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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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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寧馨 -【田園飯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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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5 00:23:16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靈機一動創財路(2)

    “借桌椅?”迎春聽得一愣,腦子裡靈光一閃,好似有什麼重要的事呼之欲出。但她想要抓住卻不可得,這感覺玄之又玄,惹得她皺著眉頭極力思考,卻忘了人家劉二嫂還在等她回話。

    葛妮兒眼見劉二嫂臉色漸漸有些僵硬,趕緊推了推自家嫂子,笑道:“嫂子,前日鐵柱媳婦也說起過桂花要出嫁的事,你不是還說要去幫忙嗎,怎麼這會兒倒忘了?”

    劉二嫂聽了這話,臉色緩和了許多,勉強笑道:“家裡人手倒是夠用,就是這桌椅用物有些不夠。”

    迎春這會兒也回過神來了,趕緊應道:“劉二嫂子,我方才算了算,家裡除了一套桌椅,還有三個大陶盆和十幾套碗筷,若是能用得上,明日都拿去用也使得。”

    “真的?”劉二嫂喜出望外。

    農家人日子過得清苦,雖說有事時候互相也都幫把手,但出借桌椅盆碗這類用物還是有些不情願,畢竟萬一有個損毀,若是徹底砸爛還好,主家會賠個新的,但若只是磕掉漆皮或者碗口小破損的話,總不好多說,只能自己心裡不痛快。

    迎春家裡先前修葺房子的時候,葛大壯一口氣打了兩套桌椅,一大一小,小的平日使用,大的則備著年節待客。

    村裡閨女和媳婦兒們過來串門子時可都看在眼裡,如今迎春不但答應出借桌椅,甚至加上盆碗,到時候擺上招待貴客,那可是極替自家長臉面的事,劉二嫂自然歡喜。

    “真是太好了,迎春妹子,晚上我就讓我家孩子的爹來搬桌椅,明日你和妮兒早點兒過去,嫂子給你們留個好位子。”

    “好啊,您娘家的席面一定不差,我們也跟著沾沾光。”

    迎春客套了幾句,哄得劉二嫂笑得更開了,“咱們農戶人家,城裡酒樓的大廚也請不來,倒是我姨母家的弟媳婦做菜手藝還不錯,我們請了她來幫一日廚,大夥不挑也就成了。”

    許是家裡還有事忙,劉二嫂又閒話幾句就走了。

    迎春把她送到大門口,轉身回來之後就站在井邊發呆,嘴裡嘀咕著,“借桌椅、借盆碗……酒樓大廚請不到、找人幫忙煮飯……”

    葛妮兒忐忑地看著嫂子,實在忍耐不住,上前拉了嫂子去樹蔭下坐,焦急地問道:“嫂子,你是不是曬得難受,要不要我倒碗水來?”

    迎春突然笑了,她抓著小姑的手臂激動嚷道:“妮兒,嫂子想到一個好主意了!哎呀,不行,這個不能說,我得先算算帳!”說完話,她也不理小姑和兒子,抬腿就往屋裡跑。

    葛妮兒從未見嫂子這個模樣,驚得嘴巴都合不攏了,心裡擔心嫂子是不是沖著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彎腰抱起侄子就往前院跑。

    葛大壯正在院子裡忙碌,王氏這個後娘自然不會想到給大兒送碗水來,而葛老頭則蹲在樹蔭下發呆。

    葛大壯被曬得口乾舌燥,剛要起身舀瓢井水解暑,沒想到就見到妹子抱了兒子跑來,嚇得立時問道:“這是怎麼了?”

    葛妮兒瞧瞧正好掀起門簾從正房走出來的老娘,含糊應道:“哥,嫂子好像中了暑熱,你回去看看吧。”

    葛大壯聞言,匆匆同老爹交代一句就跑回後邊了。

    葛妮兒不好立刻就走,抱著大寶上前給老爹行禮。

    見到大孫子,葛老頭臉上終於有了一點兒喜色。

    王氏撇著嘴站在臺階上罵道:“那個小娼婦又起什麼麼蛾子了?誰家婆娘不是日日在外邊做活,偏她曬一曬就倒了?”

    葛妮兒聽得這番話覺得心裡不舒坦,又不好同親娘吵架,勉強站了一會兒就回去了。

    葛老頭狠狠瞪了一眼又開始罵閨女的老婆子,再次長長歎了一口氣。

    葛大壯大步趕回家,一見院子沒人,一顆心懸在半空中,他快步進屋,看見拿著炭筆在草紙上寫寫畫畫的媳婦,開口就問:“你身子不舒坦,怎麼不躺著?”

    迎春正為自己想到的好買賣歡喜,哪裡顧得上同他解釋,伸手拉了他就說道:“大壯,方才劉二嫂上門來借桌椅,我想到個好生意,你聽聽看。”

    葛大壯仔細把媳婦上下打量一遍,見她臉色紅潤,雙眼亮晶晶,哪有半絲患病模樣,於是也放了心,“好,你說。”

    迎春興致勃勃地把方才畫好的幾張圖紙遞過去,壓低聲音說道:“方才劉二嫂來家裡串門,說她娘家妹子出嫁,盆碗桌椅這些東西都不夠用呢,就連炒菜的廚子也是找親戚幫忙。

    我突然就想到這是個好生意,我們既然湊不夠買鋪面的銀錢,那不如就從小本買賣做起。附近山上的木料雖說沒有什麼好的,但砍回來做些桌椅總是費不了多少銀錢。我還有一手做菜的好手藝,到時候再添些鍋碗瓢盆,咱們專門承辦紅白喜事的宴席,你說如何?”

    葛大壯看看手裡的圖紙,桌子是很普通的四方桌,椅子居然連扶手都沒有,就是長條板凳,打起來可真的是省料又省工。“這買賣當真用不了多少本錢,我自己就能把桌椅包下,碗盤也好置辦,可是就是不好定工錢。”

    迎春點頭,農家人過日子節儉,若是工錢貴了,人家寧願自己找鄰里幫忙,若是便宜了,自家出桌椅盆碗出人手,又實在不划算。

    “這樣吧,明日鐵柱媳婦要去喝喜酒,我請她打聽一下詳情,然後咱們再商量。”

    夫妻兩個說定了,正好葛妮兒也抱著大寶回來了,一家人吃了午飯,迎春趁著大寶午睡就把前日買的一條肉從井裡拎上來,分了一半放進籃子裡,送去了葛大姑家。

    天氣炎熱,鐵柱媳婦兒在院子裡的桂樹下鋪了一塊涼席,一邊替熟睡的孩子打扇一邊同葛大姑閒話做針線。突然見到迎春上門,婆媳兩個都笑開了臉,拉她在涼席上坐下,又問怎麼沒抱大寶來。

    迎春把肉拿出來遞給鐵柱媳婦兒,“前日買了條肉,正好送過來,妹子什麼時候得閒兒再給孩子燉菜吃。”

    鐵柱媳婦兒不肯收,“哎呀,嫂子,你怎麼每次來都不空手,這怎麼成?”

    葛大姑卻知道這個侄媳婦大方,要媳婦兒收了後才嗔怪道:“別客套了,平日也沒少吃你嫂子的東西,不差這塊肉。”

    鐵柱媳婦這才歡歡喜喜收了,照舊放在自家筐子裡,吊在井裡冰著。

    老少三個說了一會兒家常,迎春就拜託鐵柱媳婦打聽消息。

    鐵柱媳婦做活麻利,手也巧,平日在村裡人緣極好。聽嫂子這樣囑咐,自然滿口答應,末了還好奇問道:“嫂子怎麼想起問這些,咱們家裡也沒什麼事情要擺酒啊。”

    葛大姑瞪了兒媳一眼,“你嫂子自然有別的打算,你只管去仔細問問就好了。”

    鐵柱媳婦不是個小心眼的脾氣,平日又同婆婆相處親近,聽了這話也不生氣,反倒像孩子一樣吐吐舌頭。

    迎春見此很是羡慕,心裡盤算著承接宴席這活計若是做起來了,自己一個人撐不下來,葛妮兒又是姑娘家,不好跟著抛頭露面,找鐵柱媳婦幫忙倒也合適,於是就簡單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弟妹若是不嫌棄這活兒髒累,就跟著我出去賺點兒零用錢怎麼樣?”

    鐵柱媳婦早聽得眼睛發光,她平日常在村裡走動,先不說這縣城附近多少村落,只看葛家莊每年婚喪嫁娶就有個七、八場,就是傻子也能看得出這個生意一定賺錢。她立刻就要開口答應,可是想到婆母在旁邊,只好用祈求的眼神盯著葛大姑不放。

    葛大姑心裡琢磨著侄媳婦這主意很好,又見自家兒媳如此模樣,哭笑不得地說道:“瞧我做什麼,你嫂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氣,若是不怕累就只管去,家裡孩子我管著就是了。”

    “太好了,娘,嫂子這生意一定會賺錢,到時候我跟著賺了工錢給您老人家買簪子戴。”鐵柱媳婦喜得差點兒跳起來,惹得熟睡的兩個孩子不安地翻了個身。

    葛大姑趕緊伸手安撫孫子和孫女,扭頭去瞪兒媳。

    鐵柱媳婦顧不得閨女和兒子了,拉著迎春嘀嘀咕咕商量個不停。先前不知道還罷了,如今明白了事情原委,她明日更要好好打探一番。\'

    又坐了一會兒,迎春就告辭回家去了。她挑著樹蔭下走,倒也不太曬,想起鐵柱媳婦興奮的模樣,她忍不住笑了。有了這樣一個能說會道的幫手,說不定還能多招些生意,她也省心不少。

    果然涉及自己以後的零用錢,鐵柱媳婦很是上心,第二天從劉二嫂娘家吃了酒席後就趕緊跑來找迎春。

    迎春邊聽邊在草紙上寫寫畫畫,最後列了需要添置的鍋碗瓢盆和調料的單子,還有需要打的木器用物,最後得出結論,這承接酒席的買賣若要開張,最少要投入十二兩銀子的成本,這也就意味著,要傾盡全家的存銀賭在這樁生意上了。

    不過照鐵柱媳婦打聽到的,這加加減減下,接了單的賺頭還是不少,惹得迎春很心動。

    鐵柱媳婦雖然不識字,但是看著單子上密密麻麻的字跡,忍不住咋舌,小心翼翼地問道:“嫂子,這得多少本錢啊?要不然咱們再緩緩吧,萬一……”

    迎春原本心裡也有些猶豫,但是眼角掃向正躺在葛妮兒懷裡的大寶,反倒堅定了信心。

    “什麼事情都有風險,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咱們只要努力經營,多出力氣,老天爺總會給些福報的。”

    “那我也出些本錢吧?”鐵柱媳婦覺得自己不出本錢只賺工錢有些過意不去,盤算著回去找婆婆商量一下。

    只是先前葛書成惹禍,葛大姑已經把家裡所有銀錢都拿出來了,這時候若是再要幫迎春就只能出去借了。

    迎春自然不會同意,笑道:“我手裡銀錢還夠用,若是什麼時候不湊手了再同姑以脫吧。”

    鐵柱媳婦自然應了,末了帶著打聽附近村落哪家有婚嫁之事的任務,喜滋滋回家了。

    迎春好不容易盼到晚上葛大壯下工回來,迫不及待的就把自己的盤算跟他說了。

    葛大壯倒是實在,開口就道:“成,你看著張羅吧,碗盆和桌椅也不是多放幾日就會腐爛,大不了最後自家留著用。”

    迎春聽他這般說,信心更足了。

    夫妻兩個商量著尋人幫工和進城採買,直到半夜才睡下。

    第二日葛大壯進城把工錢結了,又邀了兩個要好的木匠回村幫忙。家裡房子小住不下,葛妮兒主動搬去葛大姑家借住,順便帶上大寶這個淘氣小子,換了鐵柱媳婦來幫迎春打下手。

    迎春進城買了些肉,又去賣雜貨的小胡同裡找了個陶器店的掌櫃,把自家需要的各色陶盆碗盤說清楚,談好價格,交了訂金,就等著店家送貨了。

    葛大莊長年做木工活,家裡桐油和清漆都不缺,需要用的木頭直接從附近的山上砍回來,不過做些條凳,再用木板拚些方桌,倒也簡單。

    村裡幾個同葛大壯交好的後生聽聞消息也跑來幫忙,一時之間葛家院子又再現了當日修葺房子時候的熱鬧場景。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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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5 00:23:3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搬家開鋪奔小康(1)

    五、六日眨眼就過去了,這一日晌午,二十套桌椅做好了,但刷漆不能在陽光曝曬下,要在陰涼之處陰乾。於是葛大壯又開始帶著幫工們在正房西側搭起了一片茅草棚,迎春見眾人頂著日頭實在辛苦,心裡過意不去,就進城買了兩壇酒。正好陶器鋪子的掌櫃要去村裡送貨,她搭著馬車就一併回來了。

    茅草棚子剛剛建好,就塞滿了桌椅和鍋碗瓢盆,眾人看了都覺得有些羡慕。

    一個後生笑嘻嘻地說道:“我們大壯哥娶了迎春嫂子可真是娶對了,這日子過得芝麻開花節節高,說不定以後還要買田蓋大院子呢。”

    葛大壯笑而不言,迎春卻應道:“兄弟若是羡慕就趕緊也娶個媳婦兒吧,到時候嫂子給你張羅酒席,不收工錢。”

    “真的?那嫂子的話我可記住了。”那後生也不臉紅,直接就應了,惹得眾人都笑了。

    小院這般熱鬧,離不遠的葛家大院不可能聽不見。王氏攔住了要去幫忙的葛老頭,找了塊石頭趴在牆頭偷看。那些還泛著新漆的桌椅,大小相迭的盆碗,看得她眼饞不已,恨不得立刻跳過去統統搬到自家才好。

    迎春不知道王氏又對自家的東西起了念頭,就算知道也顧不上了。本錢投出去了,接下來最重要的就是開始接活計賺錢了。

    鐵柱媳婦也真是下了大力氣,但凡熟識的村落都跑了一遍,還真找到了一戶人家。這人家姓宋,就在她娘家村子,七拐八彎算起來也是遠親。一家子幾口都是勤快又本分的,日子自然過得不錯,再有六、七日就是家裡大兒娶媳婦,親家倒也厚道,沒要多少聘禮,唯一提出的要求就是酒席要體面些,娘家送親的這些長輩們看著也能安心。

    鐵柱媳婦兒扯了自家老娘在宋家坐了一個時辰,說得天花亂墜,惹得宋家的老頭兒老太太動了心,決定來迎春家裡看看再決定。

    迎春自然不反對,於是這一日近午時,迎春就迎來了宋家三口的“考察團”。不必說,那些整整齊齊的桌椅和嶄新的盆碗,還有青花的茶壺、茶杯,誰看了都喜歡。迎春又藉口天色將午,留他們吃了頓飯。簡簡單單的一碗骨湯燉豆腐,兩樣拌小菜,吃得宋家人讚不絕口。

    待飯菜撤下,宋家人就和迎春談起了工錢問題。

    迎春先問了宋家打算酒席要上多少樣菜,預算多少銀兩。

    宋家老太太想了想就道:“總共十桌,每桌十道菜,取十全十美的好兆頭,至於銀兩,若是六兩銀子能辦成就最好了。”

    迎春取了紙筆大致列了菜色,算了算成本後笑道:“這個不難,大娘就交給我吧,保證辦得體面又實惠。”

    宋家人一見她居然會寫字算帳,立刻多信服了三分,但還是沒有點頭應下。

    迎春猜到他們的用意,就又笑道:“大娘和大伯信得過我,讓我這個小買賣開張,我心裡也感激。這樣吧,這次出工我只收一半工錢。連同所有桌椅、盤碗,就收六百文好了。”

    宋家三口一聽都覺得很意外,就算不算迎春做菜的好手藝,就連在村裡鄰居家裡借桌椅碗筷,自家過後還人情也要比這花費得多啊。

    宋老太太有些尷尬地看了旁邊笑咪咪的鐵柱媳婦兒一眼,末了應道:“雖說都是自家親戚,但也不好讓你第一次接活計就白挨累。這樣吧,大娘給你多添兩百文辛苦錢,湊個八百文可好?”

