接下來會有小孩不宜觀看的暴力事件,你把他帶走,等我與他爹算完帳再說。」

  朱寶見自己主子怒氣沖沖,哪敢囉嗦,接過孩子趕快逃命,轉眼就溜開了。

  魏綰煙秀眉倒豎,雙目幾乎噴出火來。「王爺最好給我個交代,方才是怎麼回事?否則我告到陛下那裡去,即便你是皇親,也不能這樣辱人清白。」

  皇文諾心思飄忽起來,自己為何要吻她?一時意亂情迷?不,他不是輕易受美色誘惑之人。

  然而方才那一瞬,他滿心的念頭就是執著要吻她,在碰上她唇的那一刻,他甚至有得償所願之感,這什麼滋味?什麼情緒?除了那記不清面孔折磨他的女人能讓自己失控外,眼前這瞪大眼、咬牙切齒的女人是另一個。

  「告訴本王,你……去過紫南山嗎?」

  「這會兒你問我上過紫南山幹麼,還是先解釋你剛才的劣行吧。」她鼓著聰幫子火大的說。

  他攫住她的手腕,狂躁的追問,「說,去過紫南山沒有?」

  她被抓痛了手,怒氣回答道:「去過,那又怎樣?」

  他眼睛裡一下子迸射出燦爛的光芒。「何時去的?又為何去?結果如何?」他急切的問了一連串。

  「三年前吧,陪外公訪友,後來的事我記不清了……」她被握住的手痛得她直皺眉。

  「記不清是什麼意思?」

  「就是在紫南山上發生的事我腦袋一片空白,所以別問我結果,我不知道。」

  他登時有如被閃電劈中,整個人都震住了。

  魏綰煙趁機抽回自己的手,氣憤難當的道:「王爺,您別再問我一些莫名其妙與你輕薄我無關的問題,若還不交代為何你獸性大發,不然不要怪我不客氣了。」她忍無可忍的瞇起水盈盈的眸子,動手捲起袖子,準備替自己討公道了。

  皇文諾回神後見她怒氣騰騰,怔忡了片刻,紊亂無章的思緒突然間變得清明了。

  「魏綰煙,本王就是啃蘿蔔,你說的一點都沒錯。」他詭笑著。

  「你、你這說的還是人話嗎?」她氣得頭頂生煙了。

  「你若要告狀就去吧,相信陛下會為你作主的,本王大不了就娶了你,如此小諾也有了後娘,將來你照顧起他當更盡心儘力,畢竟已經是兒子了。」

  他居然可以無恥的說出這話?!她張著嘴,險些闔不上。「王爺有需要這樣給兒子找娘嗎?」她咬牙切齒地問。

        「是不需要,但誰教本王貪吃,啃了蘿蔔。」

  魏綰煙牙齒咬得格格作響,手指骨節奇癢無比,憤然想揍他了。「王爺,這個後娘我擔不起,所以御狀也不告了,不過,我做人的原則是這樣的,因果債,功德還,專喜歡替人消業障,王爺這業障頗深,不消恐怕會下地獄,您留神了,我這蘿蔔不是讓人啃的,是拿來砸人用的!」

  說完,掄起拳頭朝皇文諾俊臉上打了下去。

*             *             *

  「佛告訴我們,把妄想、分別、執著捨棄,心清靜了,煩惱斷了,業障也就消了。」丞相府內,魏綰煙念了一晚的佛經,猶不解氣。

  「小姐,您今日真不去王府帶小世子了嗎?」朱寶問。

  「不去,讓那傢伙另外找保母,本小姐不幹了。」她氣呼呼地擺手說。

  「可是您不去,萬一惹毛王爺,又說要您的腦袋怎麼辦?」朱寶憂心提醒。

  「他幹出這麼不知廉恥的事,還敢再拿本小姐開刀嗎?本小姐士可殺不可辱,不怕他!再說了,他才剛吃過本小姐的苦頭,諒他也不敢再惹我。」

  「小姐,您真打了王爺?」朱寶口氣有點不太相信。

  「打,當然打,這還需要客氣!」「可聽說王爺身手了得,您怎麼可能打得到他?」

  「身手了得又怎麼樣,本小姐動作更快,那一拳揮出去,正中他的馬臉!」她得意道。

  「馬臉?王爺可是咱們宴金第一美男,小徂您怎麼打得下去?」朱寶的表情就是小姐吹牛。

  魏綰煙不滿的戳了朱寶的額頭。「美男就不是人、就打不得?本小姐照打不誤!倒是你,我還沒找你算賬,瞧見那傢伙欺負我,聽聽你當時都說了些什麼?奴婢送毯子過來而已,沒看見什麼,奴婢什麼都沒看見。」

  她學朱寶的語氣。「你這丫頭好樣的,貪生怕死,這般沒用。」  

        朱寶羞慚。「小姐,奴婢也是一時驚慌,沒見過王爺這麼溫柔過,這也是被迷惑了,才會沒替您喊救命……」

  「溫柔?那傢伙什麼時候溫柔過了?那是頭無良野獸,你扯也扯個像話點的藉口。你這丫頭今日也別想好過了,瞧我怎麼修理你!」她舉著拳頭要教訓人了。

  朱寶嚇得四處躲。「小姐,奴婢知錯了,奴婢下次不敢了。」

  「哪來下次,再有下次,本小姐已經將那可惡的男人剁成肉醬了,而你,就做那肉醬裡的蔥花吧!」她追著自己婢女要算帳。

  「小姐、小姐,老太太及老爺請您立刻到前廳去。」府裡的下人匆匆過來請人。

  這讓滿屋追跑的兩人停下動作,尤其是朱寶,感激涕零老太太與老爺的叫喚及時。「小姐,老太太與老爺找您,您快過去吧,去晚了老太太會不高興的,教訓奴婢的事回頭再說吧!」朱寶陪笑催促。

  魏綰煙撇嘴,「好,回頭再說,你休想逃。」她暫時放過朱寶,追人也頗累的,她拿起桌上的水杯喝著解渴,順口問那下人,「爹與祖母找我做什麼?」

  「因為府裡來了客人,因此請您過去。」

  「客人?什麼客人?」爹就算了,祖母嫌她家教不良,上不了檯面,從不主動讓她出去接待客人的,今日倒反常,竟讓她出去見客。

  「回小姐話,墨王親自駕臨咱們府上了。 」

  「什麼?」她剛喝下一口水,這會兒水中口裡噴出來了。

  丞相府的大廳裡,坐了位貴客,墨王大駕光臨,被停職中的魏究選以及魏老太太親自接待。

  「祖母、爹,綰煙來了。」魏綰煙帶著朱寶踏進廳裡後,刻意略過皇文諾,僅朝兩位長輩行禮。

  「沒規矩,沒看見王爺在座嗎?還不先向王爺請安。」魏老太太馬上斥責她。

  讓她給皇文諾問安,這傢伙配得她問候嗎?她不爽的咬得牙根發麻。

  「你沒聽見我說的嗎?還不向王爺問安並且認錯。」見她忤著不動,魏毛太太再喝。

  「綰煙,你是咱們魏家的女兒,不得對王爺失禮。」魏究選也發話了。

  魏綰煙深吸一口氣,忍怒的轉向那一身錦服坐在主位上的男人,瞧這傢伙不知有什麼問題,居然戴了頂帽子,帽上還罩著塊黑紗,將臉遮了個密不透風,她忍不住諷笑問「王爺這是突然見不得人了嗎?怎麼把頭蓋起來了,若是不想被人看見,就該回王府躲著,這還跑出來做什麼?」

  「綰煙,讓你問候王爺,你說這什麼話,還不道歉!」魏老太太驚訝她竟敢對墨王口無遮攔,驚慌斥道。

  「孫女沒說錯什麼,道歉就用不著了,況且,孫女想王爺也不是來聽我道歉的,這就省了吧!」

  「你、你——」魏老太太見她對墨王態度囂張成這樣,嚇得都快沒魂了。

  「綰煙,王爺面前,不得放肆。」魏究選也沉下臉了。

  「老太太與丞相不要責罵她,她這樣本王已習慣了。」皇文諾喝了口茶,悠悠地說。

  「習慣了?」魏究選訝然。

  「沒錯,習慣了,本王當初請陛下收回賜婚聖旨,這事讓令媛對本王極度不滿,之後見了本王從沒客氣過,所以本王也就習慣了。」言下之意就是她嫁不成他引起的夙仇舊怨。

  「王爺胡說什麼,我哪裡不滿拒婚這事,您別含血噴人。」魏綰煙氣道。

  「王爺,小女品行雖不是太好,可您拒婚之事也確實未考慮我魏家女兒的名聲,這點難道不需要道歉?」魏究選畢竟疼女兒,嚴肅的說。

  魏無太太聽了立刻倒抽一口氣,這對父女瘋了,竟敢接連對王爺說這種話?「王……王爺,究選這做父親的只是憂心女兒的婚事,這說話沒個輕重,還請見諒別怪罪。」魏老太太急著補救。

  皇文諾並未動怒。「拒婚這事丞相說的是,是本王沒考慮清楚,讓魏家失了臉面,本王是該為此道歉的。」

  墨王以眼空四海聞名,哪裡曾承認過什麼錯,今日居然將身段放得極軟,連魏究選都感到意外。

  「如果王爺是為拒婚來道歉的,那得了,我早沒放心上了,王爺可以回去了。」魏綰煙不買賬,送客了。

  「道歉只是順道,本王是來接你去王府帶孩子的。」

  她聽了吐血。「王爺昨日對我做了什麼,今日怎麼好意思來要求我去給您幹活?」

  「本王昨日幹了什麼不好意思的事,你倒是說說。」他笑得令人發毛。

  「王爺對我——」

  「本王對你怎麼了?」

  「你……你心知肚明!」昨日被吻之事她回來並未向家人提起,況且這事也關係她的名節,哪能當眾說出。

  「本王不知你指的是什麼,如何心知肚明?」他涼聲問,明擺著氣死人。

         魏綰煙像是一頭被激悠的獅子,張牙舞爪了。「王爺,您別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的是魏小姐您!您若再對王爺無禮,休怪五戒不客氣了。」五戒兩手叉腰的站出來,生氣道。

  「將本王的帽子取下。」

  「是,就讓他們瞧瞧魏家女兒都幹了什麼好事。」五戒表情馬上悲憤起來,動手替主子取下帽子。

  「啊?王爺的眼睛,怎麼黑了?」朱寶在五戒取下帽子之後,隨即瞠目結舌的嚷道。

  那玉樹臨風的墨王,左眼的地方出現了一大塊瘀青,破壞了那仙人般俊美的相貌,難怪要戴帽子遮醜了。

  朱寶這下真正相信主子所說,狠揍了人家!主子可真帶勁,以後自己再不敢小看她了。

  魏綰煙見了他的模樣,不禁也嚇了一跳,昨日她打完人就跑,哪裡注意到自己出手多重,此刻看見他的慘狀,頓時說不出話來。

  「王爺,您這眼睛……是綰煙打的?」魏毛太太目瞪口呆地問。

  皇文諾嘴角緩緩勾起,讓魏老太太看了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這……這會不會是誤會,孫女再粗鄙也不可能對王爺動手……」

  「老太太這話是說我家主子誣陷魏小姐?您若不信,可問問您孫女,這是不是她幹的?」五戒忿忿地說。

  魏毛太太張口結舌了半天,轉向魏綰煙,悠顫著指著她,「你說,是……是你幹的嗎?」

  魏綰煙啞口無言,迅速低下螓首,不敢應聲。

  「魏小姐怎麼不敢承認了?」五戒冷笑問。

  「我沒不敢承認……」

  「那就大聲告訴眾人,我家主子是您傷的!」

  「是我傷的怎麼樣……」她張著嘴說,可因沒啥底氣,聲音大不起來。

  「你為什麼打傷王爺?」見她承認了,魏究選不敢置信的問。

  「因為他對女兒……」她聲如蚊蚋了。

  「魏綰煙,你儘管說出實情,讓丞相與老太太都曉得,好替你討公道,最好再到陛下那裡把話說清楚,如此,你與本王就能徹底糾纏不清,本王的兒子也就有後娘了。」皇文諾在一旁涼涼的飄出這話來。

  她想掐人、砍人、揍人,甚至現在就想抄起刀割他的肉!「是我看不慣王爺囂張跋扈的模樣,一時沒忍住就給了他一拳了。」她忍著氣說,終究沒說出他吻她的事。

  這傢伙敢這樣威脅她,是看清她巴不得與他畫清界線,根本不想與他糾纏,賭她不得不吞下這口氣,而他偏還贏了!

  皇文諾朝她勾起一抹實容,這抹笑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更加驕橫自若,氣得魏綰煙眉毛狠豎起來。

  「王爺,小女是弱女子,您是有武功的人,她如何傷得了您?」魏究選疑問道。

  這一問,讓皇文諾嘴角那朵笑容要謝掉了,五戒也忍不住看了眼主子,心想自己也疑惑這點,只是不敢提問,這會兒真想聽聽主子怎麼解釋?

  「本王……沒留神才讓她擊中一拳。」皇文諾冷聲道。

  五戒那雙毛豆眼骨碌碌轉了一圈,沒留神?憑主子的武功,沒留神也不可能讓人揍成這樣,唯一解釋就是主子是故意讓人打的,只是挨打這麼丟臉的事,主子怎麼願意?

  「既然王爺如此說……小女不肖,罪加一害,王爺打算怎麼追究了?」魏究選難堪的問。

  「本王那兒子頑劣,唯有令媛稍稍能治,今日前來不過讓她回去繼續帶孩子,若丞相願意成全,本王又哪裡會追究令媛的劣行。」皇文諾又恢復淺笑。

  魏究選哪有話可說,還能不讓女兒再當保母嗎?「綰煙,從明日開始,你便去王府帶孩子吧!」

  「丞相,老實說,本王等不了明日,本王那劣子正在府裡瞎鬧騰,不如讓令媛這就隨本王回去吧!」他算是得寸進尺了,馬上就要把人帶走。

  魏究選愕然,本想說什麼的,可怕事的魏老太太已搶著說——「好好好,照顧小世子要緊,綰煙這就隨王爺過去。」

  魏綰煙表情如喪考妣,已經悲涼得說不出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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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31 11:06:0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任她予取予求

  「那和尚的來歷查出來了?」皇文諾剛由宮裡回來,一踏進王府五戒即迎了出來,他將身上的披風脫下丟給五戒,邊往內堂走去邊問。

  五戒接過主子的披風,跟在後頭搖頭道:「奴才已查了幾天都查無那和尚半點來歷,這人像是平空掉下來的。」

  皇文諾倏然停下腳步,回頭瞪人。五戒見主子停下,也忙站穩,免得撞上主子,可見主子神情不悅,他只得苦著臉趕緊再道:「奴才曉得這回答荒唐,可事實是奴才讓人查了全晏金的大小寺廟,全無奴才形容的這個和尚,所以奴才才會說這人是天上掉下來的。」

  「也許他不是晏金的人,再往鄰國查查。他命令道。

  「是……對了,當日那老和尚在跑掉以前掉落一樣東西,事後讓車夫撿了,主子要不要過目一下。」五戒將一小撮同紅線綁著的頭髮交給他。

  皇文諾捧過那頭髮後,心恍若被針戳了幾下,刺刺麻麻的一陣痛,一個念頭冒出——這撮頭髮是自己尋的那女人的?

  「主子,您怎麼了?」五戒見他神色有異,不安的問。

  「這撮髮……這撮髮……」他喉嚨發緊,不知怎麼說自己的敏覺。

  「您莫非要說這撮髮是和尚的?」五戒見他遲遲沒接下去說,等不及自己接話了。

  他朝五戒的榆木腦袋敲下。「蠢什麼,和尚有頭髮的嗎?而且就算收藏自己的髮,這是黑髮,你說那是老和尚,要也會是白髮。」

  「呃……主子說的是,奴才欠思慮了。」五戒探著被打疼的腦袋道,不過心裡又想,說不定是和尚年輕時的頭髮啊!

