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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念眉 -【贖罪新娘】《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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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14 10:01:04 |顯示全部樓層
念眉 - 贖罪新娘

多年的喪親之痛,讓他日益扭曲的心中除了復仇,別無它物,按捺住心中對她莫名的渴望,不顧親人的勸阻、責罵,一心只想利用她當棋子,以進行他的復仇行動。

為了替父親當年的過錯贖罪,也為了她自己那顆愛戀他的心,明知他是有計劃的接近她,明知他口中所吐出的甜言蜜語、情話承諾皆是說言,她也只能順著他所導演的戲碼,做個稱職的演員,在婚禮來臨時,讓自己成為被惡意遺棄在禮堂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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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14 10:01:18 |顯示全部樓層
楔子  

  「只要你點頭答應幫忙,你短期內必須籌齊的那筆錢,明天我就馬上匯一部份進去你在銀行的戶頭裡。」四十中旬的婦女由緊繃的牙關擠出這些話,緊繃到下巴都會疼痛的地步。

  她的指節泛白,一股恨意從皮膚蔓延到骨髓裡,手上突起的青筋清晰可見。

  一年的時間,夠久了,這些日子她沒有一天好過,所等待的就是今日的復仇。

  一年前,她結婚二十年的先生,因生意上的失敗而在家中自殺身亡,那一幕如今想來,依舊刺痛著她的心扉。

  她知道是誰將他逼到絕境的,而她要對方加倍地償還。

  「你這麼相信自己,確定我一定會答應你?」男子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將內心被她的話給撼動。受到驚嚇的那一面隱藏起來。

  嘴角揚起一記冷笑,安玉湘點燃一直安放在桌上的煙,逞自吸了起來,「因為我太明瞭你的處境,你需要這筆錢。」

  她為什麼要調查他?愣了好一會兒,男子總算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有一份正當的工作,收入也算不錯,你既然調查我的一切,應該知道我替國內享有盛名的企業廣明……」

  「住口,我永遠不許有人在我面前誇讚廣明建設,為姓倪的說好話。」她相當強硬的態度,令人不寒而慄。

  覺得自己有必要搞清楚狀況,綽號老五的男人開口問道:「我們家老爺究竟是那兒得罪你了,讓你得用取他的性命來解決問題?」

  在倪家擔任司機算一算也快滿六年了,老爺和夫人待人很客氣,從沒拿他當下人看待,他認為以他們夫婦倆這般的和善性格,不應該會得罪外人才對,他實在想不透眼前的陌生女人為合苦苦相逼?

  「哪來這麼多廢話,我只要你的答案。」沒時間和他

  這突來的精神杭衡,安玉湘耐不住性子,脾氣再度被提了起來。她的雙眼憤怒地閃爍著,看起來像是正朝著天空燃燒的火焰。

  被凶得有些莫名其妙,老五心生不悅,不假思索的回答,「老爺對我這麼好,我怎麼可能做出背叛他的事情?」

  「好,這句話是你說的,既然如此,你心中那個望女成鳳的偉大心願可能也實現不了了。這麼好賺的一筆錢你眼都不眨的就將它往門外推,我還能說什麼?」她冷哼了聲,卻尚未有逐客的念頭。

  她還在等,等待人性的自私與貪婪,可怕卻也可愛的那一面。

  「我……」五十萬……多誘人的一筆報酬。他只須裝生病向倪家告個假,錢就這麼進荷包了,什麼事情也不必做吶,他到底在躊躇什麼,為什麼還不鬆口答應?

  老五最終還是輸給現實情況了。女兒即將從學校畢業,他和老婆都有意思送她出國唸書,但在金錢方面的問題總是擺不平,他不是沒想過向倪家老爺開口,但男人最注重的面子與自尊,再三地壓抑著他的行動。

  現在有這個如同天外飛來的財富在眼前降落,他也不用難為情地向他人開口借錢,想了又想,他是該好好把握機會的。

  「再給你三分鐘的時間考慮,別說我不給你賺錢的機會。」看他猶豫。搖擺不定的神情,她知道成功不遠了。

  一年來,壓在她心裡的仇恨終於要宣洩而出了。

  「好,我答應你。」狠下心腸,老五還是被現實環境所逼,迫於無奈的點頭答應了。

  反正事情也不一定就會成功,無論如何,他都要勸服倪家老爺避開這次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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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14 10:01:39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這個星期假日想到那兒去玩?」金舜國停止切小牛排的動作,問著坐在對面正專心品嚐美味食物的左熙亞。

  他就是著迷於這樣的她,無論做什麼事情,總是專注的面對,不造作不虛假,很真實的一個女人。

  感謝老天爺,讓他有幸擁有這麼個小女人當女朋友……但這樣他還不滿足,他想要成為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沒錯,他要娶她。

  看著金舜國,左熙亞認真地想了好一會兒,「不了,我們連續幾個假日都往外頭跑,這個星期日休息一次吧。

  她朝他綻放一個甜美的笑容,臉上的笑容因為酒渦而刻劃得更深了。

  「都順你的意。」金舜國沉醉在此刻兩人共享的迷人感覺。在她抬起的臉龐上,是否也有一絲幻想,她可能在他身上看到足以托付終生的某些優點嗎?

  應該有的,畢竟兩人的交往已不是一年、兩年的時間了,他明白熙亞對他不是沒有感覺的。

  這麼近的距離,她聞起來的確像花一樣,但是他無法形容出這種氣味,不是挑逗勾引的味道,卻是那樣子的誘惑著他的心。

  專注在他的視線裡,左熙亞感到些許的不自在,她奮力掙脫這四目交接的一刻。

  「倘若你想出去走走,我可以陪你,不要緊的。」

  她幾乎都要忘記多少年了,自己與金舜國相識進而成為男女朋友關係的時間。

  彷彿是從高中時代開始,就讀隔壁男校的他總會在學校後門口,等著騎腳踏車上下學的她經過,然後跟在她後頭,陪她回家。

  那時候的她即使心裡頭不願承認,也能從一些好事者的口中聽到他對自己心存的好感,甚至毋須調查,他的姓名與聯絡電話、地址便會自動的擺在她的課桌上。就這樣,他們兩個人的開始似乎有些莫名其妙,該說是被男女兩方的好友給撮合成對。

  不過,卻也因好友起哄開的頭,才有今日感情穩定的他們。

  還記得大學畢業後,她接受父母親的安排,實現了自己更深入鑽研商店經營領域的夢想,飛到美國去留學。義無反顧的暫且拋下她與金舜國之間的感情,她有心理準備距離會是情侶間感情的阻礙。

  若是男朋友在這段期間內另覓新歡,她無話可說。然而出乎意料,金舜國沒有,他等了三年,耐心的等待她回來。

  她無法挑剔金舜國的缺點,他是個長輩口中有擔當、肯負責任的現代好男人,事實上,他也是如此。

  他的溫柔與體貼是很多男人所欠缺的,從來不強迫她做任何她討厭的事情,更保留了屬於私人的隱密空間給她,具備如此多優點的男人,她知道打著燈籠或許都找不著了。

  「我說了,順你的意思。想想也有一陣子沒好好的和伯父泡茶、下棋了,你想待在家裡,那麼我就陪他老人家聊聊天吧!」

  點了頭,贊成他的提議,左熙亞沒有答腔。

  盯著自己的女友沉迷了好半晌,金舜國發現自己經過這麼多年,還是逃不開她糅合著性感與溫婉的魅力,他真的希望能夠早日與她共組一個小家庭。

  「怎麼了,這樣看著我?」察覺他的眼神鎖住自己不放,左熙亞嬌紅了臉。

  「我有沒有說過你今天很漂亮?」

  帶笑的睨了他一眼,「別來了,你知道我和一些女人不同,不用常常在我耳邊甜言蜜語,我不是挺能承受這一套!」

  她的嗔笑如同是一顆裹了毒藥的糖果,金舜國知情,卻甘心含下。

  他眼神一轉,態度一變,「熙亞,我們結婚吧!前陣子你說需要時間考慮,現在可以給我答案了嗎?」

  人家說男女朋友交往時間一久,感情會日漸發淡,可是他對她卻隨著時間的拉長,更趨濃厚。有一個優秀的女朋友,他不想成天都提心吊膽著,就深怕她有一天會被別人搶走。

  收進他認真求婚的模樣,陡地,一個惡作劇的笑容浮現在左熙亞的嘴角,「很抱歉,我還是沒有確切的答案。」

  和金舜國在一起,是一種很放心的感覺。在雙方的個性都相當融合,兩邊親朋好友也都看好的情況下,他們兩人的未來似乎早已有個譜,就只差臨門的一腳罷了。而這僅剩的唯一關卡,就是她這個女主角的首肯。

  很習慣於他的陪伴,這麼多年了,她沒興起換男朋友的念頭,總是認為自己會嫁給他,所以她對這一天的來臨,是沒有太大的意外。

  「你……」眼珠子一瞪,金舜國無法置信自己所聽到的說詞。

  「你若能保證婚後還是這麼溫柔的對我,我就嫁了!」

  他明顯的鬆了一口氣,「你在尋我開心?太過份了,害我嚇得差點忘了呼吸!」

  「好了,不鬧了,我該回店裡,你的休息時間也快過了。」瞥了手腕上的表,她推椅而起。

  「你還沒……」

  「這個星期日再說吧,這麼重大的事情總要經過父母親的同意,才能正式給你答案。」

  金舜國欣喜的露齒一笑,女主角一同意,事情就好辦了。左伯父、左伯母早就與他同一陣線了。「好,那我去結帳,你先到車上等我。」



  對金舜國孩子氣的反應感到好笑,左熙亞搖搖頭推開玻璃門,思緒有些飄忽。

  「啊,對不起……」果然,太陷於自己的心情中,她不小心地撞上一堵肉牆。

  注意著老闆臉上的表情,男保鏢皺起眉頭,「小姐,你忘記把眼睛帶出門了嗎?」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因滿懷的歉意,左熙亞一直低頭看著地上的兩雙黑皮鞋,不敢抬頭看它們的主人,這會兒聽到對方的氣焰未減,她的頭垂得更低了。

  「沒有人告訴你走路要看路?」看老闆仍冷著一張臉不發一語,男保鏢只得拚命的指責眼前誠意道歉的女人。

  這是他到倪家上班以來,保護的僱主中最累人也最無趣的一回。

  算了算,從倪家老太爺卸任至倪家的大少爺,兩位老闆待下屬的態度都很和藹,有時候甚至會和他談天說笑。可說也奇怪,這個甫從國外留學口來的二少爺,身上流的確是倪家人的血液,但個性卻差個十萬八千里。

  他不敢奢望他能多捨個笑容給他這個拿人家薪水的卑微保鏢,不過至少他也該多說些話吧。他接手保護他三天了,認真數了數,除了交待開車至目的地外,他的金口動得是少得可憐。

  一張俊秀的臉冷得猶若寒冬。他甚至願意相信他提供的保護根本派不上用場,因為他所散發的冷淡就足以嚇走不肖份子。

  他是以一種獨特的方式令人尊敬的。談到他的修養,他毋須刻意矯飾便已風度翩翩。他知道這樣的男人出現在社交場合,不少富貴之家的名門淑媛肯定又要趨之若騖,但看來她們得有一顆強壯的心臟才行,倪家二少爺的個性不是好惹的。

  「我剛才分神了,真的很抱歉。」左熙亞沒見過如此沒度量的人,她緩緩的將頭抬了起來。

  一直出口罵她不是的男人,模樣長得凶神惡煞,很是嚇人。但他身側冷眼看她的另一個男人,散發出來的氣勢更教人心顫。

  「需要現金賠償嗎?」倪震飛審視的眼光掃過她全身,不屑的問。

  終於,她看到那個主導整個情況的男人的嘴角牽扯了下,只是他的話似乎有點難懂。

  「什麼意思?」

  「你們這樣的女人不是不收支票的嗎?開個價出來吧,方纔那一撞,我的胸膛是否讓你身上多處都瘀血受傷了?」

  「你拿我當專好拐騙的女人?」氣呼呼的瞪著他,左熙亞不想與陌生人有過節,只是眼前的男人態度太過惡劣了。

  她真的是不經意才撞上他,不是存心也非故意,為什麼他就無法有度量的原諒她無心之錯?

  「不是嗎?」台灣的女人擅長此道,在他二十三歲離開這片土地時就明白這一點。

  她們憑些不入流的手段來引有錢人上當,依恃著他們不想惹事的心態,總是花錢消災,而一而再、再而三地,讓她們賺這種錢成了習慣,信以為真的認為每個有錢人都是傻子……可憐,偏偏他不是。

  這個外表清秀的女人若以為他是台灣龍頭企業家之子,就有大把的鈔票可以騙取,那她就大錯特錯,他不會讓她順心如意的。

  「對不起,你真的猜錯了,我千真萬確不是。」這個有錢公子哥兒行為舉止帶著一股傲慢的自大,令人反感,她不想與他繼續這無謂的爭執。

  揚起了眉,眼神透露著懷疑,倪震飛撇頭看了保縹一眼,「給她二千元,當是賠罪金。」

  不可能接受這樣的污辱,左熙亞忙不迭他說:「若是你已原諒我方纔的不小心?那麼我該走了。」

  「這是我能被你壓搾的最高額度了,你再惺惺作態,會連一毛錢也要不到。我不如那些呆子,能夠容忍你們這種女人獅子大開口,你儘管去散播我的小氣,說遍我的

  壞話,我不在意。」

  正午的驕陽曬著女人光滑的肌膚,使她的雙頰及鼻樑覆上一層玫瑰紅的顏色。這副相貌的女人出來進行騙術,很多男人會上當吧?

  強壓下心底的不悅,左熙亞還是硬擠出笑容,強迫自己將他的話左耳進右耳出,「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真的連你叫啥名字也不曉得……」

  「怎麼回事?」發現自己的女友與兩個陌生面孔的男人站在餐廳的正門口,結完帳的金舜國加快腳步的來到她身邊,親暱的摟住她的肩膀,似乎在標示著所有權。

  「沒事,我剛才不小心撞上人家,已經道完歉,我們可以走了。」左熙亞急著想離開,這個高傲的男人出口的一字一句都太傷人。

  陪著笑,金舜國也給對方一個充滿歉意的眼神後,才帶她往停車場走去。

  「少爺?」看老闆還杵在原地沒有移動腳步的跡象,保鏢出聲提醒。

  「進去吃飯吧!」


  「你既然回來了,也是該我休息的時候了。」彷彿肩上扛的龐大壓力,一時間全鬆懈下來,倪震武呼出了一口長氣。

  對於商場上的一切,他是一點興趣也沒有,無奈因為震飛的出國留學使得他這個身為大哥的必須擔起責任,替他處理公司內大大小小的事情。

  雖然身邊有身經百戰的祖父母的敦敦指導,但面對非己所學的領域,他一直處於力不從心的狀態。

  「大哥,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抬眼望向自己的親生兄長,倪震飛發現他真的學不來他的灑脫。

  「直說吧,只要無關公司的事,什麼都好談……不,不會吧,你的眼神不是在告訴我你想要求的事情正是廣明的事?阿飛,你該知道這幾年我的壓力有多大,我注定不是吃這行飯的!」

  倪震武急著表明自己的立場,要他再一次踏進公司大樓,簡直和要他的命差不多痛苦。

  「大概半個月的時間就足夠了,你再幫我坐鎮這段期間……」

  「阿飛,別說大哥不幫你,你也明白的,我好不容易等到你學成回國,要不趕快趁著爺爺、奶奶注意力尚在你身上的時候飛出去,拖到他們的精神又回到我這邊來,我想踏出台灣這片土地是難上加難了。」

  他很有自知之明,從小他對做生意方面的興致缺缺,是讓他不受祖父母疼愛的主因。他們總認為一個企業家的第三代子孫對繪畫情有獨鍾,是件相當可恥的事情,拼了老命也要扭轉他的想法。終於他在他們的控制下學習了幾年交際手腕與談生意的技巧,說什麼也不可能這麼輕易的放過他。

  他太瞭解他們了。

  爸爸、媽媽縱容他依著興趣打造未來的路,震飛也願意獨自撐起廣明的公事,他很感謝他們。只是祖父母這關,他奮鬥至今仍未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我會幫你說服他們兩位老人家的。只要你再幫我一陣子,你想到法國學畫的事情包在我身上。」倪震飛保證。

  「沒用的,或許他們是比較聽你的話,但我想他們更希望有兩個聽話的孫子。」

  從沙發上起身,倪震飛走至落地窗前。他抽離思緒,盯著玻璃窗裡的影像,他的鼻孔自動,鼻息在窗上籠罩了一層薄霧。

  他的計劃需要有他的協助。

  「爺爺奶奶看得到我的能力,我已經回來了,公司內的事情以後只要我一個人處理就已足夠,他們可以真正的退休了。而他們也會知道強迫你做不喜歡的事情,你是不會快樂的。」

  這幾年來廣明的掛名總裁也許是大哥的名字,不過聰明人都曉得,幕後操縱者是商場老將倪正,大家擔怕的也是他的名諱。

  爺爺不傻,他清楚強摘的瓜不甜,大哥的心不在商。他一點也不積極,而這樣性格的人根本不適合做生意,爺爺此刻的作為不過是最後的掙扎,他就快放棄了。

  倪震武置疑的揚起眉毛,「阿飛,你這麼努力勸服我留下,到底為的是什麼事?」

  他自國外回來後,發得更陰沉了,情緒內斂得讓人感覺陌生,他無法料準他在想些什麼。

  倪震飛意味深長的注視著他,「你不會想知道的。」

  他冷冷的勾動嘴角,邪惡的表情讓人心生畏冷。

  「該不會……」

  「沒錯,我要報仇!」倪震飛心中填滿強烈的憤怒,反而使他保持了極度的冷靜。

  「爺爺不會准的!」這麼明確的回答,教倪震武背脊竄起一陣涼意。

  「所以我要你幫忙,替我在他面前做掩飾,就說我剛回台灣想要先適應幾天才正式上任。」他的聲音仍舊驚人地沉著,並有著脅迫性的鎮定。

  明白了弟弟的打算,倪震武想盡辦法也要阻止,「爺爺知道會大發雷霆……」

  「那也是在我成功報仇之後的事情了。」一股恨不能毀滅一切的憎惡感燃起他的復仇意志,任誰都澆不熄。

  雙親的不共戴天之仇,他已隱忍了憤怒多年,不是不報,他是在等待時機的來臨。

  如今,他順利從美國取得學位回來,除了要繼承家業外,也該是秋後算總帳的時候了。不論當年的兇手是什麼身份,有著什麼樣的社會地位,他都要以他的命來慰祭父母在天之靈。

  仇恨在他心中發醇成長,沒有因時間的流逝而淡化,致命的緊張情緒纏繞住倪震武的心。

  「為什麼你非要這麼偏激,爺爺說了,那只是一件意外!」

  「哥,我很懷疑你是真的不懂還是逃避真相?爺爺這麼說是因為他認命,他老人家迷信於算命師說的話。但你不同,你是個二十世紀末的現代年輕人,為何連你也看不清事實的真相?」他的聲音在發出一段憤怒的話語後逐漸平息了下來。

  當年他父母的座車會發生煞車失靈這樣的事情,他堅決相信絕非突發事件,而是人為蓄意破壞,那個布下這個陷阱的人,他會抓出來的。

  「但連警察都採集不到指紋,你要如何懷疑別人?就算爸媽真的是枉死,可是冤冤相報何時了,他們生前不是教我們要懂得原諒別人的過錯嗎?」

  他的話令倪震飛全身竄過一股強烈的感情,因回憶起雙親對他的好,而再度引發他所聚積的憤怒。

  「這種過錯可以原諒嗎?不,我沒有你寬大的胸懷,因為你不是間接害死爸媽的兇手。是我!如果那天不是我的生日,如果爸媽沒有為了我的生日禮物而出門,他們就不會坐上那輛車,他們就不會死!我要報仇,我一定要報仇!」

  他心中無聲的憤怒再也聽不到憐憫,猙獰扭曲的臉上說明他激昂的情緒。

  「阿飛……」他的樣子教倪震武心生不忍,他明白這件事情肯定壓得弟弟喘不過氣,只是沒想到他對自己的自責依然如此深切。

  爺爺送他離開台灣,就是不要他觸景傷情,誰知道他一點都沒變……

  他要如何讓已經盲目的他明白,報了仇也換不回父母的生命,要怎麼告訴他生死有命的道理?