    沒有人嫌銀錢咬手,迎春也不推辭,笑嘻嘻地答應。“那好,大娘心疼我,我就厚臉皮接下了。到時候大娘只管聽人家誇讚,準備笑成一朵花好了。”

    她這話說得有趣,宋家三口都笑了。眾人又閒話幾句,商定好婚宴前一日派車來拉桌椅盆碗,宋家張羅採買食材,調料一類就是迎春自己帶過去了。

    送走了宋家人,迎春閑著無事就忙著繼續籌畫。既然要打響名氣,給宋家長臉面,索性一次做到最好。於是她又興致勃勃畫了一套桌椅的草圖,晚上葛大壯回來後纏著他做。

    到宋家婚宴前一日,迎春只讓上門的宋家二兒子拉走了九套桌椅,等到第二日一早,她趕過去的時候,才隨車把最後一套桌椅帶了過去。

    果然宋家人見了最後一套桌椅都是喜得眉開眼笑,恨不得拍手叫好。

    迎春卻是無暇多顧,帶著鐵柱媳婦還有幾個宋家本家的小媳婦開始洗菜、切菜,準備食材。待客人上門時,宋家院子裡已是飄滿了濃濃的香氣,一群淘氣小子眼巴巴守在灶間外,饞得口水都要流成河了。

    歷來村裡婚喪嫁娶,酒席所需的桌椅和碗盤都是各家拼湊的,大小樣式雜亂不堪。如今突然見到宋家院子裡擺滿了整整齊齊的桌椅,村人們都驚奇地議論紛紛,坐下後覺得自己也變得高貴了三分。

    待鞭炮齊鳴,花轎抬回了新媳婦,拜完天地送入洞房,新娘娘家的客人也該入席了。幾個後生麻利地在堂屋裡擺好了桌椅,那古樸的八仙桌和雕花精美的八把靠椅,瞬間讓所有親家來客眼裡的挑剔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群衣衫乾淨的年輕後生們端著託盤,高聲喊著喜慶話,流暢地端上一盤盤菜肴。炸得金黃的小魚、素丸子、油豆腐、肉末澆汁的葉菜、大碗的小雞燉蘑菇還有油汪汪的回鍋肉,還沒動筷子就讓人忍不住偷偷吞口水。

    其中最受歡迎的一道菜居然是平日裡常吃的紅薯,紅薯上裹了一層薄薄糖衣,吃起來外脆裡糯,滿嘴香甜,惹得眾人紛紛稱讚。

    新郎官開始挨桌敬酒,宋家兩老就招呼鄉親們吃喝。有好奇的婆子開口就誇,直說十裡八村也沒見到過這麼體面的酒席,末了又追問宋家請的哪個酒樓大廚,哪裡借的好桌椅。

    宋家人臉上笑得果然都開了花,想起迎春的好手藝,還有鐵柱媳婦這個自家的親戚,就把事情說了個清清楚楚,聽得眾人都是新奇不已。

    迎春和鐵柱媳婦在灶間裡聽著這些話,嘴角的笑也沒有落下過。她們今日可是沒有白累,不但賺了工錢,傳出口碑才是最重要的。

    世人歷來都喜歡攀比,特別是在娶親嫁女這樣一輩子才一次的大事上。宋家這次酒宴,在周邊幾村傳了足足七、八日,幾乎人人都知道了。娶媳婦的人家也許心疼銀錢,還有些猶豫,但女方卻無一例外提出要同宋家比肩。

    畢竟誰家的女兒都是嬌養大的,宋家媳婦兒長得端正,但誰家女兒也不缺鼻子少眼睛啊,若是成親之日就被比下去了,以後是不是什麼都要低人一頭啊。

    這樣的情緒作怪之下,迎春很快就又接了三單,每單都辦得體面又熱鬧。至此,葛家的小生意算是徹底打開了市場,有時候忙起來,迎春日日都要同鐵柱媳婦兒出門,就連偶爾清閒一日還要忙著徹底擦抹桌椅和添置調料。

    葛妮兒每日帶著大寶看家、照管菜園、做飯洗衣,也累得瘦了一圈。但是所有人都是眉開眼笑,沒有一個喊苦喊累。

    很快,一個月就過去了,迎春找了個晚上仔細算了算進賬,發現不但已經回本,甚至還有些盈餘。於是第二日她就付了工錢給鐵柱媳婦,又塞給小姑一百文做零用,樂得兩人笑開懷。

    當然不可能事事盡如人意,這一片歡聲笑語裡到底還是夾雜了一些不愉快,那就是王氏這個陰魂不散的傢伙,總是趁著迎春出去忙碌的時候跑來小院打秋風。

    葛妮兒恨不得整日坐在院門口守著,但她總有去後園摘菜或者守著大寶睡覺的時候,於是不可避免地被王氏搬走了三把條凳。

    最後一次王氏還要搬靠背椅的時候,葛妮兒急了,大哭著往回爭搶,被鄰居聽見了,都出來指責王氏。王氏本想回罵,不過葛老頭還要點臉面,趕來扯了她回前院去了。

    迎春暗地裡恨得咬牙切齒,但人家是婆婆,她打不得罵不得,無奈只得想主意躲出去了。

    這一次趁著進城采貿調料,她打算租個合適的地方搬出來。正巧路過吳府,她就盤算著進去給老嬤嬤問好。結果也是她運氣好,居然一下子就解決了所有的難題。原來老嬤嬤有個侄子叫李才,在城外通往大菩提寺的山路旁有間小鋪子,先前是賣菜的,因為生意不好就關了門,如今已是空了好幾個月了。老嬤嬤聽迎春說起要租地方,立即就想起了這件事,迎春聽了很歡喜,就想去鋪子看看。

    老嬤嬤派人去尋侄兒,迎春就去找做工的葛大壯,兩方會合後,雇了輛馬車就跑去了城外。

    李才的這間小鋪子正前方就是大路,後邊對著的是一片棚戶區,住了足足兩、三百家匠戶和雜工,倒也不算偏僻。但鋪子不寬敞,大堂只能放上六、七張桌子,後院也只有兩間正房和一間灶間,比較難得的是充作庫房的西廂很寬敞,通風也好。迎春和葛大壯只轉了一圈,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裡看到滿意的神色。

    李才許是有些家底,又礙于姑母的顏面,只要了一個月三兩銀子的租金。

    迎春算了算,發現還能負擔就應了下來,兩方找了牙行簽了契書,這鋪子就算換了主家。

    回去的路上,迎春興奮地拉著葛大壯商量鋪子要做些什麼買賣,可是想來想去也沒什麼好主意,只能等著以後慢慢琢磨。

    葛妮兒聽說要搬到城外去住,歡喜地問個不停,末了又開始打包行李,看起來恨不得立刻離了村子,惹得迎春好笑不已。

    葛大姑聽到消息就帶著鐵柱媳婦兒上門,拍著胸脯保證幫迎春守著這座小院,但凡有人上門來問承接酒宴的事,她就叫他們到鋪子去。

    迎春沒了後顧之憂,就開始忙著收拾行李。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葛大壯和葛大姑兩個都忘記要去前院打個招呼,直到雇來的馬車裝滿了桌椅盆碗還有行李,正要往城外鋪子送的時候,葛老頭和王氏才匆忙趕來。

    葛老頭臉色雖然不好,但也沒有開口攔著。

    王氏卻是破口大駡,不過迎春一家連同她的親生女兒卻是充耳不聞,登上馬車一溜煙就沒了影子。

    王氏望著空空的小院,氣得滿地打滾,讓鄉親又看了一場好熱鬧。

    迎春夫妻和葛妮兒搬到小鋪子後,徹底體會到了自由的感覺,哪怕誰也沒有明說,但臉上的笑卻是掩也掩不住。三個人一起動手,把鋪子前後徹底打掃了一遍。

    迎春在大堂裡擦抹著櫃檯,心裡琢磨著這小鋪子要做些什麼生意。雖說承接宴席的進項不少,但這鋪子也是每日都要付租金的,白空著實在可惜。

    她心裡有事,手上做活就慢。忽地抬眼看到外面一輛路過的馬車停在樹蔭下歇息,那跟車的小廝找了個樹墩子坐了片刻,後來許是渴得受不了,又跑來葛家鋪子討水喝。

    迎春熱情地跑去後院取了涼茶招待這小廝,末了問了很多話,待得晚上家裡人吃過飯,她就宣佈要在鋪子賣茶水。最重要的是還要再添置幾張氈毯,打一些矮幾、躺椅之類租賃給上山賞景拜佛的香客。

    葛大壯別的沒有,手藝和力氣自是不缺,他又疼愛媳婦兒,自然沒有不依。

    葛妮兒雖然覺得這買賣有些玄,但也不好反對。

    一家人各自安睡,第二日起來就又忙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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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搬家開鋪奔小康(2)

    很快地,葛家鋪子門口就掛了兩塊招牌,一塊上面寫了個大大的“茶”字,一塊則寫著“木器租賃”。

    有鄰人好奇,聚到鋪子前邊看看,就被葛大壯讓進鋪子裡坐了坐,喝了一杯涼茶,葛家鋪子就算正式開張了。但許是消息沒有傳揚開去,鋪子裡每日的客人極少,茶水都賣不了幾壺,更別說是那些桌椅了。

    葛妮兒有些著急,抱著大寶皺著小眉頭整日趴在門簾後歎氣。

    迎春卻是不急,照舊帶著鐵柱媳婦到處幹活。

    偶然一日,一個富家公子路過葛家鋪子,心血來潮下來喝了碗茶。茶水味道一般,惹得他鄙夷,但鋪子裡模樣新奇的躺椅卻引得他多看了幾眼。末了問起來,覺得租金只有十幾文,實在便宜,就搬了一把上山。

    夏日的山間,哪怕桃花已落,但綠樹成蔭,零星野花點綴,舒服地躺在椅子上讀讀書,作首詩,品品茶,多悠然風雅。

    別人見了,難免羡慕問起,於是葛家鋪子的木器租賃生意就慢慢有名起來。

    這一日晌午,迎春趁著清閒就撥起了算盤,眼見帳冊上的存銀越來越多,她歡喜不已,彷佛已經看到全家人美好又富足的未來了。

    這個時候,葛妮兒卻背著大寶慌張地從前堂跑了過來,“嫂子,你快去看看吧,出事了,一個大娘倒了!”

    “什麼叫一個大娘倒了啊?”迎春嚇得立刻就站了起來,順手把錢匣子塞進了櫃子裡就跑去了前堂。她腦子裡不斷閃過訛詐或是恐嚇的情景,每一個都慌得她手軟。結果跑到鋪子前邊,撥開幾個圍觀的閒人,仔細一看才略微放了心。

    原來是一個五十幾歲的老婦人暈倒在地上,眼睛緊閉,臉色煞白,而她身前的桌子空空如也,顯見不是因為喝了鋪子裡的茶水才出了事。

    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男子抱著老婦人,正急得拚命高喊,“娘,娘,您怎麼了?醒醒啊!”

    旁邊有人開口建議,“這附近有沒有大夫,趕緊請一個回來吧。”

    迎春蹲下身摸摸老婦人的手臉,觸手滾燙,開口問道:“你們剛從外面進來嗎?”見年輕男子皺了眉頭剛要發怒,迎春又說了話,“我是這鋪子的老闆娘,這位嬸子身上有些熱,我猜她應該是勞累加上中暑。”

    年輕男子想了想,方才娘親確實一口氣拜了所有神佛,末了又著急回家,頂著大太陽趕路走到這門外就有些臉色不好。他問了路人後,得知這間鋪子裡也提供茶水,就想扶老娘進來歇歇,哪裡想到老娘剛坐下就昏了。如今想起來,倒真有可能是中暑也說不定。

    “不如我先扶這位嬸子到後院屋子去寬衣躺一會兒,擦擦臉,喂點水可能就會醒了。”

    迎春喊了葛妮兒幫忙扶起老婦人,末了又囑咐那年輕男子,“你若是還不放心就進城去請大夫,萬一我猜錯了可不好了,別耽誤了病情。”

    那年輕男子放不下老娘,又想進城去請大夫,躊躇間就有住在附近的人勸他,“你放心吧,葛家鋪子雖說開的時日不長,但待鄰里極好,絕不會把你老娘怎麼樣的。”

    那年輕男子紅了臉,深深給迎春行了一禮,這才匆匆出門趕了馬車往城裡去。

    迎春把老太太安頓到葛妮兒房間的床上,弄了冰涼的濕布巾搭在了老太太額上,又喂她喝了半杯涼茶。果然沒有片刻,老太太就醒了過來,許是入眼都是陌生之處,她有些驚慌。

    正巧葛妮兒在一旁替她打扇子,趕緊低聲安慰道:“嬸子別慌,方才您在我們鋪子裡暈倒了,我們就把您扶進來歇一會兒,您家裡人進城請大夫去了。”

    老太太仔細一瞧,說話的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穿著桃紅的衫子,月白色的細布裙子,眉目清秀,神色溫柔。她的心裡立時就安定了許多,開口抱歉道:“人老不中用了,幾步路居然就累倒了,真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嬸子別在意,秋老虎更曬人呢,別說您了,就連壯勞力曬上一會兒也會不舒服。”

    老太太長得慈祥,身材又富態,讓人見了就覺得容易親近,所以葛妮兒難得多話勸了幾句,惹得老太太也笑了。

    迎春換了水回來,見她們的模樣也放了心,安慰老太太幾句就回前堂忙碌,留下老太太一邊喝著涼茶一邊和葛妮兒說著閒話。

    葛妮兒手裡正繡著大寶的一件小肚兜,肚兜是兩隻小貓滾繡球的花樣,在她手裡仿似活了一般,很漂亮。

    大寶淘氣,坐在一旁玩耍,不時伸出小手去抓。

    葛妮兒幫他擦了口水,拿了一團彩色繡線引他去一旁玩耍。

    老太太把這一切看在眼裡,心裡不知為何就是一動,末了再仔細打量葛妮兒,怎麼看怎麼覺得這閨女溫柔又手巧。

    葛妮兒被老太太看得有些心慌,臉色慢慢變紅,正是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老太太的兒子終於請了大夫回來了,她趕緊抱著大寶避了出去。

    經過望聞問切一番,老太太果然是暑氣入體,多喝水多歇息就是了。年輕男子送了老大夫,又趕回來照料老娘,一直等到太陽落至西山頭,這才千恩萬謝了葛家人,重新扶了老娘上車回家。

    迎春夫妻都沒把這件事放在心裡,不過是舉手之勞,與人方便罷了。葛妮兒心裡有些記掛老太太看她的眼神,可是一忙起來也扔到腦後了。他們一家誰也沒想到,這小小的插曲居然帶來了一條月老的紅絲線,牽起了一對難得的好姻緣。

    日子轉眼就進了九月,秋風終於帶來了一絲涼爽之意,早晚都要在汗衫外面加上一件外衫了。許是城裡人家都開始為過冬做準備,像是修葺房屋或搭個火炕。農家人則為即將到來的秋收做準備,所以除了偶爾有些老人去閻王爺那裡報到之外,婚娶之事都少了很多。

    迎春終於可以偶爾歇幾日了,加之上山禮佛和遊玩的人也少了,鋪子的生意自然淡了下來。迎春想了想,就給鐵柱媳婦兒放了假,讓她回去幫忙秋收。鐵柱媳婦自然歡喜,收拾了包袱就踩著夕陽回去了。

    葛大壯這幾日剛忙完活計,也不肯偷懶多睡一會兒,吃了早飯就跟著媳婦一起在鋪子裡忙碌。磕碰掉漆的桌椅要重新補漆,送去庫房陰乾,有些損壞比較大的還要修理。

    迎春心疼他,但也知他同樣心疼自己,這世上還有什麼比互相憐惜更惹人心暖的呢?偶爾夫妻倆對視一眼,甜得空氣好似都浸著蜜一樣。

    迎春很聰明,既然這傢俱鋪子開在寺廟腳下,做的是租賃的生意,於是就囑咐葛大壯有空時再做一些新桌椅時在上面雕刻一些八仙過海、觀音送子之類的花紋。寓意極好,客人們也會喜愛。

    葛大壯自然應了。

    說起觀音送子,迎春忍不住就想起了村裡的唐招娣,仔細算算她如今也有三個多月的身孕了,不知過得怎麼樣,希望王氏不會刻薄到連未出世的孫子也要虧待。正胡思亂想著,突然鋪子外面走進來一個穿戴鮮豔的老婆子。

    大寶鬧著要找娘,葛妮兒正好抱他從後院走出來,見此就上前招呼道:“嬸子可是想租座椅?不如先坐下喝杯茶,慢慢選。”

    婆子笑咪咪地打量她半晌,卻開口問道:“你就是葛家閨女吧?你嫂子呢,我找她有話說。”

    不等葛妮兒應聲,迎春已從角落走了過來笑道:“這位嬸子找我有什麼事嗎?”