  皇文諾恨鐵不成鋼的望著五戒搖頭,「你真是豬頭。」

  「主子怎麼學起魏小姐說話了?」

  「你敢說本王學她?」

  「奴才說錯話,是她學您。」五戒馬上更正。

  「這還差不多。」

  修理完白目的奴才,瞧瞧時辰正是午膳時問,他轉身往膳廳去,瞧見一大一小正坐在桌前準備用膳。

  那小的見他回來挺高興的,滑下椅子撅著小屁股跑過來抱住他的腿。「爹爹抱抱!」

  這娃兒對他的熱情從不因為他的臭臉而減少,總是能有辦法糾纏得他讓步,這不就彎身抱起孩子了,而這也算奇景,向來高傲清冷的墨王懷裡抱了個小屁娃,那睥睨出塵的境界馬上打了折扣,高高在上的仙人變成凡夫俗子了。

  至於大的,見到他出現,眼裡就閃著種恨恨的光芒,這傢伙剛下朝,銀杉玉帶,頭上戴著象徵皇族的金冠,合身的裝扮貼著他頎長的身軀,清高得猶如天邊一朵雲,若再搭配那張面若冠玉的臉,說他絕世風華都不為過。

  「可惜了,人若歹毒,一切是空!」她撇嘴,飄出這句話。

  「你說什麼?」他抱著孩子到膳桌前坐下,挑眉問。

  她哼哼嘰嘰,一副不想理他、懶得浪費口水多說的樣子。

  跟著主子入內的五戒本想上前替主子訓誡她一番,但想想自己額上一個包,這還隱隱作痛,就別多管閒事了,反正她將主子打出個黑眼圈都沒事了,多說兩句衝撞的話又怎樣呢?遂與朱寶站一旁看熱鬧去。

  皇文諾自然不滿,但可能是餓了,也沒心思與她囉嗦什麼,直接讓人送菜上來。

  通常皇文諾會留在朝中處理政務,很少回來用午膳,廚房只備魏綰煙與小諾兩人的吃食,今日他突然回來了,廚房只得忙著再加炒幾道菜出來。

  「王爺,排骨燉芋頭和銀魚炒蛋來了。下人端上新炒的菜色。

  「嗯,魏綰煙喜歡銀魚炒蛋,這道送到她面前去。」他將小諾往身旁的位子放下,動起筷子說。

  「是。」下人聽命的將銀魚炒蛋端到魏綰煙面前,方便她夾菜。

  「王爺,清湯燕菜、黃燜魚翅、鎮江餚肉、清炒蘆筍來了。」

  「鎮江餚肉進去她那。」他自然而然的又說。

  「王爺,捧下來是豆腐煲以及燒羊肉。」

  「把燒羊肉收下去,她不喜歡羊騷味——」

  「爹爹,小諾喜歡羊羊……要吃吃,要吃吃!」小娃兒馬上吵著說。

  他立即瞥向小諾。「你喜歡?那這給你,其它的收下去。」他從盤裡夾了塊羊肉放進小諾碗裡,還是讓人將那盤羊肉收走了,這才剛抬頭,瞧見坐在對面的魏綰煙與站一側的朱寶和五戒一臉驚訝困惑的看著他。

  「你不吃飯看什麼?」他問。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銀魚炒蛋和鎮江餚肉的?」魏綰煙滿臉疑惑的問。

  「是啊,小姐不喜歡羊騷味這事,您又怎麼會知道?」朱寶也有同樣疑問。

  皇文諾蹙眉,好像這會才反應過來,亦是覺得奇怪,自己說得順口,倒像本來就知道她的喜好,但他與她之前根本不曾同桌吃過飯,哪可能知道?

  「銀魚炒蛋和鎮汪餚肉都是江南菜,常州隸屬江南,你之前長住常州,本王猜你應該喜歡吃這些。」他勉強找了個理由解釋。

  「這說得通,可有一點沒通,沒說江南人不吃羊,主子卻讓人將羊肉撤走,您這也神了。」五戒嘖嘖道。

  可這話一說,立刻遭到主子橫了一眼,他小肥軀一顫,自己又多嘴了,朝自己的嘴掌去。「算奴才沒說話,主子們繼續同膳,繼續繼續。」他縮著膀子閃一邊去,讓主子別再瞧見他。

  皇文諾心情被攪亂,不甚痛快的吃完飯,打算起身離開時,有人進來詢問道——

  「王爺,錦繡坊的掌櫃前來給小主子量身做新衣,您要不要過去親自給小主子挑選布料?」

  「這種事讓魏綰煙去就好,本王沒那閒功夫。」這種做衣服的無聊小事還同得著他這王爺出面嗎?他沒興趣。

  「王爺這麼說就不對了,小世子可是您的兒子,您不關心誰關心?再說了,您之前都沒給出半點父愛,這會兒替孩子挑個布料怎就沒那功夫了?您這還是做人父親的樣子嗎?」魏綰煙教訓起他來。

         他眉峰高高挑起,「你這女人管得可真多!」

  「有管很多嗎?那我別管,不如這衣服也甭做了,您讓錦繡坊的掌櫃回去吧,你兒子沒衣服穿也無所謂,反正兒子是你的不是我的。」

  「這麼狠毒?倒有後娘的風範。」

  「什麼後娘,他小子想叫我娘還早得很!」她跳腳。

  「娘親親!」小娃兒接話接得奇順無比,喊得還真是時候。

  魏綰煙當場青了臉。「我不是你娘親親!」她咬牙切齒的說。

  「娘親親……」小娃兒笑嘻嘻地繼續喊。

  她翻白眼了。「算了,我挑就我挑,你去不去隨便。」與這對父子對幹,她越發覺得無力,不再廢話,帶著朱寶,拎著皮孩子走了。

  可她瞄見那說不來的傢伙,還是乖乖跟在她身後過來了,暗自點頭,這還算受教,肯關心關心兒子,噴發點父愛,她算欣慰了。

  他們去到前廳,一群錦繡坊的人已經候在那裡,眾人沒料王爺會親自過來,立馬恭敬問安,接著一雙眼全集中到魏綰煙與懷裡的娃兒身上。

  全京城的人已都聽說了王爺有個私生子之事,大家最好奇的有兩點,一是墨王的私生子到底是何模樣?二是誰是孩子的娘?而此刻雲英未嫁的丞相千金負責照顧王爺的種,那是不是表示孩子娘就是……

  魏綰煙抱著孩子,總覺得大家目光怪怪的,這都審視個什麼勁?她忍不住在心裡嘀咕。

  「布料在哪裡?」皇文諾問起,打斷了眾人詭異的眼神。

  「在此在此,請王爺過目。」錦繡坊的掌櫃忙讓人將一匹匹上好的布料攤在他面前,讓他挑選。

        錦繡坊帶來的布料不少,幾乎將鋪子裡質料最好、式樣最新的款式全帶來了,他伸手翻翻布料,認真的挑起來。

  「小的們沒想到王爺政務繁忙,會有空親自挑選小世子的布料,王爺可真是疼世子。」掌櫃在一旁討好地實說。

  皇文諾冷笑,「方才才有人指著本王的鼻子,罵本王沒個做人父的樣子,本王若不來,豈不落實不稱職之名。」

  「誰這麼大甩敢指責王爺說這些話?」掌櫃吃驚問。

  他朝聽見他的話僵著背影在選布料的魏綰煙望去,掌櫃與眾人立即互遞了眼神,似瞭然了什麼。

  「魏小姐連王爺也敢罵……提點,這若不是發自內心關愛世子,將世子當成親生的,又哪敢對王爺說出這番話來。」掌櫃實說。

  這話令人發毛。魏綰煙趕忙轉過身道:「世子有娘,我這不過是盡點保母的責任,督促王爺,有道是忠言逆耳,大概就這意思。」

  「忠言逆耳,那是君臣上下問的說法,可用在您與王爺身上好像……」

  「好像怎麼樣?我與王爺就是上對下的關係,我這是冒險死諫。」

  「這樣啊……挑個布料用得著死諫嗎?魏小姐這話也說得嚴重了。」

  「不說得嚴重你會閉嘴嗎?」她終於忍無可忍一掌拍向桌面。

  嫌他話太多了,掌櫃滿臉尷尬了。

  皇文諾嗤笑出聲,這女人個性可真潑辣,哪有半點魏究選的斯文氣,這魏家的溫文家風她半絲沒有傳承到。

  「這塊綠的、紫的,還有那塊繡有雲雀的布料都留下吧。」他笑了笑後指著幾匹布說。

  「好的、好的。」掌櫃暫時拋開窘狀,過來一看,「欸?王爺選的這幾匹布並不適合給孩子做衣裳,您是不是挑錯了?」這花色哪裡適合孩子,分明是給女人用的。

  「沒挑錯,小諾的那女人會挑,本王挑的是給那女人的。」

  掌櫃一愣後,和幾個錦繡坊的夥計抿嘴笑起來。「原來王爺是挑給魏小姐的。」幾個人曖昧的掩嘴笑個不停。

  魏綰煙見狀,又一肚子的火了,自己給他帶孩子,名聲已經夠糟了,這傢伙當著外人的面又搞什麼花樣,非得將她的名聲再得更難聽不可嗎?「王爺挑給我做什麼?您這眼光挑的我又不見得喜歡。」

  「咦?小姐,王爺好厲害,怎麼都知您喜歡的花色啊?瞧,您一向偏愛綠色與紫色的,還有,這匹布上的雲雀多漂亮,您不是收藏了好多跟雲雀相關的圖騰嗎?」朱寶驚呼道。

  魏綰煙傻眼,快步上前去看他挑的那幾匹布,確實都是她會喜歡的……

  「主子,您這是掐指神算,還是偷偷打聽過?」五戒好奇的湊過來悄悄問。

  皇文諾皺緊眉頭。「五戒,本王不知為什麼,就是知道她的喜好……」

  「那是料事如神了。」

  「是嗎?」

  「不是嗎?」

  皇文諾只是皺眉深思。

*             *             *

  「孫女給祖母問好。」一早,魏綰煙在前去墨王府前先來慈雲閣向魏老太太請安。

  一向不苟言笑的魏老太太今日見到魏綰煙居然笑了,魏綰煙一時忘了掩飾,不小心露出驚訝的表情。

  魏老太太瞧見後,笑容變得有幾分不自然了,她掩飾地咳了幾下後,指著自己面前的椅子,讓魏綰煙坐下。「咳咳……過來坐吧!」

  平日自己過來請安,祖母正眼也懶得瞧她,今日不僅對她笑,還讓她坐下,魏綰煙受寵若驚卻也有些膽顫、心驚。

  「這幾日去王府可一切順利?」魏老太太實問。

  「順利,孫女秉持祖母教誨,謹言慎行,不敢再有差池。」她很快笑道。

  「這就好,這就好。」

  「多謝祖母關心,若沒別的事,孫女該出發去王府照顧小世子了。」在祖母面前她如坐針氈,起身想快快走人。

  「等等,急什麼,我還有話要說。」魏老太太將人叫住。

  她心中叫苦,仍得乖乖再坐回椅子上去,聽聽祖母要說些什麼。

  「我問你,王爺是否對你改觀了?」魏老太太抿了口茶後問起。

  「改什麼觀?」她不解祖母的意思。「你這還跟祖母打什麼啞謎,我都聽說了,王爺將錦繡坊的掌櫃叫去,親自挑選布料給你做衣裳,還讓王府廚子專做你愛吃的菜,為你舀湯佈萊,呵護備至,可有這樣的事?」

  她昏頭了,這外頭傳得也太誇張了,錦繡坊明明是來給小諾做衣服的,怎麼變成為她而來?還有那王府廚子京菜、粵菜、江南菜都做,哪裡就是專做給她吃的?

  「沒的事,是誤傳,誤會一場。」她立即否認。

  「那有人聽見小世子喊你娘,那也是誤傳誤會?」魏老太太再問。

  「當然,祖母最清楚我哪來兩歲的娃兒,這絕對是最大的誤傳與誤會了。」魏綰煙氣憤的說,想不到外頭那些流言蜚語這麼快就傳進祖母耳裡,這實在太離譜了。

  以為祖母也會不滿外頭的傳言,誰知魏老太太卻笑眯了眼。「誤會什麼?不是親生的就不能是繼母嗎?小世子肯喊你娘,那是你的福份,這還撇清什麼。」

  「可祖母最重名聲——」

  「你都這般不堪了,還提什麼名聲,這當口你最好利用小世子抓住王爺的心,讓王爺將你娶進門。」

  她愕然,沒想到祖母竟會說這種話。「王爺才拒婚,怎麼可能想娶我?」她理解祖母一心只想攀高門但這心思也著實令她無言。

  「魏綰煙,你給我聽好了?你父親會遭停職,都是你造成的,也是你讓咱們魏家成了京城笑柄,而今是你挽回咱們家顏面的機會。

  不管你怎麼想的,今日起好夠伺候王爺跟小世子,最重要的是,想辦法讓王爺去跟陛下說情,三個月太久,讓你父親提前復職。」魏老太太板起臉道。

  「祖母,王爺哪會聽我的——」

  「住口,你若還當自己是魏家人,還當你爹是回事,就別找藉口,向王爺開口去!」魏老太太說完即將她轟了出去。

  魏綰煙站在慈雲閣外,錯愕不已。

  「小姐,您還好吧?可別讓老太太給嚇傻了。」朱寶候在外頭也清楚聽見老太太的話,見主子被轟出來後樣子呆傻,急忙關心問道。

  「祖母瘋了嗎?」她喃喃搖首道。

  「其實也不能怪老太太,是外頭傳得太厲害,都說墨王的孩子的娘是您,還說王爺當初拒婚是因為不知您為他生了孩子,如今知道了,對您自是多方補償,處處關照——欸?小姐,時辰不早了,咱們還得趕著去王府,您這又回房去做什麼?」

  朱寶話說到一半,見主子不是朝大門去而是往自己的小院跑,在後頭追著問。

  「小姐,您做什麼?」朱寶見她一進房內就開櫃掀被,四處搜查,不解的問。

  「我懷疑身邊有賊。」魏綰煙邊推開衣櫃邊說。

  「什麼賊?」朱寶更是一頭霧水了。

  「竊取有關我的一切的賊。」她低身去查看床底下有無藏人,咬牙切齒的說。

  朱寶馬上會意,「小姐認為王爺能得知您的喜好,是因為您身邊有他的探子?」

  「沒錯,不然他怎麼會知道我喜歡吃什麼穿什麼,這沒鬼嗎?說起賊,你不會是那個內鬼吧?」她給朱寶丟去疑問的一眼。

  朱寶滿臉冤枉。「朱寶雖沒用,但也不至於背叛主子,小姐可別冤枉奴婢。」

  魏綰煙咬咬唇,「對不起,我這是草木皆兵了,都怪墨王那傢伙,搞得眾人都以為我和他有什麼,連祖母都因此找我麻煩來著。」她懊惱的說。

  「這事是很有問題,可,您說說,王爺為什麼要這麼做?」朱寶反問她。

  「還能為什麼,那傢伙有病。」

  「奴婢倒不這麼認為,奴婢想王爺是後悔當初拒婚了。」朱寶提出自己的看法。

  「後悔個屁!如今外頭都說我與那傢伙有姦情,連孩子都是我偷生的,這是想毀了我!」魏綰煙氣憤捏裙。

  「不不不,這哪會是想毀了您,王爺這是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歡您。」朱寶說。

  「喜歡我?」她露出大驚失色的表情。

  「是啊,王爺還吻了您不是嗎?」朱寶言之鑿鑿。

  「他、我、這個——」提到那個吻,魏綰煙張口結舌。  

  「小姐想想,一個另人若不喜歡一個女人會吻她嗎?更何況,這個男人還是眼高於頂的墨王爺,想來王爺打聽您的喜好也是討好,否則何必費這事,主子,您說是不是?」

  「我說……我能說什麼?」她呆愣回道。

  「您若說不出什麼,不如奴婢替您來說,其實當後娘也沒什麼不好,現成的兒子任您搓圓捏扁,偌大王府裡除了王爺外,您一個人說了算,還從此晉陞皇族,就是老太太見了您也得行禮,這想想多威風啊。還有,那王爺多俊美,尤其那一雙桃花眼,教多少閨秀心動,是眾女子心中天字第一號的金龜婿。」

  「夠了、夠了,給我閉嘴,那傢伙不可能喜歡我的!」她斷然打斷朱寶的滔滔不絕。

  「王爺為什麼不可能喜歡上小姐?」朱寶反問。

  她沉下臉,「因為,他兒子告訴我,他已經有心上人了。」

  「王爺心上人是誰?」朱寶好奇再問。

  「他兒子的娘。」

  「兒子的娘在哪裡?」

  「小惠說,他娘遠在天邊,那意思就是升天了。」

  「啊?」

  魏綰煙動手幫朱寶張得老大的嘴巴給闔上。「啊什麼啊,以後別再說那傢伙喜歡我的蠢話,他處處給我難堪,是想報復我在長公主府對他的公然污辱。」這傢伙是個小心眼的,她根本不信他會對她產生什麼情愫。

  「可小世子的娘升天了,一個升天的人那就只能是長駐心頭的心上人,而小姐才上真正的眼前人,這心上人與眼前人的分別小姐應該能明白吧?」朱寶不死心地繼續說。

  「我要麼情願做那心上人,眼前人只是無足輕重的替代品。」她也是有骨氣傲氣的,雖然女人對婚姻沒有自主權,選不得自己心儀滿意的丈夫,但若是可以,她還是盼望未來丈夫能一心只有她。

  「王爺那可是個要權有權,要錢有錢的曠世美男啊!難道小姐就一點也不動心?」

  不動心嗎?她第一次見到他,口水都差點流下來過,甚至還有一股說不出道不明的心疼,只是之後與他衝突多了,那心疼便再沒出現過……

  不過,若純粹論心動與否,這與權勢外貌均無關,那傢伙的一舉一動確實都讓她感到熟悉而心悸,尤其那個吻,光回想她就面熱心跳……

*             *             *

  皇文諾懶洋洋的半倚著軟榻,手支著下顎,眸子半閉著,似寐非寐。

  「過去是我不受教,老跟您過不去,現在想想都汗顏,還有啊,您對我可真寬宏,不計前嫌還肯讓我照顧小世子,給我機會贖罪,我生當銜環,死當結草,還不足以報答王爺的恩惠。」魏綰煙絞盡腦汁的陪笑道。

  「你若口水過多,本王建議你自行吞一吞,別在本王這噴灑了,不衛生。」他要她別廢話。

  她一噎,本想很有骨氣的轉頭就走,可想起臨出門前祖母的話,只好把那口氣咽回去又繼續厚著臉皮擠笑道:「王爺胸無宿物,為人坦率正直,實在是眾人表率,我也對您敬仰不已——」

  「魏綰煙,本王都說不衛生了,你怎麼還繼續說些沒營養的話?你若想讓你爹提前復職就直說吧!」他沒耐性的打斷她的話。

  她一頓,這沒鬼嗎?沒內賊嗎?這傢伙怎麼就知道她要提什麼?她握緊拳頭,實在想掐著他的頸子問他,她的一切他是如何得知的?

