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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櫻桃 -【嘿咻嘿咻欺負你】《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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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10 00:48:27 |顯示全部樓層
櫻桃<嘿咻嘿咻欺負你>

呵呵呵!好玩好玩真好玩,有趣有趣真有趣!
聽說那個男人正在追尋她的下落,
跟著她跑遍三大洲、五大洋,
還誤闖非洲食人族,差點被串成肉串烤來吃,
他誓言逮不到她,絕不放棄!
拜託,就為了小時候她對他做過的一件芝麻綠豆小事,
他就繞著地球跑,想逮住她報復ㄛ?
真是小鼻子小眼睛的男人!
偏偏她大小姐最厲害的就是尿遁兼耍人,
看他像猴子一樣被她耍得團團轉,她就樂得哈哈大笑,
既然他恨她恨得眼歪嘴斜,
她就偏要易容改裝,扮成風騷俏佳人,
等他情不自禁的愛上她時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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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10 00:48:50 |顯示全部樓層
楔子

    這是一次秘密的會晤,非常、非常之秘密——起碼不可以讓芸芸眾生中,某兩個特定的小女人知情。

    日光從落地窗灑落進來,靠窗的一張咖啡桌,兩個男人相對而坐。

    右手邊這位長髮俊男,一臉漫不經心,右手把玩著GUCCI復古式墨鏡。

    左手邊那位冷面酷男,神情沉著威嚴,雙交疊在桌上,拇指互相摩擦。

    「你會找上門來,立我非常訝異。」長髮俊男打破沉默。

    「非到必要,我不會這麼做。」冷面聽男沒有表情。

    「哦?」

    「聽說你在追求舍妹。」

    「只有‘追’沒有‘求’。‘追’是形體上的活動,‘求’是深層複雜的情感波動,兩者不能混為一談。」長髮俊男的解釋欲蓋彌彰。

    「所有的人都知道你為愛走天涯,誓言非把舍妹追到手不可。」

    「大眾畢竟是盲目的,尤其像這種以訛傳訛的謠言更是離譜得讓人頭痛。」

    有如冰刃的眼神直接抵到長髮俊男眸底,犀利得讓人藏不住任何秘密。

    半晌後,他受夠了,終於舉手投降。

    「好吧,你是對的,我在追求令妹。」雖然他出招虛虛實實,都像是在尋她開心,但他的本意的確是鳳求凰沒錯。「你想跟我談令妹的事?恕我直言,你看起來並不像是個稱職的好哥哥。」

    冷面聽男瞪著他,沉默良久。

    「想必你很清楚,舍妹喜歡到處冒險。」

    「恩。」

    「舍妹身邊有一個小跟斑。」

    「恩。」好像有點懂了。

    「舍妹老是拖著她的小跟班去玩命,而她的小跟班也心甘情願!隨她去逛鬼門關。」

    「恩。」

    又沉默了良久。

    冷面酷男的下巴隱隱抽動。「我——不打算讓那個小跟班死得太早。」

    長髮俊男愣了一下,驀地笑了,一口白牙在日光下閃閃生輝。

    「原來如此!哈哈哈,原來如此!」他站起來,概然地拍了拍冷面酷男的肩。「我以為我已經夠——了,沒想到你比我更——」

    有自己的親妹妹從中作梗,想必這位商場悍將一定是愛在心裏口難開!

    他興味十足地看著眼前那位僵硬到不行的男士。

    「你想拆散令妹與她的小跟班,來找我就對了。只要你我‘裏應外合’,各自討回意中人絕對不是難事。」長髮俊男率先釋出誠意。「我會設法讓令妹的小跟班回到你身邊。」

    冷面讓男衡量輕重,也提供同等的優惠。

    「我會把舍妹的行蹤全部知會你。」

    太好了!大家各取所需,互蒙其利,這聽起來非常完美!

    兩個男人當下握手,達成協定。「就這麼說定了。」

    長髮俊男戴起墨鏡,率先離開,唇畔一抹愜意的笑。

    親愛的紗紗,這一回,你絕對、絕對飛不出我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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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10 00:49:11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媽的,「死對頭」來了!

    豪華房車在英國.倫敦,湯瑪森旅館前面停下,金髮碧眼的侍者趨上前,微微彎腰,拉開車門。

    一雙長腿不疾不徐地跨到地面,片刻後,車上下來了一個男人。

    一個很好看的東方男人。

    夜風吹起了他的長髮,架在鼻樑上的金框眼鏡閃耀光芒。他輪廓深刻,體格精瘦,一身筆挺的銀灰直條紋西裝,使他在這歐洲城市裏該死地搶眼極了!

    快快快,她可不想留在這裏,恭迎「死對頭」大駕啊!

    男人站得筆直,薄唇抿笑,不著痕跡地打量周遭。

    一位經理級的人物匆匆從旅館裏迎了出來,走到他面前,低語數句。男人邊點頭,邊微笑,單手將西裝外套扣上。

    然後,他邁開步伐,走在地毯上,進入旅館大門。

    討厭,那東西掉哪里去了?怎麼找不到?一雙素手在寫字臺下摸摸摸。

    陪同在一旁的旅館經理按下銅鈕,只服務少數貴客的專用電梯立刻叮一聲,敞開金碧輝煌的門扉。

    男人走了進去,往下看著玻璃綁幕外的大堂,大鐵箱咻一聲抵達目標樓層。

    啊,終於找到了!素手抓起一枚系了皮繩的小戒指。確認無誤,準備開溜!

    二十六樓,黑漆漆的花園套房裏,一抹纖瘦的黑影子往門口奔去。

    同一時間,男人矯健的腳步聲也穿過走廊,往花園套房門外走來。

    門內的黑影子伸出手,正想握住門把,門外的男人也恰好站定。

    不妙!這一開門,不就跟他打照面了嗎?

    黑影子心中一動,立刻往後跑。唯今之計,只有先躲起來再說了!

    她咿呀一聲拉開距離最近的起居室衣櫥,敏捷地鑽了進去。

    衣櫥的百葉門堪堪關上,花園套房的銅鑄門就被推開了。

    男人踏入門內,跟在後頭的旅館經理連忙點燈,?時間燈火通明。

    「淩先生,歐陽小姐今天早上匆匆辦了退房就離開了。」經理不安地搓搓手。「如果我們早一步接到您的指示,絕對不會……讓她就這麼走了。」

    唉,他實在很不願意像這樣子潑人冷水呢!

    聽說,這個東方男人是個癡心人,而他所愛的女人卻總是到處亂跑。

    聽說,他已經追了將近十個年頭,卻始終沒能把她帶回自己的身邊。

    聽說,他誓言今生非卿不娶,一定要抱得美人歸,無奈美人從來不睬他。

    聽說……聽說……一大堆浪漫得不得了的「聽說」。

    旅館經理搔搔頭。唉,不管再怎麼努力,他都很難把花園套房的前任房客,跟「被人深深迷戀的女人」、「讓人篤定非娶不可的美人」聯想在一起。

    暫且不提當事人是否擁有傾國傾城之姿,也不研究她是否具備大家閨秀的氣質。總之,歐陽小姐下榻期間,傳遍了整座旅館的「美德」,就是、就是——

    「食量大如牛」啊!

    客房服務部每天光是接這間房的訂餐電話,就接得手腳發軟,更別提那些隨時待命的大廚有多辛苦了!

    他真心想奉勸這個男人,要娶歐陽小姐,一定要有喂飽一個「超級無底胃」的覺悟才行!

    「你說,她早上退房了?」

    男人的長指滑過復古雕花的寫字臺,然然彎腰,拈起一根黑髮。

    一根短短的、柔軟的、東方人獨有的黑髮。

    「是的。」

    笑容悄捎浮上男人的俊臉。「她剛剛還在這裏。」

    一滴冷汗,驀然從衣櫥裏的黑影子額上滑了下來。

    「是——是嗎?」旅店經理驚疑地看看四周。

    「沒有錯,我聞到了她的味道。」

    味道?黑影子忍不住抬起手肘!抽抽鼻子,左聞聞呀右聞聞。

    奇怪,什麼味道也沒有啊!

    「不介意我到處看看吧?」

    「當然不介意,您請隨意參觀。」

    男人收起那根短髮,若無其事地走開。

    花園套房不同於一般住房,不只價位三級跳,就連設備與服務也高級許多,地域範圍包括一間起居室,兩間臥房,以及一個種滿花朵的空中花園。

    男人氣定神閑,一間一間晃過之後,又回到起居室。還是這裏讓他有股難以言喻的感覺,彷佛偷偷藏了什麼寶——劍眉玩味地挑起,他不著痕跡地梭巡。

    躲在衣櫥裏的黑影子,又緊張又刺激,透過百葉門,也在打量他。

    呵,幾年的時間不見,這傢伙也學人家「男」大十八變呢!

    跟以前不同,現在的他,眼神不會太專注。表情也不會太認真,邪邪的、壞壞的,帶點吊兒郎當。但他還是喜歡賣弄那一頭烏溜溜的長髮,抿著誘人親吻的唇瓣……

    她努努鼻子。對啦對啦,他是很帥啦,不過她永遠都不會告訴他。

    黑影子專心對他評頭論足,幾乎忘了她正在玩「躲貓貓」。

    等到她從那頭及肩直長髮研究到他腳下那雙義大利純手工小羊皮鞋,她才猛然發現,堅定的腳步正朝他的藏身之處踏來。

    她瞪著他,愈是想看出他的表情,愈覺得兩個人像是在對看。

    他慵懶的眼眸轉為銳利,直視過來的那一點,正好是她眼睛的高度。

    黑影子一驚。他們中間,好歹也隔了一扇百葉門耶!

    不妙!他不會知道——她就躲在這裏吧?

    哎呀,早知道他有野獸般的直覺,剛才就不該大刺刺地瞪著他看!

    她屏氣凝神,全身冒汗,卻看到他浮起一抹自得的笑意。

    男人緩緩走近,步履優雅,卻掩不掉追蹤獵物時的霸狠本色。

    他站頂衣櫃前,笑容可掬。

    黑影子滴下更多冷汗。

    這傢伙,是在對她笑呢,還是對著衣櫥笑?

    男人伸出大掌,動作很慢、很慢,至少她就像在觀賞慢動作分解,看那修長的手指一點、一點地靠近,觸上門把,聚力一握——

    「喀」,開了一條縫。

    空氣中,只剩下幾不可聞的呼息聲,以及一陣低啞的笑聲。

    黑影子縮縮縮縮縮,極盡所能地往旁邊躲。

    他的笑弧擴大,眸中閃著異樣的光采,大掌堅定施力,百葉門一分、一寸地拉開,光線溜進來,一分、一寸地暴露她的藏身處。

    雖然隔著降礙物,他的目光卻異常精准地鎖牢了她。黑影子又恐懼又興奮,全身血液逆流,心跳越來越狂亂。

    啊啊啊,要被抓包了,怎麼辦?怎麼辦?

    咦,不太對喔……瞳眸突然滴溜溜地轉了一圈。

    奇怪了,為什麼有種感覺,自己就像被大惡貓玩弄的小老鼠?如果他帶種,應該咻一聲拉開門,把她抓出來「就地正法」,可他拖拖拉拉的做什麼?

    莫非……他真的在戲弄她?

    呿!小腦袋一揚,她不接受這種精神淩遲,她寧願早死早超生!

    黑影子阿莎力地決定「出面解決」。先藏好小戒指,再抬起腳踹門……

    「對了,淩先生!」興匆匆的呼喚突然插入現場。另一個旅館人員突然從外頭跑了進來。「歐陽小姐留了一段錄音給您。」他揚了揚手中的光碟片。

    男人霍地轉過身,百葉門「啪」一聲彈上,黑影子硬生生地抽回小腳。

    呼,她喘了口氣。感謝程咬金,她竟被被解救了!

    「放出來聽聽。」

    「是。」旅館人員立刻處理,將光碟片放入音響匣中。

    「哈————哈————哈!」

    前言就是一段絕對囂張的笑聲。

    「淩天哥哥,趕路很累吧?可惜你還是遲了一步,我先到巴黎去玩了。」甜蜜蜜的慰撫之後,又是一陣笑。「怎麼?不服氣啊?還不想放棄你追我跑的遊戲?那就來呀!來抓我啊,抓到就隨你處置!」

    「淩先生……」一旁的旅館經理欲哭無淚。

    他本來還以為會聽到什麼感人肺腑的情話,沒想到歐陽小姐的留言跟她的食量一樣,都讓人不敢恭維。

    老天保佑這位「據說」很癡情的男人!不要受到太大的打擊。

    果不其然,男人沉下了臉,倏地轉身,揮出一拳,整扇百葉門搖搖欲墜。

    黑影子啪地往後一貼,反射神經瞬間鎖死,這回當真被嚇得動彈不得。

    「歐陽紗紗,你躲不過我的。」男人抵著衣櫃,立誓般地低語。「你,永遠,也躲不開我。」

    *******

    「小姐小姐,你肚子餓不餓?」

    「小姐小姐,吃點東西好嗎?」

    「小姐小姐,你不能一直吃零嘴,都不吃正餐啊!」

    「小姐小姐,這功能表上的松露鵝肝醬看起來好好吃呀!」

    「小姐小……」

    「好啦!如果你肚子餓,就叫點東西來吃吧。」

    「萬歲!」圓潤潤的身子跳起來,抱著菜單,認真地翻閱起來。

    「小姐」坐在沙發上,蹺萎二「娘」腿,一臉的無聊。

    她的腿上危險地立著一罐紫蘇梅,右手捏來吃,左手拋掉梅子核,一右一左、一右一左,動作流暢得很,儼然是個常吃「鹹酸甜」的高手。

    「潤雅,我考你。」「小姐」得意洋洋。「這幾天,我最常說的一句話是什麼?」

    兩個圓眼睛從菜單上移開三秒,又不舍地趕緊黏回去。

    「幸運女神永遠站在你這邊。」

    「BING!」「小姐」從沙發上翻起來,開熱用力彈躍。

    蹦、蹦、蹦,一路跳到房間大床上,開始載歌載舞。

    啦啦啦,擺擺頭————啦啦啦,抖抖手————

    啦啦啦,扭屁屁————啦啦啦,搖肚皮————

    一個後空翻,荷嘿!熱舞結束。

    「哇哈哈哈!」她杈著腰,仰天長笑。

    又來了、又來了!「小姐」又要開始發作了!

    潤雅抓起電話,以流利的英文,向客服部吩咐了一桌足夠喂飽一支籃球隊的美食,然後快步跟進來。

    「小姐,你好像還是很高興喔。」已經高興半個月有餘了耶。

    「這不是‘高興’,是‘得意’。」「小姐」站在床上,雄睨天下。

    「是是是,得意、得意。」

    「你想說我‘不可一世’也可以,哈哈哈,反正我就是拽啊!」

    「小姐」連翻了兩個跟頭,落地姿態美妙,還順手做了個謝幕式。

    「幹嘛這麼拽?又不是做了什麼了不起的事。」潤雅嘀嘀咕咕。

    「怎麼會不‘了不起’呢?我從淩天手裏逃掉了耶!」「小姐」大聲反駁,神采多飛揚。「要是淩天知道,那天我就站在他面前,而他居然親手放過了我,不知道臉色會有多菜!哈哈,所以我說……」

    「幸運女神永遠站在你這邊。」

    潤雅歎了一口氣,跟上去把弄皺的床單拍拍撫撫。

    她是柳潤雅,一個愛吃愛玩的呆呆小跟班,而那邊那位蹦蹦跳跳,像極了孫猴子的「小姐」,就是令人又愛又怕的歐陽紗紗是也。

    紗紗擁有所有女人夢寐以求的顯赫家世、財富,以及自由,家中供應源源不絕的「金援」,讓她滿世界「趴趴走」。而她的外型——俏麗的臉蛋、率性的短髮、修長的腿兒與高挑的身段,更是讓其他女人暗地裏咬著手帕洩恨的原因之一。

    不過,不知道該說是幸,還是不幸,紗紗是……呃,「荷包蛋」一族。

    這讓紗紗少掉了對女人來說,非常重要的女人味——但截至目前為止,據她觀察,紗紗並不以為意。

    跟其他人一樣,潤雅對紗紗也是又愛、又怕。

    愛,是因為從小兩人就牽拖在一起,不相親相愛也難;怕,則是因為紗紗喜歡到處去冒險,哪里有危險,就愛往哪鑽。

    至今,她已經被紗紗拖著去過三大洋、五大洲,去百慕達三角洲體驗過「神秘」,也去亞馬遜河流域體驗過「恐怖」。

    想起那些比鳥還大,蟄都會螫死人的吸血蝴鐵,她腿都軟了。

    耶穌基督,您賜給歐陽紗紗的膽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叮咚!」客房服務來了。

    潤雅一馬當先,沖出去拉開房門,迎接香噴噴的法國美食。

    紗紗則晃去翻行李,找出另一包從臺灣帶來的甘甜梅充饑。

    她不喜歡吃正餐,反倒像只雜食性的小老鼠,整日零食吃不停,尤其以各式各樣的蜜餞為最愛,每次回臺灣,就是她補充「彈藥」的大好時機。

    服務生把巨無霸餐車上的美食通通移駕到桌面,然後告退。

    「潤雅,泡茶。」吃蜜餞會口渴。

    「噢……噢。」一塊香草嫩雞梗在喉嚨裏,差點吞不下去。「就來了。」

    「我要喝MF的櫻桃紅茶喔。」

    「好。」哀怨地看了滿桌熱食一眼,潤雅趕緊去張羅。

    她與紗紗的關係說來有些複雜。紗紗的母親是個富家千金,而她的祖母是伺候紗紗母親的老奶媽,因為無力將她帶大,所以把她託付給紗紗的母親。

    紗紗是一夜風流下的「紀念品」,她的父親歐陽勝是航空大亨,只可惜他早已有了老婆!而且正宗的歐陽夫人還是個超級醋?子,因為無法容忍別的女人產下丈夫的骨肉,曾經一度動了殺機,想置紗紗於死地。

    因為祖母的關係,她和紗紗幾乎從出生就認識對方,一直生活在一起,唯一一次分開,就是在紗紗躲避追殺令的那段時間。

    後來,紗紗的母親揮揮手帕出閣去,她的祖母也壽終正寢。歐陽勝與元配達成協定,讓紗紗認祖歸宗,她們才又湊在一起,由她負責照顧紗紗,兼擔任她到處冒險的夥伴。

    所以,名義上她們雖是主僕,卻情同姊妹,與其說她在紗紗的命令之下做這做那,不如說她是真心關心紗紗,所以被欺壓得心甘情願。

    「喝了紅茶之後,要吃一點東西喔。」她拿出茶具。

    「恩。」右手拋甘甜梅。

    「生羹沙拉跟肉類也都要吃喔。」舀出一匙茶葉。

    「恩。」吐掉梅子核。

    「還要多吃一快雜糧麵包喔。」沖熱水。

    紗紗翻臉了。「你到底要不要給我喝茶?」

    潤雅縮了一下。「這不就來了嗎?凶巴巴的做什麼?」她的膽子最小了,她連壺帶杯送過去,再取來一個白色大瓷盤,把紗紗答應吃掉的份量盛上去,每多一匙,紗紗的目光就兇惡一分。

    她漠視那殺人似的目光,堆了滿滿一盤,倒了一杯冒著濃濃果香的紅茶,然後縮到一邊去大快朵頤。

    這時,一旁的傳真機開始運轉,感熱紙滑落下來。

    紗紗咬著梅子,伸手去撈。

    「誰傳來的啊?」

    才嘟嚷著,十秒鐘後,她就吐掉梅子核,暴跳如雷。

    「那個混帳、那個壞蛋、那個——」氣得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怎麼了?」潤雅抱著油燜鴨腿,立刻滾過來。

    感熱紙被狠狠地拽下,她連忙伸手去接。

    親愛的紗紗:

    好久不見!在巴黎度假還愉快嗎?

    聽說你最近心情不錯,是因為之前藏得好,沒然我逮著?

    我親愛的紗紗,你怎麼會相信,在我面前,你可以輕易地逃棹?

    我當然知道你就躲在衣櫥裏發抖,不過,為了保全你的自尊,我大發慈悲放過你。聽到你因而得意洋洋,反而讓我不敢太快去見你,因為……我怕自己會大聲笑出來,毀了你的面子。

    對了,我一直覺得,湯瑪森旅館的衣櫥做得有點小,大概只有像你這樣胸前沒「看頭」的女娃,才鑽得進去吧?

    請繼續慶祝,我的紗紗,千萬別讓我破壞了你的好心情!

    淩天

    「我要砍死他!」紗紗抓狂了。

    「小姐,你、你別生氣!」看完傳真內容,潤雅縮了縮.

    哇,這個淩天說話好毒耶,居然這樣損小姐!

    「什麼叫做‘你就躲在衣櫥裏發抖’?我這輩子什麼時候發過抖了?」

    「沒有沒有,小姐,你從來不發抖!」不好意思,她家小姐比較惡霸,一直以來都是別人在發抖。

    但是風水輪流轉,這回可輪到她抖了,只不過是「氣得發抖」。

    「什麼叫做‘為了保全然的自尊,我大發慈悲放過你’?哼,我會希罕他的憐憫嗎?」紗紗痛捶桌面。「還有,‘我不敢太快去見你!因為我怕自己會大聲笑出來’。」她的聲音愈來愈尖亢。「簡宜太可惡了,」

    潤雅咬了一口鴨腿,趕快搗起耳朵,深怕掃到颱風尾。

    「最最可惡是這一句:‘我一直覺得,湯瑪森旅館的衣織做得有點小,大概只有像你這樣胸前沒看頭的女娃,才鑽得進去吧?’。女娃,他竟敢叫我‘女娃’!」分明把她看小了!

    紗紗轉過頭,一雙火眼金睛正好對上潤雅因為坐直而挺出的渾圓胸部。

    比起豐腴有料的潤雅,她簡直平板得可憐!

    氣死她也!「我要向淩天宣戰,」她揮著拳大叫。

    「小姐,請冷靜。」

    「我不冷靜!」

    「淩天說得沒錯,那天你確實是躲在衣櫃裏啊。」

    「潤、雅。」紗紗低咆。

    她趕泠補充。「不過我知道,你沒有‘發抖’,真的沒有。」

    紗紗雖不滿意,但可以接受地收回殺人似的眼神。

    「但你也說過,幸好他臨時被叫住,不然你就見光死了。」潤雅誠實地道。

    「所以小姐近來的得意,不就是在慶倖自己的好運嗎?這一次,從頭到尾,我都沒見識到小姐兔脫的真本事啊。」

    「潤、雅。」她再度低咆。「我的尊嚴已經被淩天踏扁了,你現在這想來補上一腳,是不是?」

    「我沒有我沒有。」她趕裏否詔.「話說回來,小姐,那天一早你就收到消息,知道淩天要追來,我們也提早退房了.」還做了一段嘲笑淩天的錄音。「你後來為什麼又折回旅館?」

    「因為我掉了東西。」

    「什麼東西?」難道是她沒把行李收拾妥當嗎?

    「那、那不是重點!」想到那枚隨身攜帶的小戒指,她臉微微一紅。

    紗紗甩甩頭。

    「總之我不放過他,我一定不放過他。」她跳起來,用力地踱來踱去,腦筋快速轉動。「這一次,換我去玩弄他!」

    她嘴裏念念有詞,努力在腦中思考任何可行的計畫。

    潤雅偷偷地將煙熏鱈魚肝抹在烤脆的麵包上,往小嘴裏送。她要趁天還沒有塌下來,趕快把肚子填飽。可以預期的是,未來一段時間裏,將會刮起腥風血雨——她可沒有半點誇張哦!

    如果說世上有誰可以讓小姐在一瞬間氣得蹦蹦跳,或樂得哇哇叫,那人絕對非淩天莫屬。

    到底這兩人是怎麼結下樑子,她並不清楚,這應該是發生在她與紗紗分開的那段時間,所以她不認識淩天,只知道自從她們逃離瑞士那間乏味的住宿學校後,淩天就如影隨形地追著小姐跑。

    幾年下來,這兩人愈玩愈認真,後來就演變成較勁、就像現在一樣。

    「好,就這麼辦!」一個計畫在紗紗腦中成形。「我決定親自去單挑他!」

    「嗄?!」潤雅一呆。「小姐,你是說,要跟淩天……面對面?」

    「沒錯。」

    「拜託你不要啊,小姐!」她抓著鴨腿,撲過來攀住紗紗的腳。「你不是說,你曾經對淩天做過一件很過分的事,如果他再見到你,一定會馬上掐死你?」

    她百分之百相信,小姐絕對做得出讓人氣到想掐死她的事。

    「你不也說過,淩天是個很可怕的人?」

    她也百分之百相信,小姐絕對有把天使變成地獄修羅的超能力。

    「還有,別忘了,你還陷害過他去非洲,害他差點被食人族烤來吃!不是嗎?」

    所以,她偷偷認為,小姐之所以還苟活於人世,是因為這麼多年來,她與淩天始終王不見王的緣故。

    紗紗掏掏耳朵、彈彈指。「好像是有這麼回事。」

    「什麼‘好像’?這明明是你告訴我的,你還得意地捧腹大笑,記得嗎?」

    「喔。」紗紗重新撿起那包被丟開的甘甜梅,繼續啃梅子。

    她的怒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心裏有了全盤的反擊計畫,就不再那麼光火了。

    不管怎麼說,她有信心,這次肯定會把淩天整得「該該叫」!

    反倒是潤雅!激動極了。

    「你一直耳提面命,說你如果被淩天逮到就死定了,不是嗎?」

    「恩恩。」紗紗咬著梅子,發出模糊的回應。

    「你不要忘記,上次你還害他掉進海裏,被大白鯊追著跑。」想到尖尖的鯊魚白牙,潤雅就腳軟,想到那個曾經被大白鯊追著跑的男人,她全身都要癱了。

    天底下有幾個男人開得起這種玩笑?

    她可以想像淩天有多想淩遲她們家小姐!

    「潤雅,你先坐下來,不要緊張。」紗紗殷勤地安撫著,把那一盤該她吃掉的食物塞到潤雅手裏。「你是不是忘了,我還有個秘密武器?」

    「什麼秘密武器?」潤雅絕望地問,知道冒險遊戲又要開鑼了。「是保護脖子不會被掐斷的超合金項圈嗎?」

    「嘿嘿,錯!」紗紗從桌下拖出一個銀色手提箱,得意地挑挑眉。

    潤雅抓在手裏的盤子,突然磅一聲,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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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旦下定決心,紗紗的行動速度就快如旋風。

    她立刻打點惡整淩天的細節,才一天的時間,就如願收到一大落情報。

    她一手抓著傳真紙,一手抓著無線電話,在房間裏走來走去。

    「我就知道大哥你最好了,總是對我有求必應。」她甜甜地灌迷湯。

    略顯冷漠的聲音,從海洋彼岸傳來。

    「歐陽企業的情報系統是用來搜集商業資訊,下回不許你公器私用。」

    「喔。」紗紗吐了吐舌頭。

    下次的事情,下次再說,反正大哥最後還是會縱容她的啦。

    她的大哥,歐陽潛,已經接下家族事業的棒子。雖然他總是冷著面孔,酷得不得了,但對於她這個同父異母的小妹妹,還是很疼愛的。

    當然啦,他之所以疼她,還跟現在正躲在角落裏玩手指的潤雅有點關係。

    「你突然大動作調查淩天,有什麼原因嗎?」歐陽潛問。

    他的妹妹突然開出一堆問題,例如:淩天喜歡哪種女人、淩天的感情生活如何、淩天心中的性感女神是誰……每個問題,都讓為人父兄的人頭皮發河。

    紗紗想也不想就回答。「原因?還有別的嗎?當然是要整他啦。」

    「你已經夠大了,別老是像小孩子一樣胡鬧。」他意思意思地輕叱。

    「是他先整我的耶!」她不平地喊。

    電話線彼端,彷佛傳來歐陽潛無奈的歎息。

    「我想,你的中文程度應該夠你瞭解‘冤緊相報何時了’的意思。」

    「大哥對不起,我只聽說過‘此仇不報非君子’。」她伶牙俐齒地反駁回去。

    誰也看不到,此時隨隨閃動在歐陽潛眼中的笑意.