    “哎呀,這就是葛嫂子,老婆子我夫家姓路,葛嫂子叫我路嬸子就好了。”那老婆子當先報了姓名,卻沒有說明來意。

    迎春掃了一眼她的穿戴打扮,心裡隱隱猜到了幾分,趕緊請她去後邊院子安坐。

    果然路婆子一開口就說是來給葛家報喜的,迎春笑著應付卻也不多說,路婆子嘴巴又快又甜,很快就把事情說了一遍。原來前幾日暈倒在鋪子的那位老太太回去後,特意找人詢問了葛家底細,看中了溫柔又心善的葛妮兒,待得抓了兒子問幾句,也不見他有什麼反對之意,這就請了路婆子上門來提親。

    路婆子是常做這行當的,自然把話說得滿滿的,“葛嫂子放心吧,蔣家是城東的老住戶了,蔣老太太是有名的心善和氣之人,蔣東家也勤快本分,鋪子雖然不大,但生意極好,家底厚著呢。妮兒若是嫁過去,一定能享福。”

    迎春只是嫂子又不是親娘,自然不好立時為小姑做主,於是藉口要和家裡的人商量一下,就請路婆子喝了茶水、吃了點心,接著送她出門了。

    葛大壯雖然沉默寡言,但自小最疼葛妮兒這個妹子,他在前堂聽說以後,雖心急卻不好湊到媒婆跟前。這會兒一見人走了,趕緊拉著媳婦到後院仔細詢問。

    迎春把救人之事仔細說了,末了又道:“許是那蔣家老太太那時候就看中咱們妹子了,那葛家後生我也看過兩眼,長相周正又孝順,想必不是壞人。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咱們也不能只聽媒婆說,事關咱妹子的終身大事,不如你這幾日就去城東訪一訪。”

    葛大壯聽了這話也不多等,立時就出了門。

    迎春覺得好笑,她怎麼沒看出自家夫君還有些“妹控”的潛質。

    葛妮兒不知有媒婆來提親,抽空跑到嫂子跟前笑嘻嘻地問了兩句,被迎春找個藉口打發到別處去了。

    待晚上葛大壯回來,一家人吃了晚飯,夫妻倆躲在屋子裡一邊哄兒子一邊說起蔣家之事。葛大壯正好有個平日交好的老師傅住在蔣家附近,打探回來的消息倒是很多。

    果然不出迎春所料,那媒婆還是隱瞞了一些蔣家之事。原來那蔣東家名叫蔣中平,今年二十出頭,平日勤懇,腦子也活絡,經營著雜貨鋪,生意極好。

    三年前原本娶了媳婦,結果成親沒幾日,那媳婦就得病歿了。有些爛舌頭的婦人閒暇無事,或者還有些同行煽動之下,街頭巷尾就傳說他克妻。

    迎春的靈魂來自現代,自然不相信克妻的傳言。她心想蔣家只有一個老母,人口簡單,家底也殷實,葛妮兒若是真嫁過去,起碼不至於要下田種地受苦,而蔣中平比妮兒大幾歲,更會疼人,蔣老太太看起來也好相處。

    不管從哪方面想,蔣中平都是葛妮兒的良配,但畢竟是一輩子的大事,也不好輕易決定。迎春想了想就拉著葛大壯悄悄說了幾句話,葛大壯聽後就笑了,瞧見媳婦眼睛亮晶晶的,調皮又活潑,低頭就吻了上去。

    迎春被吻得手腳發軟,伸手就在他肩上捶了幾記。一旁的大寶還以為爹娘在玩什麼遊戲,咯咯笑著也跑來湊熱鬧,結果被老爹抱著在床上滾了一圈,讓鬍子紮得亂叫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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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5 00:24:0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千里姻緣一線牽(1)

    這日一早,鋪子裡剛剛把各色桌椅擺出去,葛大壯就進城去採買桐油和茶葉等雜物去了,待日上三竿,他就坐了馬車趕了回來。

    不必說,駕車的就是蔣中平,許是兩人路上談得很是投契,葛大壯叫迎春上前時就說道:“蔣東家鋪子生意忙還特意送了我一趟,你炒兩樣好菜,我跟他喝兩杯。”

    蔣中平自然要推辭,但也沒有馬上要走的架勢。

    迎春心裡暗笑,三人路過後廚的時候就喊了葛妮兒出來囑咐道:“妮兒,前堂不能缺了人守著,嫂子實在沒工夫,一會兒你炒兩樣菜招呼你哥和蔣東家喝酒吧。”

    後廚正在蒸饅頭,葛妮兒熱得頭上滲著一層薄汗,臉色紅潤,看上去健康秀美。

    蔣中平只掃了她一眼就低下了頭,嘴角卻微微翹了起來。

    葛妮兒一頭霧水,不過嫂子有吩咐,她自然應了下來,精心做了兩熱兩涼四道菜。

    酒桌就擺在後院的桂樹下,葛大壯抱了一罎子桂花酒,同蔣中平邊說閒話邊喝。

    不知是蔣中平酒量好還是今日太過歡喜,兩人直到把一整壇酒喝幹,他才倒在桌子上睡著了。

    葛大壯站起身,晃晃暈乎乎的腦袋,對著剛走過來的媳婦大著舌頭說道:“這小子不錯,喝多了也不發酒瘋,想必以後不會打媳婦。”

    迎春哭笑不得,趕緊扶了他進屋睡覺,末了又去前邊喊了兩個工匠幫忙把蔣中平也扶上了馬車送回了城裡。

    葛妮兒背著大寶收拾桌子,笑嘻嘻地同嫂子說話,“嫂子,我方才看過那些雜貨了,都是上好的,這蔣東家做買賣有良心,以後咱家不如就都從他店裡進貨吧。”

    “是嗎,連你都看出他是個好人了,想必真的差不了。”迎春笑著促狹,扯了小姑到身前低聲問道:“聽說他還沒有娶妻呢,嫂子把你嫁給他可好?”

    “哎呀,嫂子說什麼呢?”葛妮兒聞言,臉蛋漲得通紅,扔下手裡的抹布就跑回屋裡去了。

    迎春笑嘻嘻的,也不去追她,待晚上鋪子裡清淨了,這才慢慢同她說起路婆子上門提親的事。

    葛妮兒羞得把臉埋在被子裡死活不肯起來,也不說話。

    迎春看得好氣又好笑,硬是拉了她起身,“這可是你的終身大事,怎麼也要說句話。嫂子又不是外邊的長舌婦,聽了你的話就要出去編閒話說,有什麼說不得的?要是你看不中蔣東家,或者怕了他那個克妻的流言,嫂子也好回絕人家啊。”

    葛妮兒手裡絞著衣角,嘴巴開開合合好半晌才說出一句,“人家會看中我這個農家野丫頭嗎?”

    迎春立刻就笑了,不必說,這丫頭一定是看中人家了。

    “我們妹子年輕貌美又勤快手巧,不管嫁誰,都是那人三生修來的福氣。你就別多想了,早點睡吧,這件事嫂子跟你哥做主就是了。”迎春心裡有了底,抱著兒子就回了屋。

    葛大壯剛剛醒了酒,正喝著涼茶,見媳婦兒進來就說道:“這蔣東家確實不錯,妮兒若是看不中的話真是可惜了。”

    迎春扭身指指旁邊的屋子笑道:“你就放心吧,你妹子還怕人家相不中她呢。”

    “哈哈,太好了,再找不到這樣的好親事了!”葛大壯樂得抱著兒子在地上轉圈,盤算著明日回村去同老爹說。

    迎春心裡卻隱隱有些遺憾,若是依著她的心思,總要葛妮兒同蔣中平相處個一、兩年再訂親,但這個世界禮教森嚴,昨日那般見一面已經算是出格了,萬一傳出不好的流言,葛妮兒這輩子都別想抬起頭了。

    第二日正好是個陰雨天,秋雨寒涼,路上的行人也極少。

    迎春見此,囑咐了葛妮兒幾句,又拜託兩個住在附近的相熟婦人在店裡幫襯一二,這才趕緊雇了馬車回去葛家村。

    夫妻倆都不想理王氏,於是直接去了葛大姑家裡,兩人沒空閒多耽擱,直接把事情同葛大姑說了一遍。

    葛大姑自然替侄女歡喜,畢竟一個農家丫頭能嫁去城裡,還是一個有家底的殷實人家,怎麼聽都是樁好親事。況且迎春若是不看好蔣家後生的人品,絕對不會回來說起這事的。

    葛老頭種了一輩子的地,因為這六畝肥田年年豐收,在村裡走路從來都是抬頭挺胸,可是就因為養出個敗家兒子,如今眼見家家戶戶往回運糧食,偏偏自家的糧倉卻是空得能餓死老鼠。

    他愁得吃睡不香,這會兒正抽著煙,突然見到大兒子、大兒媳和妹子都進了院子,疑惑地站了起來問道:“你們怎麼一起來了?老大,你不會也給家裡惹禍了吧?”

    葛大壯還沒開口,王氏卻從屋子裡跳出來叉腰大罵,“今天刮的是什麼風啊,我們葛家居然還來了幾位貴人,幾位怕是走錯門了吧?”

    葛大壯聽得直皺眉,卻不能教訓二娘。

    倒是葛大姑瞪大眼睛罵道:“你那張嘴整日裡除了噴糞就不會說別的了是不是?你不是大壯的親娘,我哥卻是大壯的親爹,大壯平日裡沒少往家裡捎吃的用的,怎麼到你嘴裡就成了外人了?”

    葛老頭也喝斥王氏,“趕緊去泡茶,沒人當你是啞巴。”

    自從兒子敗光了家裡的田產,王氏也不敢像以前一樣耍威風,狠狠剜了迎春夫妻一眼就去了灶間燒水。

    迎春向葛老頭行了禮,扭頭見到唐招娣從廂房出來,就笑著扯了她到一旁說話。

    葛老頭心裡忐忑,不等兒子坐下就追問他怎麼回來了。

    葛大壯也不隱瞞,仔仔細細把蔣家提親之事說了一遍,末了又道:“爹,妮兒心裡也是願意的,蔣家確實是個好人家!”

    葛老頭許是沒想到小女兒也要談婚論嫁了,一時有些呆住了。

    葛大姑忍不住笑著勸道:“大哥,大壯兩口子都不是傻子,他們若說好,一定錯不了。蔣家還說聘禮隨咱們家要呢,顯見很中意咱們家閨女。”

    葛老頭點點頭,應道:“既然這樣,就讓那邊選個日子到家裡來提親吧,我也想看看那蔣家後生是個什麼模樣。”

    葛大姑笑呵呵就要接話,沒想到王氏從灶間出來,正好聽到這句,猜到是要給自己閨女訂親,卻沒人詢問她這個親娘的意見,惱怒之下,抬手就把燒開的水壺砸了過去。

    迎春正和唐招娣說話,一抬頭正好見到王氏這瘋狂舉動,驚得大喊,“大壯小心!”

    葛大壯猛然扭頭,正好見到飛來的水壺,想也不想就一拳砸了過去。

    水壺被打出去掉在了院子裡,滾燙的熱水灑出來,冒著白色的蒸汽,嚇得眾人半晌沒有說話。

    “你瘋了!”葛大姑臉色煞白地跳了起來,根本不敢想像那滾燙的熱水若是澆到自己身上會是什麼後果。

    葛老頭也氣得差點吐血,起身就扯了王氏,想打她幾巴掌。

    王氏這會兒也清醒過來了,順勢躺倒在地就開始打滾,“我不活了,閻王爺快收了我去吧!這葛家沒我的活路,我疼了一宿生下的閨女要訂親了,我這當娘的都不能多說句話!沒天理了,我不活了!”

    迎春卷起葛大壯的衣袖看,見他除了拳頭有些泛紅外並沒有燙到,這才勉強放了心。她對王氏這動輒撒潑的老招數厭惡至極,不願多留,直接向葛老頭和葛大姑行了一禮,藉口鋪子裡正忙,就扯著葛大壯直接上了來時的馬車走掉了。

    小小的車廂裡,葛大壯眼見媳婦一邊替他吹著泛紅的拳頭一邊氣得大罵,就想起了小時候有一次被弟弟潑熱水燙了腿,家裡別說有人為他這般生氣,就是替他找個藥膏的人都沒有。而如今他只是拳頭紅了紅,媳婦兒就心疼得要殺人了。這感覺真是萬般溫暖,甚至有些惹得他鼻子泛了酸。

    為了掩飾這難得的軟弱感覺,他伸手從背後緊緊摟了媳婦笑道:“我又不是寶哥兒,哪裡那麼嬌貴。你也別氣了,以後有事我自己回來,你看不到也少生氣。”

    “好,我真是懶得回來。”迎春不知身後的男人已紅了眼眶,轉而又盤算起該給葛妮兒置辦什麼樣的嫁妝了。

    許是蔣中平對葛妮兒也很滿意,沒過兩日就催著路婆子上門來了。這次迎春把葛妮兒的生辰八字給了她,另外又給了她三十文錢謝禮,言明親事成了另有重謝,樂得路婆子腳不沾地就跑了。

    也不知道蔣家找了哪個高人合了八字,得出的結果是——兩人是百年難遇的好姻緣,葛妮兒更是旺夫益子的好命格。既然如此,兩家就約定三日後訂親下聘,至於成親日期則擇期商議。

    訂親那日葛妮兒穿上了自己平日裡根本捨不得上身的一套碧翠色紗裙,稍稍擦了一點兒胭脂水粉,本就是青春的少女,一打扮起來更是水靈。

    迎春和葛大壯乾脆關了鋪門,雇了馬車一同回了葛家村。有村人早就聽了消息,議論個不停,畢竟農家丫頭能嫁去城裡可是樁幸運的事,更何況蔣家還是有家底的。

    馬車一進村子,就有人跟在馬車後面想去葛家看熱鬧,可是王氏許是惱了這親事不曾經過她的同意,栓死了院門,任憑眾人怎麼呼喚也不肯打開。

    同樣穿得喜氣洋洋的葛大姑見此,乾脆大手一揮直接引著眾人去了後邊小院,反正葛妮兒跟著兄嫂分家出來,兄嫂做主成親,說出去也不丟人。

    鐵柱媳婦很勤快,先前回來的時候就已經過來把小院打掃乾淨了,所以這會兒迎春開了門,簡單擦抹一下,燒了茶水就可以待客了。

    蔣家馬車一到村口就被鐵柱引了過來,蔣中平本就身形高大,五官端正,今日又穿了石青色的錦緞長衫,玉簪插在髮髻上,俊美又挺拔,惹得看熱鬧的大姑娘及小媳婦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心裡羡慕又嫉妒。