  但這會兒自己有求於人,當然不能跟他來硬的,只能乾笑著謙卑的說「王爺真是英明,曉得我想替我爹求個情,那不知王爺是否肯幫這個忙?」

  「你這笑得都快沁出糖水來了,甜膩得很,不肯!」他直接嫌棄的拒絕。

  她用力吸氣,再用力屏氣。「王爺不喜歡我這張笑臉,我盡量不笑,那大人大量,就不能——」

  「不是不能,想你爹提前復職可以,你得先想想本王這傷要怎麼了結?」他指著自己的眼睛說。

  「您那傷不早好了?」她烏溜溜的眸子迅速朝他之前的腫眼看去,心虛著。

  「本王可不是那種好了傷疤忘了痛的人,當初頂著那黑眼圈,本王一連戴著七天的帽子遮醜,就連覲見陛下時也沒拿下,這傷哪裡僅僅是傷了臉而已,你說還傷了哪?」

  好你個小肚雞腸!她腹誹罵道。

  「王爺,您是不是也忘記我心裡也有傷,無預警的被人奪去初吻,這傷不重嗎?若非自己生性堅強,這說不定早就想不開投河了。」她扁扁嘴,像是委屈到想哭了。

  皇文諾表情雖沒變,但身子稍稍坐直了。「本王吻你是福氣,投什麼河?」

  「那我打您也是福報,您惱什麼?」她回嗆。

  他嘴一抿,「你這女人求人都不能好好來,這還想本王幫你?」

  她額角的小筋鼓著,「誰說我求您來著?」她整個傲氣被激起來了,哪還管祖母的囑咐,態度也硬了。

  「喔?敢情是本王誤會了,你並不想讓丞相復職?」

  「我是希望父親復職,但不是求您,是要您去做這件事!」她猖狂的說。

  他挑起濃眉。「你憑什麼要本王去做?」

  「沒憑什麼,就憑您若不願意,我就不幹了。」

  「不幹什麼?」

  「不幹這個保母!不吃您廚子的菜!不穿您挑選的布料!最重要的是,從此不用再看您一眼。」

  「你敢?」

  「您可以試試我敢不敢!」她一臉挑釁,態度有恃無恐,相當囂張。

  他額上的一條青筋暴了出來,一旁的五戒瞧見這情形,不禁心驚膽顫,手腳生汗。

  那魏綰煙吃錯藥了,敢比主子張狂,她這是活得不耐煩了,還想主子替她老子提前復職,依照主子的個性,那魏究選別說復職,準備真的丟官吧!

  剛才還驕橫放肆的人,在看見男人額上的青筋後,忽然「清醒」過來,她怎會以為他會怕自己不幹了,又怎會管她吃不吃王府廚子的飯,那有那衣裳,難不成家財萬貫的他還會擔心浪費幾匹布料嗎?自己是蠢了才會這樣威脅他。

  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順便打打自己的榆木腦袋,她這不是害死父親嗎?眼下雖然很想不顧廉恥的撲上前抱著墨王的大腿之求原諒,但委實拉不下臉來,只能瞪大眼睛硬著頭皮與他對峙。

  但這腿在他噬人的目光下,越發不中用了,竟是顫了起來,怕極一會兒真要丟臉的軟下身去,她拚命死撐著,正當快撐不住就要腿軟身歪之際,那鼻孔朝天的另人居然開口道——

  「別不幹了,丞相的事本王明天就進宮向陛下說去。」

  這話她還沒及應過來前,五戒先錯愕了。「主子,您明天真要去說?」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聽到的。

  「你耳朵長瘡嗎?敢要本王再說一遍!」

  五戒一窒,「不不不,奴才聽明白了,不用再說了、不用再說了。」五戒趕緊縮到一旁去。

  魏綰煙回過神來了,本不信想等五戒問一樣的問題的,瞧五戒被斥責的龜縮樣,她不敢再問,可這也真讓人不敢置信,這傢伙真會幫她?

  「王……王爺說到做到,可不要誆我了。」她挺直肩膀道,忍著不讓腿軟下。

  皇文諾眼底閃過一抹冷冷涼涼的光。「魏綰煙,別以為本王怕了你,本王這是讓你,懂嗎?」

  這話是真要幫爹了,她憋不住笑得眼睛誇彎。「懂,懂懂懂,我懂王爺非凡的氣度,過人的度量,您不愧是我欽佩的人!」她一掃殭屍臉,露出一朵朵巴結諂媚的笑容。

  他瞧著她,唇邊浮出一抹邪氣的笑,探起身子,湊近她的臉,氣氛瞬間變得旖旋曖昧。

  「先前這話聽來不怎麼營養,可這會兒不知為什麼,突然覺得中聽多了,只是既然你這麼欽佩本王,那是不是該有所報答?」

  他靠得近,令她聞到他身上的龍涎香氣,這味道搔得她心頭癢癢麻麻,不由自主地紅了臉頰。「那是自當的,我之後定會好好的照顧小世子,讓他健康長大。」

  為掩飾燥熱,她故意大聲的說,身子也往後退去一步,離他稍遠些,別再讓他的氣息搔得發癢。

  「這樣最好,本王就擔心你不肯盡心照顧孩子,但除此之外,你還能替本王做些什麼?」他再問,身子往前傾些,又靠近她了。 
 
       她渾身一個激靈,一股熱氣從臉頰一路燒到耳朵去。「王……王爺還想我做什麼?」

  「本王以為你是個聰明的,當知道本王要什麼。」

  他漂亮的瞳眸直瞅著她,讓她心跳快了好幾下。

  「王爺有話直說,別跟我打啞謎。」她呼吸不太順暢了。

  「你怎麼不明白本王要什麼,本王無非是希望你能夠——」他刻意頓下話來,默默地凝望她半晌。

  這瞬間她心如擂鼓,腦袋中浮現了一百種想像,想這傢伙要做什麼?又想吻她,還是,無恥的要她以身相許……

  瞧著她忍住驚慌的樣子,皇文諾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緩緩地坐回身子,像是將她戲弄夠了似的說「本王希望你能連黑幕也一併照顧,這沒問題吧?」

  「照……照顧黑幕?就這樣?」剛才氣氛詭異,讓她有點反應不過來。 「就這樣,怎麼,瞧你這表情,難道希望本王提別的事?好比為本王暖——」

  「照顧黑幕沒問題、沒問題,黑幕包在我身上,就這麼說定了,他也歸我負責。」她急忙忙打斷他的話,不讓他說下去,省得自己無地自容。

  他耐人尋味的笑了,倒沒再刺激她下去。

  「王爺,這時間也不早了,我今日就先回家去,明日再過來。」這氣氛實在太讓她招架不住,她還是趕快走人的好。

  「嗯,回去吧,明日早點過來。」他望著她,嘴角高揚。

  她趕緊轉身,偷偷用手搧著風,紆解紆解體內那被撩撥起來的莫名熾熱,可走著越想越不對勁,這傢伙根本在調戲她,而自己竟就傻傻的任他戲弄了去。

  這下她哪裡甘心,又轉回頭來了。「王爺,您既然這麼大人大量,那是不是順道借我一點錢?」她提出這個讓人意外的要求。

  「你同本王借錢?」見她沒落荒而逃,反而回頭要錢,他訝然了。

  「是啊,常州岳家的岳寧表哥即將訂親,照理我得送個賀禮過去,可您也知道的,我爹這陣子停職,自然沒了俸祿,若找我祖母拿,祖母與岳家不親,這禮也不會體面。

  我長年住在岳家,與岳家人極親近,表哥訂親我哪能等閒視之,自是要備上厚禮,所以要向您借點錢。」這傢伙敢捉弄她,拿她尋開心,那自己也不好同他客氣,當場借錢周轉。

  皇文諾嗤笑出聲。「是你要送岳家禮,本王為何要借你錢?」這女人得寸進尺了。

  「這您自然也可以不借,我不過以為,我做這一人一馬的保母,雖是贖罪性質,但也該有點報酬,如果沒有就算了,我另外想辦法去,瞧是賣賣首飾或什麼的,也許能夠勉強湊得出一筆錢來買件像樣的禮物。」她故意說。

  「那你去賣首飾吧,錢,本王不借。」他拒絕得乾脆。

  她恨得直咬牙,果然是個小氣鬼,但不借最好!她露出詭笑。「也是,王爺與我一無親二無故,哪裡是可以借貸的關係,不借沒關係的,我知您的為難,這就先自己去籌錢了。」她行禮如儀,姿態做足後轉頭走人。

  皇文諾看著她的背影,伸手彈了一下指,躲一旁的五戒趕緊再竄出來,彎身來到他跟前。

  「王爺有事吩咐?」

  「你跟著她去,她賣掉什麼,你就都買回來。」

  她賣他買?「主子何必這麼費事,方才直接借她錢不就好了嗎?」

  「哼,本王能任她予取予求嗎?」他薄怒瞇眼道。

  「可您現在不就任她予取予求了?」

  「這不算。」

  「那怎樣才算?」

  「不繞圈子才算。」

  「喔……」主子要自欺欺人,幹些多此一舉的事,自己還能同他辯嗎?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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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31 11:06:2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長公主促成婚事

  書房桌案上,擺著一堆五戒帶回來的雜七雜八,稱不上貴重的物品。

  「那女人拿去賣的就是這些破爛東西?」皇文諾俊美過人的兩道眉毛擰了起來。

  「可不是,沒一件值錢的,還有這個,她也賣了。」五戒拿出一件衣裳。

  「她連這個也賣?」皇文諾神色陰寒森森了,這可是他讓錦繡坊做給她的那件雲雀圖樣的衣裳,她好大的膽子,竟敢也賣了!

  「主子。您給的東西魏小姐不珍視就算了,可做人不能這麼不厚道的。」五戒氣憤道。

  「她怎麼個不厚道法?」皇文諾問。

  「她向您借錢說是要給表哥買賀禮,您不借她錢,她竟拿著這些破爛東西去典當,然後到處去說,自己這是籌錢救父,王爺您答應讓丞相復職,但得重禮答謝。」

  「她指本王收賄?」他愕然。

  「她就是這麼說,還說她與您僅是泛泛之交,與您毫無關係,末了還強調小世子的娘她見過,是天仙般的美人,這連圖像都有。」

  「本王都不知道孩子的娘生得是何容貌,她怎會知道,還見過?」這事玄了。

  「圖像在此,主子見過就知怎麼回事了。」五戒拿了張圖放在他面前。

  皇文諾不過瞧一眼,臉皮便輕抽了,這根本是他的畫像,只是幫他塗上胭脂,畫上女裝罷了,這女人該死,敢這樣醜化他!

  「混賬女人!就不怕本王辦了她!」他氣憤拍桌。

  「主子,魏小姐為了要與您畫清界線,無所不用其極,不只抵毀您收賄,這還虛擬造假,畫假圖告知世人小世子的娘不是她,擺明不想與您沾上邊啊!」

  他眼底寒氣湧動了。「本王沒嫌她沾本王的光,她倒先到外頭撇清了。」

       「主子,其實說句公道話,近來外面傳得確實是誇張了些,於魏小姐的名節是不太好,她大概才會想藉此挽回名聲,這算不算情有可原?」五戒想想又說起公道話。

  「什麼叫情有可原,與本王牽扯上這還委屈了她嗎?」

  「主子息怒,奴才不是說她委屈,可是您為什麼要故意招惹她啊?」

  「本王招惹她什麼了?」

  「這些年來,您除了尋那女人之外,壓根沒再多看誰一眼,更別說要有一絲牽連,唯獨對這魏小姐,您似乎特別上心……奴才本不敢講,那回您吻魏小姐時奴才也不小心偷看到了,那時您眼神如春,醉心至極,奴才從沒見您這樣過,所以想,您是不是……是不是對魏小姐有意思?」五戒吞吐了半天,終於問出口。

  其實五戒私心裡希望主子忘了紫南山上那虛幻的人,雖然魏小姐脾氣古怪,不太有大家閨秀的樣子,但至少是個活生生的人,主子與個「活人」在一起,那才算是正常吧!

  皇文諾心神飄忽了一下。「那日看著蜷縮著沉睡的她,本王彷彿看清紫南山上那女人的臉……」

  五戒一陣心驚, 「主子的意思是魏小姐與爭您尋的人是同一人,所以您才會情不自禁的吻她?」

  他表情似沉思,似迷茫。「本王不確定……」

  「這什麼情況?」敢情主子就是將魏小姐當紫南山那女人了,這陣子才會對魏小姐陰陽怪氣,時好時壞,一不小心壞了人家的名聲?

  「主子,魏小姐若是您要尋的人,那她為何會認不出您來?」五戒疑問。

  「或許,她與本王一樣,記不得當年的事。」他臉色陰霾的說。

  「這也不無可能,不過若魏小姐真是那人,您打算怎麼辦?」若主子真能找到尋覓多年的人,自己也是為主子高興的,然而魏小姐與主子的相遇一開始就不太美好,搞到後來魏小姐還想盡辦法要避開主子,主子著想求得原諒,那可得費一番功夫了。

  「怎麼辦是以後的事了,現階段是先要確認她到底是不是她。」

  「這也是,先確定人再說——啊,有件事奴才忘了稟了。」五戒說到一半,想起件事,十萬火急地道。

  「什麼事?」他蹙蹙眉。

  「奴才聽說長公主有意——」

*             *             *

  「祖母請放心,今日我已對王爺提了,王爺說會請求陛下讓父親提前復職,相信不久就會有好消息傳來的。」

  魏綰煙剛由外頭回到府裡,就讓魏老太太叫到慈雲閣來,不等魏老太太開口,她自己先主動報告,可她沒說的是自己在外抹黑墨王,打算氣死他之事。  

  她其實在幹了這事後,又有些擔心,萬一做過頭惹毛那傢伙,會害爹復職遙遙無期,心中有些後悔,然而想起今早出門時,父親賦閒在家,坐在院子的搖椅上,閑適恬淡地曬著太陽,忽然覺得父親根本不戀棧官位,不圖名利,想要的恐怕就是這份淡泊,只可惜祖母貪慕虛榮,非要為名利所誘,逼得父親也只能遵從其意,汲汲營營於官場。

  這樣一想,對得罪墨王的事就不再有顧忌了,因為自己不想與祖母一樣,逼著父親做他不想做的事。

  魏老太太欣慰的笑了。「很好,很好,你總算有點用處了。」

  魏綰煙聽了這話,連笑容都苦澀了。

  「其實祖母找你來還要問件事。」魏禿太太說。

  「祖母還想問什麼?」

  「祖母想問問齊王世子是不是經常去墨王府,你可曾見過他?」

  問皇粵?她輕蹙了眉頭。「這幾日我沒見到世子到王府去,不過之前在長公主府邸以及校場見過他。」

  「原來是見過。」魏老太太馬上笑著點頭,一副瞭然狀。

  「祖母為何問起他?」她覺得祖母這表現莫名其妙,不安的問。

  魏老太太笑容更大了。「今日長公主將我找去了,上回長公主受陛下之託,特意給你辦了個賞花宴,藉機將你介紹給京城裡的名門貴公子們,可你失態辱罵了王爺,將事情搞砸了,沒想到長公主不計前嫌,已另外再給你物色了對象,今日找我過去,就是告訴我這事的。」魏老太太喜孜孜的道,顯然對長公主說的新對象極為滿意。

  「長公主不會是想將我與齊王世子湊成一對吧?」她聽出意思了,有些錯愕。

  「這多好,齊王世子的身分雖不如墨王,可也是皇族,將來承襲齊王之位,你也會是王妃,祖母覺得這對象甚好。」魏老太太大讚。

  「那麼,祖母已經答應長公主了?」她愕然問道。自己想來想去也不會想到長公主竟看上皇粵,再想到皇粵與皇文諾的關係,自己若嫁皇粵,以後豈不要跟著皇粵稱皇文諾為皇叔,這輩分往下降一輩,那傢伙平日已經壓侵自己沒啥尊嚴了,這下不是更沒有出頭天?