    看樣子,淩天正在實踐他們之間的協議。不知道他用什麼辦法把紗紗惹毛了,所以她一心只想動用自家的情報系統,把淩天的底摸淆楚。

    他只是個仲介者,在這兩人之間傳遞虛虛實實的消息。紗紗手裏的那些傳真,都是淩天親自回覆,他這個做大哥的,只是隔山觀虎鬥而已。

    潤雅的笑臉突然鑽進他腦海裏。對了,他還等著坐收漁翁之利。

    紗紗看著傳其內容,讀到其中一段,驚訝得瞪凸了眼睛。

    「淩天喜歡性感豐滿——胸大腿長屁股翹的女人?」這她可從來沒料到。「我以為淩天還像以前一樣,喜歡可愛的小女生。」

    「咳。」歐陽潛輕咳一聲。「人的‘口味’難免會改變。」

    紗紗怪呼。「那他為什麼不乾脆喜歡乳牛?乳牛的胸部最大啊。」

    「因為乳牛不是女人。」歐陽潛冷靜地指出癥結所在。

    「他還喜歡流連酒吧、夜總會,到處去獵豔?」紗紗讀著下一段,再度發出個人評鑒。「憑他那副死樣子,能獵到什麼好貨色嗎?」口氣不自覺地酸。

    「咳,據我所知,起碼夠吃得開。」

    「他專挑長髮飄飄、明眸皓齒、身材高挑卻不失豐腴、衣著性感但有品味、談吐不俗又富有魅力的美眉下手?」哼!「他以為他是潘安再世啊?」

    「咳,大部分的男人對女人都有如上的要求。」

    「但是大哥你沒有啊。」紗紗回頭看了潤雅一眼。

    潤雅趕快別過頭,心慌慌地扭著手指。

    「他還喜歡女人穿黑色吊襪帶?大哥,什麼是‘吊襪帶’?」

    「咳。」這種東西,冷面大哥就不適合親自向妹妹解釋了。

    紗紗頭一偏,自言自語。「吊襪帶跟‘吊帶褲’是同一種東西嗎?」

    「咳。」他的妹妹果然很缺乏女人味,心態還像小女生,彷佛「轉大人」沒有「轉」成功。他開始懷疑,紗紗到底有沒有經歷過桃花朵朵開的思春期。

    「算了,我自己研究。」聽大哥咳呀咳的,即使思考一直線的紗紗也知道他尷尬了。「大哥,謝謝你派人幫我調查這麼多資料。」

    掌握了這些資料,要對付淩天可就容易多多啦,她心裏正高興。

    謝謝淩天吧,那些東西都是他掰的.歐陽潛在心裏回答。

    「對了,你……」他頓了一頓。「叫潤雅過來聽電話。」

    紗紗偷偷竊笑,走到潤雅面前,把無線電話推給她。「大哥找你。」

    潤雅拚命搖頭,死也不肯接!紗紗直接把話筒塞到她手心。「喏!」

    嗚嗚,她只好含淚接了。「大大大、大少爺。」

    「嗯。」歐陽潛應了一聲,接下來便是長長的沉默。

    潤雅連句話都說不出來,只好慌慌地聽著他的呼息聲。哎呀,她一向最怕大少爺了,就不知道大少爺為什麼老是喜歡為難她,每次都要叫她接電話。

    「那個,我……恩……小姐在叫我了……」想了半天,她終於掰出一句謊話。

    歐陽潛冷冷的聲音傳來,有些制式化。「替我好好照顧紗紗。」

    「……是。」就這一句,幹嘛不早點講完呢?潤雅有些許的失望。

    「還有你自己。」冷冷的嗓音,驀然添了些許熱度。

    「喔……好。」潤雅臉一紅,砰通一聲將無線電話往充電基座插去。

    哎呀,阿呆啊她,連句「再見」都不會說!

    望著已經斷訊的電話,潤雅才發現自己又幹了一件蠢事。

    *******

    星光,花香,熱情有勁的西班牙舞曲,快樂在空氣中旋舞。

    這座石砌雙層建築位於巴黎蒙馬特,屋齡古老,異國風味濃厚,目前已經被腦筋動得快的生意人改建為夜總會,每個晚上舉辦派對,吸引人們到此找樂子。

    石砌建築呈「口」字型,入場之後,往下走十來階石梯,便是露天中庭。

    中庭是全場的焦點,樂團在前方的石臺上演奏,每個音符都像在跳動,讓盛裝的人們忍不住技癢,加入搖擺起舞的行列。

    淩天手裏擎著一杯龍舌蘭,隱身樹叢中,靜心等待。

    根據可靠的「線報」,他的目標今晚將在這裏出現,而他,也非常期待她將以何種「面貌」現身。

    他抿唇輕笑。算一算,這將是多桌來,他們第一次「面對面」。

    除了真正生活在一起的那陣子以外,從來都只有他追著她跑的經驗;而且他立下宏願,第一次親手逮到她,就要好好伺候她的小屁股一頓。

    可惜,這次要玩「諜對諜」,心願是不可能實現了……

    他推了下膠框眼鏡,想了想,又拉了下寶藍絲領巾,然後狠狠啜一口龍舌蘭。

    呼,突然覺得有點……緊張。近情情怯。

    突然間,一個前凸後翹的金髮尤物鑽進樹叢來。

    「先生,在等人嗎?」她挑逗地盯著他的唇。

    「是的。」他舉杯致意,但不是很熱中。

    金髮尤物大膽地靠過來,塗著豔紅蔻丹的纖指在他臉上刮了一下。

    「或許我就是你今宵的……」纖指迅速地滑過他的胸膛,一路往下溜。

    暗示意味很濃厚了。

    「不是。」他握住那只魔爪,堅定地推回去。「我等的人不是你。」

    「噢。」得不到青睞,金髮尤物失望地垮下臉。「我先失陪了。」

    她鑽出去,氣急敗壞地對同伴嘰嘰咕咕,還頻頻回頭瞪著樹叢看,彷佛在嫌淩天不識貨,這麼妖嬌的女人都不要,也不怕天打雷劈。

    淩天沒理會,透過枝葉間隙,牢牢地盯住入口處。

    他雙眸綻亮,一個小女人剛剛進場了。

    小女人一身冶豔的風情,純金綢緞小禮服裹著玲瓏有致的嬌軀,雖然什麼也沒露,但柔軟的布料貼在身上,已經勾勒出令人垂涎的曲線。

    如雲般的長髮綰在腦後!紅撲撲的臉頰更添嬌豔,她手裏握著一把小扇子,扇墜輕晃,仰起小臉在階梯上左顧右盼。那張小臉很性感,性感得很陌生,眸是迷蒙的,唇是飽滿的,頰側還有顆銷魂痣,更添風情。

    看來,她費了不少心思在「改頭換面」。

    淩天一口仰盡龍舌蘭,踏出樹叢。

    即使變身七十二回合,他都能一眼認出她。她,就是他今晚的目標。

    他邁開長腿,手臂立刻被勾住。

    「嘰嘰嚕嚕、嘰嘰啦啦啦、哇哇啦嘎嘎、咕嚕咕……」方才搭訕的金髮尤物突然撲身過來.紅唇彈出一串「落落長」的不平之鳴,不肯放他走。

    她連說芟動作,白皙的玉掌不斷比著胸部、拍著屁股,神情非常激動。

    淩天冷靜地回望她。「這些我都知道。」

    金髮尤物不可思議地瞪著他。「既然知道,你還是選擇要她?」

    「是的。」他扳開她的玉臂,風度翩翩地行個禮。「我失陪了。」

    他抽身離開,把那些個「真的不要、要假的」的碎碎念埋怨,全部拋諸腦後。

    *****

    奇怪了,他在哪里?

    紗紗站在階梯上,輕搖小扇,一雙明媚的大眼睛在場內搜尋。

    潤雅偷偷趴在二樓陽臺上,拿著望遠鐵,也在幫忙找人。她負責站在「制高點」,綜覽全場,打手勢協助紗紗展開行動。

    看不到、看不到,還要再找嗎?她巴不得立刻打道回府。

    紗紗不耐煩的點點頭。

    這間夜總會的人好多!

    石砌建築物裏,到處都是舞客,中庭除了週邊種了一圈茂密的樹叢外,其他部分都被辟為舞池,人們隨著音樂自由款擺,連送酒的侍應生都不例外。

    紗紗向來偏好到自然景觀去探險,到人擠人的歌台舞榭,這還是頭一遭。

    對面帥哥一個煙圈噴過來。

    「咳咳咳。」她狠瞪了一眼。

    這一眼,如果是「紗紗本尊」瞪的,那就兇狠無比了。只是她現在經過偽裝,一身性感的打扮,連容貌都變得嬌美可愛,這一「瞪」,反倒變成調情「瞟」一眼了。

    帥哥被電得呆呆,連香菸掉在西裝褲上,滋滋滋地燒出一個洞都沒發現。

    紗紗懶得理會。她收到消息,說淩天今晚會到此尋歡作樂。怪哉怪哉!她跟潤雅盯了半天,連他的鬼影子也沒瞧見,莫非消息有誤?

    他大概是不來了,我們撤退、撤退!潤雅的手勢打得很猛。

    去他的!這妮子膽子最小了,巴不得一開始就不要來!

    她朝潤雅那邊打了個「我不放棄」的手勢,正在僵持中,一尊龐然大物忽忽從左後方撞過來,紗紗一絆,差點當場摔成一株倒栽蔥。

    「小心!」在她穩住自己之前,一雙鐵臂圈住了她,搶先將她摟進懷理。

    混帳,這種狀況她會處理,才不需要臭男生插手!

    紗紗想也不想,一記粉拳立刻向後揮,樓住她的男人動作更快,大掌包握住皓腕,將她的蠻力化為綿綿無形。

    從外人眼中看來,她只是柔弱地倒臥在來人懷裏。

    「小姐,你沒事吧?」龐然大物,不,夜總會的保鏢繞到跟前,向她道歉。

    「叫他放開我!」紗紗氣得齜牙咧嘴。

    可惡,是誰這麼用力,都快把她給摟扁……不對,摟「爆」了!

    為了性感亮相,她的重點部位安裝了「法寶」,用力擠壓可是會糗掉的。

    「遵命。」摟著她的男人說。

    這個聲音很熟悉,而且悅耳帶笑,膩在耳根裏,讓她忍不住想打哆嗦。

    紗紗只覺得自己腳下騰空,魚尾狀的裙擺輕輕飄起,整個人被抱轉一圈,瞬間已經靠在石柱邊。

    誰要他來這一套?臭男生就愛要花招!頭好壯壯的紗紗哼了一聲。

    救她的男人,一手抵著她身後的石柱,一手擾雅地從侍者的託盤上取來了酒,雙眼沒有離開過她。

    「來,喝杯酒壓驚。」帶笑的聲音。

    紗紗呆了一下,雙眸一抬,迎上他的眼神。淩——淩天!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太好了!潤雅呢?她正需要一點「戰術指導」!

    紗紗的眼神往上一溜,發現潤雅正在大快朵頤。很顯然地,在美食與主子之間,她選擇了「吃」為要緊。

    算了,靠自己,

    眼神落回淩天身上,她忽然有種時空交錯的恍惚感。上次面對面,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今日不同昔日時,他跟她記憶中的少年模樣相差好遠。

    眉目之間,依稀看得出從前的影子!但……他的骨頭租了,身量抽長了,勁瘦的身需潛藏著未知的力道,仿佛可以輕易將人揉圓搓扁,神情脫了青澀之氣,變得老練,變得成熟,也變得很……陌生。

    而他的眼神,那一對炯炯的眼神!拋到別處,就是一副漫不經心的閒散模樣,盯緊了她,卻散發出一股奇特的熱力。

    紗紗的氣勢難得地被制住了,被他直勾勾瞧著,她有種被凝結住的感覺,這無關乎恐懼,只是……只是單純卻又莫名其妙的手足無措罷了。

    「小姐!你打算看我多久?」淩天取下金框眼鏡,收進口袋,好整以暇地問。「用眼睛放電也是會累人的,我建議我們先喝杯酒,培養足夠的電力,再把對方電得亮晶晶,如何?」他將一杯酒塞到她手裏。

    紗紗霍地驚醒。

    哎呀,差點忘了她此行的「任務」!

    此刻,她可不是「歐陽紗紗」!她有絕對的自信,叫他認不出她本尊是誰。

    今晚,他們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她正計畫要把他迷得顛顛倒倒。等他上鉤,對她動了心,她再將偽裝一撕,讓淩天發現自己迷戀的「性感少郎」竟然是「胸前沒看頭」的「歐陽紗紗」。

    哈哈,一定很好玩,到時候他的臉色保證精采!

    「今晚你一個人?」淩天假裝不知道她的陰謀,輕泠地啜了口酒。

    看來,給她的傳真產生效果了。瞧,紗紗竟然為他化身為性感少郎,嘿嘿嘿嘿!

    「恩。」她也跟著喝一口,嘴角笑眯眯。

    喂,臭淩天,我這身打扮可都是按照你的喜好去設計,到底迷死你了沒有?

    兩個人心底各有盤算,想到要痛整對方,心情都很飛揚。

    該上勾了!完全清楚她的計畫的淩天,「如她所願」地做出被她迷住的模樣,一雙醇情如酒的眼神片刻離不開她。

    「我想,一定有很多人對你說過,你好漂亮。」他「含情脈脈」地開口。

    耶?難不成消息真的沒錯,淩天果然是派對動物,偏好在這種場合泡美眉?

    「哈哈。」她謹慎地沒馬上上當。「從來沒有人這樣說過。」

    「不然,他們都怎麼稱讚你?」他繼續「深情款款」。

    「她們都說我很……」「恰」!紗紗緊急踩煞車。「恩……‘有個性’。」

    淩天假裝聽不出她拗得很硬,只敢在心裏放肆狂笑。

    「我以前是不是見過你?」他繼續演出「為她傾心」的模樣。

    紗紗怔住。不會吧?他認出她了?怎麼可能?她對自己的偽裝很有信心,這一手功夫可是跟一位高人學來的呢!

    再說,如果他認出她了,怎麼可能如此冷靜?他不掐死她才怪!這個男人,多年來一直記恨著她當年強行對他……

    「你讓我有一種莫名熟悉的感覺。」淩天「柔情萬分」地望著她。

    「是嗎?」她更加謹慎,密切地注意他有沒有翻臉的跡象。

    或許她應該聽從潤雅的建議,在來之前就先戴上超合金項圈,以策安全。

    「我覺得我們好像相識了一輩子。」這丫頭到底懂不懂,這是男人追女人的經典用語,各國男人都愛用,電影裏也常演耶!

    紗紗一時口快。「呿,我這輩子都還沒過完呢。」

    淩天忍住噴癸的衝動。虧他還挑了最老套的招數來演練,她根本就不解風情嘛!照她這種表現,他怎麼可能會對她「神魂顛倒」?

    只好委屈自己,降低標準羅。

    「你一出現,就吸引了我的目光。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決定非你不要了。」他再接再厲,只希望如此露骨的表示能讓她明白,她要的魚兒已經上鉤了。

    紗紗張目結舌了半晌……討厭!這些話居然會讓人心跳怦怦。

    她現在可以肯定,淩天不知道在他眼前的女人就是她歐陽紗紗,否則,他不可能會用這麼溫柔的口氣說話。

    不過,一個小小的不悅,莫名其妙地從心裏冒出頭——

    這就是她所不知道的淩天的生活?在歡樂派對裏流連忘返,對女生說些阿三阿四的情話,把女生抱過來、摟過去,逗女生開心?

    去他的!這傢伙什麼時候染上這種調調了?他小的時候根本不是這樣!

    淩天沒發現,她低垂的眼中正冒出火花,他的雙唇正要說出最富魔力的情話。

    「尤其當我握住你的手,將你往懷裏帶的時候,我就知道——」

    「我就知迢,你有性騷擾的傾向!」啪!小扇子拍上他的頭.紗紗拔尖了嗓音,再也維持不住牲感女郎的形象,「紗紗本尊」的熱辣個性蹦了出來。

    性、騷、擾!

    這三個字有力地穿透歡樂的氛圍,周遭安靜了三秒,世界停擺了三秒,淩天也僵住三秒——然後,樂團繼續運作,俊男美女繼續跳舞,氣氛又恢復了活絡。

    「噗噗噗——噗咦!」這對男女怪怪的,居然調情調到翻臉無情。

    旁邊的義大利帥哥聽不下去了,終於爆笑出聲。

    淩天退開一步,熱情的眼神冷卻下來,兩人的距離一下子拉得好遠好遠。

    「我以為今晚大家到這裏來,都是為了找樂子。」他手一攤。「顯然你不是,很抱歉,我先失陪了。」他轉身便走,一副「下一個女人會更好」的模樣。

    紗紗開始懊惱。完了!要是她在一開始就搞砸,那之後還有什麼搞頭?

    ……搞頭當然是有,以後換個造型,再出現在他面前也不是什麼難事,但她實在好懶,不想再費心設計造型了。

    紗紗追上去。「喂!淩……」差點喊出他的名字。不對!他們都還沒有自我介紹哩。「先生!」

    淩天埋著頭,繼續往前走。

    「先生!」

    他唇角神秘地揚起。

    這個以退為進的招數,保證管用!他太清楚紗紗的本性,投其所好不如吊她胃口,他翻臉不理人,她就急了,只能乖乖地跟在他身後走。

    紗紗拚命擠開身旁的男女,追著眼前比她更拽的男人。

    「喂,站住啊你!」

    他偏不,壓根兒不回頭,但腳程又不至於快得讓她追不上。

    「喂!」紗紗乾脆撩起裙擺,小跑步地追上他。

    她一心想叫回淩天,卻沒有發現身旁的景色已經換了一換。

    淩天突然頓住步伐,轉過身,紗紗正好撞進他懷裏。

    「噢。」她摸摸鼻樑。「你不要說走就走,說停就停好不好?」

    淩天沒說話!延伸由左到右,繞了一圈。

    紗紗也跟著地.由右到左看了一圈,才發現……他們已經踏進樹後,周邊都沒有人,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也變得朦朧。

    獨處了!淩天露出一抹壞透了的笑容。

    紗紗心裏的警鐘叮噹亂響。

    「我的小姐,這才叫做箕正的性騷擾。」

    大掌箝住她的下巴,唇,霸道地印了上去。

    ******

    紗紗腦子一片空白,只聽到胸口的、心跳轟轟作響,整個人熱融成一簇火焰。

    淩天,在,吻她。

    淩天,居然,在,吻她。

    該死的,淩天,竟然,敢,吻她——而且他的舌頭還溜進她的唇瓣裏!

    震驚的情緒稍稍過去,隨之而來的是憤怒的情緒。

    她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渾身發熱的感覺只是有點奇怪,倒不至於不舒服,但他的舌頭溜滑過她的貝齒,恣意妄為一如他惹惱她的模樣,她就火了!

    紗紗的拳頭動得比腦筋泠,手臂一屈,就往他的下腹捶去。她要把淩天打飛到牆上,讓滿場洋人都在最短的時間內,學會中國人的「大」字怎麼寫!

    淩天也不是省油的燈,摟住她的後腰,迅速將她往懷裏一帶,兩具火熱的身體密貼在一起,她蓄滿力道的右勾拳還沒擊出,就硬生生地被堵住。

    「嗯。」拳出不成,差點反彈得內傷,她忍不住悶哼一聲。

    他重重地吻了她一記,拉開距離。

    「知道嗎?我喜歡你的呻吟。」他眼角眉梢都是風流調笑。

    「什麼呻吟?」她的雙掌改為抵住他的腰,不讓他再突襲。「我才不會呻吟。」

    「你有。」

    「我只是哼了一聲。」她完全忘了偽裝,讓紗紗本尊的性格溜了出來。「呻吟是什麼東東?我從來都不知道。」

    「你可真會摧毀男人的自尊心。」他抱怨著,臉上卻找不到拎敗的痕跡。

    就在這時,旁馮傳來「恩——啊」的艾梅吟哦,一對男女相擁而來。

    他們的姿勢很「特別」,金髮碧眼的帥哥把黑髮綠眸的辣妹攔腰抱起,辣妹的長腿夾在帥哥的腰側,帥哥的大掌包覆在辣妹的翹臀,或輕或重的揉壓著。

    他們緊緊相抵的那一點,是帥哥的……「那裏」,也是辣妹的……「那裏」。

    「Baby,解放我,哦、哦——」辣妹嘴裏嘟嚷的,不是「呻吟」是什麼?

    紗紗紅了臉,真真正正地辣紅了臉。

    她飛快地看了淩天一眼!一些露骨的資訊終於滲進她的腦子裏。

    淩天喜歡性感、胸大腿長屁股翹的女人。

    淩天喜歡到PUB、BAR獵豔、泡美眉。

    美眉怎麼泡、獵豔的「終極目標」,她這才有所頓悟。老天,這可不是辦家家酒,手牽手坐在一起就算「對」,這可是要「真槍實彈」上場的!

    她以前活得就像無性動物,從來沒有想過男與女的分野,情與欲的紆解,她以前真的沒把男女遊戲怎麼玩的規則搞清楚過!

    「親愛的,我穿了黑色吊襪帶喔。」辣妹掀起裙擺的一角。

    帥哥吹了聲口哨。「吊襪帶?!那是我的最愛!」

    紗紗一眼看過去。天哪,讓她死了吧,原來吊襪帶是那種東西,她居然會把吊襪帶跟「吊帶褲」混為一談!

    「別只顧萎觀摩別人,我們也要繼續下去。」淩天膩在她耳邊說道。「或者,你比較喜歡那種姿勢?」

    他的大掌溜到她的小粉臀,正想如法炮製。

    「去去去!」紗紗又驚愕又慌亂,這恐怕是她這輩子第一次被嚇得要去收驚。「放我走、放我走!」她的手用力推著淩天矯健的身屏,生怕再慢一步,就要被吃了。

    淩天挑了挑眉,還是那抹神秘的笑容。

    很不可思議的,他真的放她走了!

    ******

    透過電話線,長髮俊男與冷面酷男第二度聯繫。

    「聽說你出手了。」

    「你想問我首次出擊成果如何?」

    「站在兄長的立場上,我不會希望舍妹被欺負。」

    「但是,站在男人的立場上,你希望心愛的女人愈早回到你身邊愈好。」

    又是沉默。

    這個冷漠的男人真是愛面子又愛沉默,他不想比耐力,索性直接招來。

    「首次出擊,我認為成果不錯。相信你也知道,舍妹似乎沒有經歷過思春期,在她的腦子裏,沒有男人與女人的分別,而我,正針對這一點下猛藥。」

    他要她不再只是把他當作過招鬥氣的對手,他要她不再只是找他玩出追趕跑跳碰的遊戲,他要她用女人看男人的眼光看著他,他要她長大,要她解風情。

    這些,冷面酷男都懂,畢竟這也是他對那個呆呆小跟班的渴望。

    「不管怎麼說,你針對的人都是舍妹,可不要玩得太過火。」

    「這我就不能保證了。」長髮俊男呵呵笑道,喀一聲掛掉電話。

    不能對心愛的人太「過火」?呵,能做出這款保證的,怎麼能叫做「男人」?

    *****

    鳥鳴啾啾啾。

    清晨,陽光從雲間灑落下來,像層輕紗,覆蓋了這美麗的城市。

    潤雅躺在床上,翻了個身,嘟嘟嚷嚷幾句夢話。

    「那個鹽酥雞再來一份,唔,還是臺灣路邊攤好吃……」

    「潤雅,你到底要睡到什麼時候?」凶巴巴的聲音兜頭劈來。

    潤雅驚醒。「小小小、小姐!」她趕快爬起來,抓抓雞窩頭。「你今天怎麼起得那麼早?」以前,就算睡到太陽曬屁股,她也一定比小姐更早起床呀。

    紗紗瞟她一眼。「我在想事情。」

    潤雅趕緊坐好,她這輩子,還沒聽說過小姐會「想事情」呢,小姐一向是行動派,哪有時間思考?再說,像這麼死板的聲音,她更是連聽都沒聽過!

    紗紗背在身後的雙手,握著旅館經理剛剛親手送來的機票。

    「我想過了,天底下什麼好玩的地方都去過了,好像沒什麼可以玩的了。」

    潤雅簡直不敢相信,在她有生之年,竟然會聽到愛冒險的小姐說出這句話。

    她感動得幾乎想流淚。「小姐,你決定要安分守己了嗎?」

    一個「那怎麼可能」的眼神投過來,霎時涼了她的心。

    「趁你在睡覺,我連夜計畫好了。來,拿著!這是你的機票。」

    「我們又要去哪里了……臺灣?」她迅速抬起小臉。「小姐,我們不是之前才回去過嗎?」

    她清點過蜜餞的存量,還夠小姐撐一陣子啊,這麼快就要回去補貨了嗎?

    「臺灣是你要去的,我另有去處。」亮晶晶的眼睛閃呀閃,充滿鬼點子。

    「小姐,你要跟我分開?」青天一個霹靂,潤雅頓覺失去倚靠。「為什麼?」

    「你自己說呢?」紗紗瞥來一眼,欺負她好玩。

    「我……我訂了太多客房服務,讓小姐付太多帳單,也讓人誤以為小姐是個貪吃愛吃的女人。」潤雅開始認真地懺悔起來。

    「喔!拜託。」老實人欺負起來真無趣,沒叫她反省,她也會自己反省起來。

    「我隨小姐去夜總會堵淩天,結果只顧著吃東西,把小姐都給忘了。」潤雅愧疚地低下頭來。「可是,後來我有回過神來找你啊,只是那時你不見了,再出現的時候,唇膏都暈開了,嘴唇腫腫的,好奇怪……」

    「閉嘴啦。」紗紗臉一紅,轉過身去,把削薄的短髮搔得亂糟糟。

    煩死人了!想起那一吻,她就滿腦子漿糊。

    她以前不是沒被親過,大家打招呼,都是點到為止。可是淩天居然摟著她不放,重重地吮弄她的唇,更惡劣的是,他的舌頭還、還、還——

    算了,不要再往下想。她心裏交織著複雜的感覺,一邊對首次出招就有進展鈣到高興,一邊又懷疑他是不是見人就吻,一邊又有著不知何故的忸怩。

    這種情緒很奇怪,又冷又熱,好象高興又好象不好意思,好象喜歡又好象討厭,她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心浮浮的,怪不舒服。

    那……還要繼續她的復仇大業嗎?紗紗問自己。

    當然要!到這節骨眼,好歹也有「重大發展」,豈有打退堂鼓的道理?

    她歐陽紗紗要做的事,從來就不曾半途而廢過!

    不過,在那之前,要做的事情實在太多。

    她的風流手段不如淩天,要趕快學!

    她不容易融入性感女郎的「角色」,常會露出馬腳,要趕快改!

    還有——潤雅不能再待在她身邊。如果說那個吻帶來了什麼啟示,就是讓她明白,這場較勁純粹是她跟淩天對局,潤雅的存在並沒有意義。

    再說,瞧潤雅那容易緊張的個性,知道他們鬥成這樣,連吊襪帶都快要買回來當殺手?,不被嚇壞才怪,她決定放她一馬,讓她過點太平日子。

    「小姐,我不要去臺灣!」潤雅嘟著嘴,都快哭了。

    臺灣那邊,有個眼神像冰刃的男人。每次當他沉默地看著她,她就會好緊張好緊張,連氣都要喘不過來,她怕都怕死了。

    「那好吧。」紗紗懶得說服,直接把機票投過來。「你去紐約,我去臺灣。」

    哪有這種隨便亂調話的事?「小姐,我去紐約做什麼?」她慌問。

    紗紗一臉「你問我、我問誰」的耍賴表情。

    潤雅更慌了。「我不要去紐約啦!」

    「好。」果然,人敢耍賴就會嬴。紗紗又很阿莎力地把機票換回來。「那就維持原議,我去紐約,你回臺灣。」

    「我、我……」潤雅想了想,不是很靈光的小腦袋終於抓到重點。「小姐,我要跟你在一起,我不要跟你分開!」還有,最重要的、「我不要去臺灣!」

    臺灣那邊是小姐的家,又不是她的家,她去那裏幹嘛?