    老一輩傳下的規矩,訂親的時候男方父母不能在場,蔣家請來壓場面的是一對六十歲的老夫婦,按輩分來說是蔣中平的遠方堂叔和堂嬸。

    兩位老人許是路上得了囑咐,半點兒沒挑毛病,從頭笑到尾,堂嬸子甚至還拿了一對沉甸甸的銀鐲子套在了葛妮兒的手腕上,自然又不知看紅了多少人的眼。

    蔣家送來的聘禮很豐厚,兩個穿戴簇新的雜貨鋪夥計輕手輕腳地將聘禮一樣樣放在院子裡供村人圍觀。迎春估摸著這聘禮足有六十兩,也很是歡喜,到時候填上二十兩置辦一份好嫁妝就容易了,若是鋪子生意好,添上四十兩,恐怕連城裡姑娘也要羡慕了。

    葛家的宴席準備得極豐盛,迎春拿出了所有本事,雞魚肉蛋、山珍海味,共做了六道涼盤六道熱菜,擺滿了桌子,寓意六六大順。

    開席的時候,葛老頭許是同王氏抗爭奪得了勝利,終於趕了過來,眾人讓他坐了主位,熱熱鬧鬧地吃喝起來。席間葛老頭兒幾次望向迎春,神色複雜,但迎春都裝作沒有看到,傻笑著遮掩過去了。

    她不是不明白老爺子的想法,但王氏鬧到今日這地步都是咎由自取,就算她現在去前院跪地服軟,恐怕也只換來王氏噴一臉唾沫。她好好的日子不過,憑啥要去找不自在啊。

    日頭西斜的時候,蔣家人吃飽喝足,帶著葛家的回禮走了。迎春把剩菜剩飯揀好的讓鐵柱媳婦拿回去,剩下一些分給了鄰居,托她們幫忙多照料小院,然後收拾了所有聘禮也回鋪子去了。

    葛老頭歎氣不已,扭頭回家後又是一場大吵大鬧。

    迎春夫妻回了鋪子,把蔣家的聘禮都交給羞答答的葛妮兒收好,然後就繼續忙著鋪子的生意。如今秋收忙完了,天氣冷下來也好存放剩菜,所以很多人家又開始辦喜宴了。不斷有人來鋪子下訂,迎春樂得眉開眼笑,托人捎信喊回了鐵柱媳婦準備開工。

    而葛妮兒終身有靠,想著一年後就要嫁出去了,也勤快地幫著兄嫂幹活。

    風越來越涼,葛大壯想找人幫忙把後院的庫房都好好收拾一下,桌椅雖然不怕凍,但總是風吹也容易落漆,兩間廂房也得整理一下,才能在冷冷的冬日裡暖暖地帶著妻兒和妹子過日子。

    他打算得很好,可惜吃了飯,明日娶親的人家剛派了牛車來拉桌椅,葛家村就有人捎信兒過來說葛老頭病了,讓他回去一趟。

    迎春心裡有點疑惑,畢竟前幾日訂親時還看著公爹活蹦亂跳的,怎麼說病就病,但這個世界的孝道大過天,老爹有病,兒子必須趕到床前侍候。於是她趕緊拾掇了一些吃食,讓葛大壯帶著回去了。好在承辦的酒席是在明日,鐵柱媳婦跟去張羅就成了,至於鋪子有她和葛妮兒兩個也忙得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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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5 00:24:3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千里姻緣一線牽(2)

    葛大壯心急不已,幾乎小跑著回了葛家村,一進院子卻見老爹臉色紅潤,手指上下翻飛在編著柳條筐,哪裡有一絲病重的模樣?

    “爹,您到底哪裡不舒坦啊?怎麼還出來做活兒?”葛大壯疑惑地問。

    葛老頭抬頭,一見是大兒回來也有些疑惑,“鋪子不忙嗎,你怎麼回來了?”

    父子倆大眼瞪小眼,倒是葛書成突然從廂房裡跑了出來,笑嘻嘻地扯了自家大哥坐下,末了又討好地喊著唐招娣倒水,就連王氏也端著針線筐湊了過來。

    葛大壯眼裡閃過一抹了然,皺眉低頭喝水,再不肯吭聲。

    王氏似有些不情願,但被小兒子瞪了幾眼,這才不鹹不淡地問道:“鋪子生意還好嗎?”

    “還成。”葛大壯應付得更是敷衍,兩個字就打發了。

    王氏心裡有氣,扭頭指了院子角落幾隻找蟲子吃的母雞罵著小兒媳,“你這個懶婆娘瞎了眼嗎,看不見雞都跑出來了,還不趕緊圈起來!不孝順的東西,挺個肚子就當自己是葛家祖宗了。”

    唐招娣眼眶泛紅,但也不敢反駁半字,趕緊過去趕雞。

    葛大壯不想聽王氏指桑駡槐,開口說道:“既然爹身子沒事,我就回去了,鋪子裡還打活計沒做。”

    葛老頭張了張嘴,伸手扯了兒子的衣擺。這些時日眼見村裡家家戶戶一車車往回拉玉米,那金黃色的玉米讓人羡慕不已,更顯得只有葛家沒有一點指望。小兒傷好後進城找差事卻沒一個合心的,小兒媳又懷了身孕,眼見家裡又要多張嘴吃飯,他心裡不知道多著急。

    晨起身時眼前發黑差點兒倒了,許是因此才讓王氏有了捎信喊大兒子回來的藉口,這會兒聽大兒子要走,他下意識就攔了下來。

    葛書成也趕緊按著大哥坐下來,笑道:“大哥平日難得回來,中午讓娘炒兩道菜,咱們陪爹喝幾杯,正好家裡有些事,要等你拿主意呢。”

    葛大壯心裡冷笑,直接問道:“鋪子忙,有事就說吧,不必拿到飯桌上了。”

    葛書成有些尷尬,但想起那日蔣家送來的聘禮,他躲在人後看得清清楚楚,最少值個五十兩銀子。若是有了這些銀錢,他豈不是也能兌間鋪子做買賣,也讓那些連收他做帳房都不肯的掌櫃們還有書院的先生和同窗看看。

    他壯了膽子開口,“大哥,我在城裡看中一處鋪子,那東家要五十兩銀子的租金。家裡拿不出,這才想著讓大哥幫幫我,將來兄弟發了財,也不會忘了大哥的好處。”

    葛大壯立刻拒絕,“我每日出去做工不過幾十文工錢,哪裡有五十兩。再說你根本沒做過買賣,能成嗎?”

    葛書成惱了,忍不住反駁,“大哥沒錢,但是嫂子開鋪子和幫人家做酒席不是發財了嗎,難道五十兩都沒有?再說嫂子一個婦人都能做生意,我還讀了十幾年書,憑什麼就不成?”

    “那能一樣嗎,你嫂子有手藝,你除了會背幾句酸詩還會做什麼?”葛大壯聽到弟弟言語裡對自己媳婦的貶低,臉色越來越差。

    葛老頭趕緊打圓場,“老大,你弟弟難得要做事,你能幫一把就幫一幫吧。”然後他轉頭又喝斥小兒子,“有話好好跟你大哥說!”

    王氏卻是陰陽怪氣地替自己兒子幫腔,“老大恐怕真的發財了,連說話聲音都高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老二的爹呢!”

    葛老頭狠狠瞪了她一眼,罵道:“閉嘴,你少攪和!”

    葛書成有了爹娘撐腰,便直接把想法說了出來。“既然大哥不願意借我銀錢,那就把妹子的聘禮先拿出來給我應急,那些總能賣五十兩。等妹子出嫁了,我再給她置辦值一百兩的嫁妝!”

    他覺得自己說得豪爽,豈不知葛大壯聽到他連妹子的聘禮都敢打主意,早就壓不住火氣了,抬手就扇了他一耳光,破口大駡,“原來你是打了這個主意!妹子的聘禮誰也不能動,你再敢說一個字,我就打死你!”

    葛書成捂著臉坐在地上愣了半晌,不知是實在沒臉,還是血脈裡承繼了老娘的無賴脾性,直接倒在地上大哭大鬧,跟潑婦沒兩樣。“真是沒天理了,平日都罵我不幹正事,如今我要開間鋪子,沒人幫扶就算了,居然還挨了一頓打,這日子真是沒法活了!”

    葛大壯不理會他,甚至連話都沒扔下一句就抬腿走了。這個家越來越讓他失望,多待一刻都怕氣炸了肺!

    王氏撲上前拉起兒子,見他除了臉有些腫並沒事,這才扯了葛老頭的袖子罵道:“你這個死老頭,看看你的好兒子!整日裡說他孝順,這都開始當著我們的面打老二了,哪天我們都埋土裡了,他不直接把老二賣去西疆做苦力才怪!我不管,你今日不幫我們做主,我們就一起去死!”

    王氏不停打著葛老頭,葛老頭伸手遮擋的時候打翻了小木桌,剛才葛大壯帶來的那包醬豬蹄就掉到了地上,被哭鬧的葛書成踩得亂七八糟。

    唐招娣站在一邊不知如何是好,末了盯著醬豬蹄,眼淚掉了下來。她上輩子是做了什麼孽,怎麼就嫁進了這樣的人家?

    葛老頭好不容易推開了老婆子,蹲在臺階上直喘氣,心裡也很氣惱,不知道一向孝順的大兒為什麼就變得這麼不聽話。

    王氏大罵,“都怪那個小賤蹄子,自從娶了她進門就攛掇著老大跟家裡離了心,我明日找去她那鋪子砸它個稀巴爛,誰叫她自己發財,不管家裡死活!”

    葛老頭眉頭皺得死緊,歎了一口氣,“能怎麼辦,老大都分家出去了。”

    王氏發現葛老頭的態度有些鬆動,趕緊說道:“這事你別管,我自有辦法整治她!到時候你別攔著就成。”

    葛老頭也不應聲,轉身回屋去了,留下王氏跟兒子嘀咕。

    另一邊葛大壯也存了一肚子的氣,遠遠見到自家鋪子,這才勉強收起怒色走了進去。

    迎春正忙著做午飯,見他回來就問道:“爹怎麼樣了?”

    葛大壯搖搖頭,含糊道:“沒事,就是有些頭暈,已經歇下了。”

    迎春見他臉上沒有愁色,也就沒再多問。

    葛大壯挽好袖子本要上前幫忙,迎春怎麼肯讓他沾手,笑嘻嘻地要攆他去前堂看鋪子。

    這時候,鋪子裡卻進來一個穿了錦緞衣衫的中年人,身形富態,但面相卻稍顯刻薄。他進屋掃了一眼大堂,就指了指角落的桌子,跟在他身後的藍衣小廝趕緊上前掏了帕子擦抹乾淨,這才請他坐下。

    葛妮兒抱了大寶正在櫃檯後玩耍,瞧這對主僕有些古怪,就去了後邊叫兄嫂。

    葛大壯也沒當回事,邁步去了前堂招呼那對主僕,“客官,兩位可是上山禮佛的?我先上壺茶水讓兩位解解渴,先休息一會兒,要租用什麼桌椅再慢慢選。”

    中年人臉上閃過一抹鄙夷之色,開口卻是笑道:“這位兄弟是這家鋪子的掌櫃?”

    葛大壯點點頭,“正是,客官有事?”

    中年人搖搖頭,好似有些想要套近乎,卻又拉不下顏面,只好彆扭地問道:“不知你們這鋪子一個月能賺多少銀子?”

    葛大壯很疑惑,看他的穿戴也不像府衙的小吏啊,再說這個月的稅銀早就交了,官府不可能找上門來。他摸不透來客的身分,也就不肯應答,敷衍道:“客官說笑了,不過是間小鋪子,勉強糊口罷了。”

    那中年人聞言,臉色更是不好,“這位掌櫃還不肯說實話呢,怕是真發了財吧?”

    葛大壯先前被後母和弟弟糾纏,這會兒再聽見同樣的話就有些不耐煩了,扭身從櫃檯上拿了一壺茶水放到桌子上道:“客官先喝杯茶,一會兒選桌椅再喊我。”

    說罷,葛大壯就走出鋪子同幾個住在附近的工匠說話了,留下中年人氣得臉色僵硬,半晌才在小廝的奉承討好下緩和了一點。

    迎春做好了飯,掀門簾走出來喊夫君吃飯,結果瞧見這對主僕,心裡疑惑,就偷偷跑去問葛大壯。

    葛大壯皺著眉道:“這兩人一來就問鋪子的進項,有些古怪。”

    迎春還想再問,小廝已高抬著下巴喊道:“掌櫃的,我們東家有話要問,你趕緊過來一下。”

    迎春夫妻對視一眼,都有些不喜,但來者是客,他們還是走了過去。

    中年人顯見也有些不耐煩了,直接開口道:“掌櫃的,我要買下這鋪子蓋成酒樓,你們開個價吧。”

    迎春生平最討厭這種仗著有幾兩銀子就目中無人的貨色,想也不想就拒絕,“這位客官說笑了,我們一家生意做得順當,沒有出售的打算。”

    那中年人鄙夷一笑,末了伸出一根手指,“一百兩!”

    迎春極力忍住翻白眼的衝動,笑著搖頭,“不賣!”

    “兩百兩!”中年人又加了一根手指。

    迎春耐著性子說道:“這位客人,不管您出多少銀錢,我們都不賣,因為這間鋪子不是我們的!”

    “不是你們的?那是誰的?”

    “對不住了,這位客人,您若是不租桌椅就請繼續趕路吧,我們還有活計要忙。”迎春又不是傻子,雖然這人輕易就能打聽出來鋪子的房東,但這話卻不能從她嘴裡說出來。

    那中年人覺得也占不到什麼便宜了,站起身一甩袖子就走掉了。“不是東家,跑這裡裝什麼樣子,浪費功夫!”

    迎春氣得抄起桌子上的筷子筒,想丟過去砸他個滿頭包。

    葛大壯攔了她勸道:“別氣壞了身子,這人怕是不會善罷甘休,咱們還是進城找李兄弟問問能不能把這鋪子買下來才是。”

    迎春聞言抬手拍了拍腦子,應道:“差點兒被氣糊塗了,拾掇一下,咱們就出門。”

    夫妻倆簡單換了衣衫,又抱了兒子就匆匆進城了。

    李才並沒有住在吳府,但他家離吳府也不遠,迎春夫妻趕到時候他正要出門,見兩人來送租金就笑著把兩人請到家裡坐。

    迎春惦記葛妮兒,人顧不了鋪子,就開門見山提出要買下鋪子。

    李才這些時日也聽相熟之人提起葛家生意做得極好,這會兒再聽迎春夫妻要把鋪子買下,心裡有些嫉妒,開玩笑地說道:“成啊,你們若是想買就拿一百兩來,咱們立刻去府衙簽契紙。”

    迎春夫妻對視一眼,都笑不出來。那間小鋪子連塊瓦片都沒有,五十兩就已經是高價了,李才一開口卻是翻了一倍,顯見是不想賣了。但鋪子是人家的,他們如今又剛打開知名度,還不好得罪房東,只能敷衍兩句,留下三兩銀子就告辭了。

    葛妮兒不知兄嫂為何出門,見他們回來卻臉色不好,也不敢多問,只好悶頭幹活。

    待得一家人吃了飯,迎春就搬了錢箱子出來數,這些時日雖說沒少承接酒宴,但添置小物件和採買調料都花費不小,扣掉白日裡給李才送去的三兩銀子,家裡只有三十兩加上幾百文存銀,離一百兩實在差太多了。

    而且迎春還想置辦一輛馬車運送桌椅等物,否則過一陣子天氣冷了,再讓嫁娶的人家趕牛車來回跑就不方便了,畢竟牛車不像馬車那般靈活,趕路又慢。

    葛大壯見媳婦正煩惱著,就一言不發地走出去尋了兩把柴刀開始磨了起來。在他看來,這會兒已經到了山上那頭黑熊為家裡做貢獻的時候了,他磨到半夜,把兩把柴刀磨得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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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5 00:24:4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競爭對手關對門(1)

    第二日一早夫妻倆趕去了嫁閨女的農戶家裡和鐵柱媳婦會合,忙了一日,晚上才坐著送桌椅的牛車一同回來。

    葛大壯本想趁鋪子清閒時趕緊上山,沒想到吳府的老嬤嬤卻找上門來了。

    原來李才昨日家裡出了點兒事,連夜趕路回老家了。留下這鋪子給老嬤嬤處置,老嬤嬤聽說迎春夫妻生意做得不錯,就上門來問問他們夫妻能不能把鋪子買下來。價格很便宜,只要三十兩。

    迎春喜得差點兒要蹦起來,這真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她當下就拿了銀子給老嬤嬤,末了執意留她在鋪子裡吃頓飯,老嬤嬤藉口府裡還有事情,不肯留下。

    迎春無法,就同她約定明日去府衙打契約,又把昨日帶回的一些炸素丸子和小麻花拾掇了一盒子,請她捎給吳公子嘗個新鮮。

    老嬤嬤這次沒有拒絕,笑著又說了幾句閒話後就上了停在大路另一側的馬車。

    馬車很快就離開了,留下迎春歡喜地揮著手。

    她根本不知道馬車裡一臉淡然的吳公子剛剛放下窗簾,回身吩咐老嬤嬤,“讓李才去江城錦繡莊做個掌櫃吧,這次讓他吃虧了。”

    老嬤嬤趕緊低頭應道:“謝公子提拔,老奴那侄兒也是個混不吝的,差點兒惹了禍。”

    吳公子怎會聽不出老嬤嬤話裡的試探之意,但他沒理會,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

    老嬤嬤真的想不明白,自家公子到底對那個葛嫂子是什麼心思?若說公子愛慕葛嫂子吧,不說別人,就是她自己都不信,畢竟一個是地上的野草,一個是天上的雲,一點也不搭。但若說公子對人家沒心思吧,又為何百般照顧,行事隱密又小心,生怕人家心裡添負擔,真是太古怪了!