  「當然,這麼好的對象還能推辭嗎?不過,祖母還是盼著墨王能看上你,重提娶你之事,畢竟他是得勢的王爺,而他這陣子對你也多有關照,這回連你開口請他幫你爹提前復職都肯,可見你們倆未來大有可為。祖母斟酌著,是不是對長公主答應得太快了,萬一王爺對你回心轉意,那就可惜了」

  魏綰煙無言以對,祖母滿是算計,實在教她忍無可忍了。「祖母,孫女實話告訴您吧,王爺不會看上我的,因為他對我不是您想像的「有心」,說穿了,他只想把孩子丟給我照顧,因為他那孩子調皮,只有我能治。至於那齊王世子,我與他在校場見面那一回,他差點拿劍刺死我,所以他也不可能對我有意思,這兩人將來都不可能成為我的丈夫,所以還是請祖母別費心思了。」她死豬不怕開水澆的說。

  魏老太太頓時綠了臉。

  「你這丫頭給我聽好了,你的名聲在京城裡已是上不了檯面,我本也不指望你還能嫁入什麼好人家,給魏家爭點光,可這會兒一口氣出現了兩個上等人選,王爺那裡你若拿不準便罷了,齊王世子有長公主出面,陛下鐵定會點頭,到時候你千萬別給我砸鍋,嫁不得墨王也得給我嫁入齊王府。」魏老太太指著她撂話。

  魏綰煙低頭嘆氣,只要想自己可能成為墨王的侄媳婦就頭皮發麻,至於墨王若知曉這件事,不知會是什麼表情?錯愕?不屑?還是……

  想起他吻自己的那一刻,不會的,那傢伙不可能如朱寶所言對自己有什麼異樣情愫,應該不管自己嫁給誰,他都不會有意見的。

  今早起床,魏綰煙發現外頭煙雨濛濛,濕答答一片,朱寶難得病了,沒法跟她去墨王府,她獨自去到王府後才知連小諾也染上風寒了。

  小諾高燒不退,委實令人擔心,一整天她寸步不離的照顧他,所幸晚膳過後,孩子的燒終於退了,這時她才想起某人居然從早到晚都沒出現過,對此她頗為不滿。

  身為人父,自己孩子病了不見關心,這也太不負責任了!

  偏那傢伙不是自己教訓得了的,琢磨了一下,決定去找五戒,讓五戒帶話給他主子,讓他來看看孩子,別真的當個漠不關心的爹。

  她走出屋子去找五戒,見外頭還下著細雨,不禁皺起眉,這都下了整整一天了還不停!

  為了避雨,她沿著長廓走,打算瞧見人就讓這人去喚五戒過來,可繞了一圈,平日家僕如雲的墨王府這時竟找不到半個人使喚,就連平日喜歡在廓下嘰嘰喳喳的幾個丫頭,這會兒也不見蹤影,她正愁著,好不容易見到有人走過,她趕緊上前要將人叫住,怎知那人低著頭搖搖手快步走了,之後再遇到其它人也一樣,全悶聲避著走開了。

  她擰緊眉,不解這是怎麼回事?

  她狐疑的推開門,遲疑了一下,若自己就這麼進去,萬一那傢伙不在,自己恐怕會被誤會是賊,若在,見她突然闖進去,也是尷尬場面,說不定還冤枉她別有所圖,那可就百口莫辯了。

  她剛縮回腿,忽然就聽見門內傳來痛苦的呻吟聲,她暗驚,這傢伙在裡頭,他怎麼了?

  想進去卻仍猶豫著,這時裡頭傳來一聲巨響,這下她不再考慮,人直接跑了進去。

  一入內,映入眼簾的是桌椅碎裂散落四處,滿地的花瓶、茶壺等瓷器的碎片,屋內像是讓人破壞過,無一處完整,而這兇手應該就是此刻正坐在床上喘息呻吟的人。

  她心驚的走上前去,那痛苦顫抖的人突然扭過頭來瞪她,眼神如萬年寒冰一樣凜冽,陌生不帶半絲感情,他根本沒認出她?

  「滾!」皇文諾聲音幾近嘶吼,眼神陰霾,氣息凌亂,表情狠戾至極。

  魏綰煙悚然一驚,不由得往後退去,可身子才動,下一瞬間她的頸子就被人攫住,她不能呼吸,整張臉都漲紅了,她痛苦的要拉開他勒住自己的手,可他的手剛硬仞鐵,半分移動不得,她越來越難受,只能努力睜大眼睛,不讓自己閉上,就怕這一閉便睜不開了。

  她看著面前的他瞧似狠戾的眼神,其實無比空洞,他……神志還清楚嗎?

  「王……王爺……是我魏、魏綰煙……您要殺我嗎?」她極度難受的問,希望喚醒他。他恢復神志,也許認出她後就會鬆手了。

  他沒反應,仍舊死死掐著她,她幾乎快斷氣了,眼前的他越發看不清,恍惚間,他身後像是出現了一個人……

  「瀝……瀝歌……」

  當她喊出這聲後,皇文諾如遭雷擊的放開她,手一鬆,她立即軟下身子倒在他腳邊了。

  他恢復神志,錯愕於自己方才做的事,慌忙將昏過去的她抱上床去,朝門外大吼,「五戒,還不滾進來。」

  「奴……奴才來了。」五戒聞聲不敢再躲著,趕緊進來。

  「叫大夫。」他立即吩咐。

  「主子,奴才瞧魏小姐只是驚嚇過度,一時昏過去,一會兒就會醒,咱們不用急著叫大夫過來。」

  五戒居然反對叫大夫?他瞪著五戒。「本王讓你去就去,何來廢話?」

  「主子……還是晚些再叫大夫吧,今日……今日可是個好機會!」

  「機會,什麼好機會?」

  「趁她昏厥,正好確認她是不是小主子的親娘,咱們滴血認親就能揭曉。」五戒大著膽子進言。

  他瞅了眼,「每逢雨天本王發作時,眾人皆會躲遠,可你五戒不敢鬆懈,必會與暗衛一起躲在某處護衛,不可能放人闖進來,而方才本王乍見這女人昏厥在腳邊,一時亂了心神未去深究她為何能來此之事,這會兒本王已然明白了,是你故意將她放進來的。」他一臉森然帶怒了。

  「主子,奴才該死,奴才只是想試試——」

  「住口!本王剛剛差點就要了她的命。」他怒的是這個。

  「可您最後不是控制住脾氣了,奴才斗膽冒險,認為她若是您尋的人,您必須不可能殺她的。」 

        皇文諾驀然想起她昏厥前喊的那一聲「瀝歌」,就是這兩個字讓他驚醒過來的,可瀝歌是誰?自己又為何對這個名字有反應?

  五戒見他沉思不語,擔心床上的魏綰煙就要清醒,忍不住催促道:「主子,咱們把握一會,趁魏小姐不醒,讓奴才抱來小主子,咱們滴血認親吧。」

  皇文諾雙目炯炯的望著躺在床上的女人,倘若能從她身上找到答案,就能釐清心裡深處那層層的迷霧了。「好,滴血認親。」他終於點頭同意。

  五戒大喜,立馬親自去抱來正熟睡的小諾,取來裝了水的碗以及兩根細針。

  「主子,小主子的指頭交給奴才來刺,魏小姐就由您來動手。」五戒一手抓著小諾的手指,一手拿著針,下頭放著盛水的碗,五戒一針刺下,小諾因被餵了治風寒的藥嗜睡,針紮下去也沒感到疼,仍是睡得安穩,一滴血順利落入碗裡了。

  「主子,輪到魏小姐了!」五戒催他放血。

  皇文諾屏息,這血若融合,那表示他們是母子,她便是自己的女人,可若萬一不是……他內心波濤洶湧,拿著針的手不住輕顫了。

  「主子,她三年前也去過紫南山,小主子的娘一定是她。」彷彿看出主子的猶豫,五戒篤定的說。

  他面色一正,眼神犀利起來,下定決心地朝她食指刺進去,血迅速自她指尖溢出,轉眼成了一個小圓珠,咚的一聲滾落碗內——

  片刻後,「啊!怎……怎麼可能?」五戒瞪眼愕然,因為兩滴血並沒有融合,各自散開去了。

  皇文諾同樣瞠目,那女人與孩子並不是至親血緣,他臉色灰白起來。

  五戒看了難過。「奴才該死……若是不多事,您也不會失望了。」五戒跪在地上,懊惱惶恐不已。

  他黑眸黠了黠,胸口有種說不出來的窒悶感。「不是你的錯……本王還要謝你,讓本王知道,她不是本王的女人。」語氣落寞。

  「唉,那奴才先將小主子送回房去了,省得……省得魏小姐醒來疑惑我們做了什麼。」五戒嘆聲道。

  皇文諾暮氣沉沉,擺了擺手,讓五戒將孩子抱走。

  五戒抱起小諾要離開,卻被叫住了——

  「等等,本王也與他滴血認親試試。」

  五戒表情驚訝,「莫非您懷疑小主子不是您親生的?可他身上有先皇賜予您的雨字龍形玉佩,容貌更與您相似,理應——」

  「把孩子抱過來吧,本王要確認。」他沉著臉道。

  五戒不敢再多言,把孩子放下,再準備一個乾淨的碗及針,依舊讓孩子的血先滴入盛水的碗中,接著見主子也在自己指上扎針,血很快滴入碗中。

  五戒睜大著眼睛,緊盯著碗中的狀況,片刻後,呆若木雞了。

*             *             *

  朝堂上今早氣氛不一般,皇帝讓齊王世子皇粵前往邊疆接替齊王掌兵符,可未料皇粵竟是以少不更事、蚍蜉戴盆為由婉拒了,陛下當下極為不悅,責罵他胸無大志,不堪重用,這就拂袖退朝了。

  「世子請留步。」皇帝都氣走了,眾臣也準備離開朝堂,皇粵低著頭要走,身後有人叫住了他。

  他回過頭來,見是兵部尚書盧成,「盧尚書有何指教?」他沉臉問道。

  盧成五十歲的人,身材瘦小,留著兩撇鬍子,近年頗得陛下寵信。「指教不敢當,只是訝異世子怎會拒絕陛下的美意,莫非當真怕死不敢去邊疆?」盧成語氣中帶著幾分譏諷。

  「皇粵不是舔不知恥之徒,只做力所能及之事,讓盧尚書失望,可真抱歉了。」皇粵忍怒道。

  「我失望算什麼?陛下失望才是你的損失,失去這次的機會,陛下可不見得會再給你下次,有道是今天放棄了明天不一定能得到,尤其貪生畏死的人,那是爛泥扶不上牆。」盧成話說得難聽,讓皇粵當場變臉。

  「盧尚書好深的道理,但太快臆斷將來並非好事,貪婪的結果到最後也許什麼也得不到,你的爛泥扶不上牆說法,嚴重了。」皇文諾緩步過來,看了一眼怒氣衝天的皇粵,讓他稍安勿躁。

  盧成一見皇文諾,氣焰立刻消退不少,神情恭敬了。「是,王爺說的是,卑職這是出言不當,哪裡好對世子說這種話,卑職只是擔心齊王年紀已大,還得鎮守在邊疆那荒漠之地,受盡風霜之苦,想他早些回京來過些安逸享福的生活罷了。」

  皇文諾冷笑。「三哥鎮守邊疆勞苦功高,是該早些回來享福了,皇粵早晚得去接替三哥統軍,可這時候未到。」

  「敢問王爺,何時才是時候?」盧成馬上問。

  皇文諾鳳眼一挑,嘴角似笑非笑的道:「盧尚書為官多年,多聽少問,這道理不知?」

  盧成被打了臉,難堪起來。

  皇粵見狀沉實,這老傢伙仗著皇寵,自高自大,對誰都敢出言無狀,唯獨遇上皇叔只有被修理的份。

  「盧尚書與其關心我齊王父子的事,不如去恭喜魏丞相吧,今早陛下讓他官復原職了,明日朝上盧尚書又能與魏丞相共事,想想魏丞相被停職月餘,盧尚書代丞相之職也辛苦了,總算能卸下這千斤重擔了。」

  他是故意提這事的,誰都知道魏究選之所以失勢,就是因為盧成天天到陛下面前嚼舌根,說魏究選的不是,陛下雖英明,但聽久了也對魏究選有些質疑,進而冷淡,而盧成心裡想的正是擠下魏究選取而代之,成為一國丞相。

  這回魏究選被停職,最高興的美過於盧戌,他順利代理丞相之職,本盤算著魏究選停職後起複無望,丞相大位已是穩操勝券,不料煮熟的鴨子飛了,魏究選不只起複,還提前了,此刻想必他嘔得吐血,皇粵當面再提,就是要他血再吐得多一點,最好吐出內傷來。

  盧成果然臉色發青了。「魏丞相能復職郡是萬民之幸,我也很替他高興。」他牙咬到都要崩了。

  「難得盧尚書為人淡泊,能上能下,不去計較這段時問為人晨興夜寐的代職,做白工了。」皇粵繼續戳刀子,誰教這小人無恥。

  「我不過克盡己職,從沒想過追求虛名,世子白工這話從何說起?」心思被戳破,他恨聲道。

  「是,盧尚書說的是,我這是出言不當,哪裡好對盧尚書說這話,我只是擔心盧尚書年紀已大,還這麼咽苦吞甘的為人作嫁,哪裡值得,想你有機會早些登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職位罷了。」皇粵把剛才他對皇叔說的話修修詞,再送回給他。

  盧成氣得擰眉瞪眼。「我不務空名,世子莫再多說污辱人之言。」

  「啊?抱歉了,我不知這會污辱了盧尚書。」皇粵故作吃驚狀。

  「你!」他煙生喉舌。「你們都以為魏究選好,可他哪裡正直了,這次提前起複,不聽說也向王爺疏通了。」他被激得憤然說出。

  「盧尚書這是指本王收賄,去向陛下說情,才讓魏究選復職的?」皇文諾冷然問。

  「不是嗎?魏家女兒滿京城典當東西,說要重金答謝王爺的救父之思,這事有假嗎?」

  「你是間接指責陛下昏聵,明知本王收賄,這還聽信本王讒言讓魏究選復職?」皇文諾睨著他問。

  盧成神色丕變,「王……王爺這帽子扣大了,卑職哪裡敢指責陛下。」

  「不敢也說了不是嗎?」他露出鄙夷不屑的表情。

  「卑職沒說半個字,是王爺說的。」盧成慌張反駁。

  「本王說出你的意思,那不是一樣?」

  「王爺想害死卑職嗎?」

  「你不也想害本王嗎?」

  「卑職不敢——」

  「你若不想害本王,會說出本王收賄的話?」

  「那是魏究選的女兒自己說的——」

  「有人送賄自己到處去說的嗎?這不蠢?」

  「啊?」

  「而你敢當著本王的面說出來,更蠢!」

  盧成被堵得舌僵腦殘了。

  「我說盧尚書,魏丞相明日才復職,你今日當還得代職忙碌,這該去忙了吧,咱們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皇粵見他那慘樣,忍笑說道。

  盧忠漲紅著臉,二話不多說,氣沖沖的走了。

  他一走,皇粵立即向墨王道:「魏小姐也有趣,她到底想不想皇叔你幫她爹復職,竟敢到外面胡亂生事,您罵她蠢,有道理,可我覺得她沒那笨才是,可是皇叔又幹了什麼事激怒人家,讓她翻臉?」

        提起這女人,皇文諾立即怒氣叢生。「沒事,不就勾引了她。」

  皇粵當下一嗆。「勾……勾引?皇叔說實話嗎?」

  皇文諾冷睨他,「我像是說笑話的口氣嗎?」

  他噎了,「不像,可您要女人,用得著勾引嗎?算了,別管勾引的事了,皇叔想通了,想要活人了?若是,這可是好事。」

  「什麼活不活人的,你說什麼蠢話?」

  「我的意思是,皇叔放棄紫南山那女人了?」

  「放棄?怎麼可能,我若放棄,這些年的帳找誰算去?」

  「可是——」他想要再問個仔細,這時王秀勝走過來了。

  「老奴打擾王爺與世子談話,給兩位主子請罪。」王秀勝對這兩人不敢擺大內總管太監的架子,客氣的說。

  「王公公甭多禮,可是陛下找我?」皇粵不安的問,方才自己在朝上拒絕了回邊疆去,莫非陛下越想越氣,要找他過去再繼續痛罵?