    「為什麼不要?」

    「因為我不想見到大少爺啊!」小姐記性真不好,她曾經跟她提過很多次了。「我好怕大少爺那雙眼睛,直勾勾的,好像想把人吞下去。」

    「沒錯,他是真的想把你吞下去。」紗紗表情很嚴肅,鄭重肯定。

    潤雅倒抽一口氣,真的嚇到了。「……小姐,你是騙我的吧?」

    「嘿嘿。」表情一換,笑了兩聲。

    「我就知道。」潤雅放下心來。「我就知道小姐喜歡開我玩笑。」

    「是真的。」

    「真的?」

    「真的。」

    「哇!」潤雅大叫一聲,縮進棉被裏。「那我一定不去臺灣,死都不去!」

    這時,門鈐叮咚叮咚,紗紗輕快地跑過去開門。

    門外,兩位歐陽家的手下恭敬行禮。

    「紗紗小姐,我們奉大少爺之命,來接柳潤雅。」

    「不要!」潤雅纏著棉被,砰一聲滾到床底下。

    紗紗邪惡地回頭勸道:「別這樣,大哥特地派人來的耶。」

    「不要!」她索性滾進床底下。「我不去臺灣!」

    紗紗無奈地聳聳肩。「算了,你們動手吧!」

    「是。」只見兩名大漢將床一翻,輕而易舉就把潤雅提起來,往外走。「小姐,我們回去覆命了。」

    「喂,放我下來!」潤雅無助地看著她。「小姐救我!我才不要去見大少——」

    紗紗揮揮手,唇邊浮起惡魔般的笑容。「潤雅,要跟大哥好好相處喔!」

    「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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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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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10 00:50:01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章

    送走潤雅之後,紗紗立刻開始著手下一步動作。

    她坐在床邊,打開工具箱,戴上手套,握起鑷子,從無菌瓶中夾出一張宛如人造肌膚的生化面膜,開始動手塑形。

    幾年前,她去埃及騎駱駝、吹風沙,認識了一位元義經活躍在國際間的頂尖間諜,她向這位退休的情報員學了一手易容的功夫。

    基於好玩的心理,她學得又精又快,那位間諜爺爺本來有心栽培她當接班人,後來,發現她自我意識太重,仿得了身段臉皮,卻藏不住原本的個性,才打消念頭。

    不過,要「改頭摸面」倒是難不倒她。她的技巧精良得很,經過一番整弄,鏡前,那個有著淘氣神情的歐陽紗紗,已經變了個樣。

    眉梢帶俏,雙眸含情,紅唇誘人,活脫脫是那晚出現在淩天面前的美人兒。

    美人兒擺擺頭,對自己左看右看,不甚滿意地挑挑眉。

    她打開工具箱底層,將烏溜溜的假髮戴上,然後打開衣櫃,拉出一套全新、吊牌未拆的黑緞小禮服。

    衣裝一換,哇,原本貼身的禮服,因為她的「小而美」顯得非常「空洞」。

    討厭!她嘟嘟嘴,對自己很不滿意。幸好拜科技所賜,她只需要一對法寶,就可以讓自己看起來完全不一樣。她窸窸窣窣地低頭打點。

    ok,「安裝」完畢!

    她打量自己。奇怪,好像還少了點什麼……

    回想一下,啊,對了!她迅速拿起眼線筆在頰上畫個小黑點,撲了點蜜粉,頰邊馬上就出現一顆銷魂痣。

    這就跟那天的她一模一樣,性感女郎變身完畢!

    她噘起紅唇,對鏡中的自己拋出一個飛吻。

    呵呵,淩天啊淩天,等著瞧,我歐陽紗紗就要上場,跟你挑戰嘍!

    *********

    紐約時間,晚上十點三十分。

    街道上,大多數的商店已經打烊,冷白色的路燈投射在紅磚道上,顯得冷清而寂寥,偶爾有幾個派對動物勾肩搭背,笑笑鬧鬧地走過,才會帶來一絲人氣。

    街道的角落邊間,門口掛著一盞日式棉紙燈。

    淩天一身雅痞風格的便裝,推開拉門,頗著樓梯往下走。

    地下室是一間日本人開的酒吧,風格和一般勁歌熱舞的PUB不同。

    這裏的客源並不多,但很穩定,來來去去總是幾張熟面孔。

    與其說這裏是營業場所,倒不如稱這裏是特定人物的聚會所,「楓」的店主岡勢德人粗獷隨性,店裏的氣氛歡迎隨主顧的心情作改變。

    想靜靜品酒,獨處不說話,可。

    想來點爵士樂,或親自帶樂器來表演,也行。

    想叫幾個辣妹來店,秀一段熱辣辣的鋼管舞,當然沒問題。

    不過前陣子主顧們比較低調,大多是品酒閒聊,沒有動態的活動。

    淩天走到門口,還沒推開沉沉的桃木門,就可以感覺到今夜的「楓」,多了一些嬉鬧的聲音。

    他推門而入,門上的風鈐叮鈴鈴一聲,搶先替他打了招呼,酒吧裏,六個洋鬼子圍成的小圈圈,連同站在正中央的那位東方美女,一齊回過頭來看他。

    東方美女身材姣好,穿萎一襲削肩的豔紅洋裝,裸露的玉臂圍著鮮橙色澤長絲巾,篷篷松松的墨發輕飄飄地披在背上,不時隨著洋鬼子的耳語而仰頭嬌笑。

    嬌美中,那雙鳥溜溜的眼睛不住地瞥向他。

    這個東方美女,看起來還真眼熟!

    淩天唇際揚著神秘的笑意,往吧台邊一坐。

    「伏特加。」他對酒保,也就是酒吧老闆岡勢德人吩咐。

    杯酒喀一聲擺上桌,瓶塞拔開,晶瑩透明的佳釀注入杯底。

    「看看你給我帶來了什麼麻煩?」岡勢德人將酒杯往前一推,湊近說道。

    淩天低啞輕笑。「堂堂的岡勢先生,什麼時候學會壓低聲音講秘密了?」

    「現在。」岡勢沒好氣。「你看,那個東方美女又在瞪你了,從你進來到現在,已經瞪了不下二十次了。」

    「我可以感覺得到。」灼灼的目光幾乎燒穿他的背。

    東方美女的嬌笑愈來愈響亮,彷佛想要引起「誰」的注襄。淩天滿足地聽著,畢竟做人有份量,能讓別人努力想撩撥,也算是某種成功。

    「從三、四天前,她就夜夜到‘楓’來,要不是你事先知會過我,我真的會把她攆出去。」岡勢有點咬牙切齒。「她把我一干高格調、原本只想來圖個輕鬆的主顧,通通撩成了急色鬼。」

    淩天同意。他以前也不會把這票熟面孔喚作「洋鬼子」,可見漂亮女人對男人之間的友誼,有多強的破壞力!

    「岡勢,再給我一杯酒,」吧台的另一側,一個爛醉兮兮的女人揮了揮酒瓶。

    「是。」岡勢忙著應付醉女郎,回頭警告淩天。「你最好把你的標的物看緊一點,別再讓她拔尖嗓音,你我都知道,她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

    「再等等吧。」淩天聳聳肩,取出皮繩,將長髮束起。

    他還想多享受一下被眼刀亂砍的滋味,這證明了那位東方美女有多在乎他。

    酒精濃度高達百分之五十的絕佳精釀,熱辣辣地燒過他喉嚨。

    恩,好酒!

    但勁辣的程度,絕對不會比幾乎射穿他背心的瞳火更強猛。

    那邊那個小圈圈裏的洋男人,正你一言、我一語地搶著交談。

    「你說你在自助旅行?你不怕孤單嗎?」麥克問,一心想為她解除寂寞。

    「以東方人而言,你的英文說得可真不錯。」大衛說,討好地笑。

    「娜塔莎,正港的東方美女都長得像你這麼漂亮嗎?」約翰看她看迷了眼。

    娜塔莎——「紗紗本尊」的化名,輕聲嬌笑。「我漂亮嗎?」

    「漂亮!」六個洋鬼子齊聲呼喝。

    「真的嗎?」?她攏了攏長髮,一絡調皮的發絲搔了搔洋裝領口。

    六個男人都醉了。喔,想想,如果搔在那酥胸上的是他們的手指,該有多棒!

    「性感!」當然聲若雷鳴。

    「有魅力嗎?」她按著頰側的銷魂痣,刷濃刷長的眼睫毛扇呀扇。

    「當然有。」大家拚命點頭。

    很好!可見她之前參考的各國愛情文藝片與羅曼史小說,對她施展風流手段,有非常顯著的幫助。

    說到這個,她不禁慶倖又得意。她天資不差,又有點小聰明,只要有心想學點東西,保證效果快又好,易容是一例,勾引又是一例。

    真的很妙!當她開始研究這方面的「學問」,才發現,原來天底下有這麼多男男女女都在玩勾情的把戲,幾乎隨處可見,可以號稱為「全民運動」。

    她以前怎麼都沒有注意過這種桃花處處開的盛況?真是太奇怪了!

    對了,想到這裏……六個洋鬼子已經被她迷得神魂顛倒,至於正角兒!他在那邊蘑菇啥?為什麼還不快點滾過來領受她的魅力?

    那雙燒辣辣的眼神又瞪過來了。

    淩天抿笑,察覺那雙明眸的熱度升高,火氣愈來愈旺盛。

    呵呵,如果他再不「上鉤」,她大概要撲過來砍人了!

    淩天很配合地擎起酒杯,轉身離開吧台,杵在洋鬼子週邊。熟面孔中的一兩位,搶著為他介紹這位新加入「楓」酒吧的東方美女。

    她的目光又瞟過來,欲語還休,啵兒亮的眼睛會說話。

    他隔空迎上,定住她。

    她的視線立刻掉轉開來,直到他低頭啜飲酒液,才又重新兜回他身上。

    他立刻抬起眼,這回可逮個正著。「嗨。」

    「……嗨。」她〈〈一著「我跟你不熟」的生硬笑容。

    「可以賞臉跳支舞嗎?」他隨口一問,已經放下酒杯,拉開的舞步很優雅,單刀直入的作法,讓六個洋鬼子同時愕住,彷佛吃了一頓鱉。

    真是沒誠意!他不能單膝點地,親吻裙擺請求一親芳澤嗎?

    「我不跟不認識的人跳舞。」娜塔莎一臉不在乎他的表情。

    「拒絕被駁回。」他撤底藐視她的意見,動作仍是優雅的。

    大掌霸道地握住了她的皓腕,將她帶進懷裏,他的力道強大,如果想將她像一袋麵粉一樣地扯來扯去並不是難事,但他卻善用巧勁,留心著沒傷她分毫。

    好吧,她承認!她也是半推半就,就怕他「知難而退」,轉過身又不理人。

    「岡勢,音樂。」淩天彈指吩咐。

    音樂馬上就來,美女也已經穩穩在握。

    原來泡妞是要這樣泡的呀,六個洋鬼子眼睜睜地看著美人飛到別人懷裏去,不禁暗怪自己為什麼要心存憐惜。東方美女的文質嬌弱,雖然全世界都知道,但她都能自助旅行玩到紐約來了,再多跳幾支舞難不成會累垮她?

    咦,不對,再想想,從頭到尾,東方美女雖然跟他們有說有笑,但可沒給過一親芳澤的機會。莫非……人家打從一開始,等的就是這個長髮俊男?

    想到次,他們都拖著腳,回到吧台邊喝悶酒。

    淩天低頭對她微笑,堅定的大掌扶著她的纖腰,隨音樂翩翩起舞。

    「先糾正,我不是陌生人。」他貼在她耳邊低語。

    「我們之前見過嗎?」她一臉裝傻的表情。

    他靠得好近,害她不自覺地滑過一陣輕顫。討厭!其不喜歡自己這麼輕易就被影響。

    他大掌握得更緊,喜歡她這個無法控制的顫抖,洩漏了她被他撩動的秘密。

    「見過。」他不介意幫她重溫回憶。「在巴黎的一家夜總會,區區不才在下我,還奪走了你的吻。」而且是初吻哦,他很確定。

    這個人奠是欠扁!他一定要提起那件讓她心亂如麻的事嗎?紗紗深呼吸,提醒自己現在是「娜塔莎」,可不能讓「紗紗本尊」溜出來扁人!

    「別瞪,你已經瞪了我一個晚上。」他帶領她轉個圈,心裏很得意。

    「瞪?」她的表情真的好驚訝。「我像那麼沒有禮貌的人嗎?」

    「小姐,你再裝就不像了。」

    「呵呵呵。」可惡,他幹嘛一定要戳破她?害她現在只能傻笑了。

    「呵呵呵。」他也陪她一起傻笑。

    紗紗努力動腦筋。

    目前最要緊的,就是不能露出馬腳,無論如何,她都要壓抑原本的個性,稱職地扮演淩天心目中的性感少郎No.l。

    不過,拜某本暢銷書所賜,她也明白了一個重要道理——要讓男人迷上你,不是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送上門去就OK。男人還保有某些未進化的特質,喜歡被挑戰,熱中追獵;容易得手的女人不會珍惜,得不到的女人卻會念念不忘。

    所以,她只能逗弄他,卻不能一味地貼上去,讓他倒胃口。

    「好吧,我承認我的眼睛有亂瞟的習價。」說著,又瞟了他一眼,目光嬌滴滴。「但我不一定是在看你,你會不會太自作多情了?」

    「不會。」他低笑著,同時斬釘截鐵。

    他的一句話,就把她苦心完成的心理建設摧毀殆盡。

    她想捶死他!她蓑的真的想捶死他!他少膨風一點是會怎樣?幹嘛一定要逼到她說不出話來?!

    她用盡全力克制自己,不要去踹他,與他交握的柔荑卻洩密地捏得死緊。

    淩天大概瞭解她「女性化」的進展到什麼程度了,於是決定,現在是他該扮演「上鉤魚兒」的時候了。

    他帶著她旋舞了一圈,轉入酒吧最朦朧的一側,靠在她耳邊,款款低語。

    「親愛的,自從上次見面之後,我每個晚上都到那間夜總會找你,但你不在。」

    她任性地仰起下巴,頂高鼻尖。「我又不是只停留在那裏,我有腳,我會到處亂跑。」所以,嘿嘿,請不要把她跟望夫崖上的癡心女拿來相比,謝謝!

    「你喜歡旅行?」他呵出來的小氣流,吹在她耳側,搔得她好想躲開。

    「沒錯。」她頂高小鼻子。「對了,你為什麼也在紐約?」

    言下之意,還很不高興哩。

    「我家在這裏。」他就不信,她不是來自投羅網!

    這段時間裏,紗紗還是持續向自家大哥求助,而他也樂於親自回覆她諸多希奇古怪的疑問。就像「楓」是他經常光臨的地點,也是他自己透露的。

    哈哈,她這次非栽個徹底不可,因為他瞭解她,遠比她瞭解他更多!

    「喔,那可真是巧啊。」她一臉的不相信。

    其實,她哪會不信?淩天是頂級中國餐館「禦品樓」的二弟子,她老早以前就知道,她還曾經住過那裏咧。要整他,當然非直闖他的大本營不可。

    「巧合的事情,比你所想的還多更多。」淩天謎樣地說道,隨即展開迷人的笑意,一雙電眼盯牢了她。「需要我做你的嚮導嗎?我對紐約很熟喔。」

    「暫時不需要。」她欲語還休的表情,說明她還有沒抖出來的內幕。

    「有其他的人選了?」他一猜中的。

    她笑得很得意。「對,很多,那些人已經在排隊了。」她暗示自己可是個炙手可熱的俏女郎,他要是有意思,就趁快來搶破頭吧!「你要不要領張號碼牌?」

    他停下舞步,出其不意地吻上她。

    熱辣辣的法式熱吻,炙燙滑溜的舌尖直闖櫻桃小口,大方地品嘗她的甜蜜與柔軟。他抬高她的下顎,讓他更容易品嘗她的美味。

    有過一次被突襲的經驗,紗紗鎮定多了,心裏已有了準備,不再毛毛躁躁。

    切記、切記!真正的性感女郎是不可能會對區區一個吻大驚小怪。

    她也當如是!

    她不服輸地仰起頭,玉臂攀上他的肩膀,主動投入他的懷抱。

    淩天低笑一聲,緊貼著她的身子,修長的手指在她光裸的頸、肩流連不去,充滿了暗示地撩撫她。

    紗紗的神志逐漸渙散,忘了她應該扮演「娜塔莎」、也忘了應該欲拒還迎,感官不斷受到煽情的刺激,她完完全全迷失在淩天卷起的風暴裏。

    直到可以大口大口地自由呼吸,她才發現,熱吻已經結束。

    淩天親昵地撩起她的長髮,輕啃她頸後敏感的肌膚。

    「小姐,你知道我一向喜歡插隊。」

    插隊?什麼插隊?喔,領號碼牌!

    瞧她竟跛吻暈了頭!紗紗沒想過自己竟然那麼投入其中,還被影響得那麼徹底,淩天的吻讓她只能不住地顫抖,幾乎要站不住。

    對了,成果要褐曉了,她也把他吻得暈頭轉向了嗎?

    一眼瞧過去,答案是……「沒有」!

    看看徽的眼黏,雖然依戀卻不失清亮,瞧瞧他的表情,雖然意猶末盡卻沒有渾然忘我的痕跡。紗紗有點挫敗。

    「今晚之後,我還可以再見到你嗎?」淩天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貓。

    當然可以!本姑娘還沒把你迷得死死的,怎麼會就這樣放棄?

    「看緣分吧!」紗紗言不由衷,咬著微腫的紅唇,飛快離開。

    *******

    他們的緣分,在彼此各懷鬼胎的策畫下,有了非常驚人的「成長」。

    不管走到哪里!兩個人都會相遇。

    剛開始,在具有地標意義的場所碰面,並不會讓人太驚訝。

    比如說,中央公園。她在畢斯達噴泉旁休憩,欣賞成群潔白的天鵝展翅欲飛,淩天就會一身休閒地出現,鼻樑上跨騎著Versace的墨鏡,又帥又酷。

    隔夭,她獨個兒前往百老匯劇場,欣賞曆久不衰的音樂劇「貓」,散場之後,他剛好從另一家劇場悠然踱出,手裏也拿著一份故事簡介。

    再隔天,她到大都會博物館報到,直奔埃及館,與大批首次訪美的遊客杵在一起,爭睹那些神秘又富有魅力的人面獅身與法老王雕像時,也會看見他靠在旁邊,懶洋洋地跟她sayHELLO。

    到最後,他們居然有緣到即使他站在某區某街的某一個路口咬甜甜圈,都會撞到舔著甜筒、漫無目的閑晃的她。

    但是紗紗不覺得奇怪,一點點都不覺得。

    他們會相遇是正常的,如果錯過才叫反常。她可是動用了歐陽家的情報網絡,天天幫她密切注意淩天的動向,以便製造不期而遇的機會。

    就像現在,她收到梢息,淩天不久後將在這個街口現身,她早早準備,候在這裏,就是要在瞄到他的第一時間蹦出來,聽他說句「看吧,我就說我們很有緣」。

    對了,想到這裏……淩天呢?他不是早該出場了嗎?怎麼連影子都沒看見?

    等啊等,等到天陰陰的,濃雲都聚集在頭上,傾盆大雨嘩啦啦地下。

    「臭淩天,你還不趕快給本姑娘出現!」她咬牙切齒.

    大雨來得突然,她沒帶雨具,又不願跑開去買,只能當可憐的落湯雞。

    雨打濕了長髮與衣裳,她狼狽得像剛從河裏打撈上來。紗紗想找個地方躲雨,卻又不甘心就此放棄,不管如何,她一定要讓淩天認定了他們兩個超級有緣。

    唯有如此,他才會對她死心塌地。要不然,以淩天過往太過「輝煌」的紀錄,此時如果再出現個勾勾手指的嬌媚女郎,他很有可能就跟人家跑了。

    她認命地淋著雨!不知過了多久,淩天終於撐了把墨綠格紋的傘走來了。

    他看起來像是剛從一個溫暖乾燥的地方,吃得飽飽、喝得足足地走出來,紗紗朝他撫媚、忍耐、優雅微笑,但實際上卻是滿肚子怒火地走去。

    她想打人,她非常非常地想打人!

    「嗨,好巧,竟然在這裏也能夠遇見你。」淩天眨著眼,驚訝又驚喜地說道。

    欠扁的淩天,為了等你這句話,你可知道本姑娘淋雨淋多久了嗎?

    她咬著牙,克制自己蠢蠢欲動的拳頭,告訴自己要忍耐、再忍耐。

    大大的傘面遮罩在她頭頂,終於!她不用再忍受針刺般的風吹雨打了。

    淩天偷偷綻開得意的笑容,把傘交給她,脫下外衣,輕柔地揉擦她的濕發。

    「現在你願意相信,我們之間多的是緣分了吧!」他邊為她取暖,邊「邀功」。

    是是是,我相信,我相信斃了!因為這都是我在「搞」的「鬼」!

    「喂,你知道哪里有很強很強的暖氣嗎?」她可憐兮晰兮的說道。

    雖然達成目標,但勝利的果實一點都不甜美,因為她——快要虛脫了!

    *******

    週末夜晚,「娜塔莎」與淩天約在「楓」酒吧見面。

    撇下之前數之不盡、不算「巧遇」的「巧遇」,這是他們第一次「約會」。

    紗紗興奮得不得了。哇哈哈!當淩天一而再、再而三地懇求她,今晚一定要來「楓」的時候,她簡直樂壞了!

    他一步步走如她所設下的陷阱,她已經可以遇見,當整個復仇計畫完成時,淩天會有多驚訝、多懊惱、多震撼,搞不好他還會嘴巴開開,變成癡呆!

    她揣著亂亂飛的好心情,捨棄吧台顯眼的位置,選坐在隱密性較高的沙發座。

    淩天擎起伏羨加,把她那股得意勁兒全看在眼裏,依舊是那抹神秘的笑。

    「我認為,我們有必要重新認識對方。」

    「為什麼?」香舌舔了舔唇,聽說這一招很誘人———剛從電影裏學來的。

    淩天突然胸口一緊。該死的,紗紗的進步太神速!已經到了能隸他心神不定的地步。他喝了口酒,掩飾內心的悸動。

    「你看,這幾天我們不管走到哪里都能遇見對方,這難道不是‘緣分’嗎?」

    當然不是!這可是他的精心策畫。他把每天的行程都傳真給歐陽潛,再由歐陽潛轉告給紗紗,讓她去製造各式各樣的「巧遇」,滿足她設計他的心願。

    說穿了,這次紗紗栽定了,絕對要被他欺負到底,紗紗偏頭想了一下,忽然爽怏地說道——

    「有道理。好吧,我們是朋友了,我叫‘娜塔莎’。」

    「我是淩天。」他緩緩地說道。「但我可不想只跟你做朋友。」

    「不然呢?你想跟我做……什麼?」嫩指輕輕畫過他的手背,她一臉天真。

    「你說呢?」他把皮球踢回去給她。

    紗紗呵呵兩聲。她把「娜塔莎」的角色愈扮愈傳神,再也不會慌亂傻笑,或者不知所措。像這個時候,只要回以曖昧挑逗的笑聲就OK啦。

    「告訴我你的中文名字。」淩天反握住她的手,霸道地問。

    「不告訴你。」她眨了眨眼。「不過……你可以昵稱我‘sasa’。」

    「Sasa」?「紗紗」?她可真敢撩虎須!

    「我還是叫你‘娜塔莎’就好。」他的表情突然淡了下來,一將酒仰盡。

    「‘Sasa’這個名字,會勾起我某些……回憶。」

    他的落寞語氣和感傷神情,在在說明了他是一個「容易受傷的男人」。

    紗紗笑得有點賊。「難不成……你以前有個難分難舍的戀人,就叫‘sasa’?」

    俏眸盯緊了他的臉,心鼓在胸口狂擂歡動。

    淩天會怎麼回答呢?紗紗好興奮地等待。說起那兩小無猜的年紀呀,淩天可是對她很……喔,就不知道他現在有沒有膽子敢大聲承認?

    淩天轉了轉酒杯,欲言又止,俊臉上儘是莫測高深的神情。

    「其實,曾經有個女孩也叫‘sasa’……」長髮垂下來,蓋住他半邊的臉。

    紗紗忍不住伸出小手,幫他拂好墨發,以便看清他失魂落魄的表情。

    她要在他卸下心防的時候,看清楚他的表情,在心裏偷笑。期待、期待ing——

    「哈!原來你們躲在這裏!」就在這時,「楓」的常客醉女郎突然撲過來,手裏抱著一支酒瓶,跌坐到紗紗身邊。「借我搭個台……」

    才說著,她就抱著酒瓶,倒在沙發上呼呼大睡。

    「她是安妮塔,因為感情不順而酗酒,別介意,讓她在這裏睡一覺就好。」

    店主岡勢德人走過來,手裏不知怎地變出一條毛毯,蓋在她身上。

    紗紗氣個半死。

    哎呀,醉女郎怎麼突然跑過來,把淩天即將出口的話,硬生生給截斷了?

    討厭!她正要聽淩天親口說出這些年來,他對「歐陽紗紗」的思念說!

    「好啦好啦,讓他睡。」她指揮淩天。「喂,你繼續說啊!」

    「說什麼?」他明知故問,作出疑惑的表情,故意掉她胃口。

    她不耐煩了。「說‘曾經有個女孩也叫sasa……’啊。」

    「喔。」他的表情再度變得淡然。「她……算是我的青梅竹馬吧?」

    「耶耶耶,你喜歡過她?」她賊溜溜地問,心裏亂得意一把的。

    她小時候可也是個人見人愛的小姑娘呀,連淩天都難敵她的魅力,只是後來出了點……問題,她才會演變成又惡質又耍賴,人見人就怕的小魔頭呀!

    他含情脈脈。「我以前喜歡過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現在喜歡你。」

    討厭,先別急著來電我嘛!「後來那個‘Sasa’怎麼了?」

    淩天彈指,再要一杯酒。「被我整了。」

    「嗄?」她一呆。

    「什——什麼?」」這不是她預料中的答案,他應該要說他有多喜歡小時候的歐陽紗紗才對呀!「等、等等,你說——你把她整得慘兮兮?」她杏眼圓睜。

    「奇怪,你怎麼突然開始激動了?」淩天也開始笑得有點賊了。

    「紗紗本尊」溜出來,高了八度音。「激動?我哪里激動了?」她大聲撇清。

    哼,用三千萬美金打賭,這傢伙根本搞不清楚誰被誰耍了,居然還敢大言不慚!他壓根兒就不知道,此時坐在他身邊的「性感女郎」是誰!

    淩天慢條斯理地開口。「說起我耍她的事啊,可是很有趣的喲。」

    「怎麼個有趣法?」她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紅,呼吸變得急促。

    「那個‘sasa’,名叫‘歐陽紗紗’,個性又野又皮,這幾年來,我都在跟她玩‘你跑我追’的遊戲。」淩天點燃一根菸,嫋嫋煙波在指間。「自從她十六歲那年,帶著她的小跟班,從瑞士住宿學校逃跑之後,我就一直追在她身後。」

    好樣兒的!竟敢說她「又野又皮」!

    她火力全開,故意在話中剌他一刀。「你喜歡她嗎?不然幹嘛一直追著她?」

    他避開「喜歡不喜歡」的問題,抖了雨下菸蒂,繼續吊她胃口。

    比起表白傳情意,他有更好玩的內幕消息,等著把她氣得蹦蹦跳。

    「為什麼會有‘你跑我追’的遊戲,其中的原因,我跟她都心知肚明。‘歐陽紗紗’很會跑,幾年內就跑遍了三大洋、五大洲。」

    好吧,她可以勉強把「很會跑」當作是一種讚美。

    她眨眨眼睛。「哇,那她一定很有錢,才能坐著飛機在天上飛來飛去。」

    「沒錯,她的父親是航空大亨。」

    「你跟在她身後跑了多久啊?」

    「沒有十年,也有八年。」他老實承認。

    她嗤地一聲,噴笑出來。

    「哈哈,不是我要說你,你的技術一定有待加強!追那麼久還追不到人,就是你太遜了。」哈哈哈,耶酥基督,真主阿拉,請原諒她的囂張!她的感覺實在太優了,她根本沒辦法保持謙虛。

    「不是你所想的那樣。」狡黠的光點躍入淩天眸底。

    「我不會取笑你的,哈哈哈。」超沒良心的笑聲。

    淩天擎起酒杯,啜一口,慢條斯理地說道:「其實,我不是一直追著她跑,也不曾被她耍得團團轉。」

    「是嗎?」她繼續笑,不信地掀掀眉。

    「舉例說明,有一回歐陽紗紗以為我追著她去非洲,誤闖食人族部落,差點被抓去作火烤肉吃,而且最後我逃走的時候,身上只穿著一條黑色底褲。」

    有有有,是有這麼回事,其間玄妙還是她親自設計的,到現在想起來,她還是好得意!紗紗狂笑不已。

    淩天雍容、優雅、冷靜地微笑。「其實不然。」

    笑聲戛然停止。「什麼?」

    「那天,其實我在拉斯維加斯玩得正愉怏,小贏了十萬美金。」

    「真的假的?」俏臉在最短時間內沉了下來。

    「千真萬確。那是我差人給她的假消息,哄她高興一下而已,誰會真的勇闖食人族部落?」知道她現在「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他勾起了詭詐的笑弧,關心地問:「怎麼了?你的氣色似乎不太好,是身體不舒服嗎?」

    去你的臭淩天、混帳淩天、壞蛋淩天,你、欠、扁!