    這時還有一個人同老嬤嬤一般想法,這就是葛大壯。他眼力極好,雖然看得不真切,可是他能確定方才吳公子就坐在馬車裡。李才明明昨日獅子大開口,不肯賣鋪子,為何今日就改主意了?老嬤嬤說的理由很牽強,鋪子如今租給他們一家做買賣,不過一年收一次租金,哪裡就無力照管,需要減價甩賣了?

    葛大壯怎麼想怎麼覺得這事是吳公子在背後出了力氣,而他如此做的原因,絕對不會是因為自己給他打了一把輪椅……

    迎春和鐵柱媳婦正忙著拾掇桌子,偶爾回頭瞧見夫君望著她出神,忍不住粲然一笑,嗔怪道:“這麼看我做什麼,難道我臉上開花兒了?”

    沒想到葛大壯卻是點頭應道:“你就是臉上開了花兒。”

    迎春笑嘻嘻甩了甩抹布,大力地擦抹桌子,開口反駁,“我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葛大壯卻不肯應聲,轉身去外邊繼續做木工了。

    為了慶賀家裡買下了鋪子,一家人的晚飯很是豐盛,四菜一湯外加一小盆粳米飯,擠滿了小小的桌子。

    迎春喂兒子吃了蛋羹,然後又給小姑和鐵柱媳婦都夾了幾塊肉,末了瞧見葛大壯的碗裡空空,就奇怪地問道:“你這是怎麼了,一下午都魂不守舍的?”

    葛大壯低頭見她嘴上說著話,手裡筷子卻不停給自己夾菜,心頭的鬱結就散了一些,轉而大口吃起飯來。

    一家人說說笑笑吃完飯後就撤了飯桌,難得見到夜空圓月高掛,就把白日裡相熟鄰人送的幾個果子洗了,一邊啃著一邊說起閒話。

    葛妮兒雖訂了親,但也不過十多歲,正是樣樣好奇的時候,聽到嫂子講起嫦娥奔月的故事就不依不饒,一定要聽完,結果故事結束的時候,天色已經黑透了。

    大寶早就趴在娘親懷裡睡著了,迎春趕了小姑去洗漱睡覺,又安頓兒子,忙完了也是困得撐不起眼皮了。

    葛大壯仔細檢查了前門和後門才回到屋裡,見到迎春和兒子相對而眠,就脫了外衫把媳婦抱進了懷裡。

    迎春嗅著熟悉又安心的味道,又往夫君懷裡擠了擠。

    葛大壯輕輕順著媳婦兒的長髮,到底忍耐不住,低聲問道:“你覺得吳公子如何?”

    迎春隨口應付,“吳公子?聽說先前家裡很器重,後來腿瘸了就被冷待了,大宅門裡真是冷血。”說完,她打了個哈欠又道:“人家對咱們不錯,以後有機會咱們也得報答一下,那孩子很可憐!”

    葛大壯眸光閃動,有些不可置信,“孩子?你不覺得他長得好,身世富貴嗎?”

    迎春很困,聽夫君問個沒完就有些不耐煩,煩躁地應道:“那跟咱們有什麼關係,他就是個可憐人。趕緊睡覺,明天還要去城裡打契約呢。我要賺好多銀子,給兒子娶媳婦、買大院子、買地、買丫鬟,當地主婆!”

    “好!”葛大壯想像著那吳公子若是知道自家媳婦兒不過把他當個小屁孩,臉色是何等精彩,再也忍耐不住,悶笑起來。他的胸膛震動,惹得迎春睡不好,懊惱地扭身去抱兒子,結果又被葛大壯抓回來緊緊抱在懷裡。清冷的月光映得屋子裡分外明亮,葛大壯低頭輕輕在媳婦兒額頭輕輕親了一下。“你是我的,誰也別想搶走!”

    “嗯。”迎春皺著眉頭,無意識地嘟囔一句,很快就睡著了。

    一年之計在於春,一年之喜在於秋。眼見田裡的玉米棒子都被掰回去了,只剩下孤零零的玉米秸稈兒揮著淡薄的葉子在漸冷的風裡招搖。家家戶戶這才放慢了腳步,慢悠悠拎著鐮刀開始收割秸稈,用草繩捆好,扛回家裡去備著冬日燒火。

    葛家如今沒了田地,葛大壯也不必回去幫忙了,但他依舊沒有進城做活兒。原因無他,前些日子已經把草簾子等物備好了,他要趕緊把鋪子前後的房子都修好,否則哪日北風突然長了脾氣,打著旋兒吹進來,一家人就該受罪了。

    葛家如今雖說不算大富,但吃食總是不缺,迎春又心善,先前鋪子剛剛開張,就以每日兩個餅子的工錢雇傭了附近流浪的兩個瘸腿流浪漢幫著清掃鋪子前後。這兩人雖說自己穿戴得很是破落,卻對得起這份工錢,不說把鋪子周圍打掃得一根草刺都沒有,就連不遠處的官道隔幾日也會掃上一遍。這會兒見到東家在幹活,兩個人又一瘸一拐聚過來挽了袖子就幫著忙碌。

    迎春出來送水,見此就笑道:“兩位老哥,你們手下小心點兒,那土坯也不輕,別砸了腳。”

    兩個流浪漢笑道:“老闆娘放心,我們有力氣。您要是實在看不過,中午賞我們兩碗湯喝就好了。”

    “你們真是生了副好鼻子,是不是知道我們家裡要燉雜碎湯啊?”迎春開玩笑,末了應道:“好,一人給你們留一大碗,餅子管飽!”

    “太好了,謝謝老闆娘!”兩個流浪漢喜得差點兒跳起來,七嘴八舌地道謝。

    葛大壯從後院走過來的時候聽了這話就道:“你們那個破廟冬日裡怕是會凍壞人吧?一會兒這裡剩了土坯和草簾,不如都拿回去也拾掇一下。過些時日,你們再記得跟著我多去打些柴回來,我給你們砌個小火塘,多少也能暖暖身子。”

    “真的?太好了!”兩個流浪漢互相對視一眼,都有些不敢相信。他們寄住的破廟四處漏風,聽說每年冬日都要凍死一、兩個夥伴,他們原本是春日裡剛剛流落過來的,正愁著這個冬天該怎麼熬,沒想到葛大壯卻要幫忙,兩人自然喜出望外,道謝不迭。“謝東家,謝老闆娘!”

    葛大壯見兩人要下跪,趕緊伸手扶了他們。

    迎春也笑了笑,就回了後廚,葛大壯帶著兩個流浪漢繼續忙碌不停。

    可是不知何時一隊車馬卻是出現在官路對面,許多人忙著從車上往下搬東西。沒一會兒就有一個小管事模樣的人背著雙手過道,走進了那些說閒話的人中間。也不知他說了什麼,眾人都跟打了雞血一樣往前湧,高聲喊著,“我,算我一個!”

    兩個流浪漢瞧著葛大壯多瞧了那處幾眼,就分出一個跑去探看。很快,消息就送了回來。原來官路對面要建一座有前鋪後院的宅子,正招工匠呢。

    迎春聽到動靜又跑出來探看,聽得這話後同葛大壯對視一眼,都想起了先前那個想要買下自家鋪子的中年人,這是買鋪子不成,直接想要在對面搶生意了。

    迎春的臉色有些難看,葛家鋪子除了賣茶水就是租賃桌椅,這都沒什麼獨門秘訣,極容易被模仿,如今多了個心存惡意的競爭對手,以後怕是有些變數。

    葛大壯握了媳婦的手,低聲安慰,“沒事,以後慢慢看吧。”

    迎春勉強一笑,想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走一步看一步吧,若是這會兒就亂了陣腳,豈不是人家還沒開業,自己就先認輸了。

    棚戶區的很多鄰人被招到對面的工地去做活兒,葛家鋪子外閑坐的人幾乎都看不到了。

    迎春中午燉了一鍋雜碎湯,自家喝了半鍋,她想了想,晚上等著對面工地下工就攔了兩個平日相熟的匠人,笑著送了他們一人一罐挎回家。

    鄰里相處從來都是有來有往,得了雜碎湯的匠人回家同媳婦兒說起,於是晚上葛家鋪子就來了幾個小媳婦,不等迎春開口問,就有人主動說起對面那家新鋪子的底細。

    “葛嫂子,聽我家孩子的爹說,他認識那對面鋪子的東家。去年我家孩子的爹也接過他家的活計,這東家姓沈,家住城西,院子不是太大,但聽說有些家底,在城西那一帶也吃得開,據說幾個地痞頭子都願意聽他指派。以後葛嫂子若是同他有什麼衝突,可得小心些。”

    “嫂子說笑了,大路朝天各走一邊。都是開門做生意的,全憑自己本事就是了。”迎春抬手抓了一把瓜子給說話的婦人,笑道:“小手段始終上不得檯面,是不是?”

    “葛嫂子這話說得對,葛東家和葛嫂子都是心善的,一定會有好報的。”其餘幾個婦人都紛紛出聲附和。

    迎春臉上笑著同眾人說得熱鬧,心其實還是高高懸著。突然冒出一個心存惡意的競爭對手,怎麼說都不是讓人歡喜的事……

    日子不緊不慢地過著,迎春又接了兩次酒宴,而葛大壯也修葺好了所有房屋,末了又起早貪黑上山去打柴。兩個流浪漢為了過個溫暖的冬日,也使出了渾身力氣跟著忙碌。

    鋪子後邊的柴垛堆得越來越高,但速度卻是遠遠趕不上對面鋪子的興建,許是工錢給的高,新鋪子的建造速度極快,可以說一日一個模樣,短短不過半個月,就已經到了收尾的階段了。

    做粗活的工匠們歇了工,照舊聚在葛家門前閒聊等活計,偶爾進鋪子喝碗茶水解渴。迎春一家也聽得了更多消息,諸如那酒家修得多精緻豪華,後邊院子多大,房間很多等等……

    迎春聽習慣了也就不在意了,甚至心裡隱隱還有些幸災樂禍。想必那沈東家也不是個會做生意的,這附近都是窮苦人家,平日裡在葛家鋪子外邊站一日,也不是所有人都捨得兩文錢買壺茶水解渴的,自然更不會掏銀子跑去沈家酒樓打牙祭了。

    再說那路過的香客,上山時有事待辦,哪肯停在這裡吃酒,下山時天色將晚,更是不能多留,所以這酒樓完全就是個擺設。若是沈家也開個租賃傢俱的鋪子,她也許還真要頭疼,如今井水不犯河水,可謂最好不過了。

    迎春沒有當爛好人的嗜好,心裡這般想想就是了,她沒收束修,也就不做那沈東家的指路名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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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5 00:25:1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競爭對手關對門(2)

    蔣中平不知在哪裡聽說了這個消息,一日以得了一桶上好的清漆為藉口就趕了過來。

    葛妮兒羞得臉色通紅,躲在後廚不肯出來。迎春笑著迎了他在大堂裡坐,先問了他家中老母的身體如何,蔣中平應了,態度比之先前就更親近了。

    兩人閒話幾句後,蔣中平就指了對面的鋪子說起了沈家的底細。迎春雖然早就知道,但還是承他的情。

    蔣中平見大舅兄不在家,不好多坐,又說了幾句就要告辭。臨出門時,猶豫了一瞬就從懷裡摸出一根小小的銀釵,紅著臉低聲道:“嫂子,這是人家抵債給我的一根銀釵,家中老母不適合,我就……就拿來給她。請嫂子幫我轉交,我鋪子裡忙,這就趕緊回去了。”說罷,他就像只被火燒了屁股的猴子一樣,急匆匆出門上車跑掉了。

    迎春拿著銀釵笑得肚子疼,相比前世那個讀小學就知道談戀愛的世界來說,這裡的男人簡直可愛至極,明明都已經訂親,送個釵子還這般羞澀。

    葛妮兒背著大寶在灶間裡煮湯,猶豫著要不要去大堂送點兒茶水,順便看看那個人為何事前來,但每次抬步她都忍不住臉上紅得發燙。

    迎春進來見小姑這個模樣,又是忍不住笑了起來。抬手在她髮髻上插了發釵,笑道:“這是蔣妹夫家裡沒人戴的銀釵,特意拿來給你的,可別丟了。”

    葛妮兒眨了眨眼睛,末了臉色紅了個徹底,拔腿就跑回自己房間去了,留下迎春面對湯鍋犯了愁。自己怎麼就偏偏要打趣臉皮薄的小姑娘,扔下這鍋湯到底加了鹽沒有啊?