  「別再說了,是兄弟的話就幫我擋著,我會證明事實給你們看的!」惡狠狠的目光瞪著窗外,老天爺作證,他倪震飛必報父母之仇!

  

  愉悅地和管理員打了個招呼,左熙亞提著裝滿兩個袋子的現沖咖啡搭了電梯上了六樓。

  「綠色」咖啡廳是她回台灣後,憑著自己的一些積蓄所獨資經營的一家小店。因為店內的設計來自於她喜歡的顏色,綠色的植物,淡綠色的桌巾、窗簾,還有各式特別的帶綠咖啡杯,故而命名。

  「左小姐,你又來送咖啡了啊!」一位負責行政方面工作的小姐一看到左熙亞,立刻親切的問好。

  有些手忙腳亂的抬高手上那重量不輕的袋子,瞪眼盯著她記錄的紙條。「嗯,今天六樓訂了三杯,請你幫我問一下是誰要的。」

  在取出三個圖案設計呈現一片大自然景色的外帶咖啡杯放在櫃檯上後,她忙著趕往下一個地點——七樓。

  這樣的工作是最近才開始的。原先「綠色」並不服務外送顧客,可因為咖啡廳就開在惠宇大樓的附近,廣明建設大部份的員工都是店內的常客,有時候在中午休息時間想喝杯氣味獨特的咖啡,卻為了店裡總是高朋滿座、座無虛席的情況而抱怨,經不起他們一再的反映,於是她答應了這個不在服務範圍裡的要求。

  一上七樓,眼尖的櫃檯小姐瞧見她的身影,一刻也不停頓,像廣播電台般扯開喉嚨,「高應欽,你的夢中情人來了!」

  就這麼瞬間,左熙亞的臉紅了,整個七樓的辦事處人聲鼎沸了起來,大家喳呼的聲音不絕於耳。

  她早知道又會是這種情況,所以事先做好了心理準備,誰知道又是像以往同樣的情況……哎,她何時才能擺脫?

  看到因緊張而調整著氣息,朝自己展露靦腆笑容的男主角,左熙亞在心中暗暗歎了口氣。他究竟要自己如何表示才願意死心?

  「左小姐……」高應欽被同事取笑得一臉尷尬,搔著頭,淨是難為情的神色。

  「我們七樓要了五杯咖啡,而其中三杯都是這位高先生囊括了。」櫃檯小姐取笑道。

  「是呀,得不到你的人,能喝到你親手調製的咖啡,他就心滿意足了。」一位男同事嘴巴也不饒人。

  「不過我在想他每天上班都喝這麼多咖啡,是不是為了晚上可以失眠多想想左小姐你!」

  你一言我一語的調侃,左熙亞快被轟炸得大喊吃不消了。

  高應欽不放棄就算了,她不懂為何他的同事們還要跟著起哄,大家都明白她有男朋友了,不是嗎?

  「我還有幾個樓層要送,先走一步了。」稱得上是逃之夭夭,她飛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喘了一口氣,看著手上的外送單據,左熙亞慶幸八樓至十一樓都沒有職員想喝咖啡,此時此刻她已無暇去應付任何人了。

  緩步踏在十二樓的磁磚上,終於,這兒不會有人說些挖苦的話了。

  「周秘書,我送咖啡來了。」她強打起精神,綻開一個很勉強的笑容看著為人可親的秘書小姐。

  周秘書瞭然於心的放下手上的筆,「熙亞,看你的樣子就能準確的猜到,今天的外送顧客又有七樓的同仁了。」

  七樓有個對「綠色」咖啡館女店長窮追不捨的男同事,幾乎是全棟大樓眾所皆知的事實,無奈男有情而妹無意,所以大家早就明白他的機會等於零。

  「任我怎麼說他都不死心,我實在沒轍了!」左熙亞露出一抹苦笑。

  「七樓業務部的人真的很有業務員死纏爛打的功夫。你就拿出你平日對待推銷員的那一面與他周旋就夠了。應該不會很久了,他會知難而退的。」

  將兩杯咖啡放在她面前,「不說這個了,你要的特調咖啡,今天精神不濟嗎?一個人喝兩杯。」她關心的問。

  神秘的搖了搖頭,周秘書道:「不,是我偷懶,今天工作好多,我沒時間到十一樓的休息間去泡咖啡給總栽,所以只好叫外送了。別說出去喔!」

  偏頭想了好半晌,「你們總裁不是不碰咖啡嗎?」

  在左熙亞的記憶中,經過廣明建設的員工口耳相傳,她幾乎敢確定全公司的人不分階級,大半都到「綠色」消費過,唯獨不見他們總裁的廬山真面目。據聞,他是不喝含有咖啡因飲料的男人。

  今天怎麼了,心血來潮!?

  周秘書睜大驚訝的眼睛,「你還沒聽說呀,我們總裁換人了,原來他有個一直在國外唸書的弟弟……」聲音突然壓低,「不過原本的總裁現在還是掛名的老闆,內部消息傳來好像是再過一陣子才會正式宣佈上任。」

  「為什麼要這樣做?」感染到她的情緒,左熙亞雖然分不清這件事情重要性的程度,但她順著周秘書的口氣,音量也跟著放小。

  她聳聳肩,「我也不知道,拿人家薪水嘛,哪能管太多事。只是這幾天觀察下來,你猜我發現了什麼?」

  「什麼?」覺得自己實在八卦的和坊間的三姑六婆差不多。每回到廣明十二樓來,總免不了聽周秘書道人長短一番才離開。

  「即任的總裁和將卸任的老闆個性上的差距根本不像兄弟。新的頭頭呀,冷漠得和冰雕沒兩樣,非但不多說話,而且酷愛咖啡,一天總要來個三、四杯才肯罷手,怪恐怖的。」

  「那他對咖啡的口味會不會很挑剔,我擔心他不能適應我們店裡的特創調配技巧。」      她的描述教左熙亞不禁寒毛豎起,一個嗜喝咖啡的老饕,肯定會有很多意見,說不定還會有不堪的評語……

  「放心好了,好歹你也是喝過洋墨水的留學生,功力不弱,要對自己的手藝有信心,已經這麼多人給你肯定了,你應該要相信自己。更何況我倒認為他的個性過於怪異,喝咖啡或許只為了打發時間,他不會懂太多的!」她惡作劇的對她眨眼,老闆不在,要怎麼批評任由她了。

  周秘書的動作逗笑了左熙亞,「我說你才是惡人無膽,這會兒若他站在你跟前,看你敢這麼說嗎?」

  「不愧是朋友,夠瞭解我!」她笑著回答。

  抬頭看到辦公桌後的壁鍾已到達十一點鐘,「不打擾你辦公,快中午了,我得回去店裡幫忙。」

  「好,今天下班有空去找你聊……」眼神一變,周秘書對著左熙亞使眼色,輕聲說道:「我們的新老闆回來了。」

  周秘書的提醒,讓左熙亞不敢再和她多談上一句話,轉身就走。但在跨出第一步後,她不知打從何處來的勇氣,好奇心驅使她抬頭看一眼被形容得像怪物的廣明新任總裁。

  不過好不容易凝聚得來的勇氣,卻短暫得只有三秒鐘。她的視線在接觸對方同樣觀察的眼神後,慌張地縮了回來,擠出一個笑容,禮貌的點了個頭,立刻趕著下樓。

  餐廳門口那個不長眼睛的女人?是的,倪震飛確信自己的眼睛不會看錯。

  但,她忘了他了吧,她眼睛透露出的陌生情感是這麼告訴他的。

  「周秘書,你在公司很多年了,應該知道會客室在十樓。」他踏出電梯恰巧看到兩個女人愉快交談的樣子,他相信他的秘書與那個女人認識。

  「總裁您誤會了,那位小姐是附近咖啡廳的店長,她來送咖啡的……對了,我也替您叫了一杯,當然,如果您不喜歡,我可以去幫您沖一杯……」

  瞥了眼桌上的兩杯咖啡,倪震飛沒有直接回應,「聽說七樓一片混亂,為什麼?你打電話去問問看。」

  方纔他一進大樓,就聽到幾個管理員在閒談,甚至打賭七樓此刻是笑鬧聲不斷,身為總裁的他猜測不著是怎麼一回事。不過他懷疑公司是否允許上班時間開場同樂會?

  「呃……我想我知道為什麼……」慘了,七樓業務部門要被削了。

  給她一個眼神,他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應該……和剛才那位小姐有關係……」

  突地,倪震飛糾起眉毛看著她,那個女人來他的公司鬧了什麼笑話?

  周秘書覺得自己的呼吸早已亂得沒有規律,她想這是老天爺在報復自己稍早前說過人家的背後話。「因為七樓有一位男同事……很欣賞左小姐,所以……」

  「所以他拿上班時間來追女朋友?」他不怒而威的口吻,教秘書小姐的頭再也抬不起來了。「幫我叫業務經理上來見我。」

  「是……」周秘書唯唯諾諾,就怕惹毛了他那不定的情緒。「那咖啡……」

  「端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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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14 10:01:57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章

  從公文櫃裡拿了一份員工守則交給業務經理,倪震飛只說了一句話:「將這些條例規則要你的直屬職員抄一遍,廣明建設不聘請只懂得泡妞而不做事的男人!

  至於你既然貴為公司的主管級人物,希望領導功夫能再加強。」

  「希望總裁再給業務部一次機會,我等一會兒回去會好好說說那些失了職責的下屬……」

  業務經理面對懷著如此大刀闊斧精神的即任總裁,突然懷念起那個作風溫柔、軟派的舊老闆。

  「下去做事吧,我希望今天的事情不會再重演一次。」

  「是,我懂。」

  看著門板輕輕的關上,倪震飛收回的視線被一旁的紙質咖啡杯給吸引。執起咖啡杯,他慢慢的審視著杯子外形的圖樣,而後才小心的開啟杯蓋,嗅著飄散而出的濃郁咖啡香,他不禁閉起眼睛。

  道地的咖啡香,沒想過在台灣也能享受到。

  拿著附送的小湯匙緩緩的攪動著杯中的液體,他就杯口輕啜。當不甚燙人的溫度滑過喉嚨,那種舒服的口感教他輕歎出聲。

  那個女人的手藝的確不錯,莫怪公司的同仁會一致的支持她……比起三合一咖啡的調配,她的沖泡技術更臻圓熟。

  想起那張絕對女性化的秀麗臉龐,他莞爾一笑,忘不了餐廳門口的那一幕,與她十分特別的複雜神情。具備絕佳的沖咖啡技術的她,之於他這個拿咖啡當飲料的男人,是有相當程度的吸引力。

  或許他仍不明白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人,究竟當天一副小媳婦樣的嬌弱模樣是否為真正的她,

  他沒有答案。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他想得到她,甚至可以想像她未著寸縷,雙手緊抓住他,眼中流露出不顧一切的神情。

  沒錯,他想與她來一場身體語言的交流。曾經和多位女人發生過肉體關係,大抵來說那些女人都是一個樣,不就是為了錢而出賣自己的身體。一直以來他的觀念就被培植成如此,所以他難以相信世上有哪個女人不貪錢。

  他要向自己證明這一點……且好些時候沒有放縱了,找她來成為自己床上的玩伴,應是不錯的決定……

  不,他在想些什麼?家仇未報,他怎能有時間想些無謂的事情?

  倪震飛用力的拍打自己的額頭,他相信是這陣子的禁慾搞得神經緊繃,才會為了一個女人而胡思亂想,看來他必須找個鬆弛身心的方法。不過這個方法與那個女人無關,她過於認真的態度不適合自己。

  而她貪錢與否,自然與他不相干了。

  「總裁,有一位金先生找您,他說和您約好時間了,要請他到會議室嗎?」內線電話的鈴聲正好配合上已收回神遊思緒的倪震飛。

  「請他到辦公室來吧!」終於來了,他等待的消息送來了。

  「倪先生,很抱歉讓你多等了幾天,本公司向來辦事都很有效率的,但因為你委託的事情年代有些久遠,所以……」金先生一進門就立刻不停的解釋。

  「我只要知道查到了真相沒有?」

  一個很驕傲的笑容在他嘴角咧開,「這是當然了,我們公司能屹立不搖,靠的就是信譽,既然答應你的事情就絕對會辦得妥妥貼貼。」

  皺起了眉頭,倪震飛斜眠著他,「如果你的話少些。或許支票上的金額會多個十萬塊。」憑他的這套嘴上功夫,死的都能說成活的,他的徵信社要倒真的很難。

  果然識相的閉了口,金先生連忙遞上調查來的資料。

  「完全無誤?」

  「我可以拍胸脯保證。」

  滿含著怒氣,倪震飛調整呼吸後好半晌才翻開資料,「振芳集團?」

  一個似陌生又覺有些熟悉的公司名,教他隨口念了出來。這個企業和他父母的死有何關連?

  「振芳集團現在已經不存在了,改名為傳芳建設。當年掛名的負責人是洪大富,他的夫人叫安玉湘,也就是今天傳芳建設的女老闆。」

  經他這麼一提,倪震飛有印象了。他還記得很清楚,大約在七年前,洪大富因生意失敗而自殺的消息在商場是傳了好一陣子,他所有的朋友都想不透為何平日樂觀開朗的他會選擇自行結束生命,不過從父親那兒他明白內有隱情。

  原來當時有一個土地招標案,他與父親同為競爭對手,振芳集團急需這塊土地來穩固地盤,沒想到在此他跌了一跤,土地為廣明得手。隔天,工商報紙頭版就刊登出洪大富自殺的消息。

  大家都以為生意上的競爭難免會有輸贏,輸了可以下次再來,所以沒人將這場事件當成一回事。

  只是之後的一個月,隨即聽到振芳發生財務危機的消息,他也知道為何洪大富非搶得土地不可了。

  難道……不,不會的!腦子因此事件的回想,所有的可能性飛逝而過,倪震飛幾乎瞭解事情的真相了。

  「洪大富的遺孀是整個計劃的指使者?」

  「倪先生果然聰明,一猜就中。安玉湘是個很厲害的女人,她先生死後,她立刻勾搭上一個經營地下錢莊的男人,是他出資讓她重整公司的。」

  「也是那個男人出資讓她請人來取我父母的性命?」當聲音愈來愈低,倪震飛的怒火也愈燃愈盛。

  做生意就像賭傅,誰能保證永遠為常勝軍?他的父親在領導廣明時,不也嘗過苦頭。他從不怨他人,但誰能預料他的死,竟然是因為競爭對手沒有願賭服輸的認知所起的歹念造成?

  「我建議你從頭將我的調查仔細閱讀,你委託的事情絕對不單純,其實該說是個內神通外鬼的計劃,當年你們倪家有人不忠、背叛了你們。」

  聞聲,倪震飛的視線放至他身上。不忠、背叛,這代表什麼?

  好,他會詳細看過,當他翻完這份資料時,也是他的行動開始之際。

  「涉事者的資料沒有遺漏吧?」

  揚起右手,「我以人格擔保,你想知道的事情,裡頭絕對交代得很清楚,包括他們的家人、朋友的資料也一併附上了。」

  「很好,明天尾款會匯人你指定的戶頭內。」

  「謝了,以後有事情請繼續指教。」金先生臨走前不忘拉攏。

  「周秘書,送客。」



  「舜國,你今兒個提著大包小包的禮物,敢情是來向我們提親的?」

  打開門後的左太太,眼尖的看到內定女婿手上的紙袋、塑膠袋,忙不迭的放開喉  嚨叫著,目的是要坐在客廳裡的先生做好心理準備。

  自女兒從國外求學回來至今,他們兩老等他這個動作可久了。不過還好,他的決定還算快,若再拖個幾年,說不定他們都失了耐心。

  耳朵一接收到太太傳送來的消息,左仲齊急忙的放下手上的報紙,興沖沖的跑至玄關,「舜國,你來了。」

  視線若無其事的掃過金舜國手中的禮物,他很滿意的和太太交換了一個會心的笑容。

  呵,離他們抱孫子的日子不遠了!

  「伯父、怕母,熙亞在嗎?」露出一抹不自然的微笑,金舜國被他們瞧得有些難為情。又或許該說是伯母方纔那一喊,將他事先在家中凝聚好久的勇氣都給吹散了。

  他非常明白此時此刻的這個動作,是他與左熙亞戀愛之路走到盡頭必經之步驟,之後他們才能成為名正言順的夫妻。他不畏懼左家二老,也知道他們對於他即將的請求會給予肯定的答案,只是有些荒唐,他居然在此時緊張了起來。

  兩老笑得嘴巴都闔不攏,「在,她當然在家了,你左伯母馬上去叫她出來了!」左仲齊推了老婆一把,示意她該停止傻笑。

  「是呀,舜國,你就先坐一會兒吧,熙亞馬上就來了。」左太太等不及話落畢,兩隻腳已加快的往女兒的房間走。

  「來來來,喝杯茶吧。你的緊張心情左伯父瞭解,當年我到你左伯母家提親,害怕的程度可不亞於你呢!」

  「真的嗎?」金舜國連拿著茶杯的手都抖個不停,放不開的心情可見一斑。

  拍了拍他的肩膀,左仲齊笑著回答:「放心好了,這不過是個形式,我的女兒是一定非你莫嫁!你們交往都那麼多年了,早就是時候,前陣子我還在想若你再不開口,我就非用強迫的手段逼你娶她不可了!」

  「左伯父……真是喜歡開玩笑……」他的樂開懷與自己的懼怕有如天壤之別。

  「要改口了喔!」

  「我……」一時之間難以改變稱呼,金舜國有絲為難,還好有人出聲解救了他。

  「舜國。」左熙亞一身簡便的衣裳跟在左太太的身後出現。

  「怎麼穿成這個樣子,你媽沒告訴你,人家今天是來提親的嗎?」坐在一張有扇形靠背的柳條椅子上,左仲齊看到女兒的穿著後,陡地直起背脊,指責的口氣溢於言表。

  不是因為父親自出生後第一次的責罵,左熙亞呆愣的原因來自於金舜國今兒個拜訪的目的。

  提親!?彷彿是最近兩人間常討論的話題,她知道他總是很認真的在說這件關於兩人幸福的事情,

  一直以來她也認為自己有足夠的心理準備要接受身份上的轉變,沒想到……

  她無法解釋為何自己會這般的驚訝,這樣的結局她很早之前就明白了,不是嗎?