    知道自己精心計畫的鬼把戲竟然被看穿,明明沒成功卻還不知情地大肆慶祝,她就嘔啊。

    他慵懶一小。「我還有一個秘密。」

    「說!」煙硝味從她嘴裏狂嗆出來。

    此時此刻,她已經無暇去維持性感女郎娜塔莎的形象,她只想知道,自己到底栽得多難看。

    「還有一回,歐陽紗紗拐我上郵輪,後來天候不佳,我很倒楣地落入海中,被饑餓的大白鯊追著跑,差點連命都丟了。」他的神情雲淡風輕,轉了轉酒杯。

    這件事她也記得,每次想超,都替那只又沒打到牙祭的大白鯊感到難過。

    但瞧他的神情,這其中另有文章,難道這又是……

    她屏著氣,虛弱地問:「結、果、呢?」

    「事實上,那也是我放的假消息,我沒有上郵輪。那時我在法國波爾多酒鄉漫遊,到各個知名的酒壯品嘗美酒。」他偏頭想了一下。「對了,你不是正在自助旅行嗎?如果有機會,你應該折返法國一趟,去償償什麼是上等的葡萄酒。」末了,他笑得很真摯。

    紗紗想要掐死他,非常非常想掐——死——他!

    她握緊自己的雞尾酒杯,嫩嫩小手上的青筋開始浮了起來。

    淩天察言觀色,非常驚訝。「娜塔莎,你……在生氣嗎?」

    娜塔莎!對,她現在是「娜塔莎」!

    「你講的又不是我,我哪有資格生氣?呵呵呵。」好虛偽!連她都覺得自己的笑聲好像乾癟老巫婆的嗚咽。

    「喔,是嗎?」他舉起酒杯,掩住嘴角的笑弧。

    她抓起雞尾酒上的醃漬櫻桃,狠狠地一口咬掉。

    喝,她這分明是動怒了,還敢說沒有!

    淩天手指在桌面畫著圈圈,愉快地想著,如果紗紗知道她這回遇上的又是一個更大更周全的騙局,她會怎麼樣?會不會氣到耳朵冒煙?

    知道紗紗以為自己整倒了他,正滿心期待扭下勝利的果實,嘿嘿,他就好想笑,心裏同樣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紗紗悶聲不吭,一連喝掉了十杯馬丁尼,咬掉了十個醃漬櫻桃。

    她皺著小鼻子,醺醺然又不滿地大聲問道:「‘歐陽紗紗’跟你有仇嗎?你幹嘛要這樣欺負她?欺負她是一件很好玩的事嗎?」

    淩天撫了撫下巴,眼神裏充滿了回憶。

    「關於欺負她的這件事嘛,說來就話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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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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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10 00:50:19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章

    第一次跟淩天見面,紗紗只有七歲。

    那一夜不寧靜,藉箸暮色的掩護,一輛運貨車悄悄開進了「禦品樓」後門。

    貨車車箱裏,堆疊許多布袋,每個粗麻布袋都用粗棉線把袋口縫得牢牢實實,一袋一袋堆砌整齊,毫無啟人疑惑之處。

    司機把車停在倉庫門前,對著大門一喊。

    「福成行送乾貨來了——地瓜粉十袋、高筋麵粉二十袋、低筋麵粉二十袋、澄粉五袋,呃,還有……‘雜貨’一袋,請點收!」

    只見一個總管模樣的男人匆匆跑出來,在單據上畫了幾撇。「可以卸貨了!」

    四、五個被吩咐待命的男人一齊跑出來,打開後車門。

    「‘雜貨’在哪里?」總管低聲問。

    「最上面的那一袋。」司機同樣小聲地答。

    「可別悶壞了才好。」總管擦掉額上的冷汗,一邊對形成搬貨「接力隊伍」的男人吩咐道:「小、心、小心點!把那袋‘雜貨’挪到倉庫裏邊去。」

    「是。」聲量小卻精神好地答。

    「雜貨」被捧下來,一票陽剛漢子以前所未見的溫柔勁兒,將它往後送。

    倉庫裏,湧出一堆女人,對「最後一棒」嚷道:「放這邊、放這邊!」

    「不對,應該放這邊才對。」另一堆女人喊。

    意見好多,「最後一棒」無所適從,一下子跑過來這裏,一下子跑過去那裏。

    大夥兒奉當家主人的命,必須在此候著,個個都想搶先一睹「雜貨」的風采。

    「算了羹了,乾脆放中間,讓大家都能看得到!」總管出來擺平。

    「最後一棒」松了口氣,連忙站准中間位置,把布袋輕輕放下。

    布袋站得直挺挺,總管拿出利剪,一段一段地剪掉粗棉線,深怕傷了裏頭的「貨品」一分一毫。

    袋口打開,他小心翼翼地將布袋往下拉——

    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娃赫然出現!

    眾人一陣目瞪口呆,打從滾出娘胎,從沒見過這麼標緻的小女生。

    「快快快,快去向老爺報告,說人已經平安到了。」總管吩咐下去。

    「是。」一個男人飛也似地跑了出去。

    女人們趨上前來。「小妹妹,你真漂亮,叫什麼名字啊?」

    「紗紗。」稚嫩卻清晰的童音,向所有人自我介紹。「我姓孟,孟紗紗。」

    雖然七歲,但她的個子卻比同齡的孩子嬌小。臉兒粉粉的、眸兒亮亮的,剪到耳下的頭髮卷卷翹翹,櫻桃紅唇微微噘著,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長時間被藏在布袋裏,非但沒有讓她哭鬧不休,反而為兩朵般新添上薄薄的紅。大概是因為怕羞,她小臉垂得低低的,偶爾抬起來,怯生生地打量周遭。

    「你累不累?渴不渴?想不想吃點東西?」

    雖然嘴裏關切問著,但女人們還是圍繞在她周遭,不停打量。一下子拉拉她的裙擺,確定那布料是真絲織成,一下子掐掐她的臉頰,直說年輕真好。

    只有一雙眼神銳利地穿透人牆,直接而徹底地觀察她。

    孟紗紗抬起頭來,笑甜甜的小臉蛋,也是一望。

    那是個少年,黑髮黑眼睛的中國少年。他個子高姚,容貌清俊,但過於清瘦,好像吃飯喝湯都只抽長了他的身高,卻沒長幾兩肉。

    他留著黑緞般的長髮,以皮繩束在腦後,神情漠然氣韻特殊極了。

    紗紗圓圓黑黑的大眼睛,眨了幾下。

    他突然排開人群,朝她走去,牽起她的小手就走。

    「等等,淩二少,你要帶她去哪里?」女人們追嚷著。

    他回頭,神情級然。「找張椅子,讓她坐下來——」

    淩天握著那軟綿綿的小手,堅定地帶她到倉庫管理處,將她抱上椅子。

    「謝謝。」紗紗好有禮貌地道謝,小聲對他說:「你怎麼知道我想坐下來?」

    「因為你的膝改在發抖。」安置好她,他就退到一邊去。

    紗紗垂下小腦袋,雙手交疊放在膝上,仍是端莊地坐著。

    雖然才剛剛見面,但她已經決定,她喜歡這個大哥哥,就像喜歡媽媽、喜歡潤雅、喜歡潤雅的老奶奶一樣的喜歡。

    女人們靠過來,仍在吱吱喳喳。

    她不喜歡被人圍著看,好像她是動物園裏的猴子。不過……人看猴子,猴子也在看人啊,大家看來看去,兩不相欠,嘻!

    紗紗差點笑出來,她趕快抿唇坐直,裝作很淑女的樣子。

    媽媽教過她,名門淑嬡有一套規則要遵守,態度必須落落大方,可不能畏畏縮縮;在人前,無論如何都要〈〈一住很願、很優雅、很有氣質的模樣。

    如此一來,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會被她唬住。

    只要做到這些,她的小腦袋想要轉些什麼樣的點子,媽媽都不在乎。

    紗紗在堅硬的木椅上,端坐有如公主,腦子骨碌骨碌轉。

    不知道為什麼,前天半夜,媽媽突然把她從床上拉起來,叫她穿上斗篷,全身裹緊,離開家門。她還來不及說聲再見,就被幾個陌生人帶走了。

    這是在躲貓貓嗎?她從來沒玩過那麼久的躲貓貓,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紗紗顫抖了一下,一枚小戒指從緊握的小拳頭裏滾了出來。

    「哇,那漂亮的戒指。」

    女人們的視線,從小女娃移轉到了掉在地上的戒指。

    小戒指以精純白金為底座,鑲上各色寶石,炫光四射,價值當然不菲。

    「誰給的啊?」一個女人幫忙撿起來,拿在掌心仔細看。

    「媽媽。」喂,還給我啊!紗紗心裏嚷道,臉上還是維持甜美的笑容。

    「哇,我看看,這些寶石真漂亮!」

    「設計也很藝術!」

    「一定貴得不得了!」

    所有人的視線都移到那枚小戒指,仿佛紗紗一瞬間隱形了,沒有人再注意到她。

    三姑六婆式的閒話也紛紛出籠了。

    「這麼名貴的戒指,隨手給個小孩也不心疼!富家女果然就是富家女。」

    「怎麼會心疼?你們瞧,這女娃粉雕玉琢,多漂亮多乖巧,她不也舍了!」

    「哎呀,就像送個戒指一樣,隨手也把女兒送給了別人。」

    「這孩子也怪可憐的,母親是個千金大小姐,一時被愛情沖昏頭就生下來。」

    「瞧她這模樣,她媽媽大概是把她當作巴比娃娃,打扮著好玩吧。」

    「現在人家的元配發出追殺令,死都不願丈夫跟別的女人生下的孩子活在世上,這富家女大概是怕了,連夜叫人把孩子送到這裏來。」

    「咱們這兒內部森嚴,加上這娃兒的父母都是‘禦品樓’的常客,當然要托就把孩子往這裏托羅。」

    「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才能回家?」

    「天才曉得!搞不好那個富家女玩膩了,乾脆藉機把孩子一甩,另覓幸福!」

    紗紗低垂著臉,震懾在當場。

    她以為,她只是玩個躲貓貓的遊戲。原來……原來,她被遺棄了!

    怪不得媽媽要連夜將她送走、怪不得不准她跟潤雅說再見、怪不得她被裝進麻布袋裏、怪不得她在車上顛簸好久,什麼都看不到,再見到光明,就是來到這個好陌生好陌生的地方。

    饒是她人小鬼大,心也惶了……紗紗又生氣又傷心,眼淚撲簌簌地就要滴下……但是不行,不能哭!媽媽說過,無論如何都要〈〈一住淑女的風範。

    所以,沒什麼了不起,這真的沒什麼了不起!

    一個黑影踏過來,骨節分明的大掌一摸!就將小戒指取走。

    「淩二少!」哎呀,她們閒話還沒說完,戒指也還沒看夠啊!

    淩天沉著臉。「這是紗紗的戒指,沒有她的同意,你們無權把玩。」

    大夥兒都摸摸鼻子,??地轉過臉。

    「還有,老爺請你們來陪伴她,只是叫你們來嘴碎。」他的神情更冷。「別以為孩子就聽不懂閒言閒語。」

    誰也不敢反駁他。

    達二少是老爺同門師弟的獨子,幾個月前因為父母雙亡才被老爺帶回來,名義上也是她們的主子。他大概是還在服喪期,總是板著冷面孔,不是很好親近。

    淩天取下束發的皮繩,穿過小戒指,兩端繩頭打了個結,掛在紗紗的脖子上。

    「這樣就不會掉了。」

    紗紗抬起頭,從隱隱的淚霧中,看著淩天的模樣。

    在她的眼中,他很高大,很有力氣,也非常可靠;才剛見面,他就幫了她兩次,一次幫她找椅子坐下,一次是幫她拿回小戒指。

    他好像很會為她設想的樣子。

    在陌生環境裏,孩子有求生的本能,紗紗似乎也找到了今後可以倚賴——耍賴的物件。

    ********

    為了躲避追殺令,紗紗就在「禦品樓」住下。

    「禦品樓」是一間歷史悠久的中國式餐廳,創始人是宮廷禦廚,傳承至今有八代,代代接棒人都是名廚,除了經營餐廳之外,也負責傳承最道地的中華美食。

    現任的當家是「禦品樓」第八代傳人,周慶達。

    周慶達除了廚藝精湛,經營餐廳也很在行。「禦品樓」立足世界大都會紐約,非但沒被宛如洪流的同業淹沒滅頂,反而還將「禦品樓」的地位推上極致。

    靠著悠久的歷史、古色古香的建築,還有那專供皇帝老子嘗味的稀世珍品,就令富商名流趨之若騖,而席上出現頜袖級的人物,到此享受兼議事,也是常見之事。

    正因「禦品樓」的地位如此特殊,往來都是達官顯要,所以內部族群反而相對性的封閉,以策安全。在此工作的人手幾乎都攜家帶眷,住在「禦品樓」後頭,來往的人多是熟面孔,對紗紗的小命來說,這的確是一個躲避追殺令的好地方。

    她被藏在這裏,同時也被限制行動,不許出「禦品樓」一步。

    幸好「禦品樓」占地廣闊,除了前頭的餐廳,以及後頭的倉庫與房舍,還有一大片空地讓她聞晃。

    但,紗紗就只喜歡往一個地方跑。

    「淩天哥哥!」她站在廚房後門口,軟軟地喚道。

    「淩二少,小女娃來找你了!」醃菜大叔呼喝。

    「二師兄,你可真有‘女人緣’。」最近拜師學藝的小男生也來湊一腳。

    「羞羞羞,女生愛男生!」另一個小男生畫了畫兩頰,一臉淘氣。

    「大概是淩二少長得俊吧?連大嬸我都喜歡看呢。」大嬸也笑咪咪。

    淩天已經拜了周慶達為師,成了周家長子周克輔的師弟,正在研修廚藝。

    他低下頭,手握鋼刀,練習刀藝,假裝什麼都沒聽見。

    「淩天哥哥!」紗紗不死心地向起腳尖,喚著。

    「走開,去別的地方玩。」他口氣很冷。

    「淩二少,怎麼對紗紗小姐這麼凶?」

    「淩二少,你就陪紗紗小姐去玩吧。」

    「是啊,難得被這麼可愛的小姑青月睞,可別辜負了人家喲。」

    一陣咕哈咕咕的笑聲響起,一堆人對他擠眉弄眼,滿臉曖昧。

    他們早就發現,小淑女般的紗紗專門追著淩天跑;而淩天自己也有所察覺,在紗紗初抵「禦品樓」的第一個夜晚,他曾看到她眼底起了淚花,之後,就不曾再見她流過淚。

    她變得喜歡黏著他、纏著他。

    然而,他正在服喪,沒有心情嬉鬧,又正處於尷尬的年紀,一被旁人起哄,心裏彆扭,臉色就會變得難看。

    「走開!」

    紗紗眨了眨眼,低垂的眼兒藏著狡黠。

    「你上次說過,要帶紗紗去看錦鯉!走吧走吧,我們去吧。」

    旁邊又是一陣笑,淩天的語氣降到冰點。「我在工作。」

    「淩天哥哥……」她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這次,淩天二話不說,直接把那穿著粉色洋裝的小人兒提到門外,砰一聲把門關上。

    「淩天哥哥、淩天哥哥……」紗紗連拍了門板好幾下。

    她停下來!左看右看,見沒有人來理她,索性連偷偷抹在臉上當眼淚的口水都省下來了。

    「自己玩就自己玩,有什麼了不起?」她揚起頭,腳兒一踹。

    當知道自己被遺棄了之後,紗紗傷心了一個晚上,之後就不再想起這檔事。

    她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反正都認清了她是爹不疼、娘不愛的孩子,哭鬧跺腳有什麼用呢?誰會安慰她?

    她把注意力全部移轉到淩天身上。她披著乖巧聽話的外衣,骨子裏偏就是想對他耍賴、讓他發窘;她就是想搞破壞,藉此表達無言的抗議。

    她喜歡看淩天又惱怒又尷尬的模樣。只要撒嬌兩聲,所有的人都會站到她這邊,幫她出聲、出氣,只差沒幫她出力,把他架出來而已。

    沒想到他不肯乖乖就範!

    算了,自己一個人,去哪里玩好呢?

    紗紗跑到大樹下,靠著休息,暖日照著、徐風吹著,很快便睡著。

    「紗紗!」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搖醒了她。「在這裏睡覺會感冒。」

    「淩天哥哥。」嘿嘿,你又來讓我欺負了嗎?

    紗紗揉了揉眼睛,趕緊拉拉裙擺,端莊坐好,藏起眼睛裏的機靈巧詐。

    「這個給你當點心。」他把手裏的紙袋交給她。

    「梅香海鮮球!」紗紗非常驚喜。

    她不喜歡吃正餐,每次吃飯總是做優雅禮貌的大原則下,吞了幾口,再偷偷把飯倒掉,摸去偷吃「禦品樓」裏醃來做菜的酸梅。

    當然,以她如此乖巧的形象!根本不可能有人猜到偷醃梅的小賊就是她!

    不過,不知道淩天是怎麼發現她愛吃梅子的,他總會在一天的研修之後,動手做一品醃梅入菜的料理,偷偷揣來給她吃。

    「淩天哥哥,你怎麼不吃呢?」她小口小口地咬著,十分秀氣。

    天知道,她心裏其實很想一口吞掉一個梅香海鮮球。嗚嗚,實在太好吃了!

    淩天淡淡地說道:「我對海鮮過敏。」

    「過敏?」紗紗細嚼慢嚥,吃得很優雅。「什麼是‘過敏’?」

    「就是身體的免疫系統對特定物質會產生不正常的反應。」

    「喔。」有聽沒有懂。

    「總之,我吃了海鮮,身體會不舒服。」換個簡單的方法解釋。

    「怎麼樣不舒服?」

    氣管收縮、呼吸不暢、消化道發炎、腸絞痛、胃痙攣——「總之就是不服。」

    他的語氣聽起來怪可怕的。「會死掉嗎?」

    「不會,頂多起不了床。」

    「喔,那一定很可憐。」她垂下亮晶晶的大眼睛,繼續咬著梅香海鮮球。

    淩天就在她身邊坐下,周邊沒有那些起哄的人,他倔強的神情也變得柔和。

    有陽光照拂,風暖暖的吹到兩人身上,真的好舒服。

    他無語,凝望著紗紗,眼中有許多情緒。

    一場嚴重的交通意外,讓他的父母別無選擇地飄飄上天堂,與他天人永隔。

    而紗紗的母親安然健在,卻遺棄了她。

    她這麼標緻、這麼可愛,理所當然要得到全天底下的幸福,結果卻落得跟他相差無幾的下場,他實在好心疼。

    紗紗也不說話,小臉別到一邊去,假裝看風景。

    她不喜歡他的目光,好像她是個小可憐。誰用這種眼神看她都無所謂,就淩天不行!

    紗紗知道自己任性,但她想不到原因、說不出理由,可就是不要淩天「同情」她、「可憐」她。呿!看到他這種眼神就生氣!

    兩個人相伴坐著.從小小的年紀開始,就各有不同的心思。

    淩天看到了紗紗乖順的一面,卻沒發現藏在她眸底的狡黠與詭詐。

    紗紗看到了淩天複雜的眼神,除了同情與憐憫,卻讀不出那同病相憐的情懷。

    淩天心疼紗紗,紗紗卻矢志要打垮他。

    她不要淩天的同情,絕對不要!

    小小人兒心思澎湃著,只有那柔柔的風吹在兩人身上,依然好舒服。

    *****

    雖然淩天好說歹說,解釋了一百個紗紗不該涉足廚房的理由,但她還是我行我素。

    可愛俏麗的外表,乖巧聽話的面具,一在遮掩了她的壞心眼。

    她就是賴定了淩天,想成天跟在他身邊,難道不行嗎?

    紗紗天生機巧,從小看著母親,也學上幾分。她的母親就是個耍賴高手,善於用自己美美的外表來打動人心,達到想要的目標。紗紗雖然沒有她厲害,但好歹分得她母親半成的功力,也夠把人耍得團團轉了。

    「紗紗,我跟你說過,不要到廚房來找我。」大樹下,淩天一臉莫可奈何。

    「為什麼?」紗紗扁著小嘴問。

    因為我不喜歡被奚落、不喜歡受汪目、不喜歡被饃、被笑、被挖苦。

    「淩天哥哥,你為什麼要欺負紗紗?」她淚眼汪汪,作賊的喊捉賊。

    「別哭。」他頭大了。

    偏要!「你討厭紗紗嗎?」淚花在眼眶裏亂轉。

    「不是。」他頭更大了。

    「那是怎麼樣?你說啊。」她跺跺腳——當然,還是很優雅的跺。

    有好長一段時間,淩天默不作聲。

    少男嫩薄的臉皮透上一層紅暈,嗓音有點輕飄飄。

    「……男人不能對自己喜歡的人太好。」因為會被笑。

    喜——喜歡的人?圓滾滾的黑眼珠登時閃過一絲狡亮。

    什麼是「喜歡」?紗紗有些瞭解,但又不是很懂。

    在她的世界裏,出現過的「喜歡」,只有對媽媽的「喜歡」、對潤雅的「喜歡」、以及對潤雅家老奶奶的「喜歡」。

    但,淩天所說的「喜歡」,彷佛又跟這些都不同。他的「喜歡」比較忸怩、比較曖昧、也比較讓人心跳怦怦。

    紗紗的腦力有限,無法深想,只能當它們都是差不多的「喜歡」。

    「淩天哥哥喜歡我?」她真不愧是孟紗紗,勇敢逼問。

    他不說話。

    「淩天哥哥喜歡我?」她不死心,再度確認。

    他還是不說話。

    好吧,無所不用其極,先發射「眼淚功」,看看有沒有效果!

    「嗚嗚,我就知道,你不是真的喜歡我!」唔—一定要逼他說出真心話才行。

    淩天初嘗戀滋味,被她哭得慌了手腳。

    「喜歡。」他心急如焚,粗聲地答。「我喜歡你。」這總可以了吧?

    紗紗眼淚一收,嘻地一聲,咧嘴笑開。

    「你笑什麼?」淩天的耳根子都紅了。

    紗紗無辜地看著他。「紗紗高興嘛。」

    喲呵!聽到他這句話,她心裏真得意,雖然不是把他整得「該該叫」,但她卻有一種……嘗到勝利果實的甜美感覺。

    *******

    雖然紗紗矢志要打垮淩天,還要把他「賴」得大呼吃不消,但那句「我喜歡你」,還是讓她沐浴在幸福的金光之下,久久回不了神。

    有一段時間,她吃飯帶著傻笑,走路像在飄浮,連睡夢中都是淩天掏心掏肺獻上的各種梅食佳餚,饞得她直流口水。

    但是,幸福的日子能維持多久?

    有一天,經過洗衣房,她無意中聽到幾個女人又在叨念著自己的名字。

    「聽說,這幾天老爺就會告訴孟紗紗這件事。」

    老爺,就是「禦品樓」的第八代傳人,周慶達。只有他所收的弟子,才有資格喚他一聲「師父」,其他的人只能以「老爺」來稱呼他。

    「誰要來帶孟紗紗回去?」

    「她的父親。聽說歐陽勝已經跟元配談妥條件,可以讓紗紗認祖歸宗。」

    「那麼‘孟紗紗’不就要改名為‘歐陽紗紗’?」

    「沒錯。」

    「他們談妥了什麼條件?」

    「聽說,紗紗必須要進入瑞土寄宿學校,終生不得加入歐陽家的社交圈,就算是回臺灣,也不能久住,只能暫作停歇。歐陽勝的元配並不介意花大錢讓她在國外定居,只要紗紗永遠不出現在她面前、不讓她沒面子就好。」

    這些從門縫飛出來的閒話,聽得紗紗一陣僵硬。

    她已經忘了有她被遺棄的這回事,正以為往後的日子,也會像這樣跟淩天嘻嘻哈哈地過下去,沒有想到這還是一場短暫的美夢。

    「唉,那孩子也怪可憐的,她等於是被放逐了!」

    不,她才不可憐!她絕不允許「可憐」這個字眼冠在自己頭上。

    紗紗握緊了拳頭,告訴自己,這沒什麼大不了。

    「哎啊,紗紗也不一定要照這個條件過日子呀,既然追殺令撤銷,回到她母親身邊不就沒事兒了嗎?」

    對啊,如果回到媽媽身邊,她可以跟潤雅作伴、跟潤雅的老奶奶在一起。追殺令撤除,她的日子可以過得跟從前一樣,瀟灑又自在……只是少了淩天。

    少了淩天呀……她胸口悶悶的。

    「哎喲,你別傻了!要是她能待在她母親身邊,就不會到‘禦品樓’來了。」

    「什麼意思?」

    「那個富家女要嫁人了啊,人家哪容她帶個拖油瓶過去?不過就是個孩子嘛,以後再生就有了。雖然紗紗可愛,但她母親也不至於為了她,犧牲自己的終身幸福,是不是?」

    媽媽的終身幸福,犧牲不得……那她的呢?她的呢?

    就應該被犧牲嗎?

    紗紗聽到這裏,再也無法承受更多傷人的真相。

    她邁開雙腿,第一次以那麼快又那麼不優雅的姿態,沖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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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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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10 00:50:42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章

    媽媽不要她!

    爸爸也不在乎她!

    他們坐擁各自的幸福,卻決定把她送入瑞土寄宿學校去,從此眼不見為淨!

    紗紗不顧一切地往前跑,好幾次差點被自己絆倒。她幾乎喘不過氣,冷風撲在臉上,胸口像要被炸開般的疼痛。

    但,即使奮力跑著,那些可怕的話語,還是不能被遠遠地拋在腦後。

    既然媽媽不想要她、爸爸不能要她,那麼,當初把她生出來做什麼?

    紗紗好彷徨,但心裏有更多更多的憤怒,卻不知道如何表達。

    那宛如皇后般美麗又嬌貴的媽媽教過她,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要〈〈一住,不可以讓負面情緒流露出來,所以她只會笑甜甜、她只會裝乖巧,至於直接無偽地宣洩憤怒……她不知道可以怎麼做。

    一鼓作氣跑到水塘邊,紗紗低下頭,看到水面上倒映的自己,突然好討厭這頭被媽媽帶去設茬的卷翹短髮,也突然好討厭這一身小公主般的打扮,最最討厭的是……胸前那枚亮晶晶的小戒指。

    看箸七彩生光的小戒指,心裏就一陣憤怒。初抵「禦品樓」的那一晚,女人們的風言風語猶在耳邊——

    哎呀,就像送個戒指一樣,隨手也把女兒送給了別人。

    去他的!她幹嘛留著這枚戒指,提醒自己是個被丟掉的包袱?

    紗紗握住小戒指,死命一拽。

    皮繩太堅韌,沒有應聲而斷,反倒是在細嫩的粉頸上扯出深刻的傷痕。

    她的手指也扯痛了。天太冷,傷口加倍的疼,但她不怕疼!只想把不純粹、被背叛的愛,從靈魂裏扯出來,遠遠的拋掉。

    只要拋掉、只要拋掉的話……她就不會像現在這麼難受了!

    淚意上浮,她使勁地扯、扯、扯——啪,皮繩終於斷了!

    她低頭看著掌心的小戒指,眼睛望出去,有一點模糊。

    那是眼淚嗎?

    當然不是!她揩揩眼睛。那只是不知從哪里來的水澤,氤氳了眼睛而已。

    她挑起皮繩,皮繩是淩天哥哥給的,她……不想丟,但小戒指是媽媽隨手拋的,她不要!