    一個秋高氣爽的好天氣裡,對面的酒家放了許多爆竹就算開業了。很多車馬載著貴人們前來捧場,把沈家鋪子的大堂坐得滿滿當當。沈東家穿了一身大紅的錦緞袍子,戴了員外帽,站在門前笑得得意。

    迎春初始不知他為何這般得意,後來見沈家鋪子門前擺開了流水席這才明白,果然附近鄰人和工匠們都跑了過去,葛家鋪子立時門可羅雀。

    葛妮兒見此偷偷罵道:“這沈家真會收買人心。”

    倒是迎春笑嘻嘻應道:“做一日好事不難,難得的是一直做好事,等著看以後吧。沈家若真是個良善之家,咱們也少麻煩。”說罷,她看看天色又道:“東山溝趙家的酒席要後日才張羅,咱們趁著空閒拾掇一些吃食回村去看看,家裡園子裡的菜也該收了。”

    鐵柱媳婦正拿了塊布巾擦抹桌椅,聽得這話也是歡喜,快速地把鋪子前邊散放的小幾和椅子往後院庫房搬。

    迎春和葛妮兒見此也趕緊上前幫忙,很快地,姑嫂三人就拾掇妥當了。迎春末了又囑咐一個流浪漢等在門口,幫忙收回上午租出去的兩把躺椅和一張小茶几。忙完這些,就雇了一輛馬車回村去了。

    葛大姑正戴著一頂草帽,蹲在葛家後園裡幫忙割著豆子,突然見到迎春三人回來,簡直是喜出望外,抱過大寶就親個沒完。

    大寶如今也大了不少,許是吃得好穿得暖,身子骨很硬實,已經能踉蹌著走幾步路了。

    葛大姑自然又是一番誇讚,末了拉著迎春姑嫂同兒媳一起回自家去吃飯。

    迎春想了想,就把拿回的吃食分了一半給姑母,然後同葛妮兒拎著剩下一半去了前院。

    王氏不知去哪裡閒逛不在家,葛老頭帶著葛書成也去給鄰居家裡幫忙了,留下唐招娣看守院子,見到她們進門幾乎是小跑著迎上前。

    迎春見弟媳瘦得厲害,挺著的肚子也很小,於是趕緊趁著家裡無人,讓她偷偷先吃些好東西。唐招娣沒吃幾口就掉了眼淚,迎春怎會不知她的苦楚,但一時也沒有辦法,只得簡單安慰了幾句。

    在葛大姑家吃了飯,鐵柱套牛車幫忙拉了些土豆和白菜,又送迎春姑嫂和自家媳婦回鋪子。

    他們在路上居然遇到了葛大壯,原來他早早下工回來不見了妻兒和妹妹,又見對面的流水席辦得紅紅火火,還以為她們被氣回家了,心裡急得恨不得長了翅膀飛回村裡。

    這會兒一見媳婦兒面色紅潤,妹妹也是笑嘻嘻,鐵柱媳婦還抱著個大南瓜,葛大壯總算是放下了心。

    “沈家願意收買人心,就儘管收買好了。只要不惹到咱們頭上,誰也不是傻子,日久見人心。”迎春正拍著身邊堆的那些長得分外大顆的白菜,低聲同葛大壯說。

    葛大壯點頭,待牛車到了鋪子門前,他遠遠望著對面沈家出入的都是身穿錦緞衣衫之人,而吃著流水席的工匠們卻連張桌子都沒有,不時還有小廝高聲喝罵,心下就隱隱明白了三分。

    果然不出迎春夫妻所料,沈家擺了一日流水席,第二日就歇了手。那些沈家的掌櫃和夥計把門窗桌椅打掃得一塵不染,可惜除了進山上香的貴人會去酒樓裡喝杯茶歇個腳,就再沒什麼客人了。

    反觀葛家鋪子這邊卻是生意興隆,原因無他,山上寺廟後邊占了半面山坡的楓葉經過了早霜洗禮越發紅豔。但凡有點兒閒情逸致的人都紛紛湧了上山,而仰靠在楓樹下小酌一杯、

    賦詩一首,這種雅事自然流行,於是葛家的躺椅和各色靠椅也就成了搶手之物。

    遇到天氣好的日子,往往不過辰時,葛家鋪子前面擺放的桌椅用具就會租賃一空,看得對面的沈家眼紅不已。

    這日早起,葛家眾人剛剛把昨晚收回的桌椅再次搬出來,還沒等仔細擦抹,那沈東家就帶了個小廝走了過來。

    葛大壯最近接了一個活計,工錢很高,自然更忙碌,天色剛亮就進城去了,如今鋪子裡就剩迎春帶著葛妮兒和鐵柱媳婦在忙碌。

    遠遠看見惡客上門,迎春也不願理會,一邊同走過的鄰里打招呼,一邊叫著鐵柱媳婦打水送過來。

    沈東家在一旁看了好半晌,不見迎春上前招呼就有些惱了,於是使了個眼色給身後的小廝。

    那小廝會意,立刻尖聲喊道:“呦,這都是些什麼破桌椅啊,怪模怪樣的。真坐上去,怕是立刻就散架了吧?”

    有幾個好看熱鬧的閒人,原本就瞄著這沈家主僕,一聽這話頭兒不對,立刻就湊到附近看熱鬧。

    迎春掃了那小廝一眼,冷冷說道:“這位小哥兒怕是沒用過我們家的椅子吧,我們葛家的椅子只要坐過的人都說好,至於說不好的那一定不是人!”

    那小廝愣了愣,一時沒明白迎春這話裡的嘲諷之意,倒是幾個看熱鬧的閒人,不客氣地哈哈大笑。

    沈東家惱了,回手就賞了自家小廝一巴掌,罵道:“沒用的東西,怎麼這麼說話,就算葛家的桌椅再差,也沒你一個奴才說話的分!”

    迎春聽得生氣,開口就反駁,“呦,沈東家,您這是特意來砸我們葛家生意的吧,開口閉口都是差,都說上門是客,但您這樣的客人,恕我們鋪子太小,沒有辦法招待了。”

    “你!”沈東家開口想罵人,但迎春又不是他家裡的僕人,且不知鐵柱媳婦是有意還是無意,居然端了砧板和菜刀坐在門前剁白菜,雪亮的刀光晃得沈東家下意識就倒退了幾步,末了漲紅著臉又踹了小廝一腳,“等什麼呢,還不帶路。”

    小廝很委屈,明明自家鋪子就在對面,還用帶什麼路啊。但他也不敢反抗,只得摸著屁股委委屈屈地低了頭帶路。

    沈老爺罵罵咧咧跟在他後邊,一步一踹。

    幾個閒人看了,再次大笑。

    迎春搖頭歎氣,看沈東家的脾氣,就知道他絕對不是個善人,在他家做奴僕也不是個好差事啊。

    想必那幾個看熱鬧的閒人也是這麼想,回家之後說給婆娘和孩子聽,婆娘又出去宣揚了幾句。很快地,沈家門前更清淨了,連原本抱著想要討雜工做的人都跑得沒了影子。

    日子過成這樣,差點兒就成了過街老鼠,沈東家鼻子都要歪了,免不了心裡也就動了些不該有的心思,只是這時的迎春一家都還不知……

    又過了好些天,葛大壯終於交了工,回來把錢袋子送給媳婦收好,抬眼見到兒子手裡拿著一頂錦緞小軟帽,樣子很是別致,就笑問:“什麼時候給寶哥兒做的帽子?”

    迎春正在打水準備洗衣衫,聞言也沒多想就順口說道:“那緞子是上次吳公子給的謝禮,這幾日風涼了,我就給寶哥兒做了帽子。”

    葛大壯聞言微微挑了挑眉頭,末了也沒有說話。

    第二日早起,有個住在附近的匠人來鋪子說起家裡兒子要娶妻,托迎春一家張羅五桌酒席。迎春正笑著談生意的時候,突然葛家村又有人來送信說葛老頭又病倒了。

    葛大壯立刻就皺起了眉頭,迎春也覺得公爹這病病得蹊蹺,只有葛妮兒一個單純的丫頭,一定急得跳腳。

    迎春見此也不好多說,趕緊拾掇東西讓這兄妹倆回村去。

    葛大壯眼見媳婦喊了鐵柱媳婦幫忙抱著大寶,這才帶著妹妹上了路。

    沒想到這次葛老頭真的病了,咳嗽不停,臉色也燒得通紅,躺在床上顯得老了好幾歲。

    葛妮兒跪在床前就掉了眼淚,哭著問道:“爹,您這是怎麼了,前幾日我回來的時候二嫂還說您身子很好,怎麼說病就病了?”

    葛老頭聽了這番話,卻是臉色更紅了,扭頭望向一旁的王氏,接著才含糊應道:“不小心吹了風,哪裡想到就挺不住了。”

    王氏眼見葛大壯臉色不好,就心虛地趕緊扯起了閨女罵道:“死丫頭,你一走就是幾個月不回來,這會兒知道孝順了,先前做什麼去了?”

    葛妮兒很委屈,眼淚掉得更急,剛要開口說話,門外卻是突然走進來一個穿紅掛綠、打扮極妖豔的小媳婦,開口就笑嘻嘻問道:“姨母,我聽說大壯哥回來了,在哪裡呢?”

    說著話,她一雙眼珠子把屋子裡幾人打量了一遍,最後死死黏在葛大壯身上不動了。

    “呦,這就是大壯哥吧?”

    那個小媳婦身子扭得厲害,好不容易走到葛大壯身邊,雙手還自動攀上了他的手臂,笑著又捏又揉,“姨母沒有騙我,大壯哥身子真壯實。”

    葛大壯看見這個女人笑起來時臉上擦抹的白粉厚得都往下落,覺得噁心不已,趕緊甩開她,避到了一旁沉聲問道:“你是什麼人,誰讓你進來的?”

    那個小媳婦好像有些委屈,正要說話的時候,王氏卻是一把扯過她乾笑道:“大壯,這是我娘家外甥女桃紅,上個月剛死了男人,我怕她想不開就接來家裡住幾日。我聽說你那鋪子很忙,不如你走時就把她帶去幫把手吧,若怕鋪子生意她不懂,就是在後廚張羅個一日三頓飯也好啊。”

    葛大壯和葛妮兒對視一眼,想起這個桃紅一邊炒菜蒸饅頭一邊往鍋裡“加料”的情景,就打了個哆嗦,轉而用力搖頭拒絕,“鋪子裡人手夠用,不勞二娘費心了。”

    王氏好不容易放下一次身段軟語相求,沒想到遭到這般拒絕,就冷了臉罵道:“真是好心當作驢肝肺,我好心好意給你們找個幫手,你們還不識抬舉。我家桃紅命苦啊,剛死了男人想找個容身之地,你們還不收留!”

    命苦?葛大壯暗暗冷笑,誰家剛死了男人的寡婦穿紅戴綠,不是天生癡傻,就是本性輕浮,水性楊花吧?而這王氏要把這樣的外甥女塞進鋪子,不必猜也知道她沒安好心。

    這般想著,他再看看床上裝睡的老爹,心裡更氣了,伸手從懷裡掏出錢袋放到床上,就道:“爹,這些錢留給你抓藥買吃食,我鋪子裡還忙,這就回去了。”說罷,他再不理眾人,抬腳就出去了。

    葛妮兒再笨也知道這時候留下就要被老娘遷怒了,於是匆匆囑咐老爹好好養病,末了也跟著哥哥跑了。

    留下王氏氣得跳腳,想要追出去,又見外甥女一雙眼睛如同鉤子一樣掛在錢袋子上,於是趕緊先撿了錢袋子藏到了櫃子裡,再出去時,葛大壯兄妹已經走得沒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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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5 00:25:26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遠房表妹要做妾(1)

    葛妮兒小心翼翼地跟在哥哥身後,想要勸幾句又不知說什麼好,正在猶豫的時候,就見唐招娣扛了一大捆玉米秸稈從村外進來。

    她趕緊上前幫忙接了下來,問道:“二嫂,你怎麼挺著肚子做這樣的重活?”

    唐招娣突然見到小姑和大伯也很是吃驚,抹著額頭上的汗珠子怯懦應道:“你二哥不在家,爹又病了,我找村裡人要了些玉米稈,要不然冬天沒柴燒,孩子生下來怕是要受凍。”

    葛妮兒聽了只能歎氣,葛大壯也是皺了眉頭,但是如今分了家,他們也不好多說什麼。

    葛大壯想了想就扭身進了旁邊一座院子,那是他一個玩伴家裡,日子過得殷實,家裡還有驢車,是以他想要拜託對方幫著弟妹拉兩趟玉米稈。

    那個玩伴許久不見葛大壯,硬是拉著他不肯放手。葛大壯無奈地說起鋪子忙碌,請他改日去鋪子坐坐,一起喝酒,這才得以脫身。

    唐招娣眼見有了驢車,自己就省了幾日辛苦,很是歡喜感激,想了想後就把小姑扯到一旁低聲說了幾句。

    葛妮兒聽得暴跳如雷,但眼見有外人在場不好家醜外揚,只得死死忍了。

    直到葛大壯帶著妹妹要回城外鋪子,隱隱聽得她抽噎,才趕緊問道:“妮兒,怎麼了?有話跟哥說啊。”

    沒想到葛妮兒聽了反倒哭得更厲害,末了一臉愧疚地說道:“大哥,剛才那桃紅表姊是娘……娘特意找來給你做妾的。我可沒臉見嫂子了,她還忙著賺錢給我置辦嫁妝呢,可是我娘居然……”

    葛大壯聞言立時攥緊了雙拳,手背上青筋暴起,恨不得立時扭身回去殺了王氏。老爹無故病倒,恐怕沒少了王氏做手腳。若不是他當機立斷走出來,要是被纏得留在家裡住一晚,說不定王氏就會攛掇那個女人爬上他的床。到時候他們夫妻間突然插進來一個妾,以迎春外柔內剛的脾氣,絕對會同他和離,等著他的就是妻離子散!

    “哥,對不起!”葛妮兒哭得厲害,這會兒見兄長的模樣,也猜出老娘沒安好心了。

    葛大壯勉強收了怒氣,低聲安慰妹妹,“眼淚擦了,這事兒你就當不知道,回去別被你嫂子看出來。”

    “好。”葛妮兒手忙腳亂地趕緊擦眼淚,末了又去路邊的小河洗了臉。

    迎春正在庫房裡準備明日要用到的桌椅,好不容易見到葛大壯兄妹回來也沒仔細看,高聲招呼兩句就算了。

    葛大壯在小院兒裡轉了轉,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就拿了兩把磨好的柴刀,背了弓箭同妹妹交代一聲就走了。

    待迎春忙了半晌不見孩子的爹,一問小姑才知道他上山打獵去了。

    迎春真是又氣又擔心,雖說由此可見自家夫君有擔當,但這個時節正是野獸們瘋狂覓食,以便養出一身肥膘熬過寒冬的時候,上山去打獵簡直危險大增。偏偏葛大壯這會兒怕是已經在山林裡穿梭了,她就是追也追不上,只能白擔心了。

    當晚迎春和葛妮兒一直等到半夜,也沒見葛大壯回來。

    葛妮兒一方面擔心兄長一怒之下深入大山,再遇到什麼危險,一方面又見嫂子站在窗前轉悠,她卻不敢把自家老娘幹的齷齦事說出來。

    迎春偶爾扭頭看她臉色愁苦,就趕緊勸她去睡,“上次大寶洗三,你大哥進山也是一夜沒回。放心,去睡吧,明早醒來你哥就回來了。”

    嘴上雖然這麼說著,但葛妮兒磨磨蹭蹭走了,迎春還是惦記得一晚沒睡,但凡院子裡有一點兒動靜都要出去看看。

    可惜直到第二日太陽跳出東山頂,也沒見葛大壯的影子。桌椅早早被要辦喜酒的工匠家裡取走了,據說食材也準備了,就等迎春這個大廚上門。迎春到底放心不下,便仔細交代鐵柱媳婦幾句,讓她先過去帶人洗菜切菜,自己再等一個時辰再趕去。

    沒想到她左等右等不見自家孩子的爹,鋪子裡反倒來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媳婦,開口就要找自家孩子的爹。

    迎春正想問清楚的時候,葛妮兒正從後院出來,一見那小媳婦卻是大驚失色,一把把大寶塞給嫂子就上前扯了小媳婦的衣襟往外走,“快回去,這裡不讓你進!你走,趕緊走!”

    小媳婦自然掙扎,拉扯間衣襟就有些散開了,惹得幾個路過的閒人滿臉曖昧也指指點點。

    可是小媳婦不但不臉紅,反倒拋了兩個媚眼過去,末了才一邊整理衣衫一邊埋怨道:“妮兒,你這是做什麼?姨母已經把我許給大壯哥做妾了,以後我也是葛家人了,這鋪子自然也有我的分,你攆我走做什麼啊?”

    “你!”葛妮兒還是個沒出嫁的閨女,見她這般不知廉恥地勾引男人,又口口聲聲說是自己的小嫂子,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迎春聽見那小媳婦兒說的話,臉色立時就白了,厲聲喝問小姑,“到底怎麼回事?”

    葛妮兒急得汗珠子都冒出來了,覺得再也不好瞞著就趕緊說道:“嫂子,這是我表姊桃紅,剛死了男人。我娘……我娘打算讓她給我大哥做妾,但是昨兒個沒來得及說,我大哥後來雖聽說了,可壓根沒同意。嫂子千萬別生氣,我也不同意!”