  太陽穴不規律的跳著,金舜國的舉動使得她內心中有各種衝突的情感。他已經向她展露過他的熱情,而她內心中對他幻想的火苗也早已滋生,她不懂自己還在遲疑什麼?

  「熙亞,你爸爸在叫你。」左太太出聲喚回思緒游離的女兒,剛才在房裡不還好好的?怎麼一出來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你今天是怎麼了,我都喊你幾次了?」左仲齊沒見過女兒如此失魂的模樣,對於她的表現很不滿意。

  今天是個重要的日子,她絕對不能選擇此時反常。

  「小亞,你不舒服嗎?」焦慮的神情掛在臉上,金舜國起身來到她身邊。

  刻意的挪開腳步,避開他的關懷,左熙亞再次抬頭面對他時,望進他明顯受傷的眼神,才驚覺自己的反應過度。「沒事,可能昨晚沒睡好。」

  她言詞閃爍,眼睛不敢看著他。她的心現在糾成一團,從不知道男人竟可以如此勇敢又坦白。

  「我來提親了。」故意忽略她異樣的舉止,金舜國逕自談起今天的行程。

  「你說過等我來提親後。就答應點頭嫁給我。」

  沒錯,她是這麼說過,但那時她不曉得,也沒有預料到他的動作會這麼快速……面對他欣喜的口氣,她實在無法拒絕。

  感覺氣氛有異,左仲齊是不知道女兒心裡頭在困擾什麼,不過待嫁女兒心,難免不知所措,於是他代為回答:「我想熙亞是太吃驚了,相信她等你上門提親也好一陣子了,只是不好意思開口罷了!」

  使了個眼色給老婆,人家說母女連心,現在只有靠她去分析女兒的矛盾了。

  「對對對,就是這麼一回事,女孩子家嘛,總是容易害羞,舜國你應該明白我們家熙亞的意思。」

  左太太將兩人帶至沙發上坐下。  

  「我想我能懂憎。」

  「那就這麼說定了,婚禮就訂在二個月後,我會挑選個好日子……」

  「爸,太匆促了……」

  幾分鐘的思考,左熙亞發現自己找不出排斥這個婚姻的理由,且她怎麼也想不出為何自己會突然變得困惑的原因,所以她是接受了。但……二個月的時間,聽來似乎有些急切。

  「這你大可放心,你們結婚的事情,大小細節我和你母親都會安排得很妥當,你們什麼精神也毋須花費。」

  金舜國是個孤兒,白天又有工作要忙,張羅結婚事宜的事情當然就落至他與太太身上了。不過他們可不會覺得辛苦,畢竟這可是獨生女的終身大事,且她的對象又是他們稱許不已的好男人,再怎麼累也都值得。

  「我不是這個意思……」左熙亞從來沒發覺自己父親如此固執的一面,他這麼迫切想將她給推銷出去嗎?

  「熙亞,你就安心將事情交給我們處理吧,媽媽保證你會是全天下最漂亮、最快樂的新娘子。」

  左太太安撫她不定的情緒。

  「嗯,我也得想想要發帖子給那些親戚朋友……對了,老婆,你要提醒我不要忘了寄張喜帖給以前老闆的父母和小孩。」

  「你當年說不做就馬上辭職,一句話也沒多說,你想人家原諒你了嗎?」左太太挺不能體諒先生當時的作法。

  斂去了方才喜悅的表情,左仲齊突生嚴肅與多愁,「反正帖子一定要寄。」

  無心聽進他們的交談,左熙亞霍然站起來,「我出去走一走。」

  「我陪你。」金舜國自告奮勇,他想瞭解女朋友不對勁的原因在那。

  點了頭,她沒有推辭的藉口,他們就要結婚了,她得適應有他陪伴的日子。


  坐在「綠色」咖啡廳精緻的桌子前,倪震飛心不在焉的描繪著一個流線型燭台的輪廓,冷靜自己的思緒。

  他的心臟狂跳到簡直像是可以聽到回聲般。他永遠也無法忘記當他看完整份調查資料後的激動心情,因為自己的疏忽,甚至是荒唐到極點的氾濫感情,而對自己發怒。

  不過一切到此為止。此時此刻開始,這才是真正的倪震飛,準備為父母親報仇的他。

  咖啡送上,他凝視熱騰騰的液體一刻後長飲一口,令人愉悅的苦味逗留口內。他在監視、等待,就像監看鳥兒飛行弧度,等待獵物停棲時能夠瞬時撲上前去的老虎。

  隨手招來服務生,「麻煩你幫我請貴店長來一下。」

  仔細打量著眼前西裝筆挺的男人,女服務生實在難以將他與以往那些不學無術的痞子劃上等號,可是這些同是對店長有強烈不軌企圖的男人,他們多變的伎倆又豈是她所能摸清的?

  「對不起,她現在不在店裡。」

  雙眉齊揚,倪震飛一臉不信,「是這樣嗎?」

  「是的,她剛才出去外送了。」她信口胡謅。店長有交代,所以她不能以貌取人給他特別待遇。

  「喔?據我所知,貴店的外送服務似乎只有附近的廣明建設。」為了見著左熙亞,倪震飛不容許自己第一步就慘遭滑鐵盧。

  點了頭,「沒錯,那兒的職員是我們店裡唯一的例外。」

  「如果說我服務於廣明建設,且我正從那兒過來,而我並未在公司裡發現貴店長的蹤影,你會怎麼說?」

  「我……」被堵得啞口無言,服務生找不到台階下。

  突然再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我發現你們的咖啡似乎有異味,若是我喊了出來,我想這些消費的客人以後可能會另覓他處了,你應該不希望我張揚吧?那麼就替我找來貴店負責人!」

  安閒自若的繼續品嚐著咖啡,倪震飛知道識相的服務生會找來有權決定事情的店長。

  約莫三分鐘的等待,一個穿戴著綠色圍裙的女人站在他桌前。

  「先生,本店的咖啡有何不妥嗎?」聽過店員的敘述,然後是自己親眼目睹男子若無其事的喝下那一杯他宣稱有問題的咖啡,左熙亞只覺得他是無理取鬧。「是你!?」

  驀地收進他猛一抬頭的俊容,她心生面熟感,近來此張臉孔似乎常在她的生活中出現。

  「終於記得我了!」倪震飛微微一笑,笑中卻不見任何幽默。

  已經不是第一回看見她了,可是那樣的驚艷感猶存,他不知為了什麼?不過是一條廚房用的圍裙,竟能妝點出她另一番風情,她本身究竟具有何種魔力?

  「你是……」是有印象,但左熙亞想不起來在那兒見過。

  「倪震飛,先後與你在餐廳門口與廣明建設十二樓碰過頭的男人。」真的忘記他?抑是作戲?

  她肯定是個偽裝高人,因為他分辨不出來。

  他穩定的凝視對上她的目光,硬生生地剝去她的情緒,她覺得自己既敏感又虛弱,好像幾乎所有的勇氣全留在剛才工作的廚房裡了。

  左熙亞掙脫他那教人釘在原地動彈不得的凝視,「我想我是記起你了。不過倪先生,對於這杯有異味的咖啡,您還真賞臉,因為我走過來的同時,正巧看到您在細細品嚐的表情,敢情它的異味是香醇得教人不忍釋手?」

  大略明白他難纏的個性,她只想趕快解決這件事,離開他霸佔的空氣範圍。

  「周秘書說你對自己的手藝很有信心,今天我終於見識到你的自信了。」倪震飛俊美的眼睛探索著她的眼神。

  「不只是我,所有『綠色』咖啡館的工作同仁,他們烹調各式咖啡的技術一樣好。」

  「我相信。」他可以感覺到她是個凡事要求完美、謹慎及精確的人,而且絕不碰運氣。這點和他很像,只是此共通點不能阻擋任何事。

  左熙亞可以發誓廣明這個新任的總裁正以冷漠難測的雙眼評估著她,因為她身上的每個毛細孔都可感知他的攻擊。直到她的心是如此狂野地奔馳,使她再也無法忍受這股恐怖的張力而別開臉。

  他散發出的明顯挑釁到底為的是什麼?她何時得罪過他了,難道在餐廳的不小心擦撞,至今他仍記仇?

  「若是沒有其他的問題,我想下去忙了,祝你消費愉快。」她掉頭急著想走,左手沒有預警的被抓住。

  「等等,你不會認為我費盡心思找你過來,就為了向你自我介紹吧?你不想聽聽我真正的目的?」

  「不……」他那不可思議的笑聲飄了上來,把她想說的話都驅得煙消雲散。

  「我想追求你。」倪震飛無比認真的訴說著他的心情。

  左熙亞看著他的口唇掀動,卻不確定在雜吵的人聲干擾之下,她到底有沒有聽對。「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無妨,我可以再說一遍,甚至是一百遍,我要追求你。」

  看著他輕鬆自得的表情,她不敢相信如此正經的話語,從他口中說出竟會淪為這麼輕浮。「你不覺得太突然了嗎?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你的態度並不和善,且表現出一副唾棄我的樣子。」

  一把無名火燃起,但左熙亞奮力壓下。因為幾年來招呼客人的關係,所以她練就了一身的好修養,已經很少生氣了。可是這個男人卻有辦法單憑幾句話,就惹起她隱藏的脾氣。

  「我不想多作解釋,給我你的答案。」他是勢在必得,無論是否能得到她的正面回應,他決定的事情就不會更改。

  「我有男朋友了,不會再答應其他男人的追求。」

  霸道的男人她向來不屑,她也不想和這樣的男人有所交集。他想從她身上得到的東西,無論是什麼,她都給不起,也不想給。

  「不,你會答應的,你將會是我一個人的。」留下一張千元鈔票,投給她一抹複雜的眼神,倪震飛滿懷信心的離去。

  佇仁立在原地,一時半刻間,左熙亞理不清這一團亂究竟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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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14 10:02:15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章   

  「阿飛,不是早就下班了嗎,怎麼拖至現在才回來,夏戀等了你好一會兒了。」倪家的老太爺——倪正一看到小孫子進門,立刻板起面孔教訓一番。

  「倪爺爺,沒關係的,有你和倪奶奶陪我聊天,我一點也不覺得無聊。」坐在倪正身邊一個粉雕細琢的女該,不希望有人因為她而挨罵,連忙出聲幫忙說話。瞥了女人一眼,她的細嫩教倪震飛的嘴角不禁有些許抖動,一直以來他就沒中意過溫室的花朵。

  「怎麼了,看你的表情好像將夏戀給忘記了?」倪老大太看不過小孫子稀鬆的反應,不喜動肝火的臉也因此皺了起來。

  「是呀,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去一趟美國回來,連基本的禮節都忘了。」倪正歎了口氣,「早知如此,當初就不送你出去了。」最後的一句話顯得有些自言自語。

  「我沒忘記,她是夏伯伯的掌上明珠,對吧?」倪震飛禮貌性的朝話題的女主角點了個頭。

  睨了他一眼,倪正一股氣放了下來,「幸好你還有點良心,否則你怎麼對得起夏戀,虧你們小時候還是青梅竹馬的好玩伴……」

  「爺爺,有話就直說吧,只要不是很為難我的事情,我都可以答應。」他當然知道兩小無猜的感情,但就算他與夏戀小時候感情多麼的濃密,但畢竟是年少無知,現在彼此都長大懂事,再也不是玩辦家家酒的小朋友了。對她,他已沒有較特別的感覺。

  「我和你夏怕伯都有意結為親家……」他的反應讓倪正很放心的說出計劃。

  說來真好笑,他這個當人家爺爺的,居然會在意孫子的情緒波動,就怕做出教他不快的事情來,導致他不理會他這個上了年紀的老人……沒辦法,這一切應是咎由自取,只怪小時候太寵他,且一寵就是二十幾年,如今要他收回來,恍若登天……

  「我和你爺爺都想抱曾孫了,你大哥那邊我們不敢奢望,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你不會拒絕我們吧?」倪老大大的言辭有所保留,她和老伴有著相同的顧忌。

  兩老的眼角浮現疲憊的皺紋,紋路蜿蜒到嘴邊,這一發現才讓倪震飛驚覺他們年歲已高,「你們安排就好,我沒有意見。」

  父母死後,他選擇在每一方面孤立自己,和以前的他完全不一樣。他不想讓任何女人擾亂他的優先順序,也不想要一個孩子來鼓舞他的精神。但既然爺爺、奶奶提起,他會順從他們的意思。

  他的一切是兩老給他的,是他們讓他有後盾,可以心無旁騖的專心在外求學,努力規劃他的報復計劃,他們說什麼,他都會聽從,就算是他的婚姻大事亦同。

  不在乎他與夏戀間沒有穩固的感情基礎,他願意相信他們也可以像他的父母般,經由媒妁之言結合,而後才慢慢的培養對彼此的喜愛。

  世紀末男女,常錯把短暫的火花中發生的激情,拿來燃燒通往永恆的愛情引線,奈何它的燃點不夠,持續力也不足,無法化剎那為永恆。

  只要他不討厭夏戀,那麼他們之間就有可能。

  「倪二哥……」他平平的語調令夏戀有一刻說不出話來。

  無關他毫無喜怒哀樂的口吻,而是她一直以為自主性強的他會回絕這個可笑的提議,他怎麼會變得這麼沒有主見,攸關終生幸福的大事豈能一句話就決定一切?這完全不像她認識的倪震飛。

  孫子聽話,倪正笑得可開心了,「對了,還有一件事希望你安排一下,夏戀最近有換工作的打算……」

  「倪爺爺,不用了,我自己會想辦法……」不想再為難倪震飛了,夏戀回答的聲音很是緊張。

  她不要讓別人誤會她得寸進尺……其實這些事情全非她的本意,無奈她不能說不……

  「都快是親家了,還分什麼你我,以後你的事情就是阿飛的事,他會幫你打理一切的。」

  這一刻,倪震飛的眼神終於認真的鎖在她身上,他沒有表情的問道:「你學什麼的?」

  「珠寶設計。」可悲,這般的對話內容在一對即將成為夫妻的男女身上出現,這樣的關係說出去會有說服力嗎?她懷疑。

  明白他對自己沒意思,但她就是不懂他為何要贊成這個荒謬的想法?有人給了他她所不知道的壓力嗎?

  「那可能不太適合,廣明是建設公司……」

  「阿飛!」聽見孫子的口無遮攔,倪正趕緊以洪亮的聲音蓋過。

  這小子真是沒大腦,也許是實情,但他的話也未免說得太直了,看來是得有人教教他婉轉的說話技巧。

  「放心好了,阿飛結識的朋友很多,相信總有人從事珠寶工作,他會幫你引薦。」倪老太太也跟著打圓場。

  「謝謝……」除了這兩個字,夏戀找不出第二句話可說了。

  「好啦,事情大致都談妥了,你們年輕人有空就出去吃吃飯、看看電影,培養一下感情。這樣好了,明天晚上你們就約出去一起吃晚飯吧!」愈說愈開心,倪老太爺索性連時間都敲定了。

  看著興高采烈的兩老,倪震飛不想潑他們冷水,但他明晚確實已另有安排,「爺爺,我們交往的細節你們就不要插手,可以嗎?我答應有時間就會約夏戀出去走走的氣你們不要擔心太多了。」

  「也好……」笑得有些尷尬,倪正搔了搔頭。

  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他安排的地方也許不適合他們的個性。人要服老,他認命了。

  「我送你回去吧!」為了不讓兩老還有機會批評,他體貼的詢問著。

  點了頭,展現一個笑容,輕聲對倪家二老道別後,夏戀小跑步的跟上他的腳步。

  ******************************************



  再次來到「綠色」咖啡館,坐在上回的位置上,倪震飛等待著服務生主動找來他們的店長。

  他非常納悶,因為發現自己的行為依舊遵循榮譽之道令他詫異,他以為他的榮譽早已萎縮枯死了,在他得知取走父母性命的間接殺手之時。

  他該一氣呵成的達到他要的目的,而非像現在般的拖拖拉拉。別人殺人不眨眼,他的報復又何須給予時間準備?

  但,他明白等待是值得的,因為所有他承受過的苦,他要加倍的討回來。如今的動作不過是個過程,他不在意做出這些虛偽的舉止是否令自己感到噁心,他要的只有最終的後果。那將會是生不如死的痛苦。

  「倪先生,敝店的咖啡又出問題了嗎?」萬般的不情願,但左熙亞還是離開工作崗位,出來應付這位極端難纏的客人。

  甫聽到他又來消費的消息時,她差點沒昏倒。

  今天的客人來來去去,生意好得令她應接不暇,她沒空與他周旋……偏偏他隻身佔了一個長桌的位置,一副沒等到她出現就沒有買單的打算,為了生意著想,她就算多麼不願意還是得站出來面對。

  這幾天她的心情很糟,隨時都有可能和人吵起來,她希望他能合作些。

  「我今天是來尋求答案的。」

  倪震飛注意到了,這個俏麗的身影一走出吧檯,在她身上徘徊不去的目光讓她整個人都亮了起來,這個發現教他不好受。為了某些他不願去分析的理由,他可沒有那種愚蠢的邏輯。

  「什麼答案?」他直視的雙眼探索著她的靈魂深處。

  她因他過久的打量而皺起眉頭,她不喜歡這種不禮貌的注視。

  「上次討論的事情,當我的女朋友。」

  「我以為自己說得夠清楚了。我有男朋友了,你也見過,就是在餐廳遇到的那個男人,我們上個星期訂婚了。」

  左熙亞有種奇妙的感覺,她總覺得真正的他應該不是這個樣子,她不想要他表現出這個樣子。她無法解釋原因,不是討厭,但如此苦苦糾纏一個女人不是他該有的個性……他的靈魂似乎很冷漠、有點遙遠。

  她對他的好奇心一無比一天加強,甚至連無關緊要的小事也讓她很好奇。她以不著痕跡之勢從周秘書那兒得知他不少事情,這種莫名的舉動,連她自己都難以置信。這麼說來,她這些日子的壞心情可能都是他造就的,因為他那天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教人無法輕易釋懷的話。

  是因他突來的狂妄追求吧,她想知道他為何會在一夕之間轉變如此之大。有些牽強,她是這麼告訴自己、解釋給內心的自己聽。

  「這代表什麼意思嗎?」倪震飛曬得黝黑的手把額前的短髮撩高,才不會遮住了視線,阻隔了他看她的目光。「就算你今天是已婚婦女,我的決定還是只有一個。」他對整件事情理所當然的態度令左熙亞不寒而慄。他注視她的強烈目光道出他對她不只是普通興趣。

  白色襯衫覆著他強壯的身軀,棕色長褲則勾勒出他狹窄的臀部及結實的大腿曲線,他的樣子看上去很不像是一個集團的負責人……驚覺她的視線無禮地對他瞪視太久,她猛然掉開注意力,看到他不悅地皺起眉。

  「我也可以告訴你,我的回答只會是否定的。」她的聲音背叛了她,她還是被他的眼神給影響,音調忽高忽低。

  她腦中開始竄過一些奇怪的惱人念頭,她試著將之歸咎於緊張,卻也知道事實並非如此。

  想知道他看上自己哪一點……或許只是單純的企圖,可至少也有吸引的理由吧,她要答案。這是一種心靈上的背叛,她懂。

  金舜國對自己好,已變為一種習慣,平日對於週遭男人的獻慇勤,她總是笑著口絕,因為她安於現狀。但對於倪震飛的出現,瘋狂似的表白,的確讓人亂了手腳,他的步調過於緊湊,教她沒時間想清楚。

  「我知道你對開咖啡廳很有興趣,婚後我不會剝奪你的熱誠。」倪震飛繼續耐住性子的表示。

  他發現這會兒他是真的喜歡上眼前單純的女人了,照情形看來,她是快投進他設下的陷阱中。而她一旦跳下,就不會有翻身之地。

  低沉的聲音充滿整間咖啡館,鑽進左熙亞體內,消磨她的意志。

  瘋了,她是瘋了,對於金舜國的提親她心生逃避。但聽這個才第三次見面的男人談起未來,她居然帶著期待。怎麼了,她到底是怎麼了?