    她收好會繩,毫不眷戀地把小戒指丟了出去。

    那瞬間將永遠記在她心裏。朗朗晴光!把各色寶石照得好耀眼、好迷人……

    「紗紗!」遠遠地,傳來了淩天的呼喚。

    撲通!小戒指掉進水塘裏——也就是那嬌養著名貴錦鯉的碧綠水塘,淩天一中說要帶她開看卻始終沒有信守的諾言。

    「紗紗!」

    就在戒指沒入水面的那瞬間,淩天出現了。

    「你在這裏做什麼?」他一眼就看出她神色有異,警覺地問。

    「沒、事!」紗紗看到他,居然有一種澀澀的感覺湧上心頭。

    想流淚,但是得忍住。以後、她以後可是再也見不著淩天哥哥,也不能再偷偷欺負著他好玩了……她習慣性地垂下了頭,掩飾眼底真正的情緒。

    以前想掩的是鬼靈精,現在想掩的卻是難過……

    淩天只覺得她古怪,大掌一扣,就將她的小臉抬起。

    他首先注意到的是紗紗頸邊的勒痕。

    「有人侵入‘禦品樓’,對你不利?」忙完一整天的他,顯然還不知道追殺令已經撤除,以及撤除後的種種安排。

    「不是。」她試著對他微笑,但是……好難喔。

    「紗紗?」他的音量提高了,知道有些事不對勁。

    她躲開他的箝握。「都說了紗紗沒事……」

    不對。不對。

    他認真的觀察紗紗,知道她的個性絕非所表現的馴善,當她垂下眼兒時,誰都看不出她真實的情緒,包括他;他只是約略感受得到,她並非心口如一。

    他盯著那勒痕,驀地,發現紗紗某個寶貝極了的東西不見了。

    「你的小戒指呢?」他口氣變嚴厲了。

    「在房間裏。」

    淩天看了她好半晌,冷冷地丟出一句。「你說謊。」

    在找來水塘邊之前,他便聽到了輕微的落水聲,原來只想警告紗紗,別把石子往水塘裏丟,現在將情況串一串,他心裏有個底了。

    他踢掉鞋子,褪去上衣,露出結實的臂膀。

    「淩天哥哥,你……」紗紗一呆。他想幹嘛?

    「說實話。」他寒著臉要求。

    她倔強地別過小臉。「小戒指真的在房間裏,我忘了戴。」

    淩天看了她一眼,不發一語,撲通一聲就往水塘裏跳去。

    「淩天哥哥!」她一呆,瞬間沒了主意,偏又不肯老實招來,只好搬出大人的警告。「周伯伯吩咐過,不准到水塘裏游泳!」

    水塘裏的錦鯉,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禦品樓」的創辦人遠渡重洋,帶到這裏來養殖的。這些鯉魚品種名貴、體質嬌弱,必須悉心照顧,否則一個天冷、天熱的交替,就會成群暴斃。

    更別提它們根本受不得驚嚇!

    「快上來啊你!」紗紗趴在欄杆上,努力勸服他。「我沒把什麼東西丟進去,你別傻了,快上來,」

    萬一淩天把那些珍貴錦鯉嚇死了,該怎麼辦才好?即使他是周伯伯師弟的兒子,也一樣會被痛揍一頓!

    她不希望淩天挨?受責!

    「淩天哥哥!」她都快哭了!

    淩天不理會她,在寒凍的池水裏,伸出雙手,摸索池底。

    紗紗又惶又亂!又氣得不想理他,反正淩天對她也只是「同情」、「憐憫」。她是爹不疼、娘不愛,所以才特意對她好一些。

    算了,他不聽勸就隨他去,她跺跺小腳,決定先開溜。

    但是……她回頭看一眼。

    風呼呼地吹,天氣好冷好冷,水中更冷。看著他在水塘裏認真尋找的摸樣,她鼻頭有點酸酸的,無法命令雙腳離開。

    雖然大家都說喜歡她,但從來沒有人肯為她多付出一分心力,就像他……

    她呆呆站著,連眼淚掉下來都沒發現,不知過了多久,聽到他喝一句——

    「找到了!」

    淩天矯健地跳出水塘,朝她走來,掌心裏有那枚亮晶晶的小戒指。

    紗紗盯著他看。

    他全身上下都在滴水,從水塘到他現在的位置,全部漾成一片水澤。

    紗紗新心裏五味雜陳。

    誰要他這麼賣力?小戒指是媽媽給的,既然媽媽不要她,她也不要媽媽給的小戒指,這很公平不是嗎?但是……淩天不顧天寒地凍,執意拾起了它。

    難道光憑他的用心,不足以讓她好好珍惜嗎?

    「收下。」淩天看出她的猶豫,語氣轉為冷硬。

    哎呀,就像送個戒指一樣,隨手也把女兒送給了別人。

    傷人的話霎時閃進她心裏,紗紗下意識反抗。「我不要!」

    「為什麼不要?」她是怎麼了,平時還挺柔順的,今天卻拗得讓人生氣。

    「沒有為什麼。」她低下頭,什麼也不肯多說。

    淩天拉過她的小手。「拿著。」

    「不要!」她的手指凍得發僵,連她都覺得一陣冷。

    她握緊拳頭,四都不讓他把戒指還給她。討厭!討厭!她再特沒有什麼時候比這一刻更討厭媽媽!

    見她這樣,淩天表情陰沉,再次沖發上扯下皮繩,穿過小戒指,重新綁成一條項鏈,霸道地替她戴上。

    「這是你母親給的紀念品,你必須隨身帶著,不能丟掉。」

    紗紗掙扎道:「她又不要我,我為什麼要留著她給的東西?」

    但是,他的態度絲毫沒有軟化。「總比我的父母什麼都沒有留給我,就在一場意外中喪生還要好吧。」他冷硬地說著。

    「連一句話都沒有嗎?」她小聲地問。

    就像媽媽一樣,在那個夜裏,只是一味地叫她快點上車、快點離開,連句解釋都沒有嗎?

    「……沒有。」他忽然沒了表情。

    彷佛感染了他的落寞,紗紗胸口悶悶的,沒再反抗。

    ……好吧,就留著它。

    就當作是……再度被送走之前,為了淩天哥哥留下的紀念品也好。

    *****

    那個夜裏,淩天發起高燒,而水塘裏珍貴的錦鯉死了七條。

    知道愛徒違背禁舍,跳到水塘去之後,周慶達勃然大怒。但是,不管他怎麼問,淩天始終不說出踏進水塘的理由。

    浸了涼水、吹了寒風,加上氣溫驟降,淩天得了重感冒,病毒肆虐得嚴重,他起不了床,鎮日只能在房裏沉沉睡著。

    那幾日,歐陽家的律師來到「禦品樓」,出示證明,表示一切手續都已辦妥,瑞土寄宿學校也註冊完畢,他們要帶紗紗走了。

    離開之前,紗紗要求再見淩天一面。

    大夥兒知道她愛當淩天的小跟班,雖然時間緊迫,但心一軟也就由著她。

    紗紗到廚房去要了一碗粥,端到淩天房間。

    「紗紗,出去。」淩天躺在床上,全身無力,聲音嘶啞。「別進來,你會被我傳染。」

    紗紗不聽勸,執意闖進來,小大人模樣地把託盤放在床頭櫃。

    「你生病了,要乖乖休息。」她一臉甜甜的笑。

    「怎麼了嗎?」他蹙起眉。

    「沒有啊,哪有怎麼了?我來‘探病’啊。」一本正經說著,她還是笑。

    淩天皺著眉頭,總覺得不對勁,那個笑容比哭還難看。

    紗紗以前見過傭人服侍媽媽,她依樣畫葫蘆,幫淩天把枕頭墊高,捧著粥,靠近他,想趁他沒有力氣反抗的時候,不聽他的話。

    「這是什麼?」聲音沙沙沙,他感冒得連基本嗅覺都罷工了。

    「雞肉粥。」紗紗垂下了眼。

    「我不能吃海鮮。」他多叮嚀了一句。

    「紗紗知道。」她舀起一匙,有模有樣的喂他。

    吞了幾口,只覺得淡得很,什麼味道都沒有。完了!!他連味覺也罷工了。

    「淩天哥哥,謝謝你幫我撿回戒指。」紗紗道謝,一手捧著婉,一手笨拙地扯出項鏈。「我會一直帶著這個戒措。」因為他,不為其他。

    淩天點點頭。她總算是想通了,這場病也算生得有代價了。

    紗紗連連喂了他好幾口,突然說道:「紗紗不喜歡淩天哥哥。」

    「為什麼?」一愣。

    她的笑臉轉為沉靜。「你其實並不喜歡紗紗,你只是在可憐紗紗而已。」

    淩天激動地想反駁,發出來的卻都只是氣音。

    不對,他真的喜歡她!剛開始的確是因為發現她在某些時候,會流露出難以言喻的寂寞,所以特別注意她,但是後來,他真的喜歡上可愛討喜的她。

    「你知道嗎?」紗紗又喂了他一口,低下頭。「每個人到頭來都會忘記紗紗。」

    什麼意思?漸漸的一陣虛弱,讓他無力再問。

    「雖然大家一開始都會說紗紗好可愛、好喜歡紗紗,但是,最後都會把紗紗丟掉,丟掉之後,很快就會忘記紗紗。」她又舀了一匙,推到他嘴邊。

    「沒……沒、咳咳咳。」否認得太激動,他爆咳起來。「沒……這回事!」

    「媽媽是這樣,爸爸也是這樣,大家都是這樣。有一天,淩天哥哥你也會忘記我。」這陣子發生的事情,令紗紗歸結出這樣的結論。

    她雖然有些小聰明,但終究是個孩子,孩子的邏輯很單純,只能就事情的表面去歸納結果、記取教訓。

    「我不會!」他沙啞地嘶吼。

    怎麼回事?紗紗不曾這樣說話,也從來沒有過這種漠然的表情,一定有什麼不對勁!

    「雖然淩天哥哥曾經說喜歡我,但你還是會忘記紗紗的。」她再送一口粥到他嘴邊。「也許現在不會,但等過陣子、等你變成大人了就會!」

    他清清喉嚨,感覺一陣不適襲來,喉嚨開始腫脹、緊繃。

    「所以,我一定要做一件讓你難忘的事,你才不會忘記我。」紗紗低下頭,無意識地攪動那碗雞肉粥。

    真的是「雞肉粥」嗎?

    淩天開始覺得不對勁,眼前變得模糊,呼吸很不順暢。

    「那、那是什麼?」氣道緊縮,他費力地把話問出口。

    「海鮮粥。」紗紗垂著眼睫。

    「我告訴過你,我不能吃海鮮,一吃海鮮就會……」

    「過敏。」紗紗介面,目光不敢直視著他。「但你也說過,那只是不舒服而已,並不會死掉。」就因為這樣,她才敢端來喂他吃。「害你身體不舒服,你就會生紗紗的氣,以後你就不會把紗紗忘掉。」

    她放下那碗粥,擱在床頭櫃,默默地看著他,開始慢慢往後退。

    他們之間的距離慢慢拉大,彷佛會無限地扯遠,淩天心裏有不祥的預感。

    「紗紗,回來。」

    該死!他非常不舒服,呼吸道像是被塞住了,無法呼吸,說話也極為吃力。

    紗紗垂下頭。「我要走了,爸爸派律師伯伯來接我了。」

    走?走去哪里?意識逐漸模糊,他問不出口。

    「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淩天哥哥了,你要保重。」紗紗退到門口。

    該死!她要被帶走了,為什麼沒有人告訴過他?

    他要阻止,一定要阻止!

    淩天努力撐起上半身,但其實只是離開床墊一點點的距離。重感冒加上食物過敏,耗弱了他全身的力氣。

    「再見。」紗紗往門外一閃,樓下,大人們已經在呼喝她啟程。

    「紗紗——」他氣急敗壞,奮力吼出她的名字之後,頹然昏了過去。

    *******

    時光的河流靜靜地往前倘去,一過數年。

    他把紗紗忘了嗎?

    當然沒有。他不止沒忘記她,事實上,他還氣壞了!

    為了她而得的重感冒,被她設訂的食物過敏,兩者一起發作,差點要了他的命,那晚,呼吸道黏膜嚴重腫脹,他無法由口鼻呼吸,要不是及時發現,立刻搶救,他大概就要到鬼門關敲敲門,請求收留。

    他氣悶了好久,但是病癒之後,再想想紗紗當時說的話,心也就軟了。

    雖然她應該被吊起來打屁股、雖燃應該把她浸到冷水裏讓她知道感冒是件多麼痛苦的事、雖然中國人有句話說「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但,這依然改變不了一個事實——

    她只是個孩子,被愛拋棄的孩子。

    他沒有原諒她,但他能夠理解她這麼做的原因,她只是不想被遺忘。

    他把紗紗的一舉一動、一個眼神都仔細回想,驀然發現,他錯得多離譜!

    打從一開始,他就忽略了那雙會說話的眼睛。

    事後想起,她總是低垂著頭,不小心被他瞄到的那幾次,那雙發亮的眼兒都在骨碌骨碌地轉動,她看似害羞的低頭,其實只是在掩飾狐狸般的詭思而已。

    他早該發現的!

    就算紗紗總是一副乖乖小淑女的模樣,他也該在第一次發現她爬進倉庫、偷醃梅吃,吃得嘖嘖叫好又踢腳的時候,醒悟到她是個「表裏不一」的小傢伙。

    歐陽紗紗,她根本就是個機靈的小魔頭,她騙過了所有的人!直到她離開之後,大家還在談論著,從沒見過這麼優雅的小淑女,都懷念不已。

    然而,事後不管他再怎麼追問,師父與師娘都以「紗紗必須重新適應環境」,拒絕透露她的去處,他只能認真修習廚藝,再慢慢打聽她在哪里。

    如果她希望他別遺忘了她的話,他會照著她的希望去做。

    於是,當他知道紗紗十六歲擅自離開了寄宿學校,他就開始掌握她的行蹤。

    他發誓要逮到她,但,怎麼樣才能逮到一隻成了精的小魔頭?

    他握有一個制勝秘訣-首先,他必須比她更「魔」才行!

    *********

    紗紗點來第十一杯、第十二杯、第十三杯的馬丁尼,醺然欲醉。

    她半趴在桌上,聽淩天說著過往的事。他的嗓音比酒更醇,她好像墜入時光的河,雖然聽得並不真切,但微醺的感覺真的好舒服。

    「我跟她的恩怨,大概就是如此。」淩天下了個結語。

    紗紗趴在桌上,不自覺地微笑。

    淩天大概不知道,當年她到了寄宿學校之後,發現潤雅早已候在那裏,從那一天開始,她又與潤雅重逢了;她離開了母親,而潤雅的老奶奶去世了,兩個可憐的小人兒開始互相為伴的生活。

    在那段時間裏,她漸漸褪去了馴善面具,耍賴、好玩、任性的性格一一冒出頭。別人家的女兒進那間名校,都是以淑女之姿畢業,而她卻像個小惡魔,在安靜、沉悶、乏味的學校裏四處搗蛋,最後還威脅潤雅跟她一起翹課。

    既然歐陽夫人不介意她花大錢、住國外,她索性拖著潤雅環遊世界,竭盡所能地玩。她很早就學會了,善待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就在這時,醉臥在她旁邊的安妮塔突然醒了過來。

    她眨眨眼,彷佛嫌睡得不舒服,又倒下去,不停想把頭枕到紗紗腿上去。

    紗紗倏地坐莧,皺了下眉,往另一邊坐去,安妮塔又黏了過來。

    見她怎麥樣都不死心,紗紗伸手推開。

    「喂,你過去一點啦!」她不喜歡跟不相識的人靠得太近。

    「你幹嘛打我?」安妮塔抱著酒瓶,藉著酒意末退,怒氣往上沖。

    紗紗也有幾分醉意,不甘示弱地回道:「是你一直往我這邊靠,我才把你推回去的耶!」

    「去你的,你這女人神氣什麼?」安妮塔跳起來,火氣來得快又突然。

    媽的,酒醉的人真是什麼理也說不通,

    紗紗閃到一邊去,不想理會她,沒想到安妮塔欲罷不能,又擋到她面前。

    「我最看不起你這種女人了,連‘波’都造假,竟然還有男人甘心被你騙!」

    「什、什麼?」紗紗不安地看了淩天一眼,發現他正聚精會神地聽著。

    太可惡了!

    這傢伙為什麼沒有發揮騎士精神,上前來拉開兩個就要打起來的女人?

    「我現在就要在大家面前,揭穿你騙人的真相!」安妮塔倒握酒瓶,往桌沿一敲,玻璃破開,上好的醇酒濺出來,酒吧裏瞬間充滿了濃濃的酒香。

    到了這一刻,男人們才發現兩個女人的戰局已然爆發。

    「娜塔莎,到我這邊來!」淩天伸手去拉。

    「安妮塔,不准鬧事,」岡勢德人斥吼。

    「可惡,你想幹什——」紗紗的雙足突然被絆住,動彈不得。

    安妮塔冷笑,迅雷不及掩耳地往前一刺,尖尖的酒瓶缺口沒入紗紗的胸口。

    「啊——」她發出尖叫,酒意全消。

    ***********

    眨眼間,酒吧陷入一片死寂。

    紗紗兩眼瞪大,看著安妮塔的眼神,充滿了強烈的不甘心。

    「快打電話叫救護車!」

    「娜塔莎,你沒事吧?」

    「振作一點啊,娜塔莎!」

    岡勢德人拉開安妮塔,淩天往紗紗撲去。

    「不、不要碰我!」紗紗大叫。

    她站得筆直,神情十分奇特,似乎沒有痛苦的模樣,但滴滴答笞的聲響卻在腳邊響起。

    那是糾水!挨了那一擊,她一定流了不少血!

    所有的人擔驚受怕地望過去,卻發現娜塔莎的血是……是透明無色的?!

    ……不對,那不是血,是水!

    娜塔莎起伏有致的美麗胸線,有一邊發生嚴重的「坍方」。

    水,就是從那裏滴下來的。

    「是假的!」約翰失禮地大叫。「娜塔莎,原來你的胸部是假的!」

    可不是嗎?安妮塔那一刺,讓她最「偉大」、最「迷人」的偽裝露了餡。

    「法寶」被戳破,左半邊胸口濕答笞,水沿著衣料往下滲,簡直慘不忍睹。

    「看吧,我就說,她的‘波’是假的!」安妮塔得意地丟開酒瓶,砰一聲坐下來,呼呼大睡。

    所有男人的目光,在看了「BEFORE」與「AFTER」的比較之後,激賞驚豔的目光隨即轉為同情。

    「怪不得你要裝水袋。」岡勢德人一時之間忘了喝叱安妮塔,目光充滿悲憫。「你的胸部,真的只能跟荷包蛋比看頭!」

    紗紗老羞成怒,都快氣炸了。

    「可惡!我要殺了你!」她跳起來,掄起拳頭捶向安妮塔。

    淩天以方才所沒有的矯健敏捷,一把摟住她的腰,阻止她鬧事。

    「娜塔莎,我送你回家。」他把她牢牢抱在懷裏。

    「我不要回家,我要拆了她的骨頭!」紗紗揮著拳頭嚷嚷。

    「拆了她的骨頭,你的‘荷包蛋’還是‘荷包蛋’,不會有任何改變。」

    他輕輕鬆松地彎腰,把她扛起來,往肩上一掛。

    「走吧,‘荷包蛋美女’!」小小地糗她一下,呼,真過癮!

    「不要!」她掙扎道。「可惡!我要報仇,我從來沒被人這樣侮辱過!」

    淩天壓低嗓音。「不要讓人看笑話!要扳回一城,以後多的是機會!」

    機會?只怕她一輩子都沒臉踏進「楓」來了……不過,別讓人看笑話倒是真的!她雖然不甘心,但也只得承認他的話有道理。

    「放我下來,我要自己走出去。」到這個地步,她還是要面子!那些之前被她迷得暈糊糊的男人,休想笑話她!

    淩天聳聳肩,依了她。

    娜塔莎站好,驕傲的目光掃過酒吧裏的每個人,打直腰板,揚起臉走出去。

    出了桃木門,她的腳步稍快,迅速地爬出地下室,就像急著曬太陽的土撥鼠,一跳就鑽出地底。

    正因如此,她沒看到,原本酒醉的安妮塔從地上坐起來,擊眸清亮,一臉有神;同時,她也錯過了,淩天拋出一捆現鈔,還豎起大拇指,附贈一記讚賞的目光給安妮塔。

    *******

    坐在淩天的跑車上,紗紗只覺得前途一片慘澹。

    之前的「苦心經營」如今全部化為烏有!

    為了惡整淩天,她可是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有了今天的進展,沒想到她完美的偽裝,居然被路人甲給破解了。

    而且,還是以那麼「驚天地、泣鬼神」的方式破解……噢,讓她死了吧!她真的完全喪失信心了,不管是惡整淩天的滿滿自信心,還是身為女人的自尊心。

    瞧,少了豐滿如蜜桃的胸部,淩天連句話都不跟她說了!

    「紗紗本尊」的脾氣一上來,就扯下右邊的「法寶」,往車外一丟。

    反正「荷包蛋」就「荷包蛋」,事到如今,沒什麼好瞞的啦!

    「噗!」霎時水花四濺。

    淩天唇邊一抹笑,話也不說一句,隨她的小腦袋瓜去亂轉。

    跑車飛馳在亮晃晃卻靜悄悄的街道。傷腦筋!接下來應該怎麼辦?乾脆她先款一款包袱,把潤雅拉出來玩一圈,徹底恢復自信之後,再捲土重來——

    下一次,她要在「做」出來的胸部外面罩上「超合金胸罩」,提升防禦指數!

    跑車離她下榻的飯店還有一段距離,淩天將跑車停在路邊,熄了火。

    幹嘛?想罵她「詐欺」啊?紗紗圓鼓鼓的眼睛瞪過去。

    他悠哉悠就地靠在椅背上,不慍不火,看著她的眼神帶了幾分柔笑。

    那笑,看了就叫人生氣!她也不甘示弱地笑回去,齜牙咧嘴。

    「娜塔莎。」他輕喚她的化名,這就像孫悟空的緊箍咒,馬上定住她的身。

    對啊,即使胸前偉大的山巒「坍方」了,她也依然是「娜塔莎」,無論如何,戲得演完全本,才能下臺一鞠躬。

    她戒慎地看著他,聽聽看他想說什麼。

    「我家很大,也有一個美麗的中式庭園。」

    關他什麼事?瞟他!

    「還有成群的廚師!個個都會做出好吃的料理。」

    關她什麼事?再瞟他!

    「你到紐約旅行,一定看過很多書籍。‘禦品樓’,想必你對它不陌生。」

    關她什麼事?繼續瞟他!

    「你可以不用住飯店,到我家‘禦品樓’來住。」

    關她什麼事……不對,關她很多事!

    紗紗的眼睛「登」一聲亮起來。心情就像插上了小翅膀,在空中亂亂飛……

    「你幹嘛對我這麼好?」胸部呢?你都不提我胸部造假的事嗎?

    淩天靠過來,垂下眼臉,專注地看著她的唇。「你在裝傻嗎?」

    他的長指靠在她耳邊,順著柔嫩敏感的耳弧,輕輕畫著,有點酥癢,有點想笑,她好想再靠近一些,氣氛變得好親昵,紗紗漸漸傻了。

    「你不可能看不出來,我正在追求你。」他看似調笑,卻又鄭重無比地說道。

    她心口一跳他現在追求的是「娜塔莎」,還是「紗紗」?

    廢話!在他面前的是「娜塔莎」,他追的當然就是「娜塔莎」羅!

    她在亂想什麼?

    「是——是嗎?」因為自己的胡思亂想,她頓時手足無措,全身僵硬了起來。

    手放在膝蓋上,怪怪的;腳踩在踏墊上,也怪怪的,連鼻子嘴巴眼睛長在臉上,都覺得很怪。

    「是。」

    他肯定的回答,更讓她慌了手腳。今晚已經夠混亂了,他竟然又添上一樁!

    「你、你不是已經有一個魂牽夢縈的……」魂牽夢縈?其虧她說得出這麼噁心的話,她的舌頭突然拐到。「‘刷刷’?」

    「‘刷刷’?」他抬起一邊的眉,似笑非笑。

    「呃,紗紗。」討厭,舌頭幹嘛選在這時抽筋啊?

    「現在,讓我魂牽夢縈的人是你。」他深情款款。「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她的手指忍不住扭絞在一起,就像亂掉的心跳。

    「暫時來住我家吧!如果你拒絕,我一定會心碎。」

    「可是,你不介意嗎?」紗紗低頭看著已經「空洞化」的胸部。「你不是喜歡胸部大的女人?」

    「我是愛上你之後才知道你的胸部是……呃,假的。」他迅速地看了她一眼,狹長的眼眸盛滿笑意。「但我總不能因為這樣就不愛你,對吧?」

    好像對,又好像不對……總之,她被這碗迷湯灌得暈糊糊。

    「做人不能不講義氣,尤其是男人。」他繼續遊說,舌尖點到她耳垂。

    她的腦汁立即化為一缸漿糊。「讓我……讓我想想。」義氣關愛不愛什麼事?

    「如果你不同意,我就吻到你點頭為止。」頂高她的下顎,他就想攻城掠地。

    她嚇得立刻退後。「你不要干擾我思考喔!不然我死也不點頭。」

    她閉起眼睛,努力動腦子,下一秒,淩天輕咬著她的唇,心口酥酥麻麻。

    她沒有想到自己會這麼幸運,逢凶化吉,不但沒有因為「大坍方」而讓他倒足胃口,反而意外地撈到一個重回「禦品樓」的機會。

    所謂「近水樓臺先得月」,她「近水樓臺」,應該也能加速整倒淩天的行動吧?

    既然如此,住進他家又有何不可?反正,到時候有啥不順,大不了再易個容,輕輕鬆松就脫了身,多方便啊。

    「好,那就麻煩你了。」睜開眼睛,她笑咪咪。

    「我的榮幸。」啵了她一記,他也笑咪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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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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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10 00:51:08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章

    再一次來到「禦品樓」,感覺就不同了。

    上回是被裝進麻布袋,一路抬進來,這回則是坐在跑車上,風風光光開進來。

    紗紗滿臉稱心如意的笑,偷瞄了身旁的淩天一眼。

    呵呵呵,深入敵方大本營!

    她高興地左張右望,開眼界。

    這裏,除了那座以古色古香為號召的餐廳沒改變外,其他房舍已經全部翻新,電腦化全自動管理的倉儲部,取代了她上回一來就造訪的倉庫,而充滿古早氣息的中國式廚房,也被現代化的廚間所代替。

    但即使舊屋翻新,每楝建築物的外觀,還是保留了些許中國風。

    淩天將跑車開進車庫,提起她的行李,引領她進入主屋。

    「‘禦品樓’現任的當家是第九代傳人——周克輔跟他的新婚妻子,傅乃菱。」淩天邊走邊向她介紹。「我的師父已經退休了。」

    「嘎?什睽師父啊?」她裝作毫不知情。

    雖然順利潛入敵方大本營,成功機率攀高,但也得提防會不慎露了馬腳。

    切記切記,這裏的每一個人、每一棵樹、每一尾魚,她都很陌生!

    「當然是廚藝師父。我們‘禦品樓’是出了名的中國餐廳啊,我剛剛跟你提過了。」他由衷地佩服她連小細節都注意到了。

    不過,既然他能「請君入甕」,就代表他有自信剝除她層層的偽裝。

    「喔——那你是?」她裝得呆杲。

    「現任當家的二師弟。」他耐心地配合起她的演技。

    她點點頭,佯裝驚訝。「這聽起來好——」

    「古色古香。」他主動幫她接上形容詞。

    她伸出食指,拚命點頭,一臉「對對對對對」的神情。

    「我也這樣覺得。」他笑得很開懷。

    到此,兩個人都還在〈〈一,〈〈一得還頗為愉怏哩!