    葛妮兒急了,說話顛三倒四,但迎春還是聽清楚了,心裡也安定許多。只要這個人跟葛大壯沒有瓜葛,她就什麼都不怕。再仔細打量幾眼那個風流小寡婦,她心裡就更有底了。這樣的女人,除非是哪個男人腦子進水了,否則誰會接進家門等著不斷被人扣綠帽子啊?

    “你走吧,這是我的嫁妝鋪子,不是葛家的。莫說你不是葛家人,就是真當了葛家的妾,也同我沒有關係,別髒了我的地!”

    小媳婦本來還搔首弄姿地撥弄著頭髮,一聽迎春這麼說立時瞪大眼睛嚷道:“你騙鬼呢,這鋪子是我大壯哥的,自然也是我的,我憑什麼不能來!”

    迎春不想跟她糾纏下去,扯起門旁的掃帚就想趕人。

    沒想到這時人群外面卻是走進來幾個地痞,如今的天氣已經有些寒涼,他們卻敞胸露背,身上畫著亂七八糟的刀疤和圖案,滿臉的蠻橫和不屑。站在人群裡就像雞群裡的黃鼠狼,分外惹眼。

    看熱鬧的閒人退了開去,留下這幾個人斜著眼睛打量葛家鋪子,末了嚷道:“怎麼著,沒有活人啊?沒看見大爺上門了嗎,還不趕緊過來侍候!”

    迎春覺得這些人來意不善,皺著眉頭阻攔道:“幾位客官,今日家中有事,不再租賃座椅,讓各位白走一趟,實在抱歉。”

    她這話說得很客氣,但幾個地痞卻是立時惱了,那個領頭的魁梧大漢一口濃痰吐在石階上大罵道:“不要臉的賤貨,大爺上門是看得起你,還敢把大爺往外推,今日你不侍侯也得侍候!”

    迎春氣得臉色發白,眉頭緊緊皺著。葛大壯不在家,她一個婦人,打又打不過,一時還真有些犯難。

    結果桃紅在一旁見她這個模樣,自以為到了自己出頭的時候,居然扭著腰走到那大漢跟前,一甩帕子飛出幾個媚眼,調笑道:“呦,這位大爺,怎麼說著話就生氣了呢?奴家給大爺揉揉心口,我家姊姊是個粗鄙人,她侍候不了大爺。大爺若是不嫌棄,就由奴家招呼您吧。”

    魁梧大漢沒料謹小小鋪子還有這樣的人,胸口被桃紅的小手揉得又癢又熱,立時就換了臉色,笑嘻嘻問道:“當然不嫌棄了,這位妹子是哪裡人啊,哥哥我瞧著你很面熟啊。”

    桃紅幾乎要掛到大漢身上了,嬌滴滴地應道:“奴家是葛家的妾,這鋪子也有奴家一半的份呢,許是奴家和大爺上輩子有段姻緣,奴家也覺得大爺眼熟。”

    大漢哈哈大笑,“葛東家真豪爽,心愛的小妾都送出來侍候咱們幾個了。來,兄弟們,先進去坐會兒樂呵樂呵。”

    大漢說著話就要上臺階,迎春卻是忍無可忍,橫著掃把攔在前面大聲喝罵,“都給我滾,我們葛家鋪子不歡迎你們。一個下三濫女人也敢說是葛家的妾,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麼德行。還有你們,我們鋪子今日不開門,恕不招待!”

    幾個地痞本來就是來找茬的,聽了這話哪裡還會等待,大叫著往臺階上沖,那個當頭的大漢更是一把推開桃紅,伸手拽過迎春手裡的掃把就抽了過去。

    迎春力氣不及人家,眼疾手快地抄起一個陶盆擋在了身前。

    地痞氣了,還想再動手的時候,卻突然覺得雙腳離了地,瞬間乘著風飛到了一丈開外,重重砸到泥坑裡,摔了個七葷八素,啃了滿嘴污泥。

    剩下幾個地痞突然發現老大不見了,還不知怎麼回事就覺得身上劇痛。

    “哎呦,我的腿折了。”

    “疼啊,我的手臂,我的手臂!”

    迎春聽到聲音不對,勉強收了驚懼,挪開陶盆看去。

    只見鋪子前邊不知何時來了個身形高壯的年輕男子,二十四、五歲的年紀,身穿青衫,腳踩白底黑面的快靴,腰配長刀。再看容貌,劍眉星目,很是正直豪爽的模樣,且隱隱給她一股熟悉感。但她仔細想想,她以前確實沒見過這個人啊。

    年輕男子的功夫很墨口,也不見他招式如何花哨,但議碰到哪個地痞,哪個地讓痛叫連連,有時候還能聽到骨頭斷折的聲音,驚得圍觀的工匠們都下意識退了很遠。

    正這時,葛大壯坐了一輛牛車從遠處過來,突然見到自家鋪子門前這個景況,連忙跳下車就趕了過來。

    他掃了一眼,發現妻兒和妹妹都躲在門後,並未有半點兒不妥,於是稍稍放了心,順手抓了一個看熱鬧的人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那人覺得看了場武俠大片,正是激動得無處發洩,突然聽得有人問起,立刻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樣說了個徹底。“這些地痞來葛家鋪子搗亂,正要打葛嫂子呢,幸好有個俠客仗義出手……”他話還沒說完,再看身邊已經沒人了。

    葛大壯昨日受了後母和老爹聯手算計,覺得心裡一口鬱氣無處發洩,這才提了刀上山。

    好不容易獵了熊回來,卻聽說有人欺負自己的媳婦,心裡惱得要爆炸了。他三兩步沖進戰圈,扯了個暈頭轉向的地痞就是狠狠一拳,地痞慘叫一聲就抱著肚子開始滿地打滾。

    那年輕俠客扭頭見了,不知為何卻是一言不發退讓到一旁。

    葛大壯如虎入羊群,這個幾拳,那個幾腳。很快地,地痞就躺了滿地,再也沒有方才囂張的模樣。

    一旁的人看得吃驚,完全沒有想到平日憨厚沉默的老實人,發起脾氣來會是這般兇狠,身手這麼了得。末了再望向鋪子門口的迎春,各個都是心生警惕,以後招惹誰也不能招惹老闆娘,否則真要提早見閻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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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5 00:25:44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遠房表妹要做妾(2)

    葛大壯大口喘著氣,轉身把一個剛爬起的地痞再次踢倒,終於覺得心口的悶氣散掉了。

    待得回身要抱拳感謝那個仗義出手的俠客時,卻是愣住了,繼而歡喜笑道“是何時回來的?迎春見到你怕是要歡喜壞了!”

    年輕俠客聞言,原本緊繃的臉上終於綻開了笑,應道:“我也是剛回來,趕過來就見這些不開眼的來搗亂。你們這是得罪誰了,請了這些劣貨過來丟人現眼?”

    葛大壯下意識扭頭望向對面的沈家鋪子,原本站在門口探看的沈東家突然乾咳幾聲轉回了後院。葛大壯冷哼,低聲道:“不過是幾個鼠輩小人,你先進屋坐,有話慢慢說。”

    年輕俠客點點頭,可是剛剛抬起腳步,手臂卻被人冷不防抱住了。

    桃紅滿臉暈紅,眼裡的小星星都要冒了出來,她死命地想把豐滿的身子擠進年輕俠客的懷裡,嬌弱地嚷道:“大俠留步,奴家桃紅,願意以身相許報答大俠救命之恩。大俠,抱緊奴家,奴家害怕!”

    旁觀之人忍耐不住,差點兒吐出來。誰都見過水性楊花的女子,但這樣奇葩的還是第一次見。不過半個時辰,這桃紅已經換了三個男人,真是無恥。

    其中一個看不慣的年輕後生,忍不住高聲打趣,“我說這位小媳婦,你方才不還說自己是葛掌櫃的小妾嗎,怎麼這麼快就換人了?”

    桃紅生怕年輕俠客見怪,趕緊開口反駁,“我那是說著玩笑的,我是葛大壯的表妹,哪有做妾的道理?再說了,一沒契紙,二沒擺酒,我跟葛家沒有半點兒關係。”

    見年輕俠客沉著臉望向自己,葛大壯尷尬地低聲解釋,“這是我二娘的外甥女,這是我第二次見到她。”

    年輕俠客臉色稍好,一抖手臂,桃紅就摔了出去。末了嫌惡地撣撣袖子,這才走向鋪子門口,望著迎春高聲笑道:“迎春,大哥回來了!”

    大哥?這兩個字好像一道開關,立刻打開了迎春混沌的腦海,頓時原主無數兒時的記憶都洶湧而出。那些父母雙亡、兄妹倆相依為命的日子,兄長護著她平安長大,給她置辦嫁妝嫁進葛家,然後騎馬出遊的背影……

    “大哥!”迎春的眼淚流了出來,三兩步跑過去緊緊抱住兄長大哭起來。

    趙遠揚緊緊抱了妹妹,一邊拍著她的背一邊回身狠狠瞪了一眼葛大壯。這小子平日裡到底怎麼欺負人了,否則他的妹子怎麼哭得這麼厲害?

    葛大壯有些心虛,最近一年還好,但先前迎春剛懷身孕時,他因做工不在家,她怕是沒少受二娘欺負。不過說起來都過去了,晚上還是得好好囑咐一下媳婦,否則依這大舅子的脾氣,怕是要把他當仇人了。

    好在迎春哭了一會兒,想起還有很多人圍觀呢,趕緊抹了眼淚要把大哥往屋裡迎。

    可惜桃紅卻是不依不饒地又擠了過來,“恩公,奴家是真心要侍候您左右,報答您的救命之恩,您就收下奴家吧,奴家不求名分,只求侍候恩公枕席。”

    趙遠揚黑了臉,生怕妹子聽了這些污言穢語,大手一把捂了桃紅的嘴,怒聲道:“我先去趟葛家村,很快回來!”說罷,他挎起桃紅的衣領子一路扯到他的高頭大馬前,把人直接橫放在馬背上,末了翻身上馬,幾鞭子抽下去就跑得不見影了。

    葛大壯猜到大舅子這是要回老家找老爹和二娘評理去了,他有心追上去解圍,但想想昨日被算計之事也就算了,轉身去外面牽了牛車到門前。

    眾人方才只顧看熱鬧,這會兒才驚覺那牛車上居然拉了一頭大黑熊,幾乎占了整張車板,足有四、五百斤,紛紛驚呼,“哇,好壯的熊啊!哪裡獵到的!”

    葛大壯憨憨一笑,招呼兩個鄰人搭把手把黑熊抬去了後院。

    迎春也沒時間追問,想了想就趕緊炒了兩道菜,備好了一罎子酒水,末了匆匆交代了葛妮兒幾句就趕去了那戶辦喜事的工匠家裡。

    這邊趙遠揚一路趕馬,很快就到了葛家村。

    葛家村村人因為先前葛書成鬧了兩次已經形成了習慣,一聽馬蹄聲,不管老少都跑了出來,結果就只看到一匹馬和兩個人,都有些失望地走回去繼續吃飯。

    葛老頭昨日見兒子女兒都走掉了,惱得厲害,昨晚吃了湯藥好不容易才舒坦。早起在院子裡轉了轉,就又回去躺著了。王氏端了個簸箕一邊喂雞,一邊嘴巴不停的咒駡著大兒和大兒媳,末了又把小兒媳捎帶上了。

    “你說,那邱老三怎麼就趕車送了兩車玉米稈兒來?是不是你勾搭人家了,不知道廉恥的下作東西,老二回家時我一定讓他打折你的腿!”

    唐招娣默默做著活計,心裡想起那個早晨就出了門的桃紅表妹,暗暗撇了撇嘴,不還口也不應聲。

    王氏氣得正想繼續開罵,就見門前停了一匹快馬,一個男人拎著自家外甥女走了進來,也不管地上髒不髒就把人放下了。

    王氏扔了簸箕就跑上前喝罵道:“你是誰,把我家桃紅怎麼了?”

    趙遠揚哈哈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半嘲諷半玩笑地應道:“這才多久沒見面,嬸子就不認識我了?當初我給妹妹送嫁妝的時候,我記得嬸子可是拉著我沒少誇讚的。”

    王氏愣了愣,末了終於認出眼前這人是誰,立刻嚇得白了臉。她之所以膽敢往死裡欺負大兒媳,就是琢磨著她娘家無人,唯一的兄長也出去遊歷沒了影子,說不定就死在哪個山溝了,哪裡想到她認定已去閻王那裡報到的煞星又回來了!

    “啊,原來是趙家大郎啊,快請進,你這是什麼時候回來的?你看,家裡亂得很,不好意思啊!”王氏結結巴巴客套幾句,就趕緊扯了小兒媳上前囑咐道:“快帶你嫂子的兄長去你爹房裡,我去沖茶水。”說罷,她抬腳就跑出了院子。

    唐招娣傻眼了,院子外沒有熱水也沒有茶葉,婆婆要衝什麼茶啊?但她也不好多說,尷尬地笑了笑,引著趙遠揚去了正房東屋。

    葛老頭聽到動靜,抬頭一瞧也有些吃驚,但很快就笑著招呼道:“揚哥兒什麼時候回來的,可是到過鋪子了?”

    趙遠揚給老爺子行了禮,末了笑道:“大叔不要見怪,我匆忙從南邊回來,一時也沒有時間給大叔置辦些吃食用物拿過來。”

    “不用,都是自家人,回來就好,省得老大媳婦惦記。”葛老頭掃過趙遠揚比離開之時更高壯的身子,暗暗也有些忌憚。這小子當年就是縣城左近有名的好手,如今回來若是聽到妹妹訴苦,他們葛家怕是不會有好果子吃了。想到這裡,他趕緊高聲對著門外喊道:“老婆子,趕緊上茶!”

    可惜王氏早躲出去了,唐招娣覺得不好在公爹房外多留,也避去了灶間,一時倒是沒人幫葛老頭解圍了。

    趙遠揚擺擺手,淡淡笑道:“大叔不要忙了,我一個晚輩,怎好勞動長輩?說起來,我這次上門沒帶什麼東西,倒是送了一個大活人。先前有一個叫桃紅的瘋女子跑去迎春那,剛開始說是大壯的妾,後來幾個地痞上門,她又抱著人家不放。等我打退了地痞,她又鬧著要在我身邊侍候枕席,惹得很多人看熱鬧。我聽說她是親家母的外甥女,生怕她連葛家的臉面都丟個乾淨,所以就把她送回來了。”

    “這……”葛老頭聽得目瞪口呆,一時都不知道怎麼應聲好了。他雖然默許了老婆子送外甥女給兒子做妾,藉此分分兒媳的權,但也沒想到桃紅這麼上不得檯面。如今兒媳的兄長送人回來,這般說得客氣就是給他留臉面了,否則真鬧起來,他們葛家半點兒理不占,活活被人指著脊樑骨戳死也不冤枉啊。

    趙遠揚好像沒看到老爺子的尷尬,笑著說道:“要說我那妹子,許是缺點也不少,但唯一的好處就是孝順。唉呀,大叔屋裡這兩個大櫃子就是迎春的陪嫁,這丫頭真是沒有白誇她,連嫁妝櫃子都送來給公婆用了。”

    葛老頭怎會聽不出趙遠揚話裡的諷刺之意,當初這櫃子是王氏說她的衣衫沒地方裝,硬是哭鬧著從兒媳那裡搶來的,順便還把裡面的嫁妝訛走了大半。如今人家兄長反話正說,他就是臉皮再厚也不好裝傻應聲。

    好在趙遠揚也沒想妹子和離,見好就收,又說了幾句閒話就告辭了。

    葛老頭裝作要起身,卻猛然咳嗽起來。

    趙遠揚自然不會再讓他遠送,行了個禮就出門了。

    桃紅一路被橫放在馬上顛得暈頭轉向,躺在院子裡幹嘔好半晌才緩過勁來。結果一睜眼睛就見趙遠揚從屋子裡出來,嚇得趕緊縮了縮身子。

    沒想到趙遠揚卻是特意蹲下身子湊在她身邊,笑著說道:“剛才對不住了。不過我還是想提醒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妹子一家周圍,否則我不介意把你送去西疆嫁給蠻人。聽說西疆那裡特別缺女人,一家兄弟七、八個只娶一個媳婦,不過那裡不用女人做活,一輩子生二、三十個孩子就成。”

    桃紅想像著自己被當成豬一樣圈起來,整日被男人蹂躪,不斷生孩子是什麼樣子。她狠狠打了哆嗦,忙不迭地磕頭求饒,“我再也不敢了,大俠饒命,饒命!”