  左熙亞輕歎一聲,用意志力逼迫自己想別的事情,不想去分析他的決定或是心智狀態,試圖在兩人之間構築起一道鴻溝。

  吸了一口氣,「倪先生,基於經營者的立場,你常來消費我很高興,但除此之外,別無其他了。」

  金舜國的深情,她無法視若無睹,她相信自己的反常只是一時情緒失控,或許是這幾天兩人都忙,疏於聯絡造成的。今天店裡關門,她會主動找他的。

  「我無法表現出如此灑脫,因為我已經看上你了。」

  倪震飛不死心的決定,再次敲進左熙亞未關上門的心坎裡。

  *********************************************

  「舜國,爸爸問你為何好一陣子沒來陪他喝茶、下棋了,是不是工作太忙碌了?」掙扎了好久,左熙亞還是撥了電話給她的未婚夫。

  她不喜歡當個隨時查勤的女人,只是近來她的心情很亂,真的需要找個人說說話。

  「因為這陣子公司接較多的案子,沒有閒暇……」

  「是不是出了什麼事?」細心的左熙亞一聽聞他說話的口氣,就察覺到異樣。

  認識金舜國那麼多年了,曾幾何時他會有這麼無精打采一面。每回面對她的時候,哪次不是開心地和自己說說笑笑?是自小在孤兒院長大吧,所以他的心事總是隱藏在心底。

  如今兩人已論及婚嫁,她知道不能再自私一味要他保護自己,而她卻吝於付出。愛情,該是公平的。

  「哪有……什麼事,你幫我代為轉達給伯父知道,就說忙完手中的案子,我就會去陪他了。」

  「那就好。」

  陡地,兩人間升起一片尷尬的沉默,左熙亞發現自己找不到話題,而向來負責引導的金舜國也出奇的安靜。

  老實說打這通電話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與他相談,這幾天父親一再在她耳旁叨念該拍結婚照了。所以她想問問看他的意思,安排一下時間,但無法說明的疏離感教她如何也開不了口。

  「我……」

  「我……」一時間,兩人搶詞了。

  「你先說好了。」溫和的左熙亞打算先聽他說。

  「熙亞……有件事我很難啟口,可是我知道得先讓你瞭解我的計劃……」停停又頓頓,金舜國的心裡也不好受。

  他的語氣教她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於是屏住了呼吸,「說吧,以前我們有事情不都講出來互相討論的嗎?」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希望婚期能延期,當然,伯父和伯母那邊我會親自登門去解釋。」深怕會傷了她的心,他大氣也不敢喘一下,仔細聆聽話筒那方的反應。

  腦子空白,左熙亞確實難以招架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說不出是喜或怒,心底的複雜難以言喻。知道自己該開口詢問發生了什麼事。憑著她對金舜國的瞭解,明白他不是那種拿婚姻當兒戲的男人,更不是為了尋她開心才求婚。她真的該問,可是她發不出任何聲音。

  「你在生氣嗎?」他是真心愛她,結婚的事情也是他提出來,而今突地冒出這麼一句話,他知道一定教她無所適從。

  「我想你這麼決定應該有你的理由。」夠爆炸的消息了,左熙亞即使有些承受不了,卻也不想給他壓力。

  她只是擔心掛上電話後的自己,該怎麼回答父親的問題。

  「近來工作不太順遂,可能會忙上一陣子,我怕會影響到我們的新婚生活,所以……」他說了謊,事實上公司的事情和往常一樣,只是他幾年來維持的心態卻變了。大概是想太多了,突來的無力感,讓他對業務副理這個職位感到厭煩,他怕自己一輩子就這麼窩著,一個人還好,可是組了家庭後呢?他的薪水是否能滿足基本的開銷問題?

  快樂的生活應該不愁吃穿、不為日常起居而煩惱,他擔心以他現狀的能力無法滿足小家庭的需求。

  也許前些時候是他太操之過急了,熱度一到就渴望渲洩,忽略了很多現實的問題。結婚非同小時的遊戲,不能累了就宣佈暫停或結束。他是個男人,該負責的。

  不想傷害左熙亞,他選擇冷卻一下自己。

  「別擔心我,我能體諒你的心情。」連自己的想法都交代不清了,她不知道自己的體諒之情是從何而來。

  分明鬆了一口氣,可是又為何會有悵然若失的感覺?身為女人,左熙亞第一次心覺矛盾。

  ****************************************************

  「你很忙嘛!」

  「你們是誰?」一個聽似平靜無波,卻又隱約帶著嘲諷意味的聲音教金舜國開鎖的動作停了下來,轉過身面對聲音的主人。

  「看你這樣兩頭安撫肯定累壞了,給你一個良心的建議,不妨捨棄一方好好過日子吧!」倪震飛倚在電梯旁,語調輕鬆的說。

  端詳了來人好半晌,金舜國的印象中終於浮現眼前兩個男人的身影了,「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不過我想我是記得你是誰了!」

  說話的男人身側仍是那個看起來孔武有力的彪形大漢,他們是左熙亞在餐廳正門前有相撞過節的另一方。

  但事情不至於那麼嚴重吧,就只是小小的相互碰撞,值得記仇至此嗎?

  「就算你忘了我是誰,我也會自我介紹的。」站直了身子,他緩步來到他面前。

  「閣下該不會為了我女朋友幾天前的不小心,還耿耿於懷吧!」十分瀟灑的露出一個耐人尋味的笑容,但僅是短短三秒鐘,倪震飛幾乎是立即斂住笑臉,無比認真的正視著他。

  「當然不是,可是不諱言,我確是為金先生的一號女朋友而來。」

  「什麼意思?」一種被人耍得團團轉的不舒服感教金舜國的口氣沉了下來,他向來不喜猜忖。

  「還需我明講嗎?一號女朋友是你交往多年的左熙亞,而二號女朋友自然就是最近與你往來頻繁的千金大小姐了,只是不知道你贊不贊成我的排序方式,因為我是憑你們認識的時間長短來論斷,但你可能不這麼想吧?畢竟家境不頂富裕的左熙亞是如何比不過貴公司總裁的掌上明珠。目前來說,金錢對你而言勝過多年的感情吧?」一針見血,他毫不留情。

  金舜國臉色一陣青、一片白,「你……」

  「讓我給說中了?」擺擺手,倪震飛一派泰然自若,今天的行動他是穩操勝券,「用不著反應這麼激烈吧,反正第一個發現的人是我,又不是左熙亞。」

  「你想怎樣?」

  金舜國多少心裡都有個底,當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陌生人突然「關心」起自己的私生活,他的心情如何能坦然視之?

  「很簡單,我要你的女朋友……喔,差點忘了補充,我喜歡的是左熙亞,並非那位倍受嬌寵的大小姐。」倪震飛原本以為會費上一番唇舌來誘導他踏進自己設計的圈套,誰知他的反應直接爽快,省了自己不少力氣。

  這就是他的目的。是的,他要左熙亞,無論如何都要到手。

  人家說:烈女怕纏夫,可這句話不適用在她身上,因為她對他頻頻的動作沒有太大的表示,堅貞的她一顆心始終向著有婚約的男朋友。而當復仇的意志愈燃愈盛,他著實沒有等待下去的耐心。

  所以他轉移對像攻往她的男朋友,他相信只要她對金舜國死心,他要進駐她的心就不再是難事。

  幸好有這個男人的合作,適時的移情別戀,心不專的腳踏兩條船當個劈腿族,他才得以逮住天降的好機會。

  「熙亞!?」她何時與這個男人有所牽扯了?難道除了上回在餐廳門口的相撞事件外,他們還另外碰過面?

  不可能!他太瞭解熙亞的個性了,自他們正式交往後,她不曾背著他單獨與任何男人有所交集……金舜國在心中為女朋友解釋。

  「你沒聽錯,正是左熙亞,我要她,請你放手離開。」倪震飛斬釘截鐵的說。

  不滿對方過份命令式的口吻,「這位先生,你不認為你的要求很可笑嗎?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我們之間的關係只差一道法律手續罷了,她是我的女人,我不可能將她讓給誰!」

  沒有被他語氣中的憤怒給嚇住,他回以一個冷笑,「你以為我在要求你,不,我已十分確定左熙亞在今晚以後只會是我倪震飛的女人。而你,不會天真的相信自己的計劃不會有被拆穿的一天吧?」

  「我的事情不窮你操心!」滿臉通紅,金舜國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回話。

  他絕對沒有背叛左熙亞,他的心在她身上,他愛的女人一直以來也只有她一個人而已。如今的舉動只是一時的情感出走而已,他會回來的,只要得到他要的東西,他真的會回來……接受小姐的示愛,不是他對她有意思,他只是窮怕了,尤其是前陣子的成家念頭突生的心理壓力,讓他認真的盤算起將來。

  在同一個工作崗位待了那麼多年,他受夠了讓人頤指氣使的日子。想想這一個多月來,因為公司傳聞他與總裁千金關係匪淺後,哪個主管對他不收斂氣勢?他喜歡那種受人尊敬的感覺,更想要一輩子享受下去……

  「我大略能體諒你的心情,男人嘛,面子問題總要顧及,為了飛黃騰達,其實犧牲點東西是值得的。」

  倪震飛的表情虛偽至極,因為他的話是那麼的言不由衷。他打心底的唾棄那些不靠自己努力就想贏得滿堂喝采的人,他堅信所有的成功都必須是經由自己的雙手掙來的才算驕傲。

  這是他處事的原則,也是他做事一貫的態度,即使是為父母親報仇,他也是抱著這般的心情。

  承接他咄咄逼人的眼神,金舜國昂然的抬高下巴。

  「我不管你對熙亞有什麼樣的感情,總之她是我的,我不讓人!」

  他不打算放棄這個完美的女朋友,從不!

  「別妄想享受齊人之福,若你還想在這個社會上繼續混一口飯吃,就別得罪我,貴公司的總裁我不放在眼裡,所以你這個女婿候選人自然更構不成威脅。」

  倪震飛凜然的氣息教金舜國不馴的眼神驀地縮回,權威的領袖氣質不是常人所能隨意佯裝,他到底是誰?

  讀出了他的疑惑,倪震飛不急不徐的從西裝口袋中取出一張名片,「廣明建設負責人,貴公司極力拉攏討好的對象。」

  「你打算用這個身份來壓我?」

  「我知道你是個聰明人,明白怎麼決定對你最好。我的話就說到這裡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希望下次我們再見面時,你已加冠了個貴公司總裁的頭銜了。」

  領著保鏢,倪震飛不再贅言的踏入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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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14 10:02:29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章

  「今天謝謝各位了,大家路上小心一點。」左熙亞臉上掛著笑容,站在店門口送走咖啡廳的員工。這是她每晚關店後的例行公事之一。

  「對了,店長,剛才好像有人傳真資料過來,我忙著打掃工作所以沒仔細……」

  「知道了,我待會兒會看。」瞭然的點頭,她等所有的夥伴都起程離開後,才回身踏入店裡。

  找到了那張被擱置在吧檯上的傳真紙,左熙亞邊整理桌椅邊讀了起來。

  只是每看完一行字,她的心就愈無法平靜,不能相信傳真紙上的那些話語。她終於拉開一張椅子坐了下來,重新再看一遍。

  但事實沒有因她的專心而改變,紙上的內容不可能在瞬間換了個意思……

  前幾天才要求婚禮暫緩延後的金舜國,居然在短短的幾天後,提出另一個教人不能接受的訊息,他要解除婚約!?

  面對如此的晴天霹靂,她真的是一頭霧水,幾乎要忘了如何思考。金舜國的轉變太大了,她甚至完全搞不清楚他的用意……

  相信他下這個決定一定有他的想法,以往她總是尊重他的一切意見,但這次的情況不同。今早父親已經將擬好的宴客名單興致勃勃的拿給她看,倘若她把此令人震驚的消息告予他知情,她無法預知他會怎麼回應……

  挪後婚禮的事情,她已替他說了不少好話,並想盡所有的藉口,她說謊的本事已表演得淋漓盡致,再也掰不出來了。

  明白自己是解不開這團迷思,她拿起話筒撥了金舜國住處的電話號碼,但電話鈴聲在四響後,直接轉入了答錄機。

  「舜國,我是熙亞,如果你在家就請接電話吧!」幾秒鐘後沒有得到該有的回應,「好吧,就當你真的不在家,但解除婚約這件事情我們真的得好好談談,我不是怪你毀婚,我只是需要一個好理由向我的父親說明……關店後,我會去找你。」

  掛上電話,左熙亞沒有再花時間在店內雜務上,拿了車鑰匙,她往金舜國家出發。

  

  「喔,不會吧!」面對車子的突然熄火,左熙亞在重新發動幾次都無法成功後,哀號出聲。

  不過才行駛幾百公尺的距離,它怎麼狠心說壞就壞,打開車門,她毫不淑女的踢了老爺車一腳。

  倚在車旁,她相信自己就快哭出來了。怎麼會如此禍不單行,尚未得到她要的答案,老天爺居然還狠心給她這樣的災難,她難道不知道今晚沒得到一個合理又說得過去的解釋,她沒有勇氣回去面對父母親嗎?

  「怎麼了,車子不聽使喚了?」

  在左熙亞探頭進車內取出皮包,決定搭計程車去找金舜國的同時,一個她此時此刻最不想聽到的聲音從背後傳入耳膜。

  飛快的立直身子,她打起精神,「你又想幹什麼了?」

  她已沒有氣力應付他了。他對她有何目的,她不想知道,至少目前不想。

  「是不是我想幹什麼,你都會答應?」倪震飛已將她方才流於粗魯直率的動作收進眼底,他第一次見到她亂了方寸的模樣。

  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或許會令很多男人搶著呵護她,但這其中不包括他。

  是的,他是會乘機把握,只是他的介入不是為了贏取她的笑容,而是要讓她更痛苦,從此忘了怎麼笑!

  他已經在咖啡廳外等了將近一個小時了,目睹她與員工親切的道別後,他耐心的等候她離開店裡。因為今晚是他與她之間計劃的第一步。

  「倪先生,我實在沒有興致和你耍嘴皮子,若你肯讓開准許我搭計程車回家,我會感激不盡的。」不願多談的瞥了他一眼,左熙亞努力想繞開他,無奈他的一雙手臂卻執意阻擋她的去路。

  「回家?你不是打算去找金舜國把事情問清楚嗎?」將人玩弄在手掌心,倪震飛發現那是一種樂昏人的快感。

  當男朋友的名字正確無誤的從他口中說出,她的心臟剎那間彷彿忘了跳動,「我……你到底是誰,還知道些什麼?」

  他的眼神、他的口氣,似乎明白了自己與金舜國之間發生的事情,但……怎麼可能,他們以前從沒見過面,他們不認識呀!

  「我是誰你早知道了,你在廣明建設遇過我不是嗎?而且我也一直以廣明建設負責人的身份在追求你。你現在裝作完全不知情,著實傷了我的心!」他唱作俱佳,表情生動活潑。

  這非他平日擅長的領域,以往他總是不屑為之,只是如今為達目的,任何事情他都可以犧牲。

  心是冷的,但倪震飛卻給她一個只有情侶問可以互享的親密臉部表情。

  「我和金舜國間的一切,是我們的事情,不需要你這個外人來干涉!」聲音愈抬愈高,左熙亞不明白自己近日為何變得易怒。

  如此吊兒郎當的態度,任憑他的語調多誠懇,她都不可能會相信他的話!追求!?他不知道用相同的手段,同樣的甜言蜜語騙了多少女人,她才不會上當!

  她討厭他,自他出現後,她的生活就變得似乎不再平靜。時常的心情低潮,身邊的事情總是不順……

  「不,你錯了,從此時開始,金舜國是我倆之間的第三者,他才是個外人。你很想知道他為什麼要毀婚吧?很簡單,人往高處爬,他想一躍進龍門,和公司的總裁千金結婚,順理成章的成為一家企業的負責人,而這是你無法給他的。這陣子他沒有時間陪你,因為他忙著和千金小姐約會、忙著安撫她!」

  一段話轟得左熙亞退後一大步,撞上了車門,她兩眼失了焦距,不相信的晃著頭,「不可能……」

  不是生氣金舜國的背叛,她只是無法承受他會是個這般勢利的男人的事實。她就是欣賞他不因身世而墮落,不為錢財而汲汲營營,誰知到頭來……不!

  看著她的反應,倪震飛無法分辨她的情緒,不像是對情人的失望,也不若正常情侶分手會有的痛心,她終究是個什麼樣的女孩?

  「我送你回家吧,等一下再打電話聯絡修車廠來吊車。」不知怎麼槁的,面對失神的她,他狠不下心來。

  他很明瞭,這是對她最後一次的關懷,從明天起,國內會掀起一場大風暴,屆時他的復仇計劃正式宣佈開始。

  曾經介入父母親車禍事件的相關人士,他發誓都要將其折磨至死!