  「陛下沒找您,是長公主進宮面聖,剛巧陛下另有事未能馬上見長公主,請長公主在偏殿稍等,長公主得知世子下朝後尚未離宮,便請世子先前去一見。」王秀勝說。

  「長公主為何突然找我?」皇粵訝然問道。

  這老奴也不清楚,不過瞧長公主神色,應是喜事。」王秀勝不好明說,暗示的道。

  「喜事?」

  「世子先別猜,見了長公主就知道了。」

  「那好吧,皇叔,我先去見皇姑母了。」皇粵朝墨王道,轉身要隨王秀勝去。

  「等等,我跟你一道過去見長姊。」

  皇文諾幾步便走在皇粵前面,皇粵不知怎地忽然感到一陣寒涼,打了個哆嗦後,見他已經甩下自己走遠了。怪哉,皇姑母找的是他,皇叔去做什麼?

  他追了上去,「皇叔且等等我!」可那背影匆促,連停頓也未曾。

  王秀勝見了也傻眼,墨王是有名的慢仙,做什麼事都慢條斯理,氣質彰顯氣度,氣度又展現矜貴,哪裡見過他如此匆忙過?

  三個人因墨王的關係,在寂靜莊重的宮裡竟跑起來,惹得經過的太監宮婢詫異側目,紛紛思遐,就怕躲避不及不小心衝撞到他們。

  不一會兒,三人來到偏殿,以為長公主在裡頭等,到了卻不見人,一問才知陛下已經得空喚她過去長春宮見駕了,不等皇粵以及王秀勝再說什麼,皇文諾馬不停蹄的再往長春宮而去,皇粵與王秀勝對視一眼,只得再追上去。

  「王爺要覲見陛下嗎?」到了長春宮,守門太監見到墨王,笑臉迎人的上前。

  「長公主在裡頭嗎?」皇文諾劈頭就問。

  「呃,是,長公主在裡頭。」太監見他神色不善,不敢多說其它,連忙回答。

  「那快替本王傳話,本王也要見陛下。」

  「現在?」

  「廢話,不是現在還等晚上?」他不耐煩的道。

  「可是陛下說過和長公主談話,其它人不得打擾,王爺若想覲見陛下,要不等長公主出來後再說?」

  「本王不能等,現在就要見陛下。」

  「怎麼了,可是對王爺無禮了?」王秀勝等皇粵被墨王拋下,這才趕到。

  王秀勝見墨王面色帶怒,立刻質問那太監。
 
 「王公公,您來得正好,王爺要見陛下,可陛下正在等長公主談事情,說過不得打擾的,王爺硬是要現在進去,您說該如何是好?」

  太監見到自己的頂頭上司到,立即求救。

  王秀勝愕然。「王爺這一路走得急,想見的人究竟是長公主還是陛下呢?」

  「是啊,皇叔之前不也還好好的,這一聽長公主來了就急了,這是怎麼回事?」皇粵抹著汗也問。

  皇文諾正開口,長公主已經走出來了,見到他們站在外頭,頗驚訝的問道:「欽?你們怎都來長春宮了?」

  「長姊面見陛下,可是說了些什麼?」皇文諾面色鐵青的問。

  「說喜事,我剛跟陛下說了,讓皇粵娶魏丞相的千金。」長公主笑盈盈的說出此事。

  皇粵乍聽十分錯愕,尤其他已聽見皇叔握緊拳頭,筋骨發出的聲音,他心驚膽跳起來,這會兒已徹底明白皇叔是在趕什麼了,這是趕著要來阻止皇姑母亂點鴛鴦譜!

  「皇姑母向陛下提讓我娶魏小姐,那……那陛下怎麼說?」生怕皇叔滅了自己,他聲音都有點顫了。

  「你這孩子怎麼了?連聲音都不穩,是不是穿得太單薄了,冷了?王秀勝,給世子取件披風來——」

  「我不冷,皇姑母不用讓王公公去取衣了,只管先告訴我,陛下答應了沒有?」他連回頭去看皇叔的臉色有多青都不敢,拉著長公主急問。

  長公主抿笑道:「瞧來你也是中意這樁婚事的,才會這麼猴急。告訴你吧,皇姑母才起個頭陛下就允了,所以我這沒廢話就出來了,事情順利得很,你可以放心做新郎了。」她拍著他的肩膀說。

  皇姑母誤會我了,我這……我這……這能再進去見陛下嗎?」他驚慌失措的問,因為眼兩餘光瞄見皇叔身上彷彿冒出一團團的寒煙來。

  「這事皇姑母都幫你說定了,你還浪費時問見陛下做什麼?」

  「我……我……王公公,麻煩你進去跟陛下說一聲,說……說我不娶!他沒時間跟長公主多解釋,忙要王秀勝進去說。

  「你不娶?」長公主吃驚道。

  「欸,不娶!」他用力搖頭,不敢稍有遲疑。

  「你——」

  「請皇姑母見諒,這事回頭我再給您賠罪!王公公,還不快進去,我等著求見陛下。」身後那股寒氣越來越盛,他急得催王秀勝了。

  王秀勝搞不清楚狀況,被催得也只好先進殿裡說這事,片刻後他出來了。

  「怎麼樣?陛下見我嗎?」皇粵思問。

  他搖頭。「陛下不見,陛下還說,世子沒定性沒擔當,才不敢接下守疆衛土的重任,所以讓您娶親也好,有道是齊家治國平天下,您若有了家室就更有責任心,敢去殺敵了。」

  皇粵愣了,不知怎麼說下去了,一旁的長公主卻接著說——「是啊,就因如此,我一提陛下就欣然答應,連婚期陛下也已拍板定案,說是不用看日子了,三個月夠準備迎娶的事宜,就三個月後的今日拜堂,聖旨不久就會正式頒下。」

  皇粵嘴張了張,又闔了闔,喉嚨像打了死結一樣,最後鼓起勇氣轉向墨王,一副討饒的模樣。「皇叔,這不能怪我,我事前不知,我——」

  「王公公,你再進去,說本王想見陛下。」皇文諾沒理會他的哭臉,兀自對著王秀勝陰沉的說。

  王秀勝哪敢拒絕,只得又進去一趟傳話。

  出來時不等墨王開口問,自己就先道:「陛下說,王爺若是要替世子拒婚那是沒資格的,之前就是因為您的緣故,讓魏小姐受人嘲笑,之後陛下對魏小姐辱罵您之事才不予以深究,甚至讓魏丞相提前復職,可聽說您最近認了個孩子,孩子若真是皇族之子,陛下也樂於接納,只是孩子怎好讓仍待字閨中的魏小姐來照顧,影響姑娘家閨譽,不過,若她是以未來侄媳婦的身分替您照顧孩子,那又另當別論,不致引引來非議。

  「陛下多方考慮,決定這次不能再委屈魏小姐,否則她何以在京城立足,陛下又如何對魏丞相交代?總之,王爺已失了立場說這事,最後結論是,陛下不見您。」

  皇文諾臉上佈滿烏雲,眼看就要颳風下雨,皇粵瞧了心驚,長公主與王秀勝雖搞不清楚狀況,但也發現苗頭不對,火速各自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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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31 11:06:4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上祠堂告狀

  魏綰煙坐在床上,想著昨日那傢伙瘋狂想掐死她之事,自己被掐暈了,醒來已回到府裡,那送她回來的人還交代朱寶,今日讓她休息一日,不用上墨王府去照顧小世子。

  突然得了一日閒,她盯著自己的食指看,想不透自己指頭上怎會出現一個小點,這傷哪來的,又是什麼時候弄傷的?

  想著想著,她失神了,因為記起一個名字——瀝歌。這是她昏過去之前喊的名字,不知為什麼,現在想起這個名字,心中會有酸澀的痛感,這個瀝歌是自己的誰嗎? 

  她疑惑的不只這個,昨日墨王怎麼了?為何像變了個人,不僅認不出她,還對她動手?偏偏自己非但沒感到後怕,還覺得莫名心疼悲傷,就像當初在茶樓第一次見到他時的那股道不明的悲愴,很多事都莫名其妙,令她心裡亂槽糟的,不知如何是好。

  發生了昨天那樣的事,他甚至差點殺了她,如此,她明天還能若無其事的去王府嗎?見了他又要說什麼?能質問他為何發瘋嗎?她煩惱不已。

  「小姐,大事不好了!」朱寶急驚風的由外跑進來。

  思緒被打斷,魏綰煙蹙起了眉。「什麼大事不好了?」

  朱寶又是搖頭又是跺腳的,「王爺……王爺……」

  「王爺怎麼了?」

  「王爺來了!」

  「他來了?做什麼又來了?」這會兒她也緊張了,上回是自己打傷了他,興師問罪來著,害得她得乖乖去幫他帶孩子,今日他又為什麼來?

  「王爺來跟老爺與老太太說……說您是他的女人!」

  「你說什麼?!」驚嚇過度,魏綰煙整個人跳了起來。

  「小姐,這到底怎麼回事,您真跟王爺怎麼了嗎?」朱寶問。

  「我哪裡跟他怎麼了,我等他是清白的。」她極力否認。

  「可他怎麼說小世子是您跟他生的孩子?」

  「這傢伙吃錯藥了,敢這樣毀我清白?」她張目結舌,莫非那傢伙昨日病胡塗了,今日醒來胡言亂語?

  「是吃錯藥嗎?王爺可是說得言之鑿鑿——啊,小姐,您上哪去?若是要找王爺,他不在大廳,在魏氏祠堂。」

  正奔出去的人聽到這話踉蹌了一下,愕然的回過頭來看著朱寶,「你說那傢伙在哪?」

  「在祠堂,這會兒正當著所有宗親的面說您是如何和他生孩子的……」

  魏綰煙腦袋發熱,一陣昏眩,自己上輩子是這傢伙的殺父仇人嗎?他要這樣毀了她!

  魏氏祠堂座無虛席,魏究選與魏老太太也在其中,今日本就是每月初一固定於祠堂祭祖的日子,魏氏宗親幾乎全到齊了。

  眾人目瞪口呆的聽著坐在正中央那個穿著深紫色華服,腿上抱了個粉妝玉琢孩子的墨王,身邊的奴才五戒代主娓娓道來是如何遭到魏家女兒魏綰煙誘拐後生下孩子的。

  「三年前,我家主子隻身上紫南山,偶遇魏家女兒魏綰煙,當時魏小姐並未說出自己的來歷,主子也不言明身分,初見時,主子只知魏小姐獨自跑上山抓兔子,不小心跌落主子設下的獵狐陷阱,因此受了點小傷,讓主子救了上來,這之後……」

  「這之後怎麼了?」有人急問。

  「之後魏小姐對主子一見鍾情,一路纏著主子談情說愛,主子礙於禮教並未理會,可魏小姐來全套的。」五戒不苟言實,正經八百的說著。

  「何謂全套的?」大家十分好奇的問。

  「魏小姐告訴主子,自古男追女融層山,女追男隔層紗,她看中主子了,先藉著自己因主子設的陷阱而受傷的理由,要求主子近身照顧,待傷稍好,便邀主子去桃花林,白天賞花、晚上飲酒,朝起踏青夜裡戲水,拉著主子做足風花雪月之事。」五戒口沫橫飛的描述。

  「王爺怎好放任奴才毀謗卑職的女兒,她三年前並未去過紫南山,何來與王爺談情說愛這事?」魏究選怒而起身,當場質問道。

  一旁魏老太太表情複雜,不知該憂還是喜了。

  皇文諾面無表情,閒閒坐著,小諾興許是風寒才好,精神未完全恢復,難得坐在他腿上乖巧的沒怎麼胡鬧,只覺得無聊得打起瞌睡來。

  「魏丞相將女兒送去常州岳家後,興許公務太過繁忙,不清楚女兒的去向,本王建議丞相不妨問問岳老爺子或是問問自己的女兒也成,就知道她去過紫南山了沒有。」皇文諾說。

  被指出連自己女兒行蹤都不知,分明有失父職,魏究選臉色漲紅, 「綰煙人不在這,卑職暫時無法問,待回去——」

  「回去問不如將人叫來,當著宗親的面把話說清楚,若她真沒去過紫南山,表示是王爺說謊,若她去了,那咱們魏氏的臉也讓她丟盡了。」

  說話的是魏究選的堂兄魏高演,官拜三品,也算朝中大官,可這官運始終差魏究選一點,總在他之下,因此明明年紀比較大,卻仍得聽魏究選的,早積蓄不滿,如今魏綰煙出了這等醜事,就想當笑話看,讓魏究選當著宗親面前抬不起頭來。

  魏究選甚為難堪。「小女……身體不舒服,不便——」

  「不便來還是不敢來?照我看,堂堂王爺何好說謊,這毀的也是自己的名譽,綰煙那丫頭不來就當她沒臉見人了。王爺,還請您將事情說清楚,三年前你們除了做些風花雪月、談情說愛之事外,可還做了別的?」

  皇文諾瞥了一眼五戒,五戒輕咳後接著說「之後啊,魏小姐趁著月色明媚,假借酒醉,這便撲向主子——」

  「王爺,您讓這奴才公開說這些話,是不想讓小女活了嗎?」魏究選怒極打斷五戒的話,憤問皇文諾。

  皇文諾笑得高深莫測。「本王與你女兒連兒子都有了,這還會想害她嗎?」

  「你就是想害我,五戒說的這些事何曾發生過?且孩子怎會是我與你生的,你這是睜眼說瞎話。」魏綰煙心急火燎的趕來了。

  魏究選見她出現,神情沉下,他並不希望女兒在宗親面前丟臉。「誰讓你來的?還不回去!」他馬上斥聲道。

  「究選,她來了不正好,能直接與王爺對質,若有假,也正好要澄清。魏高演馬上冷笑說道。

  魏究選哪裡不知堂哥想看這場熱鬧,想來今日若沒個交代是完結不了的,他雖憤怒也只得喝問女兒道:「綰煙,你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魏綰煙一臉委屈。「父親,女兒三年前確實隨外公去紫南山訪友過,可女兒並未遇見過王爺,何來之後的談情說愛?」

  「三年前你真沒見過王爺?若有可別欺瞞你爹和祖母。」魏老太太也不知基於什麼心思,之前沒維護孫女一句,這會兒終於出聲了,可這口氣居然是質疑孫女說謊?