    雖然身在紐約,但淩天也好一陣子沒回「禦品摟」了。他在紐約另有住所。之前每次回來,都逢大師兄人在外頭,師父幾度盤算把「禦品樓」的重擔架到他肩上去,虧得他滑溜,才沒被委以重任。

    那幾年,剛好師父與大師兄對「禦品樓」的營運方針產生歧見,大師兄因而離開,後來,他帶了新婚妻子回來,乖乖接下經營權,把「禦品樓」徹頭徹尾地改造一番,也把員工們累得人仰馬翻。

    如果不是對紗紗另有計畫,他也不會回「禦品樓」,給大夥兒忙上添亂。

    接近黎明,到處一片寂靜,他與紗紗的調笑聲回蕩在大宅裏,十分響亮。

    大宅的等一盞一盞亮起,從三樓一路亮到二樓,再亮到一樓,霎時火通明。

    淩亂的腳步聲與略帶驚喜的交談羹也一路響來。

    「總管,我好像聽見二師弟的聲音?」

    「是的,我好像也聽到了淩二少的聲音。」

    「淩二少已經好一陣子沒回來了,今天是什麼風把他吹回來的?」

    淩天一手攬住紗紗的腰,閃進大廳。

    「嗨,是我。」他砰一聲,放下行李,一臉氣定神閑的笑。「沒想到你們的耳朵都這麼靈,怎麼了?太久沒見到我,連覺都睡不好了嗎?」

    所有的人——所有的人也不算太多,就總管夫婦以及周克輔夫婦四位,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雙儷人。

    暫且不管儷人之一——那個陌生女郎的打扮有「哪一點」古怪,單單是淩天摟著女人的腰,就是前所未見、前所未聞啊。

    淩天取下藍色墨鏡,在他們眼前晃一晃。

    「怎麼了?都不認得我了嗎?」

    身型偉碩的周克輔回過神偕同妻子傅乃菱,從樓上走了下來。

    「二師弟,這位是?」他炯亮的大眼睛直盯著紗紗看。

    「娜塔莎。」淩天開口介紹,還是氣定神閑的笑。「我的女朋友。」

    「女朋友?!」四個人一齊發出嘯吼。

    吼完之後,他們也都呆掉了。

    總管的退化性關節炎當場發作,跌在地上爬不起來。

    總管的老婆也軟軟地坐下來,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虧得周克輔沉穩,急性子的傅乃菱才沒有三步並作兩步,滾成一顆皮球彈下去。大家心裏都有好幾個大問號——

    他們癡心的淩二少,已經移情別戀了?

    他們有品味的淩二少,喜歡那種胸前空空的女人?

    大家的眼神,不約而同地集中在紗紗「咪咪冒冒」的胸口,都覺不忍萃睹。

    為了配合原本「波瀾壯闊」的身材,紗紗穿的是一款罩杯「e」級棒的洋裝,不過,安妮塔那一刺,偽裝被拆穿,如今那洋裝穿在她身上,實在空洞得嚇人。

    「喂,我什麼時候答應當你的‘女朋友’了?」紗紗頂了頂他的腰眼。

    他別以為她住到他的地盤上,就可以隨他愛怎麼「吃」就怎麼「吃」。她可沒那麼大方,這麼快就把全部的「本錢」通通賭上!

    「現在。」他堵住她的嘴,熱辣辣地來上一吻。

    當家主母傅乃菱推開老公,咚咚咚地跳下階梯,指著淩天的鼻子,質問道:「你、你不是很癡心地在追求一個叫‘紗紗’的女子嗎?」

    「嗯。」淩天看著「娜塔莎」笑。

    「你不是為了追她,走遍世界各個角落嗎?」

    「嗯。」淩天繼續看著「娜塔莎」,別有所思地笑。

    「那位紗紗小姐對你的意義,不就像是我之於周克輔一樣的重要嗎?」

    她之前見過淩天,淩天給她的感覺就是個、就是個……道地的癡心男啊!

    那個「追你追到海枯石爛、追你追到天荒地老、追你追到‘把’到你」的癡心故事——雖然只是依據淩天說過的話,加以幻想的愛情故事——深深感動了。

    沒想到才隔了多久,癡心男就不再癡心了。

    脾氣急烈的傅乃菱直揪著周克輔的條紋睡衣,急唬唬地跳出來問。

    紗紗嘻地一聲,笑了出來。

    「我記得‘禦品樓’的老闆,不總是穿著長袍馬褂,綁清朝長辮子的嗎?」

    對記第一次見到周伯伯周慶達的時候,她老想扯他的辮子來放火燒,看會不會像大龍炮一樣劈裏啪啦、胡亂炸響。

    但瞧瞧周克輔,他沒辮子,可是不折只扣的現代人裝束呢!

    想到那種不知道該說是「復古」、還是「士聳」的打扮,乃菱歎了口氣。

    「我命令他,六十歲之後才可以做那種‘老叩叩’的打扮。」

    聽得周克輔一陣苦笑,他是標準的「氣管炎」!

    淩天扳過紗紗的小臉,慢條斯理地開口,「你——‘記得’?」

    哎呀,嚴重口誤!

    「我之前在書裏看過,所以我‘記得’。」這是她隨口掰的理由,希望他別雞蛋裏挑骨頭了。她過分甜蜜地微笑。

    「是嗎?」淩天放過她一馬,暫時先不戳破她。

    這個遊戲很好玩,接下來會更精采,沒有必要在一開始就讓她警戒起來。

    這時,電話響起,總管太太搶先去接。

    「淩二少,你的電話。」她將手裏的無線電話遞過去,心裏犯嘀咕。

    怪哉,難道這時間是事先算准的不成?不然,淩二少才剛回到大宅,找他的電話就跟著到了。

    「告訴對方,我等一下再回電。」淩天摟著紗紗,深情地微笑。「我請總管為你安排一間客房,離我的臥室近一點。」

    「好。」她舔了舔唇,誘惑地輕笑。

    雖燃性感的身材已經毀了三分之一,她只剩下腰圍與臀圍有看頭而已,但她仍必須繼續努力,可不要讓淩天這尾上了鉤的魚兒溜走才好!

    她,一定要親手扭下那勝利的果實,以報淩天嘲笑之仇!

    總管太太又開口。「呃,淩二少,這通電話是來報告「歐陽紗紗」行蹤的的。」

    只見淩天圍在她腰際的手臂一抽;瞬間離開她身邊,身形矯健地一晃,就往樓上奔去。

    「把電話接到我房間,我立刻接。」口氣充分透露出他的迫切。

    傅乃菱抬起長腿,跨到牆上,攔住他的去路。

    「你這不是很矛盾嗎?女朋友都已經在眼前了,還關心著千里之外的另一個女人?」她實在太不解了,但靈敏的鼻子已經嗅出些許不對勁。

    幾天聳聳肩,一臉「你奈我何」的笑。

    「這是我的事。」

    「喂,你怎麼說?」乃菱凶巴巴地問紗紗。「看緊男人是女人必備的本領之一,難道你就任他去打聽前任愛人的數息,一點都不在乎?」

    紗紗也亮開一個燦爛的笑容。「隨他去好了。」

    反正「娜塔莎」是她,「歐陽樓紗」也是她,淩天心中要緊哪一個,她有必要撚酸吃醋?

    根本就沒必要嘛!

    ******

    住進「禦品樓」,最大的好處,不是省下旅館費,也不是免費得到一個好導遊,當然更不是賺到一個跟淩天朝夕相處、耳鬢廝磨的機會。

    而每天最大的樂趣,也無關乎如何設計淩天、惡整淩天,而是——

    「菲力,親愛的,快點過來!」紗紗抬起頭,甜蜜地呼喚著。

    日光室門口,菲力與淩天並排而立。

    淩天的魅力就不消說了,依然是那身雅痞的打扮,依然是那束墨黑的長髮,膠框太陽眼鏡架在挺直的鼻樑上,格外有型有款。

    但是,菲力比他更出色!

    據她所知,菲力來自瑞士,祖先曾經定居在阿爾卑斯山。菲力的血統高貴、家世顯赫,世世代代都是英勇的戰土,至今仍是如此。

    與斯文擾雅的淩天相較,菲力的體勒更加魁梧、厚實。他擁有淩天所沒有的英雄本色與粗誑魅力,打從紗紗見到菲力的第一眼起,就為之傾心了。

    看著為了別的男性而雙頰飛紅的她,淩天心裏頗不是滋味。

    「菲力,你還在猶豫什麼,泠點過來啊!」紗紗敞開懷抱,嬌聲呼喚。

    雖然美麗胸線不再「突出」了,但她還是不改「娜塔莎」的性感路線。

    畢竟,只有性感才能釣得到淩天這尾活魚,把他的心麼牢抓住啊!

    以前為了避免穿幫,她還不敢穿上露太多的衣服;現在待在溫暖的室內,加上無須掩飾「法寶」,她行李箱裏的細肩帶短小上衣、熱褲,通通都出籠了。

    說也奇怪,以前她多排斥這類衣服,老是一條牛仔褲、一件花襯衫就行遍天下,現在穿上這麼卡哇伊的服裝,她卻一點都不覺得忸怩,只是有點暗恨自己「小而美」。

    但是,看到淩天激賞的眼神,還是會讓她走路像在飛,心情很美好。

    淩天眼睛大吃霜淇淋,臉上卻是心火難消的神情。

    她一身涼泠,黏著她本來就是他的福利,不料她竟然叫菲力奔向她的懷抱?!

    有沒有搞錯?這女人大概是把他當作死人了吧!

    淩天握拳,指節咯咯作響。

    但紗紗完全無視於他的存在,她的眼裏只有新歡,沒有舊愛。

    菲力偏頭看看淩天,有些猶豫,深怕這位美女會讓他們好友倆反目成仇。

    「菲力!」紗紗不死心地叫道。

    淩天唇角一撇,重重地拍菲力的肩。

    「去吧,我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自從見過你以後,她就不再愛我了。」

    得到好朋友的許可之後,菲力終於奔向紗紗。

    「汪汪!」對不起啊美女,讓你久等了!

    聖伯納犬菲力撲進紗紗的懷抱。

    「這才乖嘛!」紗紗蹲下來,抱著它毛茸茸的狗頭,開心大笑。

    一根長指點了點她的手臂。「記住,我才是你正牌的男朋友。」

    哼,不理他!

    「現在菲力跟你相依相偎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應該是我的權利。」

    哼,就是不理他!

    現在大「狗」當前,她愛都愛死了,忙著跟狗玩耍的時間都嫌不夠多了,哪還有空理旁邊那位帥先生?呿,先讓他嘗嘗醋酸是什麼滋味好了。

    至於復仇計畫?啊,也先滾一邊去啦,她的心防此時全部鬆開。

    她拎起菲力的長耳朵,皺著鼻子笑說:「菲力,你好可愛喔!」

    「呵、呵、呵!」我也很喜歡你啊,漂亮的小姐。

    菲力伸出舌頭,親昵地舔、舔、舔、舔她的小臉。

    「哈哈!」紗紗樂不可支。「你知道嗎?我一直都想養一條這樣的大狗狗。」

    她的口風在「寵物雄兵」的柔性瓦解之下,變得比較松,否則「娜塔莎」是從來不會談論自己的過去。

    淩天撫了撫額角。

    好吧,臭菲力,這就當作是你侵佔我的專屬權利的正當理由吧!

    「為什麼不養?」他瞪了菲力一眼,介面問。

    紗紗僵了一下。

    「不方便養。」她垂下眼瞼,掩住思緒。

    呵,這個小動作依然如故。

    「怎麼個不方便法?」他倚在門邊,雙臂盤胸,悠然的問。

    因為她沒有家。

    小時候媽媽不讓她養,到了寄宿學校也不能養,擅自翹課之後,滿世界亂滾又亂跑,沒有一個固定的落腳處,又怎麼可能擁有自己的寵物?

    雖然位在臺灣的歐陽大宅也養了條大狗狗,但是每次回臺灣,她只能趁歐陽元配出國,在大哥的庇護之下住個幾天,跟狗狗還玩得不夠過癮的時候,就必須離開了。

    這樣想一想,其實她也滿可憐的,老是以旅館為家,什麼時候才能擁有自己的家、自己的房子,和自己的狗狗?

    大概是舊地重遊,紗紗那粗似水泥柱的神經被撩動了,一時有些落寞。

    自己的家、自己的房子,除了自己的狗狗之外,還會有哪些成員?

    好象沒有喔……

    驀地,淩天的笑臉出現在腦海裏,一副賴定了就趕不走的摸樣。

    紗紗渾身一僵。他?他也想來湊一腳?

    不對,問題出在她的腦子裏。「她」,也想讓「他」來湊一腳?

    「汪!」舔舔。美女,怎麼啦?你的俏臉怎麼一下子沉下去啦?

    「怎麼突然不說話了?」淩天彎下腰,給她來個大特寫。

    他的輪廓俊美,眼睫好長,隱於藍色鏡片下的眼睛又狹長又漂亮,總是盈滿了光點,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原來,淩天這麼、這麼的好看,她以前從來沒有這麼震撼過。

    「走開走開!」她忙不迭趕開了他。

    她在想什麼啊?淩天好不好看,關她屁事?

    如果她擁有一楝面向著大海的堅固石屋,可以如她所願,常常看到蔚藍的大海與晴空,石屋裏的成員也該是小與她相伴的潤雅,她她她、她怎麼會聯想到淩天?

    難不成她真想和他鬥上一輩子?

    「汪!」舔舔。美女,你在想什麼?麻煩請把注意力轉回來,好嗎?

    「還是菲力你最好了!」她用力地抱住菲力。

    菲力更高興地對她舔、舔、舔、舔、舔!

    淩天幾乎摸熟了她的心思。「想到什麼不開心的事?臉色這麼難看?」

    「你!」她毫不客氣地指責他。

    你這個壞傢伙,怎麼會出現在我未來的藍圖裏?

    這次整倒你之後,咱們就兩不相干。以後你住東半球,我住西半球;你住南半球,我住北半球,你睡左邊,我睡右邊……呃,睡哪一邊?

    不對,她又在想些什麼?

    紗紗霍地站起身!她想她大概是累了,累得連大腦都糊了。

    「菲力,我晚一點再跟你玩。」她沒有力氣地搖搖手。「我先回房去休息。」

    「等等。」淩天拉住了她。

    「幹嘛?」她沒好氣。

    他的延伸瞄準她臉上的某一點,神色古怪。

    「我以為你頰邊的那顆痣是真的。」

    「難不成還有假的嗎?」她瞅了他一眼,覺得他真是沒禮貌,居然當她的面,對她評頭論足。

    「有,你自己去照鏡子看看。」

    紗紗慢吞吞地踱到鏡子面前,隨便一瞄,當場嚇了一跳。

    她的銷魂痣呢?怎麼不見了?

    可惡!一定是菲力熱情的舔吻,把她的痣給舔掉的!

    「怎麼回事?」他好整以暇地走過來「關切」。

    是她的錯覺嗎?她總覺得,淩天的眼神閃過一絲壞心的得意。

    奇怪,資料上不是顯示,除了對付「歐陽紗紗」以外,淩天對其他女人都是很溫柔、很紳土、也很客氣,但他怎麼會出現那種眼神?

    莫非她看錯了?

    「哎……哎呀。」想、快想、該怎麼圓謊?紗紗??地解釋。「之前,這邊長了一顆痘痘,我怕被人看見!所以……」

    「所以乾脆把它偽裝成一顆痣?」淩天咳了一下,掩飾笑意。

    「……對。」突如其來的狀況,讓卸除心防的她,一時很難明快地反應。

    她窘得很,沒有料到繼「襲胸事件」之後,這麼快又暴露了另一個偽裝。

    她得小心了!再這樣下去,情況會愈來愈不妙,勝算也會愈來愈少!

    他低下頭,狹長的眼睛猛放電,低沉的嗓音蠱惑人心。

    「這麼嬌嫩的皮膚,真的會長痘痘嗎?」他伸出手,輕觸她的粉頰。

    雖然隔了一層生化面膜,但他的長指會通電,熱度高張得很,輕輕一觸,紗紗就緊張得幾乎跳起來。

    他的接近,愈來愈能引發她心跳失控的頻率,她必須更努力心理建設,才能以「娜塔莎」的性情去面對他,輕鬆遊走在曖昧挑情的邊緣。

    很可惜,她的心現在連一點點屏障都沒有。

    她七手八腳地拍開他。「放手放手,我要回房休息了。」

    她狼狽地「逃」離日光室,在關上門之際,聽到淩天對菲力說道——

    「菲力,好狗狗,為了嘉獎你,今天特別多賞你一罐牛肉罐頭。」

    奇怪了,剛剛淩天不是還對菲力頗為不滿嗎?不是還跟他爭風吃醋嗎?怎麼轉眼間,就要「嘉獎」菲力了?

    莫非她頰邊這顆痣,是他教唆菲力……

    紗紗搖搖頭。想太多,她真的想太多了!

    狗狗怎麼懂得卸除她的偽裝?她真的是想太多了!

    ******

    即使身在美食天地「禦品樓」,對紗紗來說,吃飯仍是一件痛苦的事。

    她本來就不喜歡吃正餐,只愛吃蜜餞酸梅那種酸酸甜甜的東西,偏偏「禦品樓」的當家夫婦又好客得很,每一餐都邀她同桌共食。

    順帶一提的是,所有的人都在短時間內,消弭初初見到她的驚愕。

    一開始,還聽得到一些耳語——「以前淩二中喜歡的‘歐陽樓紗’,不但優雅美麗,還具備名門閨秀之風;現在愛上的‘娜塔廈’,性感有餘,氣質不足,真不曉得淩二少是怎麼瞧上眼的?」

    但這些耳語,不知道什麼原因,也在兩天之內清除完畢,活像從來沒出現過。

    所有的人瞧著她的眼神多了一分狐疑與試探,少了一分排斥與反感。

    「娜塔莎,吃啊,怎麼不動筷子?」傅乃菱熱情的聲音,把她飄飄的神志喚回了飯廳。

    紗紗垂下眼兒。吃飯、吃飯、討厭的吃飯時間!她想要啃梅子啦!

    「這道‘醬爆雞胗’是我家小郎君的拿手好菜,嘗嘗!」她不只善盡女主人的本分,拚命幫她布菜,還吆喝淩天一起來。「喂!照顧你的女朋友啊。」

    她直沖著紗紗笑。

    那笑,讓紗紗心裏猛犯嘀咕,好像她已經知道了什麼秘密之事。

    「來,這道‘紅酒燜春雞’是我大哥到法國取經學來的,嘗嘗吧!」淩天從善如流,夾了最軟嫩的雞翅,送到她碗裏。「你別看我大師兄承襲的是中華料理,其實在他離家那幾年,也曾到各地拜師學藝,各國料理都難不倒他。」

    「喔?」她感興趣地聽者,維持良好的餐桌禮儀。

    她知道這很美味,也知道那很好吃,但……她就是只想啃兩顆話梅啦。

    紗紗只好像小時候一樣,在優雅美麗的大原則之下,吞了幾口,再偷偷地把飯菜留下來,放到腳邊,給菲力加菜。

    「對了,忘了跟你推薦,這道湯也是超級美味——」淩天一匙舀起冬菇竹笙燉雞湯。

    就在這時,總管前來報告。「淩二少,你的電話。」

    「誰打來的?有什麼事?」淩天隨口一問。

    「是例行向你報告‘歐陽紗紗’行蹤的電話。」

    他立刻彈起來。「我馬上去接。」

    淩天隨手擱下湯匙!順手撇下紗紗,起身就走,連句道歉也沒有。

    紗紗一怔,結結實實地怔住。

    像他行止如此優雅的人,竟然會連句「失陪」都忘了說,就擅自離開餐桌,可見……他有多渴望知道「歐陽紗紗」的消息。

    而那些「歐陽紗紗」的消息,都是她交代大哥與潤雅放出去的幌子。

    不管淩天有多氣「歐陽紗紗」,又不管淩天有多喜歡「娜塔莎」,單就「重要性」來說,眼前的「娜塔莎」顯然比不上千里之外的「歐陽紗紗」。

    不知怎地,心理突然有點不舒坦。

    「看來,淩天還是很難忘情於‘歐陽紗紗’。」傅乃菱跟老公咬耳朵。

    周克輔碰了她的手肘一下,示意她別再說了。

    奇怪。真奇怪。

    「歐陽紗紗」是她,「娜塔莎」也是她,為……什麼在她的心裏面,這兩個代表著本尊與分身的名字,竟開始產生決裂了?

    ******

    「餓死了!餓死了!」

    好不容易結束長達兩個半鐘頭的晚餐時間,紗紗抱著餓得扁扁扁的肚子,回到客房。

    亮了燈,她在第一時間摸向行李箱,打開裝零食的袋子,倒了倒。

    啊,沒有?

    再倒一倒。

    還是沒有?

    不會吧?難道她已經把之前從臺灣偷偷帶出來的青梅、烏梅、話梅、臘梅、Q梅、茶梅、甘甜梅、紫蘇梅、薰衣草梅通通吃完了?

    紗紗晃了晃,眼前一片黑暗。

    慘了,她的復仇計畫進行得正穩當,眼看就要衝向成功的終點站——如果一切如預期啦。現在臨時抽腿回去買梅子,實在無聊,要是請潤雅幫她寄來,又怕露了餡。

    紗紗全身無力地趴在行李箱上,軟綿綿。

    就像金頂電池之於金頂兔,梅子之於她的意義,也像補充電力一樣重要。

    唉,現在只能想想,有什麼方法可以解決了。

    退而求其次,吃葡萄乾?吃蔓越橘乾?吃紅櫻桃乾?吃黑櫻桃乾?

    吃什麼都不如酸酸的梅子對味!

    紗紗繼續趴著,讓自己保持在「省電模式」,腦子轉啊轉、轉啊轉。突然間,一線靈光伴箸一個男人身影,閃進了她的小腦袋。

    這回在她腦海裏活蹦亂跳的,可不是淩天,是醃菜大叔!

    打從她七歲第一次到「禦品樓」,醃菜大叔就掌理所有醃漬類的食品。他親手傲的醃梅好吃得不得了!前些日子,她還瞧見老當益壯的他忙著在做醃菜呢!

    有了醃菜大叔,想吃梅子補充「電力」,當然不成問題!反正她小時候就常常背著大人,溜進倉庫,偷醃梅吃。

    醃菜大叔的醃梅啊,第一口保證甜蜜蜜,第二口咬下去,那酸溜溜的滋味直達牙根,真叫人又愛又怕,她每次都吃得嘖嘖亂叫。呼,想起來就好過癮!

    雖然倉庫後來改建成電腦化全自動管理的倉儲部,但溜進去偷幾顆梅子吃,應該還是難不倒她吧?

    就算難倒了她又怎樣?她皺了皺小鼻子。有困難才有冒險、有危險才有刺激,她最喜歡冒險刺激了,不是嗎?

    紗紗爬起來,「省電模式」立即切為「動力模式」。

    她深吸一口氣,起立、立正、踢正步,勇敢地朝著倉儲部挺進。

    ********

    中央監控室裏,三個人打開監視器,盯著螢幕瞧。

    「她開始行動了。」淩天坐在螢幕正前方,蹺起長腿,愉快地宣佈。

    「瞧她跑成那樣,一頓兩個半鐘頭的晚餐,真的餓壞了她。」傅乃菱坐在右手邊!也算「幫兇」之一,剛才就是由她負責滔滔不絕,以拉長用餐時間。

    「從明天開始,除了三餐以外,不准再給菲力吃點心,否則它會長成一隻像豬的狗。」周克輔摸摸下巴,非常中肯地說道。

    經過一場秘密協商,「禦品樓」的當家夫婦,乃至於下頭的每一個人!都已經知道淩天在玩什麼把戲,也答應要傾盡全力幫助他。

    不為別的,就為了「好好玩」三個字,他們也要參一腳。

    螢幕上,那個偷偷摸摸的小女人,已經來到倉儲部門口。

    她鬼鬼祟祟地左張右望,只怕有來人經過!卻不知道自己的行蹤已經完全暴露在監視器之下。

    啪!淩天打開控制臺上的一道閥鈕,螢幕中的小女人毫不費力地打開大門。

    小女人還有些頭腦,沒莽莽撞撞地到處跑。她先是站在入口處,拿著手電筒研究「醃漬類食品」放在哪一層樓,然後摸摸摸地朝目的地前進。

    啪!淩天再打開一道閥鈕,她又亳不費力地侵入「醃漬物儲藏室」。

    一大罐醃梅就擺在最醒目的位置,小女人跳起來,樂得直跳扭扭舞。

    她擱下手電筒,抱起玻璃罐,很「專業」地拿出一雙衛生筷,坐在地上就夾出來狂吃,邊吃邊低叫,還過癮得亂蹬腳,表情十足,醃梅的美味全寫在她臉上。

    「我從來不知道,咱們‘禦品樓’的醃梅有那麼好吃。」周克輔看傻了眼。

    「對啊,看她吃成這樣,害我也好想嘗嘗看喔。」傅乃菱簡直快流口水了。

    「這傢伙從以前就知道,醃菜大叔的絕活有多美味。」淩天彈了彈螢幕中的小女人。

    「你怎麼知道?」

    「我親眼目睹過她偷吃的行徑。」

    周克輔難以接受這個打擊。當年優雅可愛的小紗紗,就是偷吃醃梅的小賊?

    「怪不得你會這樣設計她!」

    螢幕中的小女人,一連吃了十來顆醃梅,滿臉的滿足,她又在手心裏放上幾顆,處理掉衛生筷,也藏好手電筒,終於依依不捨要走人了。

    「該我們行動了。」淩天戴起眼鏡,倏然起身。

    他飛快地按下幾個紅色按鈕,指示大家分頭行動。

    當小女人走出「醃漬物儲藏室」時,蜂嗚器驟然響起。

    當她開始在走廊上奔跑,一整排的紅色警示燈隨之亮開,飛速旋轉。

    當她沖出倉儲部,兩具大型的探照燈已經候在門口,交叉照射,刺眼的光線逼得她睜不開眼睛。

    現在是什麼狀況?她……她被抓包了嗎?

    紗紗有點茫亂,強光照得她無法反應,她的心情還被好吃的醃梅所佔據。

    「緊急狀況、緊急狀況!倉儲部遭人入侵,全體員工請到倉儲部前支援!」

    電腦合成音在「禦品樓」產業裏重覆再三,好多人從四面八方湧出來。

    不會吧?不過是偷吃幾顆酸梅,有必要擺出這麼大的陣仗嗎?

    紗紗眯著眼,抬起右臂,遮住眼前的強光,在心裏替自己叫衰。

    這個就是「電腦化全自動管理」的倉儲部,進去容易出來難?

    好爛哦!

    她動都不動、逃都不逃,反正哪里也溜不掉,乾脆跟他們耗上了。

    許許多多的員工聚集在倉儲部門前,看著無所遁形的賊溜,亂語紛紛。

    「娜塔莎,沒想到你竟然是個賊!」傅乃菱氣憤難當,心裏其實正熟想著那缸醃梅。呵,好想快點吃到喔!

    「基於對淩二少的信任,我們同樣信任你,沒想到你竟然做出這種事!」總管先生幾乎要跳腳。

    「我做了什麼事?我又怎麼會是小偷?」她替自己辯解,洗刷冤屈。「我……我只是睡不著,到這邊來逛逛而已啊。」

    「逛逛而已?你看這是什麼?」

    扮黑臉的周克輔上前舉高她的手,她的手裏正好捏著鐵證——

    一顆酸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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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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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10 00:51:30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章

    這下子,想不認栽都不行!

    紗紗從來沒有這麼丟臉過,在一群人面前被指認為毛賊一小尾。

    她開始覺得不好玩了!

    最近大概是烏雲罩頂,做什麼都不順,連偷吃東西都會被抓包,還抓得像在演警匪槍戰片。這票人幹嘛不學好萊塢,租一架直升機來堵她,逼真有點不是更好?

    她搔搔頭,重心從左腳移到右腳,再從右腳移回左腳。

    一個白眼瞥到旁邊去。喂,姓周的大當家,你還想把我的手舉高多久?

    她的玉臂被周克輔拉得高高的,探照燈光環圈在她身上,捏在食指與拇指中間的那顆醃梅吸引了眾人的目光,看不清楚的人還以為她現了什麼寶。

    喂喂!她是被抓包的,幹嘛把她整得像在拍廣告?

    到這個節骨眼,紗紗想不歎氣也不行了。她承認自己是喜歡冒險犯難沒錯,可她不喜歡犯眾怒啊!

    看著一雙雙氣憤難平的眼神,她直覺大事不妙。這回休想要人善罷甘休了!

    「好吧,我承認,我溜進去裏頭是為了想……」

    就在她打算豎起人生中的第一面白旗時,淩天出現了。

    「娜塔莎?」他竟然也從倉儲部裏走了出來。

    看在她眼裏,此時的淩天就像騎白馬、舞長劍的中古世紀騎士,正趕到斷頭臺……拯救他的淑女。

    「怎麼回事?」他向來整齊束好的長髮微微淩亂。「大師兄,你抓著我女朋友的手做什麼?」

    「二師弟?」周克輔差點瞪凸了眼珠子……套好招的啦。

    「淩二少?」總管差點歪掉了嘴巴……也是套好招的啦。

    「你看看、你看看,你這個女朋友這麼不像話,竟然跑到倉儲部偷東西吃!」總管哇哇大叫,只差沒當場捶心肝。「我們是有哪頓飯餓著她?哪頓茶點不夠盡心盡力了?」

    就是太盡力了、太周到了,她才要偷醃梅吃嘛!