  一打開門,左熙亞便感受到盤桓在空氣中的那股壓力。看到家中兩老面無表情的各據沙發一角,她更覺不對勁。

  「爸、媽,我回來了!」

  「熙亞,坐下來,爸有話問你。」左仲齊一臉沉重,嚴肅的臉上看不到昔日迎接女兒下班的快樂。

  真不習慣這番樣子的父母,左熙亞倚在母親身邊,撒起嬌來,「媽,你和爸是怎麼了?好像我做錯事情似的……」

  截斷女兒發牢騷,左仲齊從茶几下拿出他一整天翻了不下百次的報紙,「你的確是犯了錯,你看過今天的報紙嗎?」

  搖頭給了一個否定的眼神,她不明白她做了什麼會登上報紙的錯事。「店裡很忙,我沒時間看……」

  「那現在可有時間了,你仔細給我看清楚,然後給我一個解釋!」他氣憤難平的攤開報紙,指著頭版廣告。

  「熙亞,你這樣真的太不該了,你知不知道爸媽今兒個一整天,接了多少親戚朋友關心的電話,要不是他們來電告知,我們恐怕還被蒙在鼓裡,沒有注意到這則消息。」左太大也狠心的硬下口氣指責女兒的不是。

  「我猜不透你在想什麼,都和人家有婚約了,居然還爆出這個啟事,你這麼做要我們兩老怎麼向舜國交代?」

  左耳接受母親的炮轟,右耳是父親不留情面的說詞,原本很無辜的左熙亞在看完整個結婚啟事之後,慢慢瞭解他們為什麼會這麼生氣了。

  她被抹黑了,在不明情況下、不經她的許可,她的姓名被那個姓倪的男人濫用了!

  什麼他們兩個人因為戀情成熟,所以決定踏進結婚禮堂!?這真是一場鬧劇,只是她不懂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爸,媽,你們聽我說,這根本是莫須有的事情,我和這個叫倪震飛的男人並不熟……」

  「不熟?意思就是你們真的認識了?」女兒的解釋讓左仲齊情緒更加緊張了起來。

  頭愈來愈痛,左熙亞懷疑到底誰才與他們最親?她是他們的親生女兒,他們偏偏相信外人的話,也不信她!?

  「爸,廣明建設裡的一些員工是我們店裡的老顧客,這點你早就曉得了,而且你八百年前就交代要我打個折扣給他們,不是嗎?」

  「現在我只想搞清楚你是怎麼和倪震飛扯上關係的?你把舜國又放至何處了?」

  「是呀,熙亞,媽當然知道你是個很優秀的女孩子,可是對方是個大企業,我們拿什麼和人家匹配?」

  歎了口氣,左熙亞欲振乏力,「我也說了,這是惡作劇,根本沒有這回事。至於他為什麼要如此毀損我的清白,我明天會找他問明白。」

  她的腦袋嗡嗡作響,然而還是維持住她脆弱的自制,再怎麼樣,她也不能對他們發脾氣,雖然她已有些承受不了了。

  左仲齊一隻手貼著額頭,另一隻手指著電話,「現在就打電話給舜國,向他解釋一切,不管他看到消息了沒,你都要將事實完整他說給他知道。」

  他只擔心他的準女婿不認為這是則惡意中傷的消息而誤會了熙亞,到時候遑論黃河了,就算是跳到一潭清水裡也洗不清了。

  「沒錯,舜國是個懂事的孩子,只要你肯解釋,他一定會聽的。」對於名為準女婿,實則像親生兒子的金舜國,左太太向來讚賞有加。

  看著父母對金舜國的態度未曾改變,甚至是益發在乎他對自己的觀感,左熙亞實在更難以開口說出她已被退婚的事情。

  「你還發什麼愣,這件事情是你自己搞出來的,不主動打電話去澄清,難道還要等人家問起嗎?」

  真的反了,這些天女兒表現出的樣子全然不像以前的她,他想知道總是對他們言聽計從的熙亞到那兒去了?

  「爸、媽,你們再怎麼逼我都沒用,我不會打電話給他的。」垂下頭,已無路可退的她只有說實話了。

  「你這孩子在說些什麼呀……」左大太首先發難。

  「媽,舜國毀婚了,他不會娶我了,當然更不可能會成為你們的女婿!」吸了一口氣,她開口全盤說出。

  毫無預警的一巴掌打在左熙亞的臉上,左仲齊怒火衝冠聲如洪鐘,」為了和倪震飛在一起,你居然學會了說謊!為什麼不乾脆明講是因為舜國的條件不如他,所以你後悔答應這門婚事,心轉而向他?」

  「我沒有,要我怎麼說你才肯相信我,非要打電話去向舜國證實嗎?」撫著熱辣的臉,左熙亞的眼淚滾了下來。

  她為何要受這些委屈,毀婚不是她心甘情願的事情,名字被刊登在報紙上也非她意思,但矛頭卻全指向她,彷彿她是最不該的人……她招誰惹誰了?

  「你還想繼續騙我們?昨晚我分明還看到舜國送你回來,他怎麼可能說變就變?」左仲齊激動的雙手緊握。

  「昨天他躲著我,今天亦是,我和你們一樣好些天沒見過他了……」用力深呼吸,「送我回家的人是倪震飛,你看錯了。」她淡淡的說。

  倪震飛如果以為她答應他的相送是因為對他心存好感,那麼他錯了。當時處於情緒混亂狀態的她什麼也沒多想,她猜測他自作主張登出這則消息,和自己昨晚的沒有回拒有很大的關連。

  但至今她還是不明白,他處心積慮想得到她,圖的是什麼?

  突地感覺一股氣提不上來,恐懼糾集成結,緊緊扼住左仲齊的呼吸,他費力的喘息著。

  「仲齊,你怎麼了?」連忙趕到先生身邊,左太太憂慮的心情寫在臉上。「熙亞,你還杵在那邊,快去給你爸爸倒一杯水!」

  「不用了……把你和倪震飛認識的經過詳細說給我聽,不許你有所隱瞞!」拍著胸口,用力順著氣,左仲齊給妻子一個安撫的眼神。

  左熙亞也被自己父親的反應嚇了一跳,她的臉上佈滿緊張,「爸,我和他真的一點關係也沒有,你就相信我,好不好?」

  他表現得夠清楚了,他很排斥倪震飛。

  「熙亞,爸爸很想相信你,可是……」

  「我第一次和他碰面的時候,他的態度十分高傲,一副不屑的樣子,可是好像是從他到我的咖啡廳消費時開始,他從原先的冷漠轉為熱衷,到現在的苦苦相纏,我無法猜透他在想什麼。不過我一點也不喜歡他隨便對女人示愛的行為……爸,你不中意他,我也不喜歡他,既然如此,不管他再表白幾次我也不會答應。」

  這麼說他可以寬心了吧?以為他會為金舜國的退婚而在意,沒想到他卻更關心她與倪震飛之間的事情。他想太多了,她和他根本不可能!

  「他向你表白過了?」左仲齊覺得自己全身癱軟,女兒即將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可能讓他親手解決掉自己的生命。

  不甚在乎的點頭,「他幾乎每見著我一次就提一次,但我始終不相信他愛我,他的愛有些刻意,似乎是為達某個目的而草草形成……爸!」

  左熙亞的話還未說完,左仲齊的身子已往旁側倒,受不了刺激的他——昏了。



  

  「媽,爸醒了!」床上的病人一有動靜,左熙亞立刻搖醒歇坐一旁闔眼休息的母親。

  「仲齊,有沒有覺得那裡不舒服,我叫熙亞再去請醫生過來檢查一下。」守候幾個小時終於等到他睜開眼睛,左太太鬆了一口氣。

  抬手阻止她,左仲齊的腦子裝不下其他的思想,雙眼搜尋女兒的身影,「熙亞……」

  「爸,我在這裡。」左熙亞攏起手指,牢牢地握住他的,並投給他抱歉的一瞥。

  她覺得喉嚨升起一個硬塊,但極力不讓自己哭出來。永遠不會忘記當父親昏倒的那一刻,她的思緒是如何的複雜……

  看著臉色蒼白的他,她驀地發現父親真的老了,再也不是小時候常陪她笑鬧,精神充沛的強壯漢……

  「女兒,無論如何都不能答應倪震飛的求婚,算是爸爸求你……」

  左仲齊難受的咳了聲,他的擔心,永遠也難以啟口,只有希望女兒能聽話些,乖乖順從他的意思,不要多問為什麼了。

  「爸,你好好休息,調養身體,醫生說你有高血壓,情緒的波動不能太大……我明白你很在意我的名聲遭他敗壞,但不要緊的,我會要他重新在報上登一個道歉啟事,向社會大眾說明那僅是一個玩笑,我們家的親戚朋友再也不會纏著你們問話了……」

  「不,不要再和他有所牽扯、來往,不要……」左仲齊的情緒一下子又激動了起來。

  見狀,病房裡的兩個女人手忙腳亂的倒茶、拍背、安撫,醫生囑咐的話仍在她們的腦海中盤旋。

  「熙亞,快答應你爸爸,不要再讓他為你的事情擔憂了,媽拜託你……」淚水在左太太的眼眶裡打轉,她求救的望向女兒。

  拚命的點頭,「我答應……我當然答應……」眼前的一幕教左熙亞的心都揪疼了,她活該成為緋聞的女主角,若是那天她走路專心一點,不要撞上倪震飛,如今什麼事情也沒有。

  她恨,對他她恨之入骨,他為什麼要散播這樣的謠言破壞她家庭的合樂?她不想去瞭解父親為何對他曾經服務過的倪家人變得排斥,但只要父親的一句話,她想盡辦法也要避開他。

  「熙亞,相信爸爸,我是為你好,他不可能、也不會給你幸福的,他費盡苦心的親近你,目的只有一個……他要報仇呀!」事到如今,即使說出實情會導致妻女看不起自己,他還是得說。

  幾年來,良心的譴責常令他半夜因做惡夢而驚醒,體貼的太太總是以為他年輕時的工作壓力過大,所以老了仍心有餘悸。

  但他的秘密怎麼能說給她聽?告訴她,她同床二十幾年的先生其實是個劊子手,為錢可以捨棄情理道義的負心人,然後眼睜睜的看她離開自己,不,他不能……

  可是現在對方找上門了,擺明了他的意圖,他不能再裝作若無其事了。他鑄下的大錯他自己負責,不關他女兒的事。

  「什麼報仇?仲齊,你在說什麼?」從丈夫的臉上看出異樣,那是種想逃避卻又掙扎的害怕,是左太太不曾見過的表情。

  「答應我,女兒,無論倪震飛使出什麼手段,你也不能答應嫁給他。」

  「爸,我已經答應你好多次了,我們不要再提這件事了。」

  厭煩反反覆覆保證同樣的事情,左熙亞只想明白她的父親到底在畏懼什麼,個性爽朗的他何時一副放不開的樣子?

  沉重的看著他最親的家人,「如果可以這麼算了,從此不談,那該有多好!但這永遠只會是奢望,因為對方會追究,他們不可能對我仁慈……」左仲齊勉強擠出來的聲音比他想像得堅強些。

  不求倪家人原諒他,只盼望知道詳細事情經過的妻子女兒,能夠體諒他的出發點。他的一切作為都為這個家。

  「仲齊,該不會……」

  利用先生講話的空檔,左太大重頭思考了一遍,將倪震飛可能的復仇心情與先生和倪家關係想一起,終於,她憶起多年前車禍事件。但她納悶,因為當天駕車的司機並不是他,她甚至為此慶幸,因此怎麼可能會構成一樁仇恨?

  眼神閃爍的迴避妻子的質問,只是左仲齊沒有再隱瞞,他點了頭,「倪老爺和夫人是我間接害死的。有一個女人拿了一筆錢要我這麼做,只要我答應在他們決定行動的那天假裝生病請假,其他的事情他們會安排辦好。」他不是存心要害死對待他像家人的老闆,但那時候他真的被錢給逼瘋了,何況在他請假的當天,他也以暗示的口氣提醒過他們,車子好像有毛病,要他們盡量少用車,誰知他們不聽勸……

  「你真的做了?」左太太的聲音充滿不可置信,她最信任的先生居然瞞著她這件大事常達六、七年之久?

  覺得太太的口氣似乎泛著深層的厭惡,左仲齊的心受到了打擊,「為了女兒出國留學的費用,我不得不答應,那些親戚朋友除了平日有好處會主動聯絡之外,一聽到要借錢,每個都躲到天涯海角遠,找都找不著……除了答應那個女人,我還能怎麼辦?」

  左熙亞拒絕往後退一步,雖然她的膝蓋快要癱軟了,耳朵收進的話教她難以接受,她望著父親,想要拼湊出所有她陌生的事實,但是他卻不肯看她。

  「爸,你說的都是真的?為什麼,我不一定要到國外唸書,我不要你為了我做出這種違背良心的事情,我從來沒想過!」投入父親的懷抱,她放聲大哭。

  一直害怕這一天的來臨,左仲齊涕泗縱橫,他摸著女兒的長髮,「現在說這些都太遲了,記住爸爸說過的話,不能答應倪震飛的任何要求。他娶你是想折磨你,名正言順的懲罰你,他要你來承擔我當年犯下的錯,我知道他要加倍討回來……我瞭解他,他太聰明了,清楚找你報仇比直接殺了我,更教我痛苦……」

  仰起頭,左熙亞狂跳的心跳伴隨著一陣暈眩,她搖晃著,心中充滿著驚慌。淚水充滿她的雙眼,她的希望和恐懼到達沸點。

  沮喪感撕扯著她,她不知該笑還是該哭,她覺得自己像是被打了一拳,而且因那一擊的威力而踉蹌不已。

  這才是倪震飛接近她的最終目的,得到她而後拋棄她,讓她成為這個社會上的一大笑話,他想報仇……

  她懂了,也明白自己該怎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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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14 10:02:51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章  

  「周秘書,我來送咖啡了。」一踏上十二樓,左熙亞聚攏著自己的勇氣與決心,將它們在心中如同一塊岩石般地快速集結。

  她告訴自己,既然來了,就要將事情給辦好才可以走。

  狐疑地看著她,周秘書一臉不解,「我沒叫外送呀!」

  「是倪總裁要的。」鎮定住自己翻攪的心緒,左熙亞面不改色的說道。

  愈聽愈不對,「可是他沒指示我叫……你等一下喔!」按了內線,「總裁,『綠色』咖啡館的店長送咖啡來了,她說是你打電話吩咐的。」

  對方思索了好半晌,左熙亞站在電話前,一顆心怦怦的不按正常節奏跳動,等待著答案的宣判。她發誓這輩子她不曾像此刻這麼緊張,好像古時候公堂上的犯人正靜候大人一句話決定生死。

  「沒錯,是我打的電話,你要她親自送進來。」

  當決定性的語氣透過話筒傳給她聽到,左熙亞呼出了一口氣。

  「你聽到了,不好意思,我照例要詢問一下,你知道我拿人家的薪水……」

  「我懂,這杯咖啡我請客。」取出準備的兩杯咖啡中的一杯,她放至周秘書的桌上後,就跨步走向倪震飛的辦公室。

  趁她現在勇氣未散,她要和他把話說清楚。

  前腳甫一踏進,左熙亞馬上聽到倪震飛語帶調侃的說:「我好像不記得自己撥過電話至『綠色』去叫咖啡?」

  隨著每邁出的一步,她覺得難耐的刺痛感正席捲她的雙腳,她幾乎因他的話而無力。來至他桌前立定,她再度費了好大的勁才抬起頭來迎視他的的眼神。

  「你是沒叫,這杯咖啡算我請客,為了答謝你那天晚上送我回家。」

  一股前所未有的悲慘襲上她的心頭,凡事靠自己意味著她必須面對殘酷的事實。自己好像是孤獨無依的。現在,沒有任何事物可將她和過去連結,她又怎麼能拼湊出未來呢?

  可是她得努力,不管怎樣都不能讓他對父親有所傷害,他老人家為她做的事情夠多了。若倪震飛要報仇,找她吧,她願意替父親扛起一切責任。

  「一杯咖啡想打發我?」她是那麼一本正經,直挺挺的站著,倪震飛在想她都快折斷她的脊椎骨了。

  今天的她和之前他所看到的左熙亞,是全然不同的風貌,不過很快,他馬上就會知道是怎麼一口事了。

  左熙亞試著去忽視他那股可致人於死的力量,他可以像捏碎一隻甲蟲般輕易地毀了她。儘管如此,她也絕不讓他看出自己的恐懼,千頭萬緒朝她襲來。

  「要不然你覺得我該怎麼做,才能回報你那天晚上的恩情?」快開口,再一次表明他對她的興趣,那麼她就不用說出令自己難為情的話了……

  她在內心祈禱著,希望倪震飛主動提起希望兩個人能在一起的要求。不安使她四肢虛弱,麻木了她的神經。

  「你不會那麼健忘吧,才沒幾天的時間就忘了我對你的企圖?」他交纏手指,並且以拇指搔著他的下巴。

  「好,我答應。」他的語調低沉,顯示出一種強硬壓制下的張力,這種聲調卻是如此的刺痛著她的肌膚。

  「你答應?」

  突地,一抹悲傷閃過她的臉龐,那一抹不設防的神情深深地印進他的骨骸。他站起身,甩開它們。

  「你確定清楚自己說了些什麼嗎?」

  「我以為你對我還有意思……」左熙亞整理好思緒,再一次複習以最恰當的方式道出內心的話。

  她試著隱藏焦慮,但她的聲音仍隱約的交織著絕望,希望他網開一面的心情撼到了她的雙肩,讓她侷促不安地把玩著腕上的髮飾。

  不知道自己竟能在這種狀況下維持禮貌性的談話,這真是種殘酷的折磨,她感到又心痛、又空虛。

  一個男人因為報仇來接近你,這種痛苦的心情世界上有幾個女人能夠明瞭?

  「我是。」沉穩的聲音不接受任何爭辯。

  「那就對了。」

  「你是很有誠心接受我的示愛,不過你沒有感覺到自己的態度轉變過大嗎?」

  霍地,一道繃緊的沉默包覆著他們,當她垂下眼瞼時,倪震飛立刻咒罵自己的失言。他在搞什麼,能省事他何苦還要惹麻煩纏身,反正女人的心思他向來懶得花時間去瞭解。

  「我被退婚了,所以……」

  感到嘴角肌肉一陣抽搐,他皺著眉頭,不願讓她知道她的回答令他厭惡,他顯露出一抹冷漠在臉上。「我是你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不,我只希望你要我……」左熙亞畏縮了一下,雙眼流露出因他的話所受到的傷害。

  從來就不是她不要誰,她根本沒有選擇權。經歷金舜國的退婚至他的復仇心態她明白自己沒有未來了,快樂的生活將從今天開始離她遠去。

  眼神凝聚在她臉上,倪震飛想瞧出一些蛛絲馬跡,然而除了她哀怨的表情外,他無法探測到什麼情驚。

  牆上特別訂作的鐘響了。玻璃後跑出一位戴著珠寶的裸體女妖,用她的小槌子敲了鈴鐺十二次。

  「休息時間到了,我請你吃飯吧!」

  左熙亞想開口拒絕,但聲音才到喉頭就被她硬壓了下來,她必須開始習慣和他在一起,有心理準備迎接他的狠心,這是左家欠他的。

  「那麼……走吧!」他根本不須去明白什麼內幕,因為他認為他即將的行為都是那麼的理所當然。




  「這是我住的地方。」

  「剛買的?」

  「為什麼這麼問?」倪震飛微低下頭看著左熙亞,覺得她話中有話。

  不管女主角是否覺得他的動作操之過急,不過想必她並不引以為然,因為用完餐後,他駕著車帶她來到這間新公寓,她沒有多加過問,任由他的意思主宰一切。

  也許心裡頭還是多少納悶她驚人的轉變,但他不問,就當她是禁不住寂寞,找個一時的替代品吧!