  魏綰煙氣惱,祖母想什麼她猜也猜得出,祖母巴不得她真與墨王胡來,這樣就能順利攀高枝了,哪管她的名聲是否因此跌落谷底,教人瞧不起了。

  「孫女沒瞞什麼,三年前應該沒見過王爺。」她含怒說。

  「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何來應該之說?」魏老太太挑她話中語病問。

  祖母這一質問,她驀然露出心虛的表情了。「這……其實孫女去紫南山那段時間的記憶是模糊的,記不太清楚在紫南山做了些什麼。」

  「你說這什麼話,去過的地方、做過的事怎會不記得?」魏究選愕然。

  「丞相有所不知,她這麼說是有原因的。」皇文諾插話道。

  「王爺曉得我記憶模糊的原因?」魏綰煙驚訝他竟會知道自己的事。

  「嗯,當日本王與你在紫南山狩獵時不慎一起墜崖,本王重傷昏迷,讓人連夜送回京城療養,而你雖然也被救起,但旁人不知你的身分,便將你留在紫南山,等本王清醒後讓人回紫南山尋你,你已不知去向,直到日前才再見到你,但發現你根本不識得本王,猜測你定是把與本王那段忘得一乾二淨了。」

  一旁的五戒點點頭,主子說的這些大多是事實,只除一點,主子自己也不記得與他在案南山一起墜崖的到底是不是魏小姐,不過今日的重點不在此,主子說這些是另有目的的。

  「王爺是說咱們分開後,我便失去了與您在紫南山的記憶?」魏綰煙很是吃驚,儘管這些話還不知真假。

  「沒錯,正是如此。」

  「有何證據?」她震驚不信。

  「黑幕就是證據,黑幕乃陛下賜給本王的,三年前出生時由本王親自接生,而當時你也在一側,赤兔馬只認出生時第一眼見到的人為主子,你與本王同時出現在他面前,所以他也認得你,這才會在三年後遇見你時興奮的跑走找上你,與你同走。」

  她越聽越驚愕。「所以茶樓前他不是驚跑消失,而是因為再次見到我,太過高興控制不住跑了一圈慶祝,然後再找上我相認的?」  

  「嗯,赤兔馬之所以珍罕,就是因為他一旦認定了主子,不管相隔多久不見,他終其一生都不會忘記。」

  「綰煙,你可是真不記得這些事?」魏究選難以置信的問。

  她搖首。「我確實不記得……可就算三年前我與王爺真見過,那孩子也不可能是女兒所生,儘管落崖後女兒記憶喪失,懷孕也需十月懷胎,女兒怎麼可能不知?」

  「沒錯,你若生子,這樣的大事你外公怎麼可能不對我提?王爺又怎能確定這孩子就是等你所生的?」魏究選找出疑點。

  「本王只能猜測她失憶的時間或許超過一年,才會連生子也不知,且畢竟是未婚生子,岳老爺子維護外孫女,隱瞞不說也是情有可原的,至於本王則是見了小諾才知她為本王生下兒子,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與孩子相處親如母子,全無隔閡不是嗎?」

  眾人點頭,他分析得極有道理,再瞧瞧在他腿上睡著的娃兒,這娃兒除了像極王爺,仔細看似乎也與魏綰煙有幾分神似。

  五戒暗自低笑,主子這招高啊,孩子雖非人家的,但硬栽贓的話對方也百口莫辯了吧?

  「不,這還有問題,我記得茶樓初見王爺時,王爺並沒有表現出認出我的樣子啊,之後更是對我百般刁難,這又怎麼說?」魏綰煙並未就此相信,仍是充滿疑惑的。

  「本王哪裡認不出你來,這是惱你消失,平白讓本王久尋不到人……本王雖怨責你,可也對你關懷著,若不又怎會曉得你的喜好備食贈衣呢?還有丞相復職之事,若非因你的關係,本王又怎會插手?」

  眾人見墨王含情帶怨的模樣,便知他是由愛生恨,才會幾番折磨人家,但事後還是對她百般呵護的。

  五戒瞄見主子那傷懷模樣,胖胖的臉忍不住抽動了兩下,強忍住笑,主子平日正經八百的,想不到戲演得如此到位,簡直絲絲入扣啊!

  「原來王爺是個情種啊。」眾人立馬贊道。

  「不對啊,王爺若是對綰煙丫頭有意,當初陛下賜婚時,王爺又怎會拒婚?」魏高演先前聽女追男,覺得可笑,存心讓魏究選難堪,可聽到後頭也有點聽胡塗了。

  「先前本王並不知丞相千金魏綰煙即是紫南山那位,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拒婚,對此本王也很懊惱。」

  「懊惱?那王爺是後悔拒婚,想再重提迎娶之事了?」魏老太太氣惱眾人不斷質疑,心急自己攀不上皇親,這時聽出王爺話中意思分明有意娶孫女,當下眉開眼笑起來,但隨即也想起先前才答應長公主與齊王世子的婚事,不過話說回來,孫女與墨王連孩子都有了,還能嫁別人嗎?還是先抓緊墨王這頭再說。

  「本王——」皇文諾正要點頭之際,祠堂外頭傳來王秀勝尖細的嗓門聲了。

  「魏丞相與老太太不在府裡原來來了祠堂,難怪咱家找不到人。」王秀勝步入祠堂內。

  到場是皇帝身邊的總管太監,魏究選當即親自迎了過去。「王公公怎麼來了?」

  王秀勝剛入內,視線便教魏究選給擋了,一時沒看見端坐的墨王,朝魏究選笑嘻嘻的道:「咱家報喜來著。」

  「王公公報什麼喜呢?」皇文諾冷冷的聲調響起。

  「咱家報的當然是——」王秀勝驀然認出這聲音的主人是誰,表情半僵,趕緊側身看去,見到確是墨王,快步上前道:「老奴不知王爺在此,未先給王爺請安,還請王爺饒恕。」他暗叫不妙。

  「王公公沒見到本王也無妨,本王不會因這點小事怪罪,只是,王公公報的是何喜?」皇文諾冷笑再問一次。

  「老奴帶陛下的聖旨過來……」王秀勝聲音不復宏亮了。

  「喔?聖旨內容是什麼?」皇文諾的笑容更冷上幾分。

  「陛……陛下將魏小姐指給……齊王世子皇粵。」王秀勝咽了咽口水,硬著頭皮說出。

  報喜通常是人人搶著幹的美差,可這回他卻是背脊發涼,這墨王不知哪根筋不對,之前明明不娶魏綰煙的,怎麼突然又要了?

  偏偏陛下認為虧欠魏綰煙,非得給她個好夫婿做補償,剛巧世子不肯去邊疆守疆,陛下便想讓他先成家。

  王爺阻止不了這事,竟往魏家這裡來了,但魏綰煙指給齊王世子已是板上釘釘的事,不知王爺究竟想做什麼?此刻自己負責宣這道指婚聖旨,著實擔驚受怕,就怕被王爺遷怒了。

  魏老太太目瞪口呆,才想著孫女與齊王世子的婚事長公主那尚未有消息,當還沒定案,不料這會兒聖旨就到了,自己這到底該高興還是愁了?

  魏綰煙也傻眼了,祖母告訴過她長公主有意撮合她與皇粵,想不到事情成真了。

  「陛下將綰煙丫頭指給齊王世子,這怎麼成?」魏高演驚道。

  「怎麼不成了?」以為魏氏族人嫌棄皇粵,王秀勝不悅的反問回去,齊王一脈雖受打壓,但手上有兵權是不爭的事實,魏綰煙嫁齊王世子並不委屈。

  「王公公,您有所不知,方才墨王爺說,綰煙丫頭是小世子的娘,若是如此,還怎麼能嫁給世子?」魏高演道,表情還帶些幸災樂禍,本想魏綰煙若跟了墨王,魏究選這房一定再得勢,自己那勢利眼的嬸娘豈不會更目中無人,為此正嘔著,殊不知還有變教,陛下居然將魏綰煙指給皇粵,那皇粵倘若得知魏綰煙婚前失節未嫁生子,這婚後還能善待她嗎?她不得寵,皇粵又怎麼會幫助魏究選什麼,到頭來魏究選與他娘還是空歡喜一場的。

  「什麼?咱家只知王爺認了一子,不知小世子的娘竟是魏小姐,那……那這事可怎麼辦好?」王秀勝張口結舌,吃驚不已。

  「爹爹腿硬硬,小諾不舒服,要娘親親抱抱,娘親親胸軟乎乎,抱抱,抱抱。」

  小諾像是專門來找魏綰煙麻煩的,總能掐準時機的讓她好看,什麼時候不醒,這時候睡醒了,睜著一雙又圓又大的眼睛,骨碌碌地轉著,伸著短胖小手要魏綰煙抱,墨王手一鬆,小傢伙立刻跳下爹爹的腿,直撲魏綰煙身上,死死黏住不放。

  魏綰煙臉都綠了,娃兒親熱的幾聲娘親親以及撲抱,自己還如何能狡辯孩子不是她生的?魏究選與魏老太太見狀,也尷尬得不知說什麼好了。

  王秀勝愣了愣。「這事若是真的,那這道聖旨……」聖旨還能頒出來亂點鴛鴦譜,讓陛下顏面掃地嗎?他手中的聖旨瞬間成燙手山芋了。

  「王公公,聖旨您還沒正式宣讀,就不算公佈,要不您先帶著聖旨回去,向陛下稟報這事,請陛下決斷這事該怎麼辦。」五戒上前笑著提醒他。

  這立馬令王秀勝明白王爺來魏家做什麼了,這是想搶在他宣讀聖旨之前先對眾人說了他與魏綰煙的事,好阻止聖旨一頒下,再收回場面就難看的事發生。

  「五戒說的對,咱家這就先將聖旨帶回去,諸位就當咱家沒來過,這就……告辭了。」

  王秀勝雖知墨王故意,但也無可奈何,只能匆匆再帶著聖旨離去。

  眾人瞠目結舌,聖旨送來還能不宣讀就又拿回去的?

  魏老太太則是喜上眉梢,看來孫女嫁定墨王了,究選有墨王這個女婿當靠山,就能穩坐丞相一位,自己亦能繼續風光下去。

  她一掃之前的難堪,這會兒橫視起魏高演等人,「我家綰煙丫頭命好,得陛下疼愛,總想給她擇個上等良婿,卻陰錯陽差讓她的婚事一波多折,而今綰煙得王爺青睞,這是咱們整個魏府之福,大家說是不是?」

  老太婆硬將自己孫女的婚事提升為全族之幸,好似她兒子一脈成器就能代表整個魏氏的前途。

  眾人怎不知魏老太太又開始不可一世起來,但有什麼辦法,墨王連皇帝都敢得罪,擺明要定魏綰煙,老太太有墨王這個孫女婿的勢力當依靠,能不得意洋洋嗎?

  大伙兒也只能笑著稱是,那魏高演不禁氣到內傷,只是礙於墨王的面不敢多言什麼,恨恨低頭跟著陪笑便是。

  一干人在祠堂散了後,魏究選立即再將墨王請回府中,屏退不相關人等閉門說話。

  「王爺今日所說與小女之事,咱們不能只聽一面之詞,這事還得再查證。」魏究選嚴肅的說,沒打算就這樣將女兒送給人家。  

  「究選,你這是什麼話,王爺有必要對咱們說謊嗎?他看中綰煙,連寶貝小世子都給生下了,這還能有錯嗎?照我說,眼下要緊的是陛下的態度,王爺得說服陛下讓他們兩人儘早完婚,才能杜絕外頭的流言,挽回綰煙的名聲。」

  魏老太太巴不得孫女馬上嫁進墨王府,他們好成為皇親國威,怪自己兒子胡塗,這時居然還把上好女婿給往外推。

  皇文諾頷首。「陛下既知本王的心意,早晚會將綰煙給本王的。」

  他自信的說,今日在祠堂的這一出,相信王秀勝會趕緊回報陛下,陛下即便惱自己讓他沒面子,但念在孩子份上,必會讓他和魏綰煙完婚的。

  「這就好,這就好。」魏老太太已笑得闔不攏嘴,瞥見墨王正盯著一旁抱著孩子不發一語的魏綰煙看,這丫頭也不知在想什麼,兀自神遊,就是懷裡的孩子把玩她的頭髮,捏她的臉頰,也都無動於衷。

  她瞧著有氣,惱這丫頭與她爹一樣笨,這時候發什麼呆,不知好好把握抓住王爺的心,「綰煙,祖母與你爹都在操心你的婚事,可你這是什麼態度,就不能拿出點得體的樣子來嗎?」

  魏綰煙被教訓,回過神來了。「祖母,對不起,孫女想點事,所以——」

  「想什麼事可以冷落王爺?平日裡我是怎麼教導你的,規矩都到哪裡去了?」

  「我——」

  「娘,別責怪綰煙了,今日得知孩子一事,兒子也一驚一乍的,更何況是她。綰煙,你自己說說,有什麼打算?」魏究選嘆氣的問。

  魏綰煙抓下正在自己耳朵上搞怪娃兒的手,再往娃兒的鼻子一捏,娃兒本來想哭的,可瞧見她對自己狠瞪,脖子一縮,嘴巴闔上,乖乖不敢哭出來了。

  魏老太太見她竟敢當著王爺的面虐待孩子,嚇得張大了嘴巴,魏究選亦是有些吃驚,但瞧墨王面無表情,毫無動怒的跡象,這才稍稍放下心。

  魏綰煙搞定好頑皮的娃兒後,望向魏究選,沒理會她爹見她教訓孩子後不太自然的表情,心裡想的是自己一下被指婚給墨王,一下被退貨,之後又跟皇粵送作堆,聖旨來了未頒又拿回去了,這過程如何都好像與她無關,她無權過問,只能任人安排,這會兒總算有人問她的意見了。

  「如爹所言,女兒與王爺問的事還待查證,不能就這樣認定下來,所以女兒打算去一趟常州找外公求證,也正好順道喝岳寧表哥的喜酒。」

  「你去一趟常州求證也好,只是近來去江南的路並不安全,常有盜匪出沒,你自己走爹不放心,想來爹也好久沒去給岳父請安了,再加上岳寧下個月成親,不如爹就陪你去一趟常州。」

  「這怎麼成,你剛復職,這時候怎能離京?還有綰煙也是,你一走小世子誰照顧?要我說,也不必去常州求證什麼,只等著王爺來迎娶就好。」魏老太太就怕婚事生變,與墨王做不成親家,不許他們父女離開。

  「祖母,事關重大,孫女不能不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就糊里胡塗嫁人做娘。」魏綰煙沉著臉道。

  祖母根本不在乎真相,一心只想藉著婚事攀高枝找靠山,但她做不到,她想釐清當年自己在案南山究竟發生什麼事?自己失去的記憶到底是什麼?

  「你這丫頭,敢不聽祖母的話?」魏老太太怒道。

  「不過祖母說的沒錯,父親剛復職確實不便離京,對陛下也無法交代,所以我自己去就好,路上會一切小心,爹與祖母大可放心。」她不管魏老太太臉色多難看,仍堅持要去。

  「你這個——」

  「老太太不用動怒,既然她非走這一趟不可,魏丞相又不便同行,那不如由本王護送,如此她的安全無虞,而本王也正好藉此行拜會岳老爺子。」皇文諾說。

  「王爺願意與綰煙一起去常州?」魏老太太訝異。

  「嗯,能親自看一下綰煙這幾年在常州的生活也是好的。」他感興趣的點頭。 魏綰煙僵著臉,她可不願意了,自己是去調查真相的,他若在一旁礙手礙腳怎好辦事?

  「王爺與小女孤男寡女,一路同去常州,豈不又遭人非議?卑職覺得不妥。」魏究選反對。

  「這次去江南不只本王去,小諾也去,一家三口出門,實屬正常,沒什麼好議論的。」他淡淡說。

  這話聽進魏老太太耳裡開心得很,孫女還沒過門,王爺已當她是妻子,真是好極了。

  「說的是,王爺一家出門,哪裡有閒話可說!」

  這事情到最後,「一家三口」真的出發去常州了。

  「娘親親,小諾要吃吃。」

  「娘親親,咱們要上哪兒去玩玩?」

  馬車裡,小毛頭左一句娘親親,右一句娘親親,叫得魏綰煙頭皮發麻。

  「告訴過你了,先別喊娘。」魏綰煙頭痛的說。

  「為什麼不要先喊娘親親呢?」

  「因為我還沒確定是不是你娘。」

  「喔,可是爹爹說你是娘親親。」

  「你爹說的不算數,要外公說的才算數。」

  「娘親親說的外公是誰?」

  「是我外公,不是你外公。」

  「是娘親親的外公,不是小諾的外公嗎?娘親親。」

  她翻了個白眼,快抓狂了。

  「娘親親——」娃兒再喊後領已讓人拎住。

  同車的皇文諾也受不了了,喊停馬車,將娃兒交給五戒,「五戒,將這小子帶過去,別再煩他娘了。」

  五戒忍著笑將孩子接過去,小心抱著到另一輛馬車,由朱寶照顧。

  小諾不吵了,魏綰煙鬆了一口氣,頭一扭瞧見皇文諾薄薄的唇角竟有抹笑意,「王爺笑什麼?」她疑惑的問。

  「本王有妻有兒,原來就是這副吵鬧光景,本王覺得有趣。」

  她忍不住一把火都生起來了。「誰是你的妻子!」

  他眼中閃著令人捉摸不定的詭笑。「你會是的。」

  「王爺能否老實告訴我,您說的話到底是真話還是二人的假話?」硬的不行,她謙卑的尋求一個解答。

  他深黑雙瞳睨視著她。「本王說的幾乎全是真話,只有一點是假。」

  「哪一點是假?」在他凝視下,她的心怦怦然的問。

  「發生在紫南山的所有事是真,唯一假的是不確定那相遇的人可就是你。」

  「什麼?您不確定我是不是那個女人?」她十分錯愕。

  「抱歉,本王記得發生的事,卻想不起來是誰與本王相戀,因此,本王也想去見見岳老爺子,或許他能給本王答案。」

  她綠了臉。「搞了半天你也失憶了!那你既不確定對象是誰,為何扯上我,就憑我也於三年前去過紫南山且又不幸記憶不清楚,以及黑幕喜歡我,就認定我就是那個女人?」

  「本王夢中一直有個女人,本王看不清她的臉孔,摸不到她的身子,可本王知道自己極度思念她,而那人是你吧?那個折磨本王三年的人是你吧?」他忽然抱住她道。

  她的一切自己這般熟悉,與她每多接觸一刻,自己內心的波濤就多洶湧一分,他越來越強烈的感覺到她就是她!是他尋覓多年的那個人!