    紗紗懶得為自己辯解,只覺得手舉得好酸。如果這位騎土真的有騎皇風範的話,他就應該自動自發,拯救她脫離困境。

    淩天摘下眼鏡,深深地看著她,然後飛快地眨一下眼睛。

    幹嘛?這個時候還調情啊?滿腦子遐思的臭男人,紗紗皺了皺鼻子。

    「你們……搞錯了吧。」他戴上眼鏡,好整以暇。「娜塔莎是我帶進去的。」

    「你?!」很顯然的,大家都不相信。

    淩天一手將周克輔的手臂拉下,一手將紗紗攬在身邊。

    「我想帶她參觀一下‘禦品樓’的物業,看著看著……唉,大家都知道,晚上倉儲部黑漆漆的,很適合……咳咳。」

    領悟到他說了什麼,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包括……揉著手臂的紗紗。

    定她驚訝的是,他居然替她解了圍,這可是前所未有的呢!

    她心裏一陣感動。

    完了,莫非是她之前被他追著跑,被欺負得太習慣了,此時才會連一點點舉手之勞,都看作是莫大的恩惠?

    先不管了,現在只求能脫身就好。

    「淩二少,你們在倉儲部裏……」總管一臉快要中風的神情。

    淩天輕咳一下。「是。」

    這一咳實在太曖昧了,紗紗豁然了悟,「娜塔莎」正符合這樣的形象,她應該順著話尾線下去!

    「對,我們在倉儲部裏追逐、嬉戲、無所不為……」她語氣益發曖昧,拋給淩天的媚眼也十分愛嬌。「至於這醃梅嘛……」

    炒捏著那顆還來不及下肚就被「賊」到的醃梅,由左到右,由右到左,大大方方地展示一圈,然後拋進櫻桃小口裏。

    湮滅證握,成功!

    「也是有很特別的用途。」她邊嚼邊笑得迷迷濛濛。梅子真好吃!

    「總之,事情就是這樣。」淩天笑了一下,拖著紗紗的手,排開人群往大宅走去。「我們還有點事,先回房裏頭‘解決’,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二師弟!」他正演到興頭上呢,怎麼這樣就沒有了?周克輔扼腕。

    「喂,淩天!」再回來演啊!大夥兒為了你這場戲,夜裏的「正事」可都先擱著不管呢,傅乃菱跺跺腳。

    「淩二少!」請告訴我,醃梅在「那檔子事」裏,能有什麼「特殊」用途?

    能……能「撐」得更「久」嗎?能……能讓人像一尾「活龍」嗎?

    桌邁的總管先生以「求知若渴」的眼神,目送那對男女悠然離去。

    *****

    回到大宅,關上房門,審問開始了!

    「你跑到倉儲部去做什麼?」淩天雙臂環胸,板著臉地問。

    「你呢?你又跑去做什麼?」紗紗也不甘示弱地回問。

    瞧他黑髮微亂,束發的皮繩都解開了,該不會是風流本性發作,跟哪里來的小野貓躲在布袋裏叼來咬去吧?

    「是我先問你的。」淩天卷起她的一撮長髮,輕扯一下。「別忘了,我剛剛救了你一命。」

    「有嗎?」她笑甜甜地反問,還在考慮要不要認帳。

    「有。」他不接受賴帳。「當然有。」

    雖然他對其他人常是漫不經心的態度,但對於她,他可沒有通融過,該討回人情的時候,絕對不會客氣。

    「好吧,我說實話,她雙手往身後一疊,靈巧跳開,熱褲下的腿兒修長迷人。

    她在心裏盤算,剛剛她被周克輔抓蛇抓七寸,動彈不得!見到他就像看到英勇騎士從天而降,說不鬆口氣絕對是騙人的。

    「我去偷吃醃梅。」她回過頭,黑髮波揚。

    「你怎麼知道那裏有梅子等著你去吃?」他明知故問。

    「我不知道啊!」她握了握睫毛,眨了眨無辜的大眼睛。「我就是玩玩逛逛,到處晃晃,看到就拿來吃羅。」

    坦承之恰,她也在心裏撥過算盤,認為從實招來並不會有麻煩。

    畢竟她七歲時,常常溜進倉庫偷吃醃梅已是舊事一件,就算她離開後,曾經爆發過「‘禦品樓’七大不可思議之醃梅無端失蹤案」,這也早該沉積在記憶底層,不怕他再想起。

    更何況,他能想起些什麼?

    當年她手腳偉俐、腦筋機靈,偷吃記得抹嘴,暗暗使壞記得要對大家好一點,小淑女的形象如此穩固,他哪有可能揪住她的小辮子?

    所以!嘿嘿嘿,她自信得很,根本不怕他因仳而把她跟「歐陽紗紗」聯想在一起。

    「那你去倉儲部做什麼?」換她質問了。

    「找食材。」他從口袋裏掬出皮繩,束起長髮,睇了她一眼。

    呼,不是找別只小野貓打架就好。

    「不過還沒找到,就聽見你們在外面吵吵鬧鬧。下次別這樣!」他輕叱一句。

    「要不是那裏保全系統有問題,我偷吃還用得著‘勞師動眾’嗎?」她白了他一眼。天知道她剛才的「逃亡」有多驚魂,這男人竟連問都沒問起。「你找食材要做什麼?下廚嗎?」

    「我看你對餐桌上的大魚大肉似乎都不感興趣,所以打算去找些梅醬、梅粉、梅釀,替你做出梅食料理。」他簡單解釋,開了門往外走。「梅子酸甜,容易開胃,也容易入菜。」

    梅食料理耶!

    紗紗石拳往掌心一捶,兩隻眼睛瞬間發亮。

    淩天的一句話,彷絲把她帶回過往的美好時光。

    「啊,你都不知道,這幾年來我有多懷念你做的梅食料……」等等!

    這幾年來?懷念?

    不對不對,這些話不該出自「娜塔莎」之口,這是「歐陽紗紗」的回憶。

    她猛然回神,立時噤口,興奮過度真的會害死人!

    他聽了有什麼反應嗎?她偷偷瞄過去……

    幸好他人已經走出房外,不然,這下子真不知該如何收回出口如風的話。

    「喂,你去哪里?」心情一緊一松、一緊一松,她都快暈了,急忙跟出去。

    「倉儲部。」

    「我跟你去、我跟你去!」嘿嘿嘿,又有得吃羅!

    這回隨箸淩二少出馬,「師出有名」,一定要啃掉更多更多的醃梅!

    紗紗臉上浮起幸福的笑容,而走在她前方的淩天,俊顏上也染了壞壞的笑意。

    ******

    再度勇闖倉儲部,紗紗一改偷偷摸摸的態度;有了主人家的陪同,行動起來格外大方。

    她不像他,左開一間儲藏室、右闡一間儲藏室,取出一堆看不出名堂的乾料。

    她這個人一向只堅定一個目標,選定了就衝衝沖,絕不稍加等候。

    所以,她直奔醃漬品儲藏室,把偷偷藏在這裏的手電筒拿出來,抱起玻璃罐,快快樂樂地吃個過癮。

    反正她剛剛報備過了,她就是愛吃醃梅,從今以餿,淩二少如果想貫徹待客之道,那就多給她吃一些梅子吧!

    她就地坐下,忍不住饒起二「娘」腿,盡情享受。醃梅滋味十足,吃得她又縮脖子又眯眼兒,只差沒樂得在地上打滾。

    淩天走進來,首先看到的就是一雙玉腿在半空中踢蹬的美景。

    那雙玉腿皎白細膩。小腿勻稱,沒有「種蘿蔔」,大腿結實,也不像「棒棒腿」,而且比例完美,修長得很。

    她的坐姿隨性,已經把那罐醃梅據為己有,所以放心的伸手進去捏。

    梅汁從她的指尖滴落下來,她半點美味也不放過,伸出粉嫩嫩的舌尖,細細舔過沾染了甜味的嫩指。

    末了,那誘人的舌尖還舔舔唇,意猶末盡。

    他只覺得喉嚨一揪,胸口緊得難受,欲望在血液裏開始蔓延。

    「幹嘛瞪著我看?」她揚起頭,看了他一眼,沒注意到他的異狀。

    雖說「荷包蛋」沒有看頭,但居高臨下,還是能捕捉到稚嫩卻撩人的風情。

    一簇火花在他眸中燃起。

    且不說他原本就打著「欺負」她的主意,才帶她到這黑摸摸的地方,此時光是看著她不設防的一舉一動,那粉紅色的小舌尖忙著東滑西舔,他就克制不住自已。

    他知道,她的「復仇計畫」就是要先誘惑自己上鉤,但是沒等她使出全力,他的心就已經被這純真的誘惑給勾動了。

    淩天欺上前,提起玻璃罐,放一邊去。

    紗紗愛吃的眼神急巴巴地跟過去。「我還要吃耶……」

    「起來吧。」他雙手撐著她的玉臂,拉她起身。

    也不知道是他故意使勁,還是怎的,她一起身就沖進他懷裏。

    堅實的鐵臂圈住她,不讓她逃。

    「喂!你幹嘛?」紗紗不知道他哪根神經突然錯亂,竟將她抱起,抵到牆邊。

    她的雙腿踢踢蹬蹬,怎麼也夠不到地,怪沒安全感的,連忙師法無尾熊攀住他,長腿緊緊勾在他腰後。

    這一勾,才發現不對!

    這個姿勢好熟悉,不就是那晚在巴黎的夜總會,讓她大開眼界的那對男女的抱姿嗎?

    也就是說,他的……「那裏」跟她的……「那裏」,正隔萎衣料!碰在一起。

    紗紗深呼吸,感覺兩頰熱辣辣地燒起來。

    「你發神經啊你?」她驚羞交加,「怎麼說‘激動’就‘激動’起來了?」

    「誰叫你要挑逗我?」淩天親昵低語,薄唇就靠在她的耳邊。

    她全身寒毛都因為他的挑逗而豎起,顫抖竄過她的嬌軀。

    「我哪有?!」這陣子,她疏於跟那些談情說愛的小說電影打交道,早就把挑逗的技巧忘得差不多了。

    「有,我說有就有。」他綿綿細細地吻上她。

    她暈糊糊。「喂,我們不要這個姿勢好不好?」

    「為什麼?」他笑問。

    因為親密相抵的那一點,讓她感覺很……奇怪。

    但她想了一下,還是決定不要照實講。直接說出真正的原因,只怕他會故意「反其意而行」。這男人,有時候很難預測!

    「嗯……我沒穿吊襪帶,不能撩裙子給你看。」她隨便掰一個。

    這是哪門子的回答?是故意要逗他笑的嗎?

    「我覺得這樣很好。」他用力抵了她一下。

    紗紗發出一聲驚喘。他們兩個的「那裏」……截然不同!

    她比較「柔軟」,他比較「堅硬」;她小小的,沒有「發展空間」,但是他他他、他會「長大」、會「發熱」、會「顫動」,密實貼著她的感覺,就像天生自然般的契合。

    她的呼吸忍不住急促起來。明明只是貼著,什麼都沒有做,兩人間還隔著衣料,但就是覺得……好煽情!

    黑暗中,淩天特別具有侵略性,他緊緊地貼著她,用偉岸的身向與她摩挲。

    怎麼辦?如果等一下他霸王硬上弓……曖,討厭,又吻她……霸王硬上弓的話,就把他狠狠踹開……討厭,又吻她了,幹嘛這樣啾一下、啾一下,啾個沒完沒了?他以為她是接吻魚啊……算了,先不糾正,吻了再說!

    他撩起她長髮,寬厚的大掌在她的頸間摩娑。大掌所到之處,熱辣辣地燎成一片火海。

    紗紗微仰起頭,被他抱著的高度,使她能夠輕易吻到他的俊臉。

    她早就想在他的瞼上作怪了!紅唇靈活得就像天生會接吻,先啵他一下,再咬咬他的下唇,鼻尖摩挲著鼻尖,再親一親他的眼睛。噢,這雙壞壞的眼睛,每次都讓她氣得牙癢癢。

    「實驗夠了沒有?」他低問一句,大掌猛然捧住她的小腦袋,往自己送。「該我了!」

    挑逗之吻正式展開。她的小嘴彷佛成了他的舞臺,熱燙的舌尖盡情地滑溜其中。淩天手指纏繞在那黑得發亮的長髮,手勁微微用力,忙個不停。

    紗紗不在乎,應該說她根本感覺不到。他的胸膛壓著她,她第一次感覺到她的「小而美」有反應,變得尖挺而敏感,」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流連不去。

    她輕輕喘息,只覺得被他一吻,全身骨頭都要化了。她抬起手臂,圈住他的頸後。

    滴滴滴滴滴……

    她回吻他,那生嫩的反應令他瘋狂。

    滴滴滴滴滴……

    他克制不住地緊緊抵住她最柔軟的一處,性感而緩慢地輕摩。

    滴滴滴滴滴……

    那種感覺比擁吻更親昵,雖然有些羞澀,但她好喜歡,緊緊攀住,不放手!

    滴滴滴滴滴……

    他中止一切的挑逗,在她耳邊最敏感的部分低語。

    「我先接手機。」

    紗紗差點出手揍扁他!

    「你不要那麼殺風景好不好?」濃歡之際,他居然想接電話?「把手機丟掉。」

    「不行。」他必須要發揮絕佳的克制力,才能從齒縫之間擠出這句早就想妥的臺詞。「說不定那是來回報有關‘歐陽紗紗’的消息,我不能不接。」

    就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她全身涼了下來,激情的熱度全部退燒。

    「放我下來。」她驚訝自己的聲音,怎能如此平靜。

    「歐陽紗紗」!「歐陽紗紗」的訊息,愈來愈頻繁地橫亙在淩天與她之間,尤其是這幾天幾乎每次兩人稍微親熱一點的時候,就會有關「她」的來電,破壞了旖旎的氣氛。

    原本她並不在意,但是,經過幾次的打擾,她開始討厭起「歐陽紗紗」,「歐陽紗紗」好像不再是她的本尊,反而是個討人厭的破壞者。

    這個想法讓她全身一震。她在想什麼?她不就是歐陽紗紗嗎?有什麼理由討厭自己?指揮潤雅放假消息讓他追的人,不就是她自己嗎?

    她咬著腫腫的嘴唇,踱到一邊去!全身的力氣像被抽乾,感覺好空虛。

    而且,她突然覺得……頭上好輕,還涼颼颼!

    紗紗摸摸後腦勺,習價性地搔搔頭。等等,耶?!她的假髮不見了。

    她的腦細胞全數活絡起來。酈發、假髮,假髮掉到哪里去了?

    慢著,地上那一團黑黑的是什麼東西?

    「娜塔莎!」淩天結束電話,大步踏過來,一副想找她「繼續」的急切模樣。

    「你先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喔!」

    〔怎麼了?」他不聽勸,一腳踩在那頂假髮上,整個人冷不防滑了出去。

    「我的假髮!」紗紗一陣哀號。她只有這一頂啊!

    「那是什麼東西?」淩天滑坐在地上,姿勢還是很優雅,他回頭問。

    紗紗帶著一顆破碎的心,蹲在地上,慢慢地爬過去,很小聲很小聲地說道:「你不要碰喔!」

    他挑挑眉,愈是叫他不要碰,他愈是想碰一碰。

    「假髮?」他的聲音很明顯地忍住了笑。「娜塔莎,你戴假髮?」

    「……」真不想承認。

    「你是禿頭嗎?」

    「亂講!」

    他起身,啪一聲打開電燈,「這會兒又矯健得跟剛才摔一跤的笨拙模樣大不相同,但紗紗實在沒有心情去細想。

    她珍貴的假髮啊!自從上回「法寶」被安妮塔揭穿之後,她就把誘惑淩天的希望,全部寄託在這頂烏溜溜的假髮上,希望自己還能勉強符合淩天對「性感美女」的要求。

    現在,希望全都破滅了!

    嗚嗚,她的「復仇計畫」不會就敗在這一頂「凸槌」的假髮上吧?

    「這是真的頭髮嗚?」淩天低下頭,扯扯她貼合著頭皮而剪的率性短髮。「好可愛喔!有這麼帥氣的髮型,為什麼還要戴假髮?」

    她以為會在他的眼中看到失望,沒想到看到的只是好奇與欣賞。

    他摸摸扯扯,顯然樂在其中。

    紗紗松了口氣,他不介意就好。

    但是……哼!就算他喜歡她短頭髮,還是不能彌補剛剛熱吻時,他抽身去接手機的可惡!

    「我就是喜歡戴假髮,不行啊?」

    她拍開他的手,抄起地上的假髮,氣衝衝地走了出去。

    *****

    愈想愈氣憤!紗紗的情緒一連幾天都徘徊在即將爆發的火山口。

    可惡的淩天居然敢在熱吻之中,為了避免漏失「歐陽紗紗」的消息,而擱下軟玉溫香的她不理,真是氣死她也!

    難道「娜塔莎」遠遠比不上「歐陽紗紗」重要嗎?

    現在的身份是「娜塔莎」的她,心頭有點酸。

    沒吃醃梅也會覺得酸,這代表她在吃醋。

    書上有明言:吃醋代表在乎對方,在乎對方就是愛上對方的預告。去他的!她會愛上那個左石逢源的花心男才怪!

    「叩叩叩。」門板被敲了敲。

    「是淩天的話就自動滾蛋,其他人可以直接進來。」她拉開嗓門喊。

    門把一旋。「為什麼是我就該滾蛋?」

    淩天手裏捧著託盤,託盤上儘是香噴噴又熱騰騰的食物,而且聞起來還有濃濃的青梅香氣!

    好饞喔!紗紗先是情不自禁地露出一臉渴望的神情,隨即轉過頭,繼續不理他。

    「先生,如果你現在才要來獻殷勤,那就太晚啦!」她端起架子。

    「是嗎?那這些雪梅鴨、梅香海鮮球、錦繡芙蓉梅、梅子筍雞盅……該怎麼辦?」他作勢要離開,唇角一抹毫不在乎的笑容。「那我就拿去請大師兄鑒定我的手藝如何羅?」

    紗紗跳上來,肚子不爭氣地咕嚕咕嚕叫。

    「給我吃給我吃!」她的眼神亮晶晶,拿喬的拽樣煙消雲散。

    淩天才剛在梳粧檯上放下託盤,她便搶過筷子,開始大啖美食。

    「吃慢一點,小心噎到。」他嘖嘖驚歎,以為看到餓死鬼投胎。

    勸歸勸,他心裏倒是挺得意的。

    她玩遍世界各國、吃遍各地美食,回過頭來,居然還是這麼捧他的場!

    不過,得意歸得意,他安排了該上場「伺候」她的「把戲」,還是不可免。

    「你知道你現在這個饞樣像誰嗎?」他故意自問自答。「‘歐陽紗紗’。」

    紗紗懶得理他,先吃要緊。

    不過,她還是有稍微注意一下吃相啦。

    雖然性感、長髮飄飄等形容詞,已經從「娜摸莎」的頭上摘除,但「娜塔莎」畢竟還是她為淩天「量身訂作」的美女,美女可不能太粗野。

    她夾起梅香海鮮球,往櫻桃小嘴裏送。

    「像這一品梅香海鮮球,就是‘歐陽紗紗’的最愛,我還記得她秀氣地一小口一小口咬著,樣子多可愛!」

    她蹙了下眉,舀了一匙梅子筍雞盅,喝湯!

    「這道湯也是‘歐陽紗紗’最喜歡的料理,她喜歡清爽的湯品,青梅的芬芳可以除去雞肉的肉腥味。」

    他什麼時候變得那麼愛講話了?滿口的「歐陽紗紗」講不停,他不煩嗎?

    「對了,大師兄今天烤了一隻雞,應該端上來讓你嘗嘗,那佐料……桂花酸梅醬真是棒!把醬淋在白飯上,‘歐陽紗紗’可以連吃兩大碗,一點也看不出是個不愛吃正餐的小鬼……」

    紗紗啪一聲放下筷子,食欲全消。

    「你現在是跟我在一起,請不要在我面前直說‘歐陽紗紗’如何如何。」

    她繃起臉.生氣了。「難道沒有人告訴過你,在一個女人面撚拚命談另外一個女人的事情,是很不禮貌的嗎?」

    淩天低下頭,掩住嘴角眉梢的笑。

    之前幾次請人在重要時刻打電話來,破壞親昵的氣氛,還有,故意在她面前熱情地提起「歐陽紗紗」的事情,都是他的計謀。

    看來他有計劃地一次次撩撥,終於成功地讓她起反應了。紗紗學會為了他,對另外一個女人不爽……即使那個女人就是她自己!

    「你通通拿回去吧,我不想吃了。」她悶悶地倒頭回床上,不理他。

    她蜷縮成一團,覺得自己好可憐。

    現在,她真的好討厭從淩天口中聽到「歐陽紗紗」這個名字!這代表她現在所扮演的「娜塔莎」被忽視了!

    真是不可思議!她居然會這麼討厭「自己」,「歐陽紗紗」是她的本尊,而「娜塔莎」只是個分身而已耶!

    但!她不管本尊分身,她只希望淩天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就好。

    淩天收起鬧她的心情,整個人沉了下來。「我在乎你,勝過在乎她。」

    奇怪!聽他這樣說,她心裏也像有根刺在紮著。

    他怎地又不在乎「歐陽紗紗」了?到底他心裏在想些什麼?

    紗紗甩掉心裏的疑惑,她只要他的眼睛看著她,看著近在眼前的她!任何事她都可以先不去管。

    「在乎我,就證明給我看啊!」她坐起來,眼兒亮亮地瞪他。

    淩天垂眼看她,用很仔細很仔細的那種「看」法。

    從她蓬蓬亂的短髮,到她如星如月的眼眸,到她性感誘人的鎖骨,到她領口微張的酥胸,到她交疊隱密的雙腿之間……

    他緩緩說道:「我只會用一種方式證明。」

    無須更多的言語,他熾熱如火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紗紗懂了,心兒開始在胸口亂撞。他……他想要她?

    還需要考慮向?沐浴在他專注的目光下,只怕她心裏早已點頭同意了。

    她湊過去,抱住他。

    她不想去研究為什麼想把自己交給他,也不想研究她此時的心態到底是「娜塔莎」還是「歐陽紗紗」,更不想去憶起這幾年來的纏鬥不休、輸贏勝敗。

    很單純的,她就是想把自己交給他而已。

    淩天旋過身,將她壓倒在床上,從她明澈的眼底看清楚,她已經認清了一件事,一件既簡單又複雜的事。

    她是女人,而從她眼裏看出去,他是男人,是她伸手想要的那個男人。

    她不再是那個對情感懵懵懂懂的小女娃了,而這正是他要的結果。

    他笑了,揉亂了她的發,吻紅了她的臉,衣衫一件件褪下,層層的包裹之下是玉潔無瑕的嬌胴。

    紗紗半合著眼看他,思緒全部淨空,只期待萎他的魔法降臨。

    他吻著她的胸口,驚喜地發現嫩粉粉的乳蕾旁,有一顆朱砂痣。

    那顆紅豔豔的朱砂痣,嵌在雪白微僨的肌膚上,美得讓人屏息。

    「這個……該不會也是假的吧?」他呢喃。

    紗紗被他調弄得說不出話來,只能難耐地輕扭纖軀。

    「我看,只有一個辦法可以證實。」

    「什……什麼?」她眼兒含春,水汪汪地瞅著他。

    他直接行動,低下頭,含住她敏感的乳尖。

    閃電般的快感立刻竄過她的身霧,預言了一個晚上的極樂狂歡。

    *****

    快快快、快來不及了,快跑、快跑!

    紗紗半夢半醒,只記得「動作要快」!她蹙著眉,小腦袋不舒服地轉了兩三下,好不容易才從迷夢中清醒過來,一股「生理壓力」立刻讓她清醒。

    「原來是要上廁所……」她喃喃自語,溜下了床。

    下床走動,她立刻感覺到腿間一陣不適,酸麻麻的疼。

    想到是誰造成這種「好事」,還不知饜足地來個「好事連三」,她就氣得舉起粉拳,往那張熟睡的俊臉上一捶。

    「都是你的錯!」再加一拳!「不怪你要怪誰?」

    「唔……」他發出無意識的嘟嚷,翻過身,繼續熟睡。

    「這樣都還能睡?」紗紗氣壞了。「睡豬!」

    不行了,來自下腹的「生理壓力」愈來愈急迫,忍著羞人的疼,她三步並作兩步,往浴室沖去,直奔「寶座」。

    哦,「解放」的感覺真好!

    如廁之後,她簡單地沖個澡,在霧氣氤氳的浴室裏,擦擦鏡面,看著自己。

    從女孩變成女人就是不一樣!她的頰上泛著被徹底愛過的紅潮,看起來格外嫣媚。紗紗喜歡自己的模樣,有點俏麗、有點帥氣,瞧這亮亮的眼神、挺挺的鼻樑、被吻得紅紅的小嘴,多好看呀……

    一瞬間,她突然呆掉了!

    下一瞬間,她抓起大毛巾,狂擦鏡面。

    再看一眼……不對!不對!不對!

    她索性丟掉毛巾,改而用力地掐住自己的雙頰,頰上出現紅通通的指痕。

    完了!這、這、這不是「挪塔莎」的外表,這是「歐陽紗紗」的臉啊!

    她的面具呢?那片偽裝用的生化面膜跑到哪里去了?

    紗紗胡亂地拍著自己的臉,每一掌都貨真價實地拍在自己嫩嫩的臉頰上。

    奇怪,「娜塔莎」的「臉龐」是用高科技生化面膜製作出來的,那種面膜像極了真正的皮膚,具有酸堿不蝕、火烤不焦、雨淋不壞的優點,而且,把面膜貼到臉上的接著凝膠也很耐用,從來沒有失敗過的案例,一切都完美無比……

    既然如此,「娜塔莎」怎麼會突然不見了呢?

    難不成……蹦地一聲,心臟狂跳,整個胸口都劇烈地震盪起來。難不成在激情的時候掉了?

    紗紗包著大浴巾,在地上搜索一回,然後又回到房間裏,到處搜尋。

    她一邊找,一邊捂著臉,深怕床上的男人突然醒來。

    嗚嗚,要是他醒來,見到枕邊人是正港的歐陽紗紗,就該糟了!現在的她心緒亂紛紛,可沒有閒情逸致,讓之前的「哇哈哈,嚇死你」的復仇計畫付諸實行。

    她在地上摸摸摸……

    「咳咳!」淩天睡到一半,突然咳了兩聲。

    啪!紗紗立刻匍匐在地,藏住臉,不敢亂動。

    他翻了身,繼續在夢裏跟周公下棋。

    幸好幸好!紗紗鬆口氣,轉戰他方,靠到床底下,摸摸摸。

    他突然來個大動作翻身,也在床上摸摸摸。

    摸不到床上的美人兒,他嗓音微微沙啞地問:「娜塔莎?你在哪里?」

    「我在這裏。」快點把臉捂起來!她應了一聲。

    他瞄了一眼,又躺回床上,彷佛無限疲憊。「你蹲在地上做什麼?」

    「我……我要上廁所,可是找不到我的拖鞋。」

    他沙啞地低笑。「我可以抱你過去。」

    媽呀!「不要!」

    「別害羞了,小東西,我很樂意為你服務。」他窸窸窣窣地拉開床單。

    是她聽錯了嗎?他的聲音裏,怎麼會有一絲笑意?

    「等你解決了‘生理壓力’之後,我們可以再……」語中春意無限。

    「不用了、不用了!」紗紗連忙阻止他。「你趕快睡吧,不用為我服務。」

    「可是,我也想要上廁所耶。」他無辜地說道。

    「那就去啊,」快腳跟她磨蹭了,行不行?

    「我們一起去?」

    「不用了!這種事我不喜歡‘結伴同行’。」她繼續捂著臉。

    天哪,面具不見了,尷尬窘迫的每一秒種,都像是永恆。

    淩天起身,離開了五分鐘又回來。

    他站在床邊問:「你怎麼還蹲在地上?」

    「呃,我、我、我在等你啊。」她支支吾吾。

    媽媽咪呀,她還是找不到「娜塔莎」的「臉」。奇怪,跑到哪里去了?