  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沒有鼻塞,裡頭儘是才裝潢完畢的味道。你打算金屋藏嬌?」

  她不明說,但她知道,這間公寓成交時或許正是他密切追求之際。他已料到她會上手,所以早早就訂下了它,並在事情明朗化時請人開始動手裝潢……很可笑,可是事實卻是如此,她的想法早已晾在陽光下,供他閱讀……

  「你又問得我啞口無言了,你還是以為我和你只是玩玩的,不肯相信我絕對的真心。」倪震飛坐在新買的柔軟沙發上,蹺起腳來。

  這套沙發十足的女性色調,是他為了她而挑選的,公寓也是,所有的裝潢更是聘請國內一位頂尖的女性設計師負責。他要她感動,不惜斥資只為討她歡喜。

  花費幾百萬他也不會多眨一下眼,只要目的能達到,什麼代價都值得。

  「我有一事相求,希望你能答應我。」根本不顧去相信他的話,左熙亞已知曉當那冷酷的一刻來臨時,她會被置於什麼地位,社會大眾會怎麼看待她。

  拍了拍身旁的空位,他示意她坐下來,「和我說話不要用這種口吻,你不是我買來的,我愛你,希望你也是持著相同的心情和我在一起。」

  不著痕跡的謊話,他訴說得好自然,他一定很恨父親當年的背叛,否則恨意不會壓積得如此深刻……她默默承受心痛的感覺。

  「對於你不經我同意就刊登結婚啟事一事,造成我家人很大的困擾,是否能麻煩你出面澄清一下……還有,我們……交往的事情可不可以不要太早曝光?」她整個心思都集中在拚命吸入肺裡的空氣,用來平穩緊張心情。

  停頓一秒鐘,倪震飛很爽快的回答,「沒問題,不過你得保證心完全屬於我?」

  他貼近她,鋼鐵般的手指握住她的上臂,將她扭過身來面對自己。

  既已成為他的羹中物,他就不會讓她有機會逃脫。

  給她時間,無妨,他很慷慨,這麼久都等了,幾天半個月他還會沒耐心嗎?

  這段期間就讓她不可自拔的愛上他吧,所有女人喜歡的男人的體貼方式,他會慢慢學習,誘引她的心毫無防備的接受他的好,不只是一時的填補寂寞,之後他的拋棄絕對要令她顏面盡失。

  就是這樣,當年左仲齊對倪家的忘恩負義,他要回報在他女兒身上。

  左熙亞緊張得一如困於籠中的貓,他的逼視教她忘了如何用言語當武器,只有認命的點頭。

  溫柔的撫過她的臉頰,倪震飛驚歎手下的觸感,他沙啞的聲音穿透而出,「我知道我們之間的進展過於迅速,但請你務必相信我的真誠,或許我們之間的第一次碰面不甚愉快,給我機會,往後的日子我會向你證實自己的另一面,好嗎?」

  迷漾的雙眼盯著他,左熙亞亂了,究竟說哪句話的他才是真正的倪震飛?他的每一句話為何都顯得那麼虛偽卻又真實,她完全分辨不出……

  「我真的不瞭解你。」

  「你會漸漸瞭解的。」

  思緒飄得好遠,她幾近喃喃自語,「希望那時候不會太遲……」

  捧正她的俏臉,倪震飛的五官出現在離她僅剩一寸的距離,「我們可以從吻開始進入彼此的世界……」

  「不……」他用粗糙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她心裡沒有預警,對這陌生的舉動感到害怕。

  當他的眼神落至她雙唇,它們竟以顫抖回應,她聽見他輕笑出聲。

  「不是想瞭解我嗎?我習慣女人從舌尖開始瞭解我這個人。」這是一項復仇計劃,沒想到可以連帶的將他過度禁慾的渴望也一併宣洩。倪震飛的唇角有著一絲沒有溫度的笑。

  他握住她的腰,將她拉靠至身上,他的手往上伸入她未受拘束的秀髮之中,用於指纏住她光滑的髻發,爾後他火熱的呼吸抵著她的耳際。

  左熙亞急躁的喘息,她的腦子裡裝滿紛亂的思緒。

  根據一項研究指出,男人親吻女人的手背表示禮貌;親吻手心可能有強暴的企圖;親吻臉頰表示親切;親吻耳朵則明顯有進一步求愛的意圖……

  她是想了很多,包括最糟的後果。但不是這麼快。

  她不知道倪震飛如此急切要她。

  「我……」

  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倪震飛的唇堵住她的抗議,淹沒她的懇求。

  開始是溫柔的誘哄,他的雙唇愛撫著她閉起的紅唇,但當她繼續象徵性的抵抗時,就變成兩個堅強意志的對抗,他要征服,她則要讓部份的自己置身事外,受到保護。

  不需要過份的挑逗,他的吻已在她體內引發一陣陣細小的波紋,令人窒息,無休無止……還有更多更多。

  狂野、不道德,奇妙……

  「你總是這樣回應情人的吻嗎?」屢次攻城不克,倪震飛略微撤退。「張開你的嘴巴,別在我面前裝純情!」

  當耐心不再,他殘忍的咬破她的下唇,在她痛得叫出聲時,舌頭滑入她的口中,愈過牙關,強迫她的舌與他嬉戲。

  多麼傷人的指控,左熙亞很想置若罔聞,但她沒有,她知道這是自己接下來的日子裡必須時時承受的殘虐。

  感覺她的靈魂不再,嘗到鹹濕的淚水與血腥的味道,倪震飛終於停止他的侵略,他飛快的離開她,走至大門口。

  「我送你回店裡吧!希望你能在三天內搬進來。」

  

  不能適應這樣的氣氛,左熙亞發現自己和倪震飛間的關係就像陌生人般,一點也不如他們彼此同意的情侶頭銜。

  昨天她就搬進他的公寓了,家裡方面她用最近店裡要重新整修較忙為由,告訴兩老得住在咖啡廳二樓的小套房內就近照顧,因為平日她不曾說謊,所以他們並未懷疑她。

  她的計劃只有她一個人知曉,不打算讓已愧疚纏心的父親再為她而擔心,他若明白自己的想法,一定會加以阻止,而她不要這樣。

  想結束這段恩怨的她,不在乎事後會如何的傷痕纍纍,如果她可以轉移倪震飛的恨意,她願意承擔起一切。

  「去換件衣服,我帶你去吃飯。」不喜歡兩人間的靜默,倪震飛終於率先開口。

  今天他不到四點鐘就離開公司了,只因為她的一通電話告知下午會搬進來,他一整天便心神不寧的等待下班時間來臨。最後他發現人雖在公司,他的心卻早已不知飛往何處了,根本無心辦公,於是他提早回來。

  「我可以下廚,今天下午我到超級市場去買了一些菜……」為了彌補父親的錯誤,她願意為他做任何事,即使平日在店裡常接觸油煙,發誓回家不進廚房的戒律,也可以為他而改。

  「不,我拿你當女朋友看待,不是黃臉婆,用不著燒飯。去換衣服吧,吃飽回來後,將你擱在客房的行李搬到主臥室來。」

  對於她將東西放在客房一事,料想過他會有這般的回應,但話一旦從他口中說出,左熙亞還是呆愣住了。

  「我們已經成熟得可以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了,不是嗎?我不是一匹狼,我是很誠心要與你交往的男人。」

  「我去……換衣服!」無法再坐在原處聽他說這些言不由衷的話,左熙亞小跑步的往客房方向去。

  打開隱藏式的原木衣櫥,她朝已經整理好的衣服歎了一口氣,早知如此,她何必浪費時間整理、吊掛呢?

  取出一件小洋裝,左熙亞漫不經心的卸下身上的T恤、牛仔褲,套上她挑選的衣服。

  看著鏡中的自己,疲憊柔和了她的雙肩曲線,她恣意地伸個懶腰,先是雙腿,隨後是後臂。身上的洋裝鈕扣縫合牢固,在她伸展四肢一一扯緊,描繪出她背部纖瘦的寬度以及臀部的女性曲線。

  倚在門旁,倪震飛眼睛所及的景象,擾亂了他強裝冷漠的心。

  顯然她是沒有發現他這個不速之客,仍陶醉在自己的鬆懈之中。他緩步來到她身後,將聲音壓低成幾近耳語,「你好了嗎?」

  左熙亞背脊一凜,同時間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從鏡中她看到他的靠近。「好……了,可以走了!」

  他進來多久了,又看到了多少屬於她的私人秘密?

  「但是我現在不那麼餓了,只想好好看著你……」倪震飛眼眸顏色加深。

  清楚堆積在他眼底的是情色風暴,左熙亞強迫自己不能沉醉在他的男性氣味之中,抗拒著想更挨近他的慾望。

  他只消用一個吻就能使她著火,這是可怕的事實,她不能把自己推往危險深坑。

  但是當他以狂野的甜蜜邀請著她時,著實令她無法抗拒,她別過了頭。

  感情基礎不夠的兩唇相觸,就像是一道辛辣刺激的麻辣火鍋,既開胃、後勁又強,教人很容易上癮。她明白自己可以對天下任何一個男人有此感覺,唯獨他不行,因為他給不起她要的東西,也不屑為之。

  「為什麼要逃避我的眼神,難道你和我一樣也動了真情?」

  她的反應讓倪震飛有一肚子的疑問,但是她的答覆恐怕只會使它們更加複雜難解,他不需要再有一條繩索來扼住自己的脖子,因為他已經先行纏上一條了。

  不管怎樣,他會讓她愛上自己的,否則他的計劃就唱不下去了。

  一霎時、左熙亞覺得自己的心彷彿被肋骨從中穿過,她努力阻擋那股深切的悲痛,不讓他看出他的話是如何挑痛她那深入骨髓的傷口。

  他愈這麼說,她愈沒有把握自己的主動投降能否稍減他的恨意,她沒有概念於他的計劃。但可想而知,事情不過剛開始,但她身上卻已烙下他多次銳利言詞所割下的傷痕。

  有短短的幾秒鐘時間她在心裡憐憫著他,繼而想想她最好還是省省吧,一定會把她表示同情的話,通通扔回她的腳邊。

  她還是怕他,如同他此時握住的雖是她的手,她卻感覺像是脖子被掐住般。

  「你想到那兒吃飯?」左熙亞顧左右而言它,扯開話題中心。

  注意到她掙脫自己箝制的手指絞扭在一起,他逐漸瞭解她這個動作是因為她緊張,一雙手掌包覆著它們。

  「先給一個吻,我們立即出發……」

  話未落畢,他的唇便壓了下來,當他吻她時,熙亞所有的決心都崩潰了。

  他的舌誘哄著她的唇瓣分開,並溫柔地在齒間滑動。他讓舌尖滑過她飽滿的下唇,接著又探入她的口中,他一次又一次地重複這誘惑之舞,直到她暈眩的感官再也無法清醒。

  她忘了他是誰,也忘了他的目的,事後她或許會為自己的軟弱而厭惡自己,但是此刻她已經喪失理智了。

  「到『綠色』咖啡館用餐吧!」倪震飛輕吻著她的唇角,性感的吐氣。

  第一次他發現親吻女人是件會上癮的事情,也許他是因為整個計劃而將感情全數投注了,就為了能好好的作弄她、教她事後痛不欲生……他越來愈肯定自己演戲的細胞。

  他刺耳的話語緩慢地穿越令人暈眩的迷霧,當他的唇在她的唇角附近游移時,要思考並不容易,左熙亞沒有意識的點頭。

  「平常你招待別人,今晚就當一次客人,享受被服務的感覺……」

  「什麼?」陡地恢復了過來,他剛才說了些什麼?

  「反應這麼激烈,敢情貴店除了咖啡,其他的簡餐都不能下肚?」他以開玩笑的口氣說話,以掩飾他凝聚的熱力。

  她迷人的眼神一時之間立刻消逝不見,令他心生不悅。

  「不是,是我……該怎麼說呢?」左熙亞亂了主張。

  不能,不能,她絕對不能和倪震飛相偕到店裡消費,雖說父親很少到店裡走動,但他的電話可不曾少過,尤其店裡的員工和他之間的互動關係良好,她擔心消息走漏,會一發不可收拾。

  「別慌,我會等你的理由。」不消多說,倪震飛已知道她擔憂什麼。

  左熙亞明白他一定讀出她眼中的混亂思緒,因為他一副看好戲的幸災樂禍模樣。      

  她錯亂的思緒飛快的運轉,終於找到一個拒絕的好藉口。

  「店裡的員工都知道金舜國是我的男朋友,他們不明白我與他分手的理由,我怕我們如果同時出現在店裡,他們會誤解我是貪圖倪家的財勢。」

  「我想你的心情我懂,我相信你不是為我的財富而來,不過你也沒提過為何選擇我,希望改天有機會能從你口中明瞭。」

  他是說過不在乎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可是不知怎麼搞的,心頭卻無法漠視她突然的接近示好。

  左仲齊不可能將這件見不得人的醜事告訴自己的女兒,所以她的動機很難摸清。

  「我……」

  「走吧,再不出門,吃的就是宵夜了。」

  時機未到,他不會讓她找不到台階下,他要給她的難堪必須發生在面對眾人的時候。倪震飛冷冷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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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14 10:03:08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章   

  「你還來幹什麼?我和你的帳還沒算清嗎?」

  「不,我今天來是想請你幫忙一件事……」

  「不用了,我的心頭大患既已解決了,現在我的生活過得很平靜,不想再涉事了。」安玉湘不加考慮,一口回絕。

  隨著她的起身,左仲齊亦步亦趨地跟著,「安夫人,算是我求你。我相信你也聽聞了,倪老爺的二公子找上門了,他要拿我的女兒來償還我當年的背叛!」

  「干我什麼事?」抹上鮮艷口紅的嘴唇,嘲弄的上揚,「你要明白當年我們之間的合作關係早已銀貨兩訖,現在當然已沒有任何瓜葛了。」

  左仲齊沒有因為她這些話就死心、打退堂鼓,為了女兒著想,再怎麼低聲下氣哀求,他都無所謂。「可是如果那時候你沒有找上我,這些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驀地回頭瞪眼盯著他,安玉湘從不掩飾的怒火顯而易見,「你這是在怪我嗎?」

  「我只是想請你幫忙。」

  「幫忙!?我相信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不欠你任何人情,為什麼要答應你這個無理的要求?當年你不過閃人一天就拿了我五十萬,那時候你怎麼不會覺得心不安?」

  像是遭到不合理的指控,左仲齊出聲反駁,「誰說我沒有良心不安,倘若可以重新選擇,我不會答應你那個忘恩負義的要求!」

  他明白自己很自私自利。當年因為忙於撇清與那件意外的責任歸屬,他在事後第二天就請辭,不管倪家當時正處於烏雲慘淡中,不管倪老太爺是如何的慰留,他在他們最需要朋友支持鼓勵之時,以逃命般的速度奔離。

  他們待他像親人,可他卻回以如此的報答……他一直在等待老天爺的懲罰,如今,他等到了,但它卻直接朝著他最想保護的女兒而來……

  安玉湘冷笑出聲:「但是你已沒有機會再決定一次了,畢竟姓倪的死了,哈哈哈……」

  「安夫人,我知道憑你的能力一定可以幫我……我將五十萬全數還給你,只要你找個替死鬼來冒充我的罪行……只要你點頭,我馬上去銀行領……」

  他為熙亞準備的嫁妝,不奢望能有派上用場的一天了,只要她能平安元事從倪震飛的手中逃出,他就慶幸了。

  雖然女兒口中一直說沒事,可是他卻無法放心。該說他根本不相信倪二少爺會這麼輕易放過他及他的家人,他愛恨分明的個性,他很清楚。

  收住狂笑,安玉湘又恢復冷漠,「誠如你所說的,憑我現今的財勢會在乎你那少少的五十萬嗎?」

  「到底我要怎麼說你才肯幫忙?」

  「無論你怎麼說我都不會幫忙。」她的答案愈來愈直接,對付這種小人物……不足畏懼。

  好話說盡,左仲齊總算是是明白了善惡到頭終有報。但他還是私心的希望不要將仇恨牽扯上最無辜的親人。「你承諾過消息不會走漏,不會將我這個幫兇供出來的,現在倪家人查出來,我是認了,我只求你保護我的女兒……」

  「內幕不是從我口中流出去的,我沒有責任。」安玉湘擺擺手,相對他的緊張她倒是一派輕鬆。「嗯,我實在看不出有什麼好害怕的,憑你多年前的倪家司機身份,一夕間躍升為岳父的稱謂,你該感到驕傲的。」

  她極盡女人冷嘲熱諷之能事,話裡的挖苦刺人聽者彷惶、無助的心。

  「你真的不幫忙?」

  「沒錯。」優雅的吞雲吐霧,安玉湘瞇著眼看他還有什麼纏人的本事。

  「你不怕我狗急跳牆,說出你是幕後指使者?」吃了秤鉈鐵了心,左仲齊豁出去了。

  不過愣了一秒鐘,安玉湘很快的鎮定住自己,收起不在乎的心態,語帶警告的說:「請便。但別說我沒事先提醒你,若你真的打算這麼做,只會讓你女兒更快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不用等到倪家人的報仇,我會先行解決掉她美好的性命,懂嗎?」

  對他展現一個自信的笑容,而後立即斂住所有表情,消失在門後。

  頹喪的跌坐在沙發裡,左仲齊捧住臉哀號。

  天,他該怎麼辦?


  坐在床沿,左熙亞感覺到自己的脈搏滴答似的跳動,她聆聽著門外傳來的腳步聲,直到因神經繃緊而頭痛。

  第七天,她住進這間公寓整整一個星期了,不過是生命中短短的幾天,對她來說卻像經歷了幾年似的漫長……

  自從搬進來後,她答應了倪震飛的要求,咖啡店的生意只幫忙到五點,然後他去接她下班,兩個人一起在外頭用完晚餐後再回來。

  在外人的眼光看來,他們的生活似是浪漫,充滿羅曼蒂克的情愫,但沒有人知道她無時無刻不處於提心吊膽中。

  倪震飛對自己的行為總是維持著斯文有禮,不管是面對大眾或是在公寓裡。可是她心裡明白,這樣的體貼溫柔不會長久,沒有人會對仇家的女兒客氣的。

  她猜想他是在醞釀,等所有的恨意囤積到了極點,也正是她傷得體無完膚之時。

  如同他所說,她是個成年人,有著成熟的思想與觀念,自然明白一男一女共處一室會發生什麼事情,再加上他找上自己成為父母之仇的報仇對象,可想而知他的復仇計劃就是羞辱她的靈魂、蹂躪她的身體,然後教她顏面盡失,無法在社會上生存……

  她能無礙的分析出他的想法,但卻不明白他為何不採取速戰速決的方式?