  儘管滴血認親的結果她不是小諾的娘,可他覺得定是哪裡出錯,他能深刻的感覺到他們三人血脈相連,確實是一家人不會錯。

  「這個……可以先放開我嗎?」這算告白嗎?朱寶說他喜歡自己,或許是真的,在他懷裡,她的臉龐緋紅了,發現他的胸膛很舒適,而自己好像曾經十分迷戀過……也許,也許他心中的那人就是自己……

  他一嘆,鬆開了她,自己已如烙鐵,她卻未曾如自己一般熾熱,這點令他不滿,瞪著她像是在看個沒良心的人。

  「告訴本王,你在想什麼?」他托起她的下顎,唯有看透她,才能得到她的心。

  「我想……想齊王世子!」被他這麼充滿深意的盯住,她突然心慌意亂,張口隨便提了個人。

  哪知道眼前的男人立即變了臉。「你想皇粵?」

  她心中暗叫了聲糟,這傢伙不會是吃醋了吧?「您別誤會……想他是因為……因為世子曉得陛下要將我指婚給他,可王公公將聖旨送來未宣讀又帶走,不知他做何感想?」瞧他準備翻臉的模樣,她急忙想個理由解釋。

  他撇唇嗤笑,「那小子大概鬆了口氣吧!」  

        「也是,他大概也不想娶我,得知聖旨沒宣讀,應該放心了。」皇粵與她僅幾面之緣,且大多教的時候是見到她被墨王欺負,看她的眼神帶著同情憐憫居多,對她哪可能有任何情意,能不娶她當然是最好的。

  他哼笑道:「他現在是放心了,可也沒心思多想,得養傷。」

  「他受傷啦?」她訝異。

  「你關心他做什麼?」他的臉又臭了。

  「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他好端端怎麼會受傷?」就好奇問一下也不行嗎?她嘀咕。

  他笑容更冷了,「他急著向本王發誓自己絕對不敢打皇嬸的主意,一不小心跌進宮外的護城河裡去了。」

  啊,居然還有這段?想來也是,這位王爺似乎醋勁頗大,自己才多問皇粵的事兩句,他就能橫眉豎目了,那皇粵可能娶她,他這不颳風打雷了,皇粵能不被他嚇死才怪。

  「世子是不小心掉下護城河,還是……」她忍不住問出不該問的問題。

  他眸光立即凌厲的掃過來。「本王會這麼沒格調對他動手嗎?不管如何,他也是本王的侄子,本王只是對他跌落護城河時視而不見,沒出手相救,任他多喝幾口水而已。」

  「呃?喔……」沒出手相救不就是想淹死侄子?嘖,她突然發現,這傢伙不僅是個陰晴不定又難以接近,還是個超級愛吃醋又會整人的幼稚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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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31 11:07:1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正主兒出現

  入夜後,馬車在客棧前停下,走下一家三口,丈夫臉如白玉、顏若朝華,妻子容色照人、膚光如雪,娃兒粉鐓可愛,精靈活潑,三人如畫,美不勝收,令經過客棧前的行人紛紛駐足多看兩眼,忍不住讚歎仙家下凡。

  墨王有心帶「妻兒」遊山玩水,吩咐無須趕路,入夜後必休息。此時一家三口剛踏入客棧,掌櫃立即誠惶誠恐的迎上來,但沒來得及說上話就讓五戒給打發了,墨王豈是尋常人可以打擾的,自是讓他一旁候著去。

  五戒早派人提早過來打點好一切,正是晚膳時刻,直接就請主子們先去了膳廳。

  魏綰煙剛踏入客棧時不見客人進出,到了膳廳又發現空無一人,僅有他們一桌人坐著,馬上猜測到是某人大手筆包下整間客棧了。

  「其實咱們這一行人連侍衛也不過十多人,幾間上房便夠了,您何必浪費錢包下整家客棧?」她在菜肴未送上來前數落了一下。

  「咱們不只十多人。」他回。

  「哪不只?王爺、我、小諾、五戒、朱寶、車夫,再加上侍衛,就十來個啊。」

  他看了她一眼,一副懶得多說的表情。

  她磨了磨牙,這傢伙還是那個眼睛長頭頂的高傲王爺,隨便他,錢多是他的事,愛怎麼花就怎麼花!

  菜肴送上來了,當然非常豐富講究,三個人吃一桌子的菜,其中大多是她愛吃的,有幾道軟食是備給小諾的,這一餐「母子倆」吃得非常滿足。

  「本王還有事忙,你們吃飽了就先回房梳洗歇息,明日一早上路。」他瞧一大一小吃飽喝足了便起身道。

  「這都離開京城了,您還有事忙?」她問他。

  「嗯,忙完便回來睡了,你不用等本王可以先就寢。」他交代道。

  他這話怎麼聽起來怪怪的,魏綰煙心中疑惑,總覺得哪兒不太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五戒,伺候他們母子歇息去。」他轉身囑咐五戒後便離去了。

  「魏小姐,請跟奴才走,奴才領您去廂房休息。」五戒恭敬的請人。

  坐馬車顛簸了一天,她確實也累了,特別是小傢伙,這才剛吃飽已在她懷裡打瞌睡了,她馬上點頭起身,隨五戒去廂房。

  進了廂房,發現廂房寬敞舒適,設備也精巧,當是上等居中的上等房,她滿意的點頭,那傢伙雖鋪張,但不得不說,這趟回常州的路途享受程度可比自己當初獨自上京時的待遇好得多了多。

  「魏小姐,王爺交代您早些休息的。」五戒笑臉提醒她。

  「嗯,對了,王爺到底忙些什麼呢?」那傢伙沒說,她還是忍不住好奇的問五戒。

  「這個嘛,奴才只能說主子不是閒散王爺,即便離京,這公事上頭也不能耽擱。」

  她蹙了蹙眉,「既然公務纏身,那就不該陪我去常州的。」

  「魏小姐還不明白嗎?主子哪放心您一個人走,自是要跟著照應的。」五戒替主子討好地說。

  她臉龐微紅,這小子的主子近來花言巧語不少,他也有樣學樣,盡會挑好聽的說,但都是一些廢話就是。「得了,小諾累了,讓人送熱水過來,我替他梳洗後休息了。」

  「您將小主子交給奴才吧,朱寶早備好熱水在另一間廂房等著了,她會替小主子梳洗的。」

  「我說朱寶怎麼沒來用膳,原來是去準備這些了,沒關係,小諾反正跟我睡,水抬過來我這裡,我來替小諾洗,你讓朱寶用飯去吧!」

  五戒露出為難之色。「主子怕小主子夜裡吵鬧,影響您睡眠,交代小主子晚上不用跟您歇息的,讓小主子跟著朱寶,所以還是將小主子交給奴才吧。」五戒伸手抱過了小諾。

  魏綰煙瞧五戒把孩子帶走,擰起了眉,本想將孩子要回來的,但一想墨王也是體貼,況且孩子交給朱寶,的確用不著擔心,自己亦能好眠,便不堅持了。

  五戒帶著小諾走後,也有人抬著熱水過來讓她梳洗,她沐浴後便爬上了床,沒多久便沉沉睡去。

  這睡得迷迷糊糊之問,忽然覺得口渴,摸黑起來倒水,發覺水壺是空的,她抱著水壺打算去外頭找人要點水喝,開了門,見五戒守在門邊,嚇了一跳。「你在這裡做什麼?」

  「奴才為主子守夜。」五戒道。

  「喔?那守著吧,我裝水去……等等,不對啊,這是我的廂房,你守什麼?」

  「這個……您的廂房不就是主子的?」

  「啊?你說什麼,他沒在這裡啊!」她的腦袋被驢子踢了嗎?怎麼有聽沒有懂。

  「主子在啊,是奴才親自送他回房休息的,他進房後沒再出來過。」五戒回道。

  魏綰煙倏然一驚,猛地回身往廂房內的那座大床走去,拉開床上紗帳後,立即瞪大了眼珠子,這……這床上睡著的正是墨王無誤!

  自己剛摸黑醒來時,糊里胡塗,竟沒發現身旁有人,這傢伙怎會在自己床上的?她錯愕至極。

  「這不睡覺做什麼呢?」床上那僅穿著白色單衣,露出完美胸膛的王爺,用著低懶嗓音問道。

  「您……您……」

  皇文諾半夜裡被吵醒,沒什麼耐性,瞧她手上還抱著水壺,眉頭輕皺。「五戒,給你女主子拿水來!」

  「是。」五戒二話不說,進來拿走僵硬著的人手上的水壺,沒多久就回來,見魏綰煙還呆愕著站在床邊,便將水壺放到桌上,再倒好一杯水擱著後道:「魏小姐,水給您拿來了,您若渴,可以喝了,奴才先退下了,就不打擾兩位主子休息。」

  五戒嘴角微微一動,似乎想笑,卻又忍住。主子自認是人家丈夫,夫妻同床再正常不過,可沒想到人家小姐還沒做好心理準備,怕是要吃不消了。

  擔心壞了主子好事,他溜得極快,半刻不敢多留,「砰」的一聲,趕緊將門關上了。

  關門的聲音讓魏綰煙驀然回神,「五戒,回來,我與他孤男寡女,你怎麼能走——」

  「孤男寡女?」下一瞬間,她讓床上的男人一扯一勾地進了床內,他將她翻身壓在身下,伸手勾過她的下巴,手指覆上了她的小嘴,勾弄摩挲起來。

  她瞪大眼,「這是我的床,您……您的床不在這……」

  「誰說不在,你的就是本王的。」

  「廢話,這明明是我的廂房,哪是——」她忽然想起,晚膳後他說的怪話——忙完便回來睡了,你不用等本王可以先就寢。

  她當時還想著,各自睡各自的,他何時就寢自己怎麼會知道,更不可能等他,他說這話什麼意思?再又想到,五戒將小諾抱走,哪是擔心吵到她,分明是他主子嫌孩子煩,不讓小諾跟著。

  明白怎麼回事後,她怒火翻騰,像是馬上就要炸開的爐子一樣,「王爺這是想幹什麼?」她怒問道。

  「還想喝水嗎?」他無視她的怒氣,依舊自若的問。

  「水?什麼水?」她早氣得忘記口渴這回事了。  

  他唇為往上勾出一抹令人神魂顛倒的笑來。「瞧來是不渴了,那就別喝了,咱們幹點別的事。」

  他頭一俯,居然要吻她,她連忙伸手摀住他的嘴,不讓他吻。「咱們不是真夫妻,王爺別胡來!」

  他盯著嬌顏,面容更邪,吻咬了她摀著自己的掌心。

  她感到一陣酥麻,又遂將手縮回來,還來不及反應,他溫熱的唇已覆上她的,極盡纏綿的與她廝纏。

  吻瞬間而來,她初是驚慌,之後卻如喝了迷魂湯,心醉神迷起來,越吻越投入,還發出一淺吟聲,不可自拔之際,男人的唇驀然退開了。

  她望著他那雙勾魂奪魄的桃花眼,露出一臉迷茫。

  他盯著她紅艷艷的臉頰,嘴角揚起一抹掠奪者的笑意。「你且暫時等著,待本王與岳老爺子確認過一切後,本王就不會放過你了。」

  魏綰煙由迷離中驚醒過來,記起方才自己的表現,簡直羞愧難當,想找地洞鑽了。

  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淫蕩無恥了,這男人一挑撥就神魂顛倒,她掩面不敢見人,身子縮縮縮的往角落去,誰知衣領忽然讓人扯住,一個用力將她拉回去。

  「放心睡吧,本王說過今夜放過你的。」

  他將她塞進自己懷裡擁緊,下巴擱在她的頭頂,氣息灑在她耳後,她的臉貼著他寬闊溫曖的胸膛,感覺臉龐益發地燙起來。

  「你……真沒打算離開我的床?」她羞赧的再試探一問。

  「嚴格說起來,這是本王的床,不是你的。」

  這傢伙蠻橫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那我離開如何?」他不走,她走。

  可得到的答案是被擁得更緊,並且懲罰式的掐著她的腰,讓她更貼緊他的身子,就這樣「緊密結合」了一個晚上……

*             *             *

  五戒發現剛踏出廂房的主子嘴角上揚著,看來心情很好,反觀在他身後步出房門的女人就面色無華、萎靡不振了。

  「小姐,您有氣無力的,這是怎麼了?」準備上馬車時,朱寶抱著小諾過來,見了自家主子的德行,不解的問。

  魏綰煙忍不住哀恐地瞟了身旁男人一眼,有苦難言啊!

  「爹爹壞壞,讓娘親親沒睡飽飽!」小諾成精似的冒出這話。

  所有人耳朵一豎,幾雙投在魏綰煙身上的眼睛更加曖昧瞭然。

  朱寶昨夜光顧著孩子,當然不知發生什麼事,還傻乎乎的問「小姐沒睡好,與王爺有何關係?」

  五戒憋笑道:「這種服侍夫君,行夫妻之禮的事,朱寶妹子還沒出嫁就別問了。」

  「我沒出嫁,小姐不也一樣——等等,這意思是……小姐,您昨夜等王爺行夫妻之禮了?」朱寶想明白後大驚失色。

  魏綰煙馬上搖手急道:「別胡說,我和王爺昨夜只有睡覺。」

  她這一說豈不證實兩人同床,五戒馬上狗腿的道:「恭喜王爺,夫妻同心共眠。」

  「五戒,給自己打賞。」皇文諾心情極好地道。

  「是,奴才會重重的賞自己。」五戒喜孜孜的道。

  「為什麼給賞?昨夜除了睡覺,咱們什麼事也沒發生。」

  魏綰煙澄清的話只換來皇文諾冷冷一視。「你想發生什麼事,本王可以成全。」

  她頓時停住呼吸。「不……不用成全。」她火速搖頭,這傢伙說到做到,昨夜僅是抱著她睡,但惹怒他後,今夜就難說了,也許不用等向外公求證什麼,先吞了她再說!

  她耷拉著腦袋,十分憋屈,暗自氣憤王爺太強大,自己只能被欺壓。

  這位強大的王爺霸道的將人摟過來,上了馬車,那朱寶還想向主子問清楚昨晚的事,但讓五戒給攔了。

  「我說朱寶妹子,兩位主子正培養感情,這時咱們做下人的就別打擾了。」五戒笑著說。

  「可我家小姐還沒嫁給王爺——」

  「有嫁沒嫁不都一樣,孩子都生了是不?」五戒笑容越發陰險,簡直就跟他主子一樣了。

  「是啊、是啊,娘親親都和爹爹生下小諾了。」小諾還在朱寶懷裡,娃兒拚命點頭,那小臉笑嘻嘻地,一副天真無邪。

  這娃兒真只有兩歲嗎?早熟得令朱寶無言,就這樣,她只能瞧著自家可憐的主子在跋扈王爺的淫威下,被迫夜夜同床共眠。

  待到了第三晚,王爺送他們進客棧後突然消失不見了,朱寶早早哄小諾入睡後,終於有機會同自己主子說話,問明情況了。

  「唉,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夜夜抱著個火爐睡覺,被烙得睡不好,才會生出黑眼圈,精神一天不如一天。」魏綰煙解釋自己的情形。

  「那不對啊,您精神不好,為何王爺整日精神奕奕?」朱寶不解的問。 「他……」她說不出話了,那傢伙夜夜抱著她又親又吻的折磨,他倒好,想睡便能睡,而自己呢,被撩撥得火熱火熱的,怎麼睡得著?但這種事如何能對朱寶講,說自己定力不如人,好坐實淫蕩之名?