    「你不是要上廁所?」

    「不想去了。」

    「太好了,那我們……」

    沒轍了,先避開他的注意再說!紗紗火速跳上床,抓起被單往身上一蓋,連忙說:「晚安!」

    床墊另側往下沉,那雙溫暖的鐵臂圍上她的腰,靈活的手指在腰間試探。

    「娜塔莎,我還想……」

    「別想了,趕怏睡覺啦。」她立刻打斷他。

    「可是,我還想……」地親昵地蹭向她。

    「我很不舒服。」為了讓他知難而退,她紅箸臉強調。「‘那裏’很不舒服。」

    「需要我幫你揉揉嗎?」他像牛皮糖一樣,死纏著她不放。

    想到他的長指曾在她的秘密花園嬉戲,誘出氾濫的春潮,讓她完全不像自己地嬌喘呢喃、輕扭腰身,她的臉蛋就紅得像火燒。

    「不用了不用了,快點睡吧!」她附注一句,「我睡著羅!」

    她躲在被單裏,用力撐開眼皮,直到隔壁床位傳來均勻的呼息聲,她才連忙爬下床,穿戴整齊,悄悄拿了護照與錢包,提起銀色手提箱,準備開溜。

    那雙始終閃著精光的狹長眼眸,在她輕巧地合上門之後,悠然睜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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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10 00:52:11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章

    紗紗連大件行李都不敢提,只是帶著必要用品,就溜出了「禦品樓」。

    先不管「娜塔莎」那張面具跑到哪里去,也不管面具留在那間客房裏,會不會被淩天找到或嚇到,現在她只有一個念頭:先溜為妙!

    她不是怕暴露身分會被淩天掐死,也不是怕他把舊仇新恨全算在她頭上。

    說出來可能沒有人相信,但她真的是……不好意思!

    別問她為什麼不好意思,少了「娜塔莎」的面具,她根本就不敢面對他!

    她的計畫是在誘惑淩天之後,親手扯下面具嚇壞他,可不是用「娜塔莎」的身分跟他上床,結果卻以「歐陽紗紗」的身分賴在他懷裏醒來。

    幸好她自己發現不對勁!要不染,那種情景光想都覺得糗!她是不可能若無其事地SAYHELLO,跟他說聲「好久不見」。

    現在光是想到地,她心裏就一陣亂跳,真要跟他面對面,她很有可能會一頭埋進地下,學學鴕鳥,露個屁股給他看……

    不對。她的小屁屁,淩天已經看過了,不但看過!他還曾經……

    她捧住又紅又熱的臉頰,命令自己不准再想下去。

    現在只准想的是……應該如何脫身!

    坐在機場大廳裏等候班機,易容成日本老婆婆的紗紗,心裏七上八下。

    淩天會追來嗎?淩天不會追來。

    淩天不會追來嗎?淩天會追來。

    可惡,她在想什麼?學夢幻少女拔玫瑰花瓣,喃道:「他愛我、他不愛我、他愛我、他不愛我」,這太無聊了!

    突然間,機場響起廣播,請「娜塔莎」到服務台,她心口一跳;抬起頭,見到幾個曾經在「禦品樓」見過的男子在諾大的機場大廳跑來跑去的詢問,一個訊息滲進她的思維——淩天在找她!

    笑容在她臉上浮起。看來,他也挺在乎「娜塔莎」的嘛!

    不過,淩天不可能找到她,他連「娜塔莎」的照片都沒有,更何況現在她還易了容,變成一個老婆婆,他認得出來才有鬼!

    想到這裏,她又無端端地鬱悶起來。難道真的要就這樣走人?

    唉,好矛盾的心情,想見他又不敢見他,想被他找到又怕被他找到……

    正在這時,淩天沖了進來,在人群中找了又找,幾乎逢人就問。他在一排一排的候機座上找人,她看著他的表情,不斷地帶著希望,又浮現失望。

    最後,他終於一臉疲憊地朝她走來。

    紗紗渾身一僵。他……看穿她的易容了嗎?

    她好緊張好緊張,但又有一點高興。如果他認得她,一切當然另當別論,也許他們可以嘻嘻哈哈,把前塵往事一筆勾銷,然後重新開始……

    她嘴角微微地揚起。他認出她了嗎?

    肯定是認出來了,才會如此肯定地朝她走來,眼神還專注地看著她……

    「老婆婆,這位子沒人坐吧?」

    嗄?

    「我好累,先讓我坐下來休息一下。」

    他真的就這樣一屁股坐下來,然後不再看她一眼。

    死淩天、臭淩天、壞淩天,她還以為……他已經認出來了說!

    紗紗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想要確定他是不是又在耍她,沒想到他漫不經心地點根煙,一臉「看我幹嘛」的無聊表情。

    那雙曾經一看到她就會發光的眼眸,現在早就不知道瞟到哪里去了!

    傻蛋,我在這裏啊!紗紗差點跳起來大吼。

    一個黑衣男子奔過來,附在淩天耳邊低語。

    「淩二少,那邊好像有個很符合特徵的人。」他指著機場大廳外。

    淩天撚熄了菸,匆匆奔去。

    他這一跑,紗紗整個人就像被掏空了。

    他沒有認出她!他真的真的沒有認出她!

    她走到化粧室,木然地卸去偽裝,以歐陽紗紗原本的模樣上飛機,讓大鐵鳥帶著她離開繁華喧囂的紐約。

    ******

    雖然很不樂意,雖然明知道匆匆上門可能會被掃把趕出來,但紗紗還是提著輕便的小行李,回到臺灣。

    她,已經不想在各大旅館之間飄移了。

    她摁了摁門鈐,隨著僕傭進入歐陽大宅。

    庭院裏,一大一小,兩個她極為思念的身影就佇立在那裏,不知道在拗什麼。

    她拋開行李,飛奔向他們。

    「大哥!潤雅!」

    兩個人同時轉過頭來,歐陽潛眼底有隱約的笑意,顯然樂見紗紗回來,而潤雅則是尖叫一聲。

    「小姐小姐,我好想你!」她撲過去,抱住紗紗。

    紗紗也回擁著她,嗚,以前都不知道潤雅對她有多好,現在自個兒在外頭轉一圈,身心俱疲,就知道潤雅的貼心了。

    她好懷念跟潤雅相依相偎的感覺……咦?好像不太對!

    「潤雅,你的肚子怎麼‘膨’起來了?」紗紗大驚失色,兩眼直瞧個不停。「我知道你愛吃,但你怎麼吃胖那麼多?」

    「我……不是的……我……」潤雅急得連話都說不清楚。

    「你是怎麼吃的啊?」紗紗真的很好奇。

    「唉,小姐,唉……」她實在有口難言啊。

    之前,要是小姐沒把她踢回臺灣,她就不會「胖」成這樣了啊!會「胖」成這樣,她也是很不得已,曾經跟大少爺抗議過好幾次,卻總被他一口駁回。

    「這裏面裝的是什麼東西?」紗紗很沒神經地拍了拍她的肚子。「肉粽嗎?還是米糕?」

    歐陽潛迅速搶過來,抓住她亂揮亂打的手。

    「別碰。」他口氣凶霸,把潤雅當所有物般地攬在胸前。

    「大哥?!」看樣子,他們有必要談一談「潤雅所有權歸屬」的問題。不過,現在她最關心的是……「潤雅,說嘛!你的肚子怎麼變‘膨’了?」

    歐陽潛正要開口,潤雅就大聲阻止,死都不想讓紗紗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

    「大少爺,請你不要說出來!」

    歐陽潛瞪了她一眼,對於自己被「地下化」感到很不滿。

    潤雅可憐兮兮地又說:「還有,拜託你不要那麼用力抓住小姐,那樣會很痛!」

    歐陽潛再瞪她一眼。

    紗紗還是一樣沒神經地嚷嚷,「到底是怎麼回事?幹嘛這樣神神秘秘?」

    「潤雅的肚子裏有小孩。」歐陽潛鬆開手,警告性地看了她一眼,意思是叫她安分一點。

    「……小孩?」紗紗身形晃了晃。

    「我的孩子。」他補充說明。

    潤雅害羞得把臉捂起來。

    紗紗的腦袋有點重,思考變得慢吞吞。潤雅的肚子裏有小孩,小孩是大哥的孩子,兩句話的意思合起來就是……潤雅懷了大哥的孩子!

    赫!動作這麼快!她倒抽了一口氣。

    腦子繼續慢吞吞地轉動。有小孩的過程是:男女雙方兩情相悅,然後男生脫掉女生的衣服,男生脫掉自己的衣服,男生把女生「擺平」,然後覆上去,接著……

    一個個「動作分解圖」清晰地出現在她的腦海裏,示範者是淩天跟她,姿勢與體位還有好幾種……真是夠了!她用力揮掉腦子裏的邪惡思想。

    她忍不住驚呼,「原來你們也做了!」

    「‘做了’?!」潤雅像是被雷劈中一樣,抖個不停。

    她難堪捧住臉,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輕易地被大少爺吃乾抹淨,還幫他添了一個小娃娃。

    「小姐,你聽我說,其實當時的情況有點複雜。」她抓著紗紗的手臂,努力想澄清。「總之,是我對不起你!我應該好好跟在你身邊才對。」

    歐陽潛不像潤雅充滿了罪惡感,他聽出更深一層的意思,抬起了兩道眉。

    「‘也’?」這個字,他語氣下得很重。

    紗紗嬌臉一紅。

    「我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她提起簡便的行李,一路衡衝衝,沖到歐陽大宅裏習慣留給她住的客房。

    「小姐小姐,你怎麼了?」從頭到尾一直沒進入狀況的潤雅急了。「你不要生我的氣嘛,小姐。」

    她想追上去,不料雙腳一絆,差點摔倒。

    歐陽潛動作迅速地撈起她,已經被她這三不五時就表演一次的「特技」嚇白了好幾根頭髮。

    「小心孩子。」這句話,他一天要說上一百遍。

    「喂,你別攔著我啊,我要去找小姐。」她嚷嚷著,也沒把他的叮嚀聽進去。

    歐陽潛歎了口氣。

    早就知道這對小主僕感情深厚,尤其是潤雅對紗紗更是死忠,在她眼裏,只要出現紗紗的影子,其他人就一律視而不見,連他歐陽潛也一樣會被忽略。

    「你讓她靜一靜吧。」

    他明著是替紗紗開口!暗著是在鞏固自己陪伴未來妻兒的福利。

    「為什麼?」潤雅不解。「小姐剛剛一見到我,不是還很興奮嗎?怎麼轉眼間就要去靜一靜了?」她是不是錯過了哪一段啊?還有,最重要的……「小姐這輩子從來沒‘靜’過啊。」

    歐陽潛打橫抱起她,決定先把她帶回兩人的小天地再說。

    「沒什麼,我看她只是害羞了。」見她小嘴一張,又要說話,他蹙起眉。「還有,拜託你閉嘴,別再發問了!」

    *******

    「小姐。」

    趁著歐陽潛去處理事務,潤雅捧著圓圓的肚子,提著一大袋東西,來到紗紗住的客房。

    紗紗和衣躺在床上,眼神愣愣地看著天花板,有點不敢相信她已經從紐約飛回臺灣,也有點不敢相信她已經離開了淩天。

    接下來的日子該怎麼過?繼續以「歐陽紗紗」的身分,跟淩天玩「我跑你追」的遊戲?她煩躁地翻個身。不行!以她現在滿腦子都是他的情形,她很有可能會故意失手,撈一個跟他碰面的機會。

    但這有什麼意義?他還是只想整她、耍她、欺負她啊!他又不知道,跟他嘿咻過的「娜塔莎」,其實就是她……

    「小姐小姐,你不理我了嗎?」潤雅坐上床,可憐兮兮地搖了搖她的手臂。「我不是故意有小孩的啦!」

    紗紗回過神,盯著她的肚子看。「大哥對你好嗎?」

    潤織突然雙頰飛紅。「還好啦,就是有時候會凶了點,強迫我這、強迫我那……」

    「停停停!」她不想再多聽別人家的恩愛故事。「大哥對你好就好,你應該知道,大哥‘哈’你很多年了。」

    「是嗎?」潤雅一見紗紗又跟她說話了,心裏高興,也就不管有關歐陽潛的話題了。「對了,小姐,我準備了一些東西要給你。」

    「什麼?」紗紗向織地問。

    「酸梅。不過被我吃掉一些了,我最近很愛吃酸酸的東西。」她有點愧疚。

    「喔,那是因為你懷孕了嘛。」紗紗翻身趴箸,把玩一個沉甸甸的金屬圓環。「這是什麼?」

    「超合金項圈,用來保護脖子的。」

    聽到這個名詞,紗紗立即聯想到淩天,天底下大概只有淩天會想掐死她而已。

    「給我這個幹嘛?」

    「恩,小姐,我知道了一些事。」潤雅吞吞吐吐。

    她哪里知道,紗紗不是不甘心,只是犯相思。

    「知道了什麼事?說啊!」紗紗也不是很在意,隨口一問。

    她坐起來,摸摸潤雅的圓肚子,小聲地道:「希望裏頭的小寶寶長大以後,不要跟你一樣,老是為一些芝麻小事在大驚小怪。」

    「這哪里是芝麻小事了?」潤雅踢踢腳。

    「不是的話就說來聽聽啊。」紗紗還是吊兒郎當的調調,真的沒把潤雅心事重重的模樣擱在心底。

    「哎呀,大少爺叫我不能說嘛。」要是能說,她早就叫小姐款好包袱,準備落跑了!

    紗紗板起臉。討厭!她在潤雅心目中,已經不再像以前一樣,盤據最重要的位置了。

    她賴起來。「你現在一心都向著大哥,完全偏到他那邊去了,你心裏還有我歐陽紗紗嗎?虧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嗚嗚……」

    她用假哭來博取同情,看看潤雅會不會「回心轉意」。

    「不是啊。」潤雅當真慌了手腳。「如果我說了,他會生氣嘛。」

    「他生氣有我生氣這麼嚴重嗎?」紗紗理直氣壯,心想這麼問,自己穩贏!

    以前,潤致最最最怕她生氣了!

    「是沒有。」潤雅好沒志氣地低下頭。「不過,我現在比較怕大少爺生氣。」

    紗紗砰一聲躺回床上,欲哭無淚。

    大哥把她僅有的朋友搶去做老婆了,她現在還擁有什麼?

    嗚嗚,她什麼都沒有了啦!

    ******

    復仇計畫中止,紗紗也失去了生活的重心。

    她拿著原子筆在世界地圖上塗鴉,緬懷過去的時光。

    以前,躲避淩天追蹤的時候、有潤雅天涯相伴的時候,日子過地多愜意、多好玩!

    她不是閉著眼睛,拿支筆在地圖上隨便畫個圈,就飛去那裏去玩,就是把地圖釘在牆上,用飛鏢決賽下一個旅遊地點。

    結果,現在呢?

    她精神委靡、神思困頓,唯一的好消息是:歐陽元配到日本去散心,沒有一年半載不會回來,她不用擔心被趕出門,再度孤孤單單地坐上飛機。

    唉,但這裏畢竟還是不能久住!下次去哪里玩好呢?

    不如把自己流放到非洲的茅利塔尼亞好了!

    有人敲敲門進來。「小小姐,樓下有你的訪客。」

    「哪來的訪客?」

    「他說你見了就知道。」女傭恭敬地退了出去。

    紗紗丟掉筆,伸了個懶腰。

    也好,就去瞧瞧那位「見了就知道」的訪客,免得她在這裏動也不動,像尊石雕,連青苔都要長到身上來了。

    紗紗搔搔頭,懶洋洋地下樓。

    「紗紗。」如酒醇厚的嗓音突然響起。

    是幻覺吧?她怎麼可能……怎麼可能聽到淩天的聲音?

    她傻傻地抬起頭來。大廳裏,一個偉岸高挑的身影,長髮自在披垂,鼻樑架著藍色墨鏡,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投向她的眼神那麼專注,專注到發亮……

    不是淩天是誰?

    電光石火之間,紗紗明白了潤雅給她超合金項圈的用意。

    她,還有大哥,他們早就知道淩天會來,但他們連提都沒有提上一句。

    「你來做什麼?」掐死她嗎?

    她看著眼前的男人,沒有發現自己的眼神多麼清亮、多麼有神,她也沒有發現,自己悄悄變緊的呼息,其實是在汲取有他的空氣。

    「歐陽紗紗,我來抓你了。」他仍是那氣定神閑的微笑,有如勝券在握。

    對,她現在是「歐陽紗紗」,她有很多很多年沒跟淩天見過面,他們一責在玩捉迷藏,而他們也沒有過肌膚之親,除了互相惡整之外,他們跟對方都不熟。

    紗紗把一切關於「歐陽紗紗」的資料,強灌到自己腦子理。

    她揚起小臉,尖尖的下巴顯示她瘦了一圈。

    「好吧,我被你抓到了。」我跑你追的遊戲到此結束,她竟然覺得好輕鬆!

    「但是,請你不要說,你為了抓到我,馬不停蹄地隨我跑遍全世界。」

    「為什麼?」他就擁著大理石柱,冷靜地微笑。

    「因為我有可靠的消息來源,讓我知道其實大部分的時候,你都只是派幾個人掌握我的行蹤而已。」

    可靠的消息來源,就是「娜塔莎」,她自己。

    他跟「娜塔莎」膩在一起的時候,可從來沒親自出馬去找過「歐陽紗紗」。

    心裏又酸酸的了……紗紗一愣,有點迷糊了。

    她這是在吃「娜塔莎」的醋嗎?當她回復到「歐陽紗紗」的身分,就看「娜塔莎」不順眼了?耶,她的心態末免也太詭異了吧!

    「紗紗,請過來一點。」他招招手,要她到身前來。

    「不要。」她反而退後一步。「之前,你一直沒來追著我跑,一定是身邊出現了野蝴蝶,對不對?」

    話才說完,她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她幹嘛對淩天表現出「我是大醋缸」的模樣?她嫌他還不夠自我膨脹嗎?

    見她不願意走過來,淩天長腿一邁,就自己靠過去。

    「親愛的紗紗,我一直追著你跑,從以前到現在都是,沒有一刻停止。」他意味深長地說道。

    「亂講,你明明是被野蝴蝶給迷住了!」她再度「醋酸」沖腦,對他開火。

    當「娜塔莎」出現在他面前,他馬上就把「歐陽紗紗」拋在腦後,當「娜塔莎」腳底抹油,一溜煙跑掉時,他立刻就轉過身,回來找「歐陽紗紗」了。

    再怎麼會見風轉舵的人,都比不上他厲害!

    紗紗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拚命亂吃自己的飛醋,但,她就是心裏不爽啊!

    「我追的人一直是你。」淩天伸出手,箝住她的手腕,不再讓她逃開。「歐陽紗紗是你,‘娜塔莎’也是你。」

    紗紗呆住了,??地重覆。「‘娜塔莎’……也是我?」

    「沒錯。」他十分篤定。

    他知道了?他發現了?紗紗心裏掠過一陣莫名的狂喜。

    「娜塔莎」那一段經歷,總算不是白費;發生過的點點滴滴,也不會被輕易抹去。

    但,狂喜之後,是濃濃的不安。

    這下子兩個「角色」合而為一,她的「復仇計畫」又功敗垂成,他不氣她蓄意欺騙才怪!

    「你搞錯了。」她冷下臉來,決定否認到底。

    「我沒有搞錯。」他直視著紗紗的眼底。「從一開始我就知道。」

    「一開始?」她瞪大眼睛,不敢署信。「不可能!這消息沒有幾個人知道,也不可能有人會為你通風報信!」

    淩天的眼神緩緩地從窗口看出去。

    紗紗眼淚漣漣,但歐陽潛雖然一臉冷漠,還是掩不住他眸中的關懷。

    「你是說……我大哥?是他跟你聯手……聯手……」見淩天點了點頭,紗紗跳起來,就要往外沖。「我要去砍了他!」

    竟敢出賣自己的妹妹,找死啊他!

    淩天輕輕鬆松就把她拉回來。可見,剛剛先握住她的手腕是絕對正確的!

    「別去!我們這兩個寂寞的男人,只是一心想把心愛的女人捆回身邊而已。」他感性地望著她。

    外頭,不知道歐陽潛又說了什麼,潤雅抱著圓圓的肚子又哭了。

    「還感水什麼‘心愛的’、‘心愛的’,你看,潤雅都被他氣哭了!」說著,紗紗又想沖出去安慰潤雅。「哎呀,你放手啦!」

    「潤雅的事,不勞你費心,自有人會處理。」淩天下巴一抬。

    紗紗看過去,只見歐陽潛動作迅速,小心地擁住潤雅,在她耳邊喃喃私語,潤雅慢慢地收住眼淚,不哭了。

    「看吧,你大哥真的是很愛潤雅。」淩天握住她的下巴,把她的小臉扳過來。「而我也是真的很愛你。」

    「是……是嗎?」她垂下眼簾,不敢看他。

    「愛」這個字,他對「娜裏莎」提過,但這還是第一次傾訴給「歐陽紗紗」聽呢!

    「如果不是因為愛你,我不會兜那麼大的圈子,只為得到你的心。」他深情款款地說道。

    兜圈子?紗紗的腦子有點糊了,她努力地思索。

    「你說,從一開始就知道,‘娜塔莎’是我。」她慢慢地想、慢慢地問:「也就是說,在我設計你的同時,你也正在‘反設計’我?」

    「沒錯。」他露出志得意滿的笑容。「歐陽兄真的是幫了我很大的忙。所有的事都靠他成全,這段時間裏,我們聯絡得很勤。」

    紗紗訝然。

    「娜塔莎」經歷過的點點滴滴在她腦海中盤旋,轉瞬間,她恍然大悟,什麼都明白了。

    原來是大哥在中間當「雙面諜」,她才會被「反設計」!

    「一開始,我到巴黎的夜總會去堵你,那晚,你也是專程到那裏去堵我的?」

    「正確!」

    「我收到消息,到紐約‘楓’酒吧去跟你二度相逢,那也是你設計的?」

    「沒錯。」

    「那……我胸前的那對法寶呢?」

    「是我安排安妮塔刺破的。」他歉然一笑。

    「我頰邊的銷魂痣?」

    「雖然訓練菲力一直舔人是有點辛苦,但我覺得效果還不錯。」

    「我的假髮也是在你吻我的時候扯掉的?」

    他露出銷魂的表情。「紗紗,你的紅唇實在好誘人,要我一邊吻著,一邊想辦法拆掉那些該死的髮夾,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她瞪大眼睛。「那……那我的面具?」她屏息以待。

    「也是我撕掉的。」他露出迷人的微笑,英俊性感,有如惡魔。「我在第三次嘿咻完之後,見你沉沉睡去,就動手把它撕掉了。不管怎麼說,我還是覺得你原來的樣子最美。」

    呵!竟然是他搞的鬼,害她當時找那張面具,找得差點心臟病發!

    「真的,你原先的模樣,比‘娜塔莎’比‘日本老婆婆’的扮相更美上一千倍!」他朝她眨眨眼。

    紗紗的眼睛不可能再瞪得更大了!

    這傢伙,他在紐約的機場就認出她來了,竟然在最後一刻又耍她一記!故意坐在她身邊吞雲吐霧,讓她一顆心怦怦跳、好難捱,最後卻又揚長離去,讓她捧著破碎的芳心回臺灣。

    他欠扁,他真的欠扁!

    她搖著食指警告他。「你最好不要告訴我,我偷吃醃梅被抓包,你也有份!」

    「事實上,那是我主導的。」他露出非常自大、非常得意、非常滿足的笑容。「你所有想得到的倒楣事,都是我安排的。是我在欺負你!從頭到尾、不遺餘力地欺負你!」

    「去你的!」紗紗尖叫一聲,用力捶他。

    可惡!這個傢伙一直把她玩弄在掌心,而她卻毫不知情,還以為自己勝了他一籌,在一旁沾沾自喜著。

    她天的沒有想到……她史上最大的「復仇計畫」竟然全都被他「反設計」回來,而他還敢在她面前坦承不諱,只差沒有叉腰大笑。

    「我要劈了你!」她一記手刀砍過去。

    他不慌不忙地閃身避開,從口袋裏摸出一把小匕首,遞給她。

    「用這個比較快!」還是那個自信滿滿的笑容。

    紗紗恨恨地搶過,拔掉皮套,看著鋒利刀刃,牙關一咬,朝他刺去。

    「這邊、這邊!」他敏捷閃過;拍拍手,叫她過來。

    她撲過去,落空!

    「這邊、這邊!」他再勾勾手指,把紗紗氣得牙癢癢。

    幾番纏鬥之後,紗紗終於制住他,匕首抵在他胸口,他還是笑著。

    他愈是笑,她心裏就是愈火!

    「我真的會殺了你噢!」紗紗咬牙切齒,最氣人家耍著她好玩。

    他處之泰然……「我,隨你處置。」

    她瞪著他,狠狠地瞪著。

    這個男人好可惡!

    多年來一直把她耍得團團轉,還不斷放出假消息,先讓她以為自己整倒了他,樂得像置身天堂,再「無意間」向「娜塔莎」透露實情,讓她一腳踩入地獄。

    一次又一次,他讓她心花朵朵開,也讓她氣得要抓狂。

    但,除此之外呢?

    紗紗看著他專注的眼眸,那雙眼眸總是只看著她一人,不管她以何種面目出現,他的目光就是只追隨著她。

    他不會做徒勞無功的事。他對她如此專注,主導了所有的詭計,一定有他的用心。

    紗紗靜下心來想一想,漸漸想透了。

    因為他的設計,她從女孩變成了女人,心情有了莫大的轉折,開始懂得思念、懂得吃味、懂得彆扭忸怩的女人心思……

    對她來說,他雖然可惡透頂,但也不至於要他的命做賠償吧?

    她心一軟,小匕首鏘啷一聲,掉落在地上。

    「算了,我認輸了。」

    她像只鬥敗的小母雞,垂頭喪氣地走開。

    「不不不。」淩天笑咪咪的,又把她扯回身邊。「紗紗,你不覺得你嬴了嗎?」

    「哪有?我面子、裏子都輸了啊!」他才是嬴家,他嬴走了她的心!

    淩天摘下墨鏡,挑了挑眉,引她一陣心動。

    「你贏得了我,我才是你最大的獎品。」他敞開大大的壞抱,把她摟進懷裏。

    紗紗連忙拍開他,有點扭捏。「臭屁!誰想要你?」

    「你,你想要我。」他的態度還是那麼肯定,從不對她打折扣。

    「我什麼時候說過要你了?」她嗔怒,她可不記得有這回事啊!

    「你是沒說過,但我感覺得到。不然,當年你離開‘禦品樓’時,何必故意害我生病、惹我生氣,就為了要讓我牢牢記住你?」

    聽了他這番話,紗紗突然覺得自己急遽縮得好小好小。

    就像回到了小時候,重溫那種彷徨的感受。雖然後來的日子不見得不好過,但小時候那種被莫名其妙送出家門,就再也回不去的難受,仍在心中;即使長大後,變得再率性、再開朗,當年像個小皮球被踢來踢去的心傷,也仍末治癒。

    她一直記著,所有的人到最後都會遺棄她,都會忘記她……

    淩天重重吻了她一記。「我沒有忘記你、也不曾遺棄你。從你七歲那年起,就一直在我心中。我願意費盡一切心思、耗盡所有力氣,也要牢牢守住你,給你絕對的安全感。」

    紗紗再抬起小臉時,眼中已經盈滿了淚。

    她很堅強,從來不哭,至少她不為失敗、難過、或痛苦掉眼淚。但是,此時轉在眼中的淚珠,卻是為了淩天而落。

    在跟他「鬥」的時候!她從來不知道,這是多麼重要的幸福。她以為這只是玩玩遊戲,雖然有贏有輸,但輸贏都只是面子問題。

    沒想到他的一顆心,早就全押在她身上了!

    「紗紗,我愛你。」淩天抹去她的淚,鄭重告白。

    紗紗渾身一震。

    幸福是什麼?

    夢想中,看得到大海的石屋裏,除了她和一條大狗狗外,還有哪位必要的成員?

    在動容的淚水中,紗紗已經有了答案。

    「我也愛你。」她真心投入淩天的懷抱,再無任何機巧與偽飾。

    有了淩天,從今而後,難過與孤寂、悲傷與彷徨,都與她無涉。

    她將會是世界上最幸福最幸福的女人,與世界上最愛她最愛她的男人在一起,遨翔天地,縱情人生。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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