  每天晚上他總將主臥室的浴室留給她盥洗,他則使用客房的。通常在她沐浴完畢出來後,他早已在床上躺平進入夢鄉,徒留她的緊張陪她過夜……

  這固定的模式持續了一個星期,今天卻有了例外。

  她和往常一樣泡澡出來,床上卻不見他的人影……

  「你洗好了,」進入房間,看到思緒游離的左熙亞,倪震飛為了要吸引她的注意,以一種聳動的低沉語氣說話。

  他給了她一個星期的時間做準備,夠仁慈了。這段時間長得他不禁納悶起自己怎麼會有這種好度量。

  明明知道對待仇人的女兒,連一丁點的憐憫都是多餘,可是見她每次雙腳一踏進主臥室,一張小臉馬上就洩漏出緊張的情緒,好像他隨時都有可能撲上去強暴她似的,他縱使再有滿腔的慾火,瞬時也降至冰點。

  是她自己找上他的,就當他只是臨時的替代品也罷,她也該有心理準備會與他發生親密關係吧?現在的男女交往,早已將性愛這件事平常視之了,不是嗎?

  可她表現出的樣子卻像個沒有經驗的處女……

  但,今天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他再也受不了女人就躺在旁側,而他什麼事也不能做的痛苦。

  突然冒出的聲音教左熙亞嚇了一跳,她迎向倪震飛的目光,他的眼光黯沉,瞳孔又大又深不可測。用一種讓她心神不寧的渴望眼神看向她。

  「好……了。」她迴避他赤裸的胸膛;為兩隻眼睛尋找一個注目點。

  「過來我這邊。」他不想要溫馴的左熙亞,他喜歡她的叛逆,不過將時間回溯到她親自送咖啡到辦公室給他後,他就不曾見過她凶悍、反抗的那一面了。

  一直看著地板,左熙亞的頭始終不敢抬起來,在離他的腳掌還有二步遠的距離,她停了下來。

  「你應該清楚我想與你做什麼事,現在看著我。」

  這麼近的距離,她都可以將他的胴體一覽無遺了。

  這是她第一次注意到他的兩個手掌和手臂上佈滿了細微的白色疤痕,當她研究起這些痕跡,猜想他是如何受傷才留下這些傷痕時,一股沉重的靜默瀰漫在他們之間,他那曬得黝黑的肌膚更凸顯了這些參差不齊的傷痕的蒼白。

  收進當她看到自己的傷疤倒抽一口氣的神情,倪震飛身體內殘暴的血液又滾動了起來。「你知道它們是怎麼留下的嗎?」

  左熙亞誠實的搖頭,她也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才會讓他受傷至此?

  「這上頭的每一條傷痕都是我自己拿刀片割的。我的心裡面一直有個仇人存在,只要想到他對我的家庭所造成的迫害,我就無法原諒他!這些傷痕時時警惕我不能忘記報仇!」

  他並不後悔身上留下了這些疤痕,因為它們象徵了他生命之中,無法磨滅的一些事情。

  倪震飛滿載恨意的一段話,聽得左熙亞全身都冷了,她杵在原地,動彈不得。

  「怎麼,嚇著你了?」這麼沒有膽量,要怎麼承受他接下來的報復手段?他同情她。

  他那直率的陳述,如塊大石重重地壓在她肩上,她無法給予回應。若她拿自己的一條命來交換她的雙親,也許他仍回以不屑。他的恨已經那麼深了,她再怎麼想彌補也回天乏術……

  「熙亞……」倪震飛邊輕歎著她的名字,邊靠近她,欣賞著她柔軟的雙頰,想要用手掌覆住她溫暖的肌膚。

  也好,先讓她瞭解他鬱積的恨意,事後他的傷害才不至令她覺得自己像個傻子般被耍著玩……藏起他對左仲齊的怒、恨,現在他該做的是讓眼前的小女人更加的迷戀自己。

  倪震飛知道他的計劃必須按步就班來執行。

  「我……」左熙亞感覺自己的鼻頭硬咽,突來的情緒讓她好想哭。為何每當面對他之時,她就變得異常脆弱?

  她覺得他總是永不停息地忙來忙去,來去匆匆;他的聰明機智過人,她目不暇給,但他的脾氣卻也陰晴不定、反覆無常、一下子陰沉得教她無措,一會兒又溫柔得讓人心碎……如果這是他對自己的懲罰之一,那麼他成功了。

  「噓,別說話……」他聽到了,自己的聲音變粗,喉嚨抽緊,幾乎不能壓抑體內升起的巨大的慾望,他貪念她喉間引人的肌膚以及長袍下美麗的雙腿……然後,倪震飛將自己的想法付諸於行動。

  他在她頸項和肩膀問的曲線上來回嗅著、吻著,用嘴挑起她的慾望。火熱的視線瀏覽著她的唇,就像那天他的唇所做的事一樣。

  他輕咬她的下唇,用牙齒含住她整片豐唇,然後用舌頭去摩擦她,他的舌進入她口中,纏繞住她溫潤的唇舌,他感覺自己愈來愈蠢蠢欲動。

  他完全解放了自己的唇,像要把她吞噬般地狂吻著她,飢渴的吻灑向她,使她無法喘息。兩人蹣跚後移,他的臀部挨著化妝台邊,她則緊靠他。

  嘴唇還貼著她的耳際,倪震飛挪出手來關了燈,欣賞著左熙亞在昏暗的月光中看起來超凡脫俗的模樣。

  尖銳又狂野的感覺自他的腹部升起,攫獲住他。雖然他知道她無意引誘他,卻無法壓抑湧至腰部的熱流。

  迷醉又清醒的感覺混合在一起,麻木了他的神經,整個世界好似都被關在門外、困難的吞嚥口水,左熙亞發現自己的喉嚨干癢難忍。她沒有拒絕倪震飛的求愛,相反的,她抱緊他,心中充滿著他將對她做的事,以及她要他對她做的事情的狂野幻想。

  她從未有過這樣炙熱又狂放的感受,那是一種令她震顫的覺醒經驗。望進她迷離的漂亮雙眼裡,倪震飛拉開她上衣的扣子,第一顆,然後是下面一顆……

  左熙亞感覺到輕微的拉扯,可他解開衣帶的手是多麼熟練呀,她想,那是當然,畢竟男人多半是浪蕩子,毫無疑問他曾為無數女人寬衣解帶……即使這樣的想法教她不舒服,心卻仍隨著每一個鈕扣的解開而向她傳遞著顫抖的激情之感。

  身上的壓力突地消失,她才想睜開眼睛,腰際馬上被一股力量包圍,她感覺被人往後拉扯,身後靠著一雙大腿,她知道那是倪震飛的,而他已到床上去了。他提起膝蓋絆住她,使她靠在他的雙腿之間。

  他已幾近全裸,原本繫在腰部的浴中已掉落在地上,夜色遍塗他光滑的軀幹,看到他這個樣子,她幾乎忘了呼吸。

  「我們可以正式開始了……」倪震飛拉起她,翻過身在她身上,抓住她兩隻手腕,推過她的頭扣住。

  「求你……對我溫柔……一點好嗎?」顫抖的聲音訴說出左熙亞的心願。她管不得以後會怎麼樣,只求這次的情愛他能給她最美好的回憶……

  怔忡了好一會兒,看著她的表情,倪震飛突然覺得她好像知道些什麼秘密,但繼而一想,他又認為不可能。

  「當然,我說過,你是我的女朋友。」他用令她震懾出神的喉音說道。

  左熙亞的眼淚流在心裡,因為他虛偽的欺騙,善意的謊言。

  「對你我會很體貼……」他描摩著她飽脹胸脯的邊緣,他一直畫著圈、擠捏著,卻不去碰她的乳尖。當左熙亞以為她會因這種陌生的快感而發狂時,他在拇指與食指問搓揉著兩邊的乳頭。他誘導著她,直到她在甜蜜的折磨極限下完全堅挺起來。

  「求你……」她的手指插入他豐厚的黑髮中,把他的頭貼向自己的乳房。

  她從未體驗過如此的感覺,什麼都不去想,也什麼都不敢想,只能放任感官的沉淪……

  倪震飛的指與她交叉緊握,讓她無法掙脫。他令她不能移動,彎下頭,親吻她的乳尖,隔著她半透明的連身襯裙含住她的乳頭。他的牙齒輕輕咬嚙著她、愛撫著她,透過那層薄薄的衣料,那種刺激像閃耀的火花在她體內爆發。

  看著她微張的紅唇性感的吐氣,他的手指往下搜尋著她兩腿間的甜蜜,輕捻慢揉,讓她的慾望一發不可收拾。他一點一點的愈來愈深入,直到她夾緊雙腿,禁錮住他不規矩的手。

  「不要……」左熙亞弓起身子,內心的激盪讓她覺得自己像個迷失的路人,既害怕也擔心受傷害。

  不顧她的反對,倪震飛轉而攻擊她的櫻唇,她柔軟的唇瓣因他的熱吻而腫脹,但仍飢渴的索求著他的疼寵。

  卸下自己的內褲,他再度調整姿勢,穩穩地固定在她的腿間,他的前臂與她相碰,壓著她不讓她動。

  左熙亞還未思及太多,他一個挺身衝刺進入她的身體,以火焰填滿了她的空虛。「停止……不要……」

  他衝破了她的處女膜,痛苦穿透她全身,她弓起身想要推開他,但他太重,而且他將她捶打的雙臂拉向兩側的力量也太強。

  明瞭她是處子之身,倪震飛震驚不已,「一會兒就不痛了……」他一動也不動地靜靜停留在她體內片刻,給她時間調適。

  他的聲音貼著她光裸的肌膚顫動,加深了在她雙腿間的那處頂點擴散的痛楚。

  「走開……」

  無視她的懇求,當倪震飛再次在她體內動了起來時,令她覺得被侵入且疼痛,但漸漸那疼痛轉變成了一股熱力,熱力又化作狂猛的火焰,火焰變成騰騰烈焰,威脅著要在一場喜悅的大火中將她吞噬。

  他就像一隻逮到獵物的獵鷹,帶她翱翔於青空,盤旋進入更高的天空,她的手指嵌入他肌肉堅實的肩膀,在他強勢的力量下狂歡,他將她帶得更遠、更遠、更高……他的身體以柔軟的力量將她帶入陽光燦爛的天空,帶入他私人專屬的地方,那兒只有他和他的感官之樂的禮物將她猛往上拉,沒有仇恨……

  他以一記強有力的衝撞,將自己在她體內耗盡,吼叫出聲。豆大的汗珠滴在左熙亞的上唇,她閉起眼睛,舐著嘴唇,嘗到鹹味。

  之後,他翻身側躺在她身旁,一手繞過她小腹,一手撐起自己,懶洋洋地撫摸她的皮膚,將她的頭髮散在她胸前,弄得她癢酥酥的。

  他把嘴移向她乳頭,輕咬著乳尖,舌頭傳來的熱氣讓她雙腿發軟。            

  「你是我的。」


  因為脖子的皮膚細嫩而脆弱,微血管分佈多,經不起用力吸吮,血痕立現。左熙亞沒有注意到其上紅得發紫的變化,所以未加任何掩飾,誰知這番疏忽教昨夜的浪蕩事跡幾近明白的公諸於世。

  這幾天咖啡廳已傳得滿城風雨了,為她移情別戀與廣明建設總裁倪震飛交往。原本支持金舜國,並對她尊敬有加的工作同仁,一下子態度轉為冷漠,他們認為她辜負了深情的他,將她歸於勢利的女人族群裡。

  接受這般的指責謾罵,她預想過了,不過她也不知該怎麼將事實理清,父親的錯事,她不想說出來。或許倪震飛的行徑一直是有計劃的安排。例如口中答應不會太早讓咖啡廳的員工明白他們正在交往的事實,卻又每天下班至此接她,如此光明正大的行為,誰會沒看見?

  「店長,你不生氣嗎?」店內的開國元老——自「綠色」開店就來應徵的明莉,靜悄悄的來到左熙亞身後,輕拍了她的肩膀。

  「什麼?」沒注意聽清楚她問些什麼,左熙亞又問了次。

  算了算,明莉應是目前店裡唯一支持她的同仁,可能是年齡相近,兩人較談得來吧。有時她會想,儘管她不說,這個好同事也能多少明白她的思緒。

  「廣明的總裁啊,他不是正在追求你嗎?看著他和別的女人眉來眼去,你沒有感覺嗎?」

  明莉對於左熙亞和倪震飛這一對的感情迅速發展,實在是看得眼花了繚亂。他們從何時開始,正確的日期她不知道,而對於沒有幾天的時間,店長即帶著草莓來上工,更教人大呼過癮,個性保守的她與金舜國交往多年都還僅止於親吻,和這個企業家怎會三級跳?

  情與欲的掙扎,是女人的專利。男人不會在緊要關頭時,白白花費腦筋的力氣,然,若女主角也默許關係的產生,那麼又另當別論了。她想,他們應屬後者。

  留在脖子上的吻痕,不是用嘴落下的,而是用心烙下的。唯有火熱的激情才能令人忘我的留下那麼深刻的痕跡。倪震飛倘若真對店長有心,就不會還和此刻坐在他面前的女人,那麼開心的談天說笑……

  她真的是一頭霧水,人家說旁觀者清,她發現這句話騙人!

  左熙亞淡淡的搖搖頭,她是當事人,卻也無法給她一個滿意的答覆。

  追求!?倪震飛真的在追求她嗎?也許吧,他每天下班總會帶一束包裝精美、鮮艷欲滴的紅玫瑰給她,讓她有種沉醉愛河的錯覺。一束花比珠寶鑽石更令她高興,和他在一起,她有了戀愛的感覺,這是她在金舜國身上找不到的感覺。

  她也想知道,昨晚在他臨睡前,那撼動人心的四個字,究竟有無意義,還是隨口說說罷了?

  愛情,從來就不是選擇題,而是更深入的問答題。

  形式上多半是自問自答,愈是申論得有條理,愈不會在深深的夜裡用淚水來為難自己。

  她知道親密的行為讓兩人更接近,他們所分享的是只有兩人才能到達的親密境界。她對他深刻的感情已超越了肉慾的合而為一。她的心深深地、完全地被觸動了。明知自己不能愛上他,但與日劇增的好感卻否認不了。

  看他帶著另一個女人來店裡消費,她的心情怎麼也無法平靜。他知不知道他的舉動,已經讓在旁臆測的員工們等著看她的笑話。

  憂慮像籐蔓扼住樹一樣纏繞著她的心,她沒料到在昨夜才親吻愛撫過的情人,今天他立刻變得那麼遙遠。

  粗率,他的行為令她不得不想激起他的情緒,即使是怒氣也好。

  左熙亞調顫抖的呼吸,讓自己穩住,控制憂傷的情緒。大家都看著她,她必須表現得若無其事……

  她以為自己是誰呀,她只是個被復仇的對象,還真的以為倪震飛會愛上自己嗎?人家有女朋友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呵……

  「倪二哥,你不是才回國沒多久嗎?怎麼也是這家店的常客了?」夏戀發覺店內的服務生對倪震飛並不陌生,好奇的問。

  「它就開在廣明附近,我聽公司的員工說這兒的咖啡味道特別,所以常來消費。」

  眼神一直沒放過在吧檯內走動的左熙亞,看到她沒有因自己攜伴而影響到工作情緒,倪震飛佯裝出來的冷酷面具都融化了。

  他以為會在她眼中看到困惑的目光,因為他自己的心裡已滿溢困惑。他愈來愈迷戀她,她是頭一個他想要多了解除了姓名之外的事的女人,以及她在他身下的感覺。

  他對她的感覺還不只於此,光是肉體上的解放還不足夠,現在的他已無法理清這一團混亂。

  不過可以知道的是,他還能忍受兩人之間的戰爭再久一點——只要把它當成對他感情的測試就好。他只是需要一個女人相擁而眠,絕不是對她動心……

  「那是『綠色』的店長,長得很漂亮吧?」倪震飛從一進店裡便專心注視對方的眼神,惹起夏戀的注意。

  「你想說什麼?」聲音陡地變低,倪震飛不喜歡她語帶試探。

  他的嚴厲讓夏戀吃了一驚,「我……看你一直看著她,以為……」

  他知道自己的語氣嚇著她了,「對不起,我反應過度了,你怎麼分辨出來她就是店長?」

  女人的判斷力真的那麼厲害嗎?他真是少一根神經,昨夜竟沒有從左熙亞懇求的眼神、口吻中察覺出,她因沒有經驗的緊張與元助……

  他想不透,調查資料上顯示她與姓金的男人交往好幾年了,她居然還能是清白之身?

  這倒好,奪去一個女人的童貞,最後再給予拋棄的命運,傷害會更深一層吧?

  「我常來這裡喝咖啡。」

  「喔!」

  覺得兩人還是談著言不及義的話題,沒有深入講到她今天的目的,夏戀喝了一口藍山,放下杯子的同時,將父親的叮嚀一股腦兒洩出。

  「倪二哥,上回你說要幫我安排工作,我考慮過了,我想到廣明去上班,就當你的個人秘書,可以嗎?」

  「這……」倪震飛變得遲疑,他找不出理由。

  「不行嗎?」他簡短略帶著保留的話語,在她的期待上澆了一盆冷水。

  「我幫你安排到朋友的公司上班好嗎?前陣子他正提起需要另聘一位貼身秘書……夏戀,不是我不答應,只是公司的秘書小姐是爺爺親自錄取的,又服務很多年了,熟悉公司的正常運作,我怕你突然上任,會適應不良……」

  「沒關係,倪二哥,我能瞭解。」

  「等一會兒回去公司,我會記得打電話給我的朋友,安排你過去面試。」

  「謝謝你。」夏戀明白回了家,她又得挨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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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14 10:03:26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章   

  「我就想不透你在搞什麼鬼,明明叮嚀你無論如何都得堅持到底,而你卻將我的話當成耳邊風,分明是存心氣死我!」夏父坐也不是,站也不得的被女兒氣得手腳發抖。

  「爸,你這樣安排又有什麼用,我……」

  「你給我閉嘴!老天爺到底在懲罰我什麼,沒給我個兒子就算了,居然還派了個白癡女孩來當我的女兒,我的苦要向誰哭訴啊!」

  因為經濟不景氣,公司遇上經營上的困難,訂單少了,以前積欠的債務根本沒法償還,他擔心撐不過今天冬天就會有風聲開始傳遍整個商界。

  為此他未雨綢繆,抓住和企業龍頭——廣明建設關係匪淺之故,提議來個聯姻,藉以資金互通有無來穩固江山。誰知他夏某有個不長進、沒有大腦的女兒,將他的計劃全然當作耳邊風,氣煞他了!