  「他天賦異稟,習慣淺眠,不睡也無所謂。」勉強說個理由。

  「這樣啊……王爺雖專制,可您畢竟還未嫁,不能拒絕同睡嗎?」朱寶還是替主子叫屈。

  「我拒絕過,無效,而且……朱寶,說實在的,我這幾日也覺得奇怪,與他同床共枕好像……好像本該如此,過去幾千幾萬個夜裡都是這樣過的,他那胸膛我彷佛躺過無數次……」她突然魂不守舍的說起這些話。

  朱寶聽了大吃一驚,「小姐這話切莫讓人聽見,會讓人誤解的。」

  她收回恍惚的神志,不禁苦笑道:「朱寶,我問你,你跟著我多久了?」

  「朱寶打您五歲就伺候在您身邊了,您問這做什麼?」

  「三年前我去紫南山,你剛巧身子不適沒跟去,所以不知我在紫南山發生的事,但當我回到岳家,若有懷孕,你怎會不知我身體的變化,難道你也幫著外公瞞我?」

  朱寶立即搖頭。「孩子真不是您生的,您回岳家後確實身上有傷,也曾迷糊過一陣子,可並沒有懷孕生子這件事,奴婢早就奇怪您為何不極力否認,非要回去問老爺子不可。」

  「我……不知為什麼,也覺得小諾是我的孩子,這雖然很荒唐離譜,但我真這麼強烈的感覺到。」她說著有些激動起來。

  「其實小世子的長相雖未與您神似,但他的幾個動作都跟您好像,比方睡姿,比方不吃青豆,比方喜歡綠與紫色的衣裳,尤其最像您的一點,就是您生氣的時候會不自覺的捏衣裙,小世子也會這麼做,一生氣就捏衣服,奴婢瞧著小世子的動作總有種熟悉感。」

  「但懷胎要十個月,不可能您去趟紫南山幾天孩子就能生出來,而這些小姐心裡是清楚的吧?您這趟回常州也不過是想讓自己死心罷了,難道小姐就這麼希望小世子是自己生的?還有,您是不是也對王爺動了情?」

  朱寶是與她最貼近的人,自然最看得清她的心思。

  魏綰煙臉上血色倏然淡去。「你說的沒錯,我回常州不過是要讓自己認清事實,小諾真不是我生的,然而,我對王爺不是動情,而是這情……似乎早已深植……」

  「早已深植,美非紫南山上王爺遇見的真是您?若是如此,小世子是不是您生的便不重要了,王爺也可能和別人生下孩子,可那相戀的對象極有可能是您,否則您又怎麼會有這份情根深種的感覺,還有,王爺之所以曉得您的習慣與喜好,是不是因為早與您相識的關係?」朱寶分析道。

  「我也這麼認為,等回去問過外公,應該會有些蛛絲馬跡,證明我與他之前是相識的,至於小諾,若我與他有緣,不是親生又何妨,我樂於做他的娘,只要能證明我與王爺是相愛過的即可。」

  「可有一點,萬一孩子的親娘找來,王爺發覺愛錯人了,自己愛的是小世子的親娘不是您,到時候您該怎麼辦?」朱寶提醒她有這可能性。

  魏綰煙怔住了。「若有這麼一天,我也不知該怎麼辦……」

  「小姐您可不能胡塗啊,這事得要與王爺說清楚才行——」

  「與本王說清楚什麼?」

  兩人正說著話,墨王人回來了,他目光如炬的看著她們。

  「啊!你的手臂怎麼了?」魏綰煙在見了他後,花容失色的驚問,因為他左手臂上血流不止,五戒扶著他進來,外頭則站著不知哪兒冒出來的大批護衛。  

        皇文諾臉色有些蒼白。「遇到了意外,受傷了。」他說得漠然。

  「朱寶,快先去打水來替王爺清理傷口,五戒,去請大夫了沒有?」她吃驚的上前接手五戒的位置,扶著他坐上床去。
  朱寶也趕緊回過神,出去打水了。

  「已讓人去請大夫了,應該一會兒就到。」五戒回道。

  「嗯。」魏綰煙點頭,捲起了他的袖子,發現傷口約莫有手掌攤開這麼長,怵目驚心,這血還止不住的拚命流,她臉色一緊。

  「遇到什麼意外,王爺怎會傷得這麼嚴重?」她知道某人的嘴跟蚌殼一樣,問不出個所以然,索性直接問五戒。

  「這個……主子剿匪去了,可不小心吃了土匪頭子一記暗刀,所以受了傷。」五戒瞧了眼主子,這才小心翼翼地道。

  「剿匪?原來您出了京城還說有事忙,這忙的就是剿匪?」她瞧了門口的護衛,倏然明白了緣由,自己問過他,他們一行人不過十多人為何要浪費錢包下客棧,他回說他們一行人不只這些人——當然不只,他根本帶了隊軍隊一起走,這些人平日隱在暗處,需要時才出現,包下客棧也是為了讓品級較高的將士睡。

  皇文諾臉沉下。「這往江南的路不平靜,本王答應陛下此行會順道清理一些盔匪窩。」

  她又明白了,五戒曾說過,他不是閒散王爺,陛下肯讓他離京,必是他答應了陛下要剿匪,陛下才同意他走的。

  她的心驀然波動起來,這男人為了她,甘冒危險,所以她不信他另有所愛,他日夜思念的那人定是自己!

  「王爺,都是我的錯,才會讓您受傷了,您責罵小女子吧!」一名女子突然奔了進來。

  這女子清麗脫俗,膚色白裡透紅,甚是嬌美,眼眶水光閃爍,似是激動,又似惶恐。

  「你是?」魏綰煙愣愣地問著這忽然冒出來的女子。

  那女子也一怔,像是這才發現她。「小女子月亮,而你又是誰?」

  「我家小姐乃丞相之女魏綰煙,不知月亮姑娘怎會出現在這裡?」朱寶打水回來,帶著敵意地替主子開口。

  月亮聽聞魏綰煙的身分後,先是訝異,而後委屈的垂下臉來。「不知丞相千金在此,月亮失禮了,小女子會在這裡,是因為王爺為了救小女子才會受傷的。」她輕聲說。

  「他為了救你而受傷?」魏綰煙詫然。

  「是的,那強盜頭子將小女子抓了去,想強迫小女子做壓寨夫人,小女子抵死不從,正當危及之時,王爺專程前來救了小女子,小女子感激不盡。」

  「你說王爺是專程去救你的?」朱寶聽了這話萬分不爽。

  「當然……」月亮一張麗顏紅通通的。

  魏綰煙心沉了沉,五戒瞧了眼主子,皇文諾眉頭也皺了起來。

  「本王是去剿匪的,救你只是順道。」他冷言道。

  月亮神色一僵。「小女子以為您念在紫南山之情,所以趕來救小女子,原來是小女子自作多情了……」

  「紫南山之情?」他神情驟變。

  魏綰煙亦是驚愕。「你三年前也去過紫南山?」

  「你怎知小女子是三年前去的紫南山?」月亮一臉訝異。

  「你三年前真去過……」

  「三年前與本王一起落崖的人是你?」他盯著月亮,沉聲問道。

  月亮輕輕點頭。「正是小女子,小女子在紫南山不小心落入您狩獵的陷阱,您將小女子救起後,便悉心照顧小女子,,咱們在紫南山有了幾天快樂的時光,但在一次追捕野狐的途中,咱們失足落崖,之後小女子昏迷了,等醒過來,您已不知去向。」

  「這些年,小女子一直在尋您,卻不知您的身分,只能大海撈針般的找人,上個月尋到此處,不慎教盜匪給綁去,幸虧您趕來相救,小女子再見到您才知您原來是個王爺……」她說到後來,滿腹心酸地落淚了。

  「主子,她說的都是您告訴奴才在紫南山發生的事啊!若是這樣,那魏小姐就不是您要尋的人了?」五戒吃驚道。

  魏綰煙心頭驀然冰涼下來,真正的那人出現了,原來自己不是……什麼也不是……

  皇文諾也怔然了,他對眼前的月亮無半絲熟悉感,可她卻能清楚的說出在紫南山發生的事,這不得不令他也亂了一心緒。

  「王爺,大夫來了。一名侍衛領著大夫過來。

  「快,快為王爺止血療傷要緊!」五戒顧不得月亮的出現衝擊了大家的心思,先為主子療傷為要,讓大夫趕緊上前來。

  大夫是當地人,臨時被請來的,初次見到王爺有點緊張。「小的來得匆忙,來不及叫上藥童,需要有人替小的將王爺的袖子拉高,方便小的治療刀傷。」

  「小女子來。」大夫一提,月亮就立刻往前擠掉了原本站在皇文諾身邊的魏綰煙,動手替他捲高袖子,讓大夫診治。

  魏綰煙被擠到一旁去,這時他的傷要緊,她也不計較這些事,只看著月亮輕柔細心的協助大夫處理他的傷口。

  朱寶見狀極為生氣,故意氣憤的說「小姐,誰知這女子說的是真是假,也許她之前就聽聞了王爺的事,自己再加油添醋編故事呢!誰知她安什麼心思。」

  朱寶這話說得大聲,足以讓所有人聽見,皇文諾先皺起眉頭了,月亮當下輕抽了兩聲,竟是委屈的掉淚了。

  「小女子說的話是有人證的,並非小女子為攀高枝胡謅出來的,你們若不信,可以問問這位證人。」月亮哽咽的說。

  「你說的證人是誰?」朱寶根本不信她有證人,質問道。

  「是常州岳明岳老爺子,當年在崖下救起王爺與小女子的人正是他。」月亮說。

  「救你們的居然是外公?」魏綰煙十分驚訝。

  「岳老爺子是魏小姐的外祖父?」月亮露出錯愕的表情。

  「哼,你八成沒想到老爺子是我家小姐的外祖父吧?你若是胡扯的,這可要露餡了。」朱寶冷笑道。

  「岳老爺子若是魏小姐的外祖父,那正好,就請魏小姐帶小女子去見見岳老爺子,老爺子德高望重,又是一代大儒,斷不會說謊的。」月亮正色道。

  「你真敢去見老爺子?」朱寶本來篤定她說假的,沒料到她竟敢去對質,不禁訝然了。

  「岳老爺子是小女子的救命恩人,相信一見到小女子立刻就能認出。」月亮自信的道。

  「好,本王這趟就是去見岳老爺子的,你既然這麼說,那就與本王同去吧!」皇文諾決定帶她去見岳明。

  月亮大喜,眼眶又紅了。「太好了,若岳老爺子同時見到咱們兩人,當真更能記起一切,證明您我兩人發生的事是真非假。小女子這幾年為尋王爺,不知經歷多少次險境,若非運氣好也活不到這時候了,如今能再遇見王爺,月亮總算安心了。」

  她淚水滾滾而下,教人心疼。

  魏綰煙臉龐漸漸變得雪白,他盯著她捏緊衣裙的動作,皇文諾眼色深了許多,待大夫為他包紮好傷口離去,他仍沒同她說上一句話。當夜,她讓五戒另外給她找廂房睡,他也未阻止。

  皇文諾為養傷暫時在客棧住下,這兩日月亮親力親為的照看他的傷勢,為他煎藥、喂藥,大夫來換藥時她也在一旁伺候著,甚至連小諾也接手照顧,當真盡心儘力。

  「小五哥,王爺可有問起過我家主子?」朱寶將正端著早膳要去王爺房裡的五戒攔下問。

  五戒搔搔頭。「主子……這幾日專心養傷,許沒想其它……」他斟酌的說。

  朱寶冷笑,「王爺養病沒想其它,卻讓月亮姑娘忙上忙下的服侍著,有美人照料,怕是王爺根本沒時問想起我家主子吧?」

  「話不是這麼說……」

  「不是這麼說,你家主子也這麼做了,月亮姑娘出現之前,王爺對待我家小姐的態度可不是這殷冷淡,其實王爺若已認定月亮姑娘就是那等他在紫南山相戀之人,常州大可以不用去了,不如直接帶著月亮姑娘返京去,而我家小姐自是能夠自己去到常州的。」

  「不不不,主子沒說不去常州,今早還交代了,早膳後出發,我這才想說進去主子的早膳後就去通知你們的。」五戒急忙道。

  「有了月亮姑娘相佯,王爺真還想去常州嗎?」她酸問道。

  「要的,主子還是希望見岳老爺子一面,問清楚為好。」 
 
        朱寶臉色沒那麼難看了,「看來王爺還沒徹底讓那女子迷昏了,還知道求證為要,好吧,我這就回去請小姐準備出發去常州了。」說完馬上回去催剛入睡的主子起床。

  魏綰煙連著幾日未曾好眠,今日更是到雞啼才入睡,被叫醒後,精神不佳,沒管朱寶替她穿戴什麼,隨她打扮,待要出門時照了鏡子才發現自己居然一身盛裝。「朱寶,你做什麼讓我穿成這樣?」她吃驚問。

  「小姐不覺得整個人精神多了?」朱寶笑道。

  「精神是精神,可太誇張了,咱們這是趕路,可不是去參加宴會,還是換下吧!」她回身要換下這身華服。

  朱寶將她拉住了。「別換了,時間來不及,難道您要讓王爺等嗎?」

  「可是——」

  「走了、走了!」朱寶推著她的身子出廂房。

  出了客棧皇文諾也和月亮一道走出來,他見到她盛裝的樣子,略感驚訝的挑起了眉毛。

  而她卻是望著他因傷略顯蒼白的臉龐,心有些悸動,他們已三天沒見,她其實很關心他的傷勢,卻又不知該不該去探望,且他也沒找過她,為此她一連好幾晚輾轉難眠,這會兒見到了人,雖氣色差些,但一切安好,顯然月亮將他照顧得極好,傷勢復原得很快,這樣她也放心了。

  「魏小姐今日好美,但不知為何要打扮得如此隆重?畢竟馬車內不寬敞,再加上得遠行,穿得這麼繁重不會不舒適嗎?」
  月亮問,相較於她的盛裝,月亮的穿著就簡單許多,但穿得樸素更顯出自己的清雅。

  魏綰煙被這一問,尷尬了。「我……這個……因為……」她答不出話。

  「我家小姐出身官家,平日這麼穿也屬正常,月亮姑娘大驚小怪了。」朱寶揚起脖子替主子道。

  穗綰煙已然明白朱寶為何將她如此打扮了,朱寶以為拿出大家小姐的氣勢就能壓倒月亮,唉,其實沒必要,這是多此一舉,只讓自己變得可笑罷了。

  「月亮出身平凡,哪裡見過世面,剛說那些話,讓魏小姐見笑了。」月亮眉目黯淡了些,那樣更顯委屈,似讓人屈辱了。

  朱寶見了更氣,還想說什麼,但讓魏綰煙拉著,不許她再說話。

  五戒機靈,見氣氛不對,馬上對墨王道:「主子,時候不早了,咱們還是趕緊上路了吧?」

  皇文諾頷首。「嗯,上路吧!」

  他上了馬車,朱寶見了回頭要扶自家主子也上去時,那月亮已經先一步坐上馬車了。

  朱寶氣結,要上去將月亮請下來換自家主子坐上去的,可又讓魏綰煙阻止了。

  「我坐後頭那輛也是一樣,幾天沒見到小諾了,陪他玩玩沒什麼不好。」

  「話不是這麼說,之前都是小姐與王爺同坐的,怎能她一來就讓小姐要去坐另一輛馬車?」朱寶很生氣。

  「別說了,月亮才是王爺記憶中的人,我不是啊。」她落寞的道。

  「哼,還沒見過老爺子前,這事還沒確定呢。」

  「夠了,別鬧了,你這樣只會讓我更難堪。」魏綰煙終於板起臉來的訓斥朱寶了。

  朱寶這才憋屈的閉上嘴,無奈不甘的隨主子去了後頭的馬車。

  上車後,魏綰煙發現小諾不在,立即探出頭來問五戒道:「小諾呢?怎麼沒見到人?」

  她方才沒看到月亮抱著孩子,只單獨跟著皇文諾出來,擔心小諾是不是被落下了。

  「小主子已早一步先坐上王爺那輛馬車等了。」五戒告訴她。

  她一愣,「他與王爺同坐啊……」

  「王爺不是嫌小世子吵?這會兒他們一家三口坐一輛馬車,倒是和樂融融。」朱寶忍不住酸道。

  魏綰煙聽了這話不禁黠然,從沒想到月亮出現後,自己會這麼失落,自己從主角變配角,再沒人會說她是小諾的親娘,而小諾自從月亮接手照顧後,似乎也不頑皮了,她很少聽他吵鬧,一個原本愛黏她的孩子,不曾再吵著要她抱了。

  她苦澀一笑,有些感傷。

  「小姐,您就這樣算了嗎?就算王爺將您認錯了,也不能說冷淡就冷淡,這太欺負人了。」朱寶越說越氣,眼眶都氣紅了。

  「不算了能怎麼樣?若我不是那人,爭也爭不過……」

  「可是——唉!」朱寶跺腳,原以為主子嫁定王爺,卻又冒出個女子來爭,這萬一婚事真有變,小姐之後怎麼見人?就是老太太也不會原諒小姐的,只怕小姐這趟離京後是再回不去魏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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