    “知道怕了就好,其實我還是犯懶了,要是找個晚上一刀把你砍了,也就一了百了了,省得我多費唇舌。”

    “嗚嗚,我再也不敢了,絕對不敢了。”

    王氏偷偷躲在柴垛後邊,眼見趙遠揚騎馬走了就趕緊跑了出來,結果進了院子就見外甥女趴在地上不停磕頭,嘴裡不停求饒。她趕緊上前把人扯起來,一邊拍打桃紅的臉一邊嚷道:“桃紅,你怎麼了,犯癲症了?快醒醒!”

    桃紅的眼神終於聚焦了,見是自家姨母,終於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末了也不管身上都是灰土,頭髮散亂得跟瘋婆子一樣,掙扎著起身就要出門。

    “你這是要去哪裡?”

    “回家,我要嫁得遠遠的,再也不來了,太可怕了。”桃紅嘴裡說著話,跌跌撞撞地跑得沒了影子。

    王氏呆愣了半晌,最後才罵道:“沒用的廢材!勾引個男人都做不來,白吃飯的蠢貨,還要遠嫁?不爛在家裡就不錯了!”

    葛老頭從屋裡出來聽了這話,想起方才在兒媳娘家人跟前那般沒臉,氣得重重拍著門板,“你這個敗家婆娘,就是要給大壯納妾也要找個好女子啊!桃紅簡直丟盡了咱們葛家的臉,要不是被送回來,許是妮兒的婚事都要被她連累了。”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可是那趙家的殺星挑撥是非?我找他去!我們王家閨女都是好模樣好脾氣,怎能平白讓他汙了名聲?”

    “名聲個屁!”葛老頭氣得狠了,劈里啪啦把桃紅的花癡行徑說了一遍,末了又道:“我再見你放她進門,就打折你的腿。”

    王氏呆住了,她隱約知道這外甥女不是個安分的人,但也沒想到居然是這種模樣。不過轉念想想,她這條離間大兒夫妻的計策又失敗了,忍不住氣惱起來。“該死的小蹄子,這麼喜歡勾引男人,怎麼不去花樓掛牌子,起碼還能給家裡添個進項!”

    沒想到桃紅後來真的進城去了,但她直接勾搭了一個南邊來的商人,跟著商隊去了南邊,躲得遠遠的,再也沒有回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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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5 00:26:0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一家齊心自暖心(1)

    葛妮兒幫著大哥把剝好的熊皮、熊膽和熊掌收好,剩下的熊肉,葛大壯也不打算送到城裡去賣。一是這肉賣不上什麼好價錢,二是還要費一日工,不如分一分送給相熟的鄰里,誰拿了都會領一份人情,他們的鋪子也就越能站穩腳跟了。

    等葛大壯好不容易忙完這些,趙遠揚也回來了。

    葛大壯請了大舅子回後院,留下葛妮兒守大門。

    這邊葛大壯和趙遠揚剛剛喝了幾碗酒,心急的迎春就從辦酒宴的人家跑了回來。

    葛大壯笑著問道:“活計都忙完了?”

    “該下鍋的都做了,剩下的有鐵柱媳婦呢。”迎春說完就上前正式給自家兄長見禮。

    趙遠揚見妹子臉色紅潤,但雙手卻是有些粗糙,明顯是平日做了不少活計,心裡很是疼惜,忍不住臉色就有些不好,開口問道:“平日活計很忙嗎?”

    迎春不好應對這話,一個不好就容易讓自家大哥以為葛大壯沒照顧好妻兒,於是含糊應了一句就趕緊把兒子從小姑懷裡抱了過來。

    趙遠揚這當舅舅的一見外甥,喜得恨不得把他揉進懷裡,一會兒抱著他滿院子到處跑,一會兒又讓他騎在脖子上,逗得他咯咯笑個不停,就連吃飯時候都要坐在舅舅懷裡,惹得迎春罵他是個小馬屁精。

    趙遠揚抱著外甥圓滾滾的小身子,心裡前所未有的踏實,轉而也起了成家的心思。他少年喪父喪母,若不是先前跟隨一個遊歷到縣城的俠客學過幾年武藝,根本養不活妹子。好不容易妹子嫁了,他又出去遊歷個痛快,師門那邊的大事小事都了結了,說起來也真的該安定下來,成家立業、傳宗接代了。

    迎春見哥哥突然沉默,約略猜出他的心事,於是接過大寶一邊喂他吃蛋羹一邊問道:“哥,你這次回來,以後不走了吧?”

    趙遠揚抬手同葛大壯碰了一碗,一口氣喝幹酒水,這才開口應道:“不走了,大哥以後就在城裡買座宅子找份營生,以後就陪著你們安心過日子。”

    迎春很歡喜,嘴裡卻說:“我日子過得好著呢,不必大哥費心。倒是大哥什麼時候給我找個嫂子,也生幾個小侄子繼承咱們趙家香火?”

    趙遠揚哈哈大笑,豪爽道:“不急。大哥在這城裡有幾個好友,明日進城先把那夥地痞的事弄明白了再說。我總覺得他們背後有人指使,否則你這麼一間小鋪子,還犯不著他們特意跑出來找麻煩。”

    葛大壯想起對面沈家的鋪子,冷笑道:“我倒是有些眉目,明日正好我也進城去吳家還禮,到時候同大哥一起去找那些地痞問問就是了。”

    “好,當初我把迎春嫁了你,就是看好你從戰場上回來,不說武藝多好,但起碼還能護著妻兒平安。”趙遠揚對這個妹夫還是滿意的。

    兩人又喝了幾碗酒,都有了些醉意。

    葛妮兒吃飽了,就抱了大寶回屋去玩耍。

    趙遠揚見只有妹子夫妻在場就笑道:“迎春,把我馬背上那個褡漣拿來。”

    迎春起身,走去從拴在院角的馬背上拿了褡褳,再回來遞給趙遠揚後隨口打趣,“大哥難道發財了?這褡褳好沉啊!”

    “我妹子就是聰明,大哥真的發財了,以後保證你吃香喝辣!”趙遠揚笑得更是歡喜,打開了包裹,露出裡面諸多金銀錠子,還有各色鑲嵌寶石的簪子、鐲子、玉佩、玉鐲,真是金光燦燦,晃得迎春夫妻都睜不開眼。

    迎春想起哥哥以前的那些“英勇事蹟”,一把蓋上包袱皮,小聲問道:“哥,你不會是打家劫舍了吧?”

    趙遠揚聽得哭笑不得,氣惱地道:“你這個丫頭,大哥是那樣的歹人嗎?放心,我南下同師傅一起護衛一個大官兩年平安,這都是那個人賞的。城裡我落腳的客棧還有十幾個箱子,足夠大哥買宅子置地,安頓下來了。”他把手裡的包袱推到妹妹面前笑道:“這些都是大哥給你的,你儘管留下。”

    迎春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自然也喜愛財物,但想想大哥為了這些東西必定沒少吃苦,於是就想推辭不要。不過腦子裡靈光一閃,轉而又把包袱抱在了懷裡,“這些首飾我留著戴,但金銀錁子之類的,等以後再開鋪子就做本錢,到時候賺了紅利分大哥一半。”

    趙遠揚不在意地擺擺手,“這都是給你的,隨便用就是了,什麼紅利不紅利的,大哥不需要。”

    迎春卻是笑而不答,拿起包袱進屋塞到了箱子最底層。

    酒桌撤下,迎春同葛妮兒和兒子一屋,留下趙遠揚和葛大壯這兩個酒鬼並排躺在床上大睡,呼嚕打得震天響。

    第二日一早,葛大壯套好牛車,車上拉著熊皮等物,車後栓著大馬,就帶著大舅子進城了。

    兩人先去了吳府送禮,這一次吳公子並沒有出門,聽門房來報就趕緊請了他們去書房。

    葛大壯扛了熊皮、熊掌,手裡盒子裝了熊膽,一股腦放在地板上正色道:“前些時日內子買鋪子,多虧公子出手相助。葛家家貧,無以為謝,我特意獵了一頭黑熊,給公子做張熊皮褥子,冬日禦寒。”

    吳公子目光掃過那張毛色漆黑、閃著幽光的熊皮,瞳孔微微一縮。以前倒是小看這個木匠了,這樣大的黑熊,平常獵人三、五個都難以對付,他居然一人就打了回來。“葛兄弟勇武,當真辛苦了。這謝禮我收下了,但以後葛兄弟不要這般客氣。”

    “好說。”葛大壯笑了笑,沒有多說。

    倒是趙遠揚見到牆上一幅畫作,忍不住開口問道:“這可是山水聖手黃老先生的墨寶?”

    “正是,趙兄好眼力。”吳公子本以為趙遠揚是個粗人,對他能一眼認出心愛畫作的出處感到有點驚訝。

    “哈哈,我前些日子見過老先生,對他的畫風還算熟悉。”

    “趙兄是在哪裡見過先生的?我曾有幸得他教授兩年畫,如今也有五、六年未曾再見了。”

    兩人因為有共同的熟人,越說越熱鬧,後來吳公子乾脆讓下人擺了酒菜,三人邊吃邊聊開了。

    趙遠揚走南闖北,遊歷各地,風土人情和雜事趣事簡直是信手拈來。葛大壯雖說是個農家出身的手藝人,但幾年的軍營生活也讓他所言所見極豐富。吳公子博覽群書,也不是草包。三人聚在一處,越說越投緣,越喝越歡喜,一直到中午還有些意猶未盡。

    但葛大壯惦記著家裡鋪子只有媳婦兒和妹子忙碌,就是趙遠揚也想找昨日那些地痞的茬,於是就要告辭。

    吳公子自從腿腳殘疾後,就一直憋在家裡不肯見人,如今雖說有了輪椅也常出去走動,但這樣與人吃喝說笑的時候卻極少,自然不捨得放兩人這樣離開。問詢之下聽得居然有人去鋪子鬧事,當即也皺了眉,末了一聲令下,喚來護衛吩咐幾句,不到半個時辰,昨日那些地痞就一個不落都跪在院子裡了。

    地痞都是在市井裡混飯吃的,別的再不好,眼色卻是練得同火眼金睛一般,什麼人能招惹,什麼人不能招惹,幾乎一眼就能看出來,當然昨天那樣陰溝翻船還是無法預料的。

    原本以為上門嚇唬一下就能成事,結果不但挨了一頓胖揍,今日躺在床上養病也能被拎出來。他們是徹底怕了,不等上邊三位喝酒的大爺開口問就說了個清楚明白。

    據說是有個穿了黑衣的人趁著夜晚找到他們,許了二十兩銀子要他們去砸葛家鋪子,至於背後主使是誰,他們也不知道。

    吳公子示意護衛又是一通痛揍,地痞們也沒改口。三人估計已經問不出什麼,就把人扔出了大門外。沒有人證和口供,自然不能尋那幕後之人的晦氣。但三人也都不是怕事的人,不過囑咐葛大壯以後多防備,下次一定要抓住這個狡猾的黑手。

    就這般,三人一直喝酒閒話到日頭偏西,葛大壯和趙遠揚才辭別吳公子回了鋪子。迎春差點兒把門板望穿了,生怕兩人跟地痞打鬥有所損傷,好不容易盼著他們回來,結果兩人醉得跟兩頭大熊一樣。迎春嗔怪幾句,兩人嘿嘿傻笑,讓她氣也不是笑也不是,最後只能認命去熬醒酒湯。

    秋風呼嘯著一日日奔跑而過,吹拂得山林漸漸退了綠意,換上了枯黃之色。葛家鋪子已經生了火爐,隨時燒著水,後灶做著一日三餐,整個小院都溫暖如春。

    附近很多工匠歇了工,在家閑著無事,常來鋪子坐坐,喝杯熱茶,閒話幾句。雖然桌椅租賃的生意少了,倒是從茶水生意上補回來一些。

    昨日葛大壯推不了一個相熟工匠的邀請,進城給一個大戶人家新建的院子打木器。午飯的時候,茶客們散了,迎春和葛妮兒還有鐵柱媳婦一邊吃飯一邊說著閒話,就想起了家裡的唐招娣。

    “也不知道家裡的玉米稈夠了沒有,你二嫂還懷著身子呢,受不得凍。”迎春起身關了鋪門,隔斷了冷風,忍不住對葛妮兒說。

    葛妮兒不好說親娘壞話,只能應道:“如果家裡沒有玉米秸燒,山上也能打柴禾,想必凍不著。”

    一旁的鐵柱媳婦也在發呆,原因無他,想孩子了。先前忙碌還不覺得,這幾日鋪子閑下來,她自然就有些待不住了,這會兒聽得這話就道:“左右最近也沒什麼活計,不如我就回家去住一段時間,把招娣喚來幫忙吧。若是真有酒宴要忙,再給我捎個信就好,平日表哥表嫂不在家,有招娣在,也能給妮兒做個伴兒。”

    “這……”迎春和葛妮兒聽得鐵柱媳婦這番話都覺得很好,但若是一口應下,就怕讓鐵柱媳婦覺得自家卸磨殺驢。迎春於是勸道:“鋪子裡又不缺一人的飯食,不必換來換去,你安心留下歇幾日。”

    鐵柱媳婦卻爽快地哈哈笑道:“就算招娣不來,我也想回家了,這幾日作夢總夢到我家兩個淘氣包。趁著冬閒,我也想回家貓冬了。”

    迎春瞧著她不像說假話,這才應了下來。“那成,外面太陽正好,不如讓妮兒也打扮一下,雇個馬車送你們回去,順便再把招娣接來。”

    鐵柱媳婦和葛妮兒都笑了,鐵柱媳婦打趣,“我們這也算榮歸故里了吧?”

    兩人說罷就各自回房拾掇東西,迎春背著大寶回屋也翻了一匹細布和兩盒點心要鐵柱媳婦兒帶給葛大姑。老太太平日沒少讓鐵柱往鋪子裡送菜送粗糧,迎春自然也把她當最親的長輩孝敬。至於王氏和葛老頭那裡就送一百文錢吧,總是挑不出錯處就是了。

    迎春剛要出去,想了想又在兄長送的那些首飾裡挑了一根珠釵和一對白銀纏絲雙扣鐲,末了送到隔壁屋時,只見葛妮兒正喜滋滋地往頭上插銀釵,惹得迎春捂嘴偷笑。

    葛妮兒聞聲趕緊扭過頭來,臉色更紅了。

    迎春收起了珠釵,笑道:“我倒是忘了蔣東家送過銀釵了,來,這鐲子戴著吧,手腕空空不好看。”

    葛妮兒一見那對鐲子立刻就愛上了,但她也知道分寸,推拒道:“嫂子,這太貴重了,我不敢戴。”

    “有什麼不敢的?原本也是要給你當陪嫁的,先拿出來戴戴也沒什麼。”迎春把鐲子套在了小姑的手腕上,小姑娘的皮膚本就白皙,襯著銀光閃閃的鐲子,分外好看。

    姑嫂兩個說笑幾句後,迎春又把布匹和點心給了鐵柱媳婦。

    鐵柱媳婦兒見了自然歡喜,道謝之後就同葛妮兒雇輛馬車風光回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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