  倪震飛有什麼不好,人家商業頭腦一級棒,所有能賺錢的東西都涉獵了。這樣的老公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他不知道她的腦袋瓜裡是裝了什麼垃圾,竟然看不清這個事實真相!

  「爸,倪二哥對我只有兄妹之情,我們之間的感情已不若小時候了,大家都長大了,感情自然變淡,你再怎麼強求也沒用。」夏戀不會膽怯,或是在父親責難的瞪視下發抖,即使明白這麼說又免不了一頓怒罵,她還是努力的陳述事實。

  沒有愛情的婚姻,她真的不想要。

  「感情可以培養,婚後相處幾個月就日久生情了,說不定到時候要你們分隔一天都叫殘忍……」

  「不可能!」她很肯定的給予回答。

  夏父怒氣沖沖的呼著氣,「你想眼睜睜的看著公司倒閉嗎?當年你執意要往珠寶設計發展,我沒有阻止你,現在不過是請你幫個忙,你卻推三阻四的,我懷疑你到底有沒有良心?」一氣之下,夏父又翻起舊帳。

  不該讓她去學那些鬼東西,畫個設計圖沒幾毛錢可以拿就算了,還將她的想法磨得如此難測,他悔不當初呀!

  「這不是小事,是攸關我終身幸福的事,我如何能隨便答應?」

  要她辭去工作,假裝對做生意很有興趣的接近倪震飛,已經夠委屈她了。這些天她覺得自己就像飄蕩的潮汐一樣,她需要回到安全的島上,感受那份踏實。

  聽了女兒的話,夏父即使有滿腹難忍的怒火,也克制自己壓抑下來,這件事情除了她,別人都幫不上忙,他不能在這個時候與她鬧翻。

  夏父決定改變策略,既然硬的不成,就來軟的。他的內心交戰了片刻,而後抹去所有表情,以平穩的聲音說:「小戀,我知道我的要求對你很不公平,但你也明白公司是我多年來的心血,要我看著它在我手中倒閉,我不甘心吶!」

  「爸,其實事情還有其他的解決之道,你何苦要固執地將我與倪二哥配成一對呢?只要你開口求助,我想倪爺爺一定不會吝惜幫忙……」

  「住口,不要給你幾分顏色你就開起染坊來,我還需要你來說教嗎?」

  「你為什麼就那麼死要面子,要不然你不要把它想作是借錢,就當是周轉金,心裡會舒服些吧!」為了自己的將來,夏戀甘冒著挨罵的危險,  也要挽口頹勢。

  「好,你不想要倪震飛,那你最好有把握能攀上比廣明更大的企業,我急需一筆龐大金錢來扶正公司,就看你的了!」

  想當初他的公司與廣明幾乎是平起平坐,那知不到幾年的時間,人家繼續飛黃騰達,而他卻每況愈下,演變到如今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這麼丟臉的事他怎開得了口?

  「爸……」原本很簡單的事情,卻因為他的拉不下臉,讓它變得複雜,最後甚至必須出賣她的幸福來解決……她才懷疑,終究自己是不是他的親生女兒?

  她的未來,她的父親沒有考慮過,為了他的公司,女兒的快樂原來是可以陪葬的……好諷刺!

  夏戀所有挑戰的氣勢消之無形,再反抗也沒用了。除非她不想要這段父女關係,不要這個家……

  

  「熙亞,你來了呀!」周秘書察覺到了,今天的左熙亞和平日到公司來送咖啡的女店長神色不同,她的眼神似乎刻意躲避著她的,不敢正眼與她對看。

  想也明白,這陣子公司傳得精采的內容,方才一定是送到她耳朵裡了。

  「周秘書,我……」

  「我沒有打算問你,不過如果你想找個人說說話,我很樂意當個聽眾。」她體貼的表示關心。

  左熙亞從她的話裡感受到久違的溫情,又在她的眼裡看到真誠,終於,她緊繃了好長時間的情緒,終於得到發洩的管道。

  「事情真的不是你們想像的那樣,我不是他的女朋友……」

  「是就是,你用不著否認,我已經結婚了,對總裁具有免疫力,不可能像那些未婚女同事般,臣服在他的魅力之下。」

  「他不愛我……」她幽幽的說。

  這是個可悲卻也是不可抹滅的事實,倪震飛永遠也不會愛上她,她又要如何成為他的女朋友,一個可以真心對外公佈身份的女朋友?

  她何嘗不想被人以這個稱謂看待,只是,這是奢求,加得不到的渴求。

  「可是你愛上他了?」周秘書試探的問,口氣卻是無比的堅定。

  應該是這樣,左熙亞的臉上抹不去的憂傷,是陷於情海中女人才會有的矛盾情結。

  愛情,不用你刻意去提早曝光,真愛來的時候,逃不過任何人的眼睛,柳暗花明,是心情轉折的意境,也是生命值得期許的改變。

  她是看到她心情的起伏了,但她表現出的樣子,顯然還在死胡同裡找不到出口。

  「我們不會有結果的,很快的,大家就會知道答案。」左熙亞無法將自己未來可能的命運說給她聽,她不想太早領會那種痛苦……

  周秘書不以為然的皺鼻,「我可不這麼認為,這幾天公司內散播得一塌糊塗,說什麼常看到總裁到咖啡館去接你下班,每天到花店去訂花送給你……根據我的觀察與分析,實在看不出外表冷酷的他會對女人這麼溫柔,當一個男人行動這麼積極、慇勤時,除了是真心喜歡那個女人,我想不出第二個理由了!」

  有,他所有的好,只為一事——報父母之仇……左熙亞在心裡補充周秘書的話。

  「不要想太多嘛,排除不愛笑的缺點,我們總裁的確是個相貌堂堂又多金的男人,既然他也對你有意思,你就不要排拒了!女人的矜持不要太久,否則被其他覬覦的女人搶走,後悔就來不及了!」周秘書苦口婆心的相勸。

  「我真的不是他的女朋友,我們之間的關係不若你們猜測的……」就算在他們親密關係結束時,她的內心還是留有沮喪和空虛的情緒。

  那是她極力想忽視的空洞感。

  太容易動情了,她逃不開他溫柔的攻勢,躲不掉他體貼的示好,明知他是帶著面具在與自己相處,她還是無法自拔的深陷其中。

  「咳……」一陣咳嗽聲拉回兩個女人的思緒。

  「總裁……」再次被抓到利用上班時間偷懶與人聊天,周秘書尷尬的臉都紅了。

  「幫我請左小姐進辦公室。」倪震飛不容置喙的聲音飄了過來。

  「不,我要回去幫……」左熙亞想回拒,話卻被他堅持的眼神給截斷。於是她無奈地跟在他後頭,走進他的私人空間。

  「為什麼要否認?」

  「什麼?」門才一關上,倪震飛帶怒的話就朝她飛來,左熙亞一臉茫然。

  「你不肯承認是我的女朋友,為什麼?」他知道他們兩個人在一起的消息已經被炒熱了,這是他原本的目的之一沒錯,達成目標當然高興,可是很奇怪的,他喜悅的心情超乎他的想像。

  聽到她被以自己女朋友的身份看待,聽到公司的未婚男人對她皆死了心,他居然樂不可支!?

  然,相對他的情緒,她卻對兩人的曖昧回以否認,這教他相當不能忍受。

  「我怕給你帶來困擾。」

  「什麼困擾?我看是你心另有所屬吧?」這個想法讓倪震飛很不舒服。嫉妒感咬噬著他的胃,一場衝突在他體內爭戰不休。

  「我沒有!」左熙亞哭了,因為她所有的感情都已放在他身上,她不喜歡他莫名的抹黑。

  「為什麼哭?」抬起她的下巴,看到她頓時就爬滿臉頰的淚水,該是充滿成就感心情的倪震飛,卻一點喜悅之情也沒有,反倒一顆心都揪了起來。

  她的眼淚對他有很大的影響力,他從不認為他會屈服於女人軟弱的請求。然而在她痛苦的此時此刻,他可以忘卻所有與他誓言對抗的東西,以及過去幾年來的深沉恨意。

  如果他真像自己經常宣稱的那麼冷漠,他會拭去她的淚水,並對之毫無感覺,但是他辦不到。

  「因為除了你,我的心裡沒有別人……」清楚就算說出內心話,他對父親的恨意也不會減少,更不會改變他想找她尋仇的意志,但是她就是不想欺瞞自己的心。

  她是愛他的。愛得好慘、好慘……

  「你這麼容易愛上一個人?」倪震飛從她口中聽到他最想要的答案了,可是他不開心。

  她已經愛上他了,那麼是否代表他該收起所有的溫柔,展現殘忍的手段來對付她?

  顫抖的手以無比的勇氣撫上他的臉,左熙亞硬咽的說:「這是我的第一次,很痛苦的第一次,我終於明白原來愛一個人這麼辛苦……」

  「如果你能體會我的心情,你會知道恨一個人的感覺也不好受……」

  他的注視直入了她的靈魂之中,他看到了她滿懷的悲傷,這使得他的罪惡感增加了好幾倍。

  「多希望我能相信你這句話……」輕輕的回應,她早就無法從他的字裡行間讀出他真正的情緒了。

  而這些都不重要了,不管她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愛人,她都會記得自己這次的付出。

  

  「琳達,你先到地下美食街等我,我一會兒就過去。」眼尖的看到左熙亞的背影,金舜國打發總裁千金先走。

  「怎麼了,人家都還沒逛過癮呢!」果然是一副驕縱脾氣,琳達耍起性子來。

  「好,一會兒再陪你血拚個夠,給我半個小時就好了,我遇到一個熟人,過去打個招呼,馬上過來。」他苦苦哀求,只求她千萬不要在這個人潮來往的鬧區,當街撒潑。

  她嘟起嘴、「算了,原諒你,不過你要答應今天下午的時間都給我?」

  「這怎麼可以,你知道我還要回去上班……」

  「我幫你跟爸爸講不就成了,去吧,我在咖啡屋等你。」不給他反駁的機會,琳達轉身就走。

  歎了口氣,金舜國沒有回嘴的餘地。即使他不想常常這樣享受特權,但只要和琳達在一起,此種行為似乎已成為必然。

  抬眼看到左熙亞的背影已快消失在街角,他放開腳步朝她的方向跑去。

  「熙亞。」

  還沒遺忘的聲音讓左熙亞驚訝的口過身來,雖然心裡告訴自己得微笑面對,卻怎麼也擠不出個和善的笑容。

  「你來……逛街!」話一出口,金舜國立即發現自己問錯問題了,他記憶中的她從不在假日逛百貨公司,是陪琳達逛街成了習慣,以為每個女人出門都只為相同的一件事。

  左熙亞沒有回答,但搖頭的動作給了他答案。她不是來逛街,勉強說來她是出門散心,選擇一個人聲鼎沸的地點,看著來往的人群忘卻心裡頭的煩心事。

  「最近好嗎?」不過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金舜國發現兩人的距離已不是一座萬里長城的遠可比擬的了。

  「你呢?」心裡沒有恨,事實上對於他,她此刻是心如止水,一丁點的特別情愫也不復記憶。

  一句極為普通的問候,讓金舜國心裡千頭萬緒湧現,他的心複雜得理不清。

  他仍在矛盾邊緣遊走,他的人雖然被琳達給綁住,心卻仍留在左熙亞的身上,他忘不了與她相處的自在與舒服感,那是一個備受寵愛的千金小姐所無法給他的。

  他喜歡金錢帶來的滿足感,卻逐漸厭惡開口閉口都是金錢的低俗……

  「熙亞,你會怪我嗎?」

  沒有多一秒的思考,左熙亞再次搖頭,」幸好你在我們釀成錯誤前發現彼此的不適合,我很感謝你……」

  她空靈縹緲的口氣,將他隔得遠遠的,金舜國不傻,他明白自己再也沒有機會了。

  「廣明建設的總裁對你好嗎?」之前他在報上看過他們宣佈結婚的消息,還來不及仔細想過,馬上又看到取消的啟事,他對倪震飛的行為感到納悶。

  「還不錯……」她語帶保留。「你呢,和那個千金小姐的交往還順利嗎?」

  看來那篇啟事真的讓很多人都有了直接的聯想,觀念並沒有因之後的解釋而改變,也許現在對她與倪震飛的關係還持著相信態度的人只有她的父母了。

  金舜國詫異的張大嘴巴,「他告訴你的?」

  他已經遵守諾言退出來了,他怎能這般狡詐,還是將他毀婚的理由說出來?

  像一尊沒有喜怒哀樂的娃娃,左熙亞站在原地等他發洩完畢。

  「熙亞,倪震飛那個男人的話你不要太相信,他可以騙我,當然也可以戲弄你的感情。那時候他用身份的強勢壓我,要我離開你,他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標準生意人!」

  「他找過你?」夠教人吃驚的消息了,她一直不知道有這件事,她以為關於金舜國的一切,倪震飛是請人調查而得知……

  「對於你,他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我也是在他找上我的那天才知道,原來你們不只見過一次面!」也是這個因素,他才沒有因自己的背叛感到愧疚。

  得知事實,左熙亞只能露出一個很無奈的笑容。倪震飛對自己勢在必得已不是新聞了,他的不擇手段更不會對她造成太大的刺激,只是……她真的沒想到他找過金舜國,不知道原來那天她車子拋錨,心急如焚的模樣在他眼中看來只是個意料中的笑話……

  不過這樣也好,證明了他的目標早就已經是鎖定她,她可以不用再為父親的安全而擔心了。

  「怎麼了,熙亞?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金舜國隱約覺得她不一樣了,也許仍舊是文靜不多說話,可她在所散發出的深深憂愁,卻撼動了他的心。

  「沒事,時候不早,我該回店裡了。」不想被瞧出任何端倪,不想被探觸任何隱私,左熙亞急著離開。

  情急之下,金舜國拉住她的手,可是她卻立刻掙開他的箝制,這個舉動教他的臉色一黯。

  「對不起,我……」看到他仿若受到傷害的眼神,左熙亞道歉。她明白自己的反應過於激烈。

  「沒關係,只要你答應我,有事不要藏在心裡,記住,就算我們當不成情人,你還有我這個朋友。」他誠懇的吐出心聲。

  「謝謝你……」

  

  「你和夏戀進展得還順利吧?」倪正喝了一口湯,慢條斯理的問著一臉心不在焉扒著飯的小孫子。

  「我好久沒和她聯絡了。」不想欺騙老人家,倪震飛道出事實。

  滿臉怒容,倪老太爺不滿他的回答,「我不是叫你要常約人家出去走走嗎?」

  「爺爺,我這陣子很忙……」

  「你忙不忙我還不曉得嗎?你以為我沒當過總裁啊,」他不主動邀約,女孩子家怎麼好意思自己動上來?莫怪這些天都沒看到夏戀到家裡頭走動,原來是他一點表示也沒有!

  「阿飛,你的記性怎麼也像奶奶一樣差勁,兩天前我就打電話到公司去提醒你,今兒個得找夏戀到家裡來吃飯,結果你又給忘記了!」倪老太太也發起牢騷。

  拿著筷子的手沒停過,倪震飛很專心的品嚐家裡廚子的手藝,也不忘給她個回應,「奶奶,既然你記得,自己打電話過去不就成了,為什麼還要大費周章由我開口相邀?」

  「你到底懂不懂事,這種事情當然要經由你這方主動提出才有誠意呀,你要知道是你生日,不是我或是你奶奶生日!」

  「還有,爺爺要你介紹的工作安排好了沒?」孫子在愛情方面像只呆頭鵝,看來得由他們兩老在後頭推動了。

  「我和朋友談過了,也給夏戀電話、地址,不知道她有沒有前去應徵……」

  倪震飛的話立即被截斷,倪正氣得吹鬍子瞪眼睛,「你這是什麼態度?一點都不負責任,我是這麼教你的嗎?」孫子的行為讓他沒有臉見夏家人。

  料想到這件事若傳至爺爺耳中,一定又要面對他冗長的責罵,所以他早已在心中準備好一番說詞,只是現在卻全都不管用了。因為他默認爺爺的指責有理,當初是他信口承諾夏戀要幫忙的,可是卻一點關心也沒送上,的確不應該。

  「老伴,你看阿飛是不是搬回家來比較好些?」倪老太大為了方便操控他的行動,不讓這段好姻緣窒礙難行,提出一個建議詢問先生的意思。

  放下碗筷,倪震飛看了奶奶一眼,這才發現原本不大有意見的她,這時候和爺爺坑瀣一氣了。

  「對對,沒錯,你明天就給我搬回來往,免得你在外頭做什麼事我都不知道!」

  「我能做什麼壞事?反正你們有事情打電話到公司就可以找到我,擔心什麼?」

  他不可能搬回別墅住的,生活在他們虎視眈眈的監視下,再加上多疑的個性,他的計劃沒有幾天的時間就會曝光了。

  瞥了牆壁上的鍾一眼,倪震飛心裡掛慮左熙亞是否還在咖啡廳等他去接她下班。

  今天他算是被爺爺、奶奶強行從公司押回別墅過二十八歲生日,大概是他們先前問起時,他的態度過於冷淡,害怕他失約沒有回去,所以他們索性自己找過來了。

  由於時間過於緊湊,他甚至連撥通電話知會左熙亞一聲也沒有,明白有所忌諱的她,不可能打電話到公司追問他的行蹤,因此他更加擔心。

  「我們怎麼能不擔心?你老實說,你的公寓裡到底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為什麼連支電話也不安裝?」

  「你們想太多了。」倪震飛面不改色的安撫爺爺的多慮。

  「阿飛,還是明天找柳媽到你那兒一趟吧!」倪老太太突來一句。

  「為什麼?」

  「幫你打掃啊,你每天上班那麼忙,現在屋子一定被搞得亂七八糟吧?」

  「奶奶,我在美國唸書的時候不也一個人,那時候你見過我的屋子亂了嗎?」她的企圖已經昭然若揭了,說穿了,就是想安排一個眼線在他身邊,好向他們稟報他的一舉一動。

  打掃屋子?真的可以省了,左熙亞每天將公寓整理得一塵不染,他都要懷疑每天上班那麼累,她怎麼還有體力去做清潔的工作?那個家有她就夠了,做家事的功夫她不亞於在家裡幫傭的柳媽。

  思緒一憶及她,倪震飛的視線不自覺的又飄往牆上的時鐘。

  「你在急什麼?和客戶有約嗎?」注意到孫子頻頻遞來的眼神,倪正當然明白不是針對他,而是落在他後頭的鐘。

  否認的搖頭,喝了一口奶奶為他盛好的湯,倪震飛仍是禁不住情緒的波濤,開口說道:「爺爺、奶奶,如果沒別的事情,我想回去休息了。」

  他真的放心不下左熙亞。

  「這麼早?阿飛,一個人說謊要懂得技巧,還得經過思考,現在不過七點半鐘,以往這個時候你根本不見人影,現在你跟我喊累,誰相信你的話?」抓住他的語病,倪老太爺不留情的猛戳。

  他愈這樣,他愈覺得他在外頭的公寓裡一定有他們兩老不知道的秘密……這件事不曉得大孫子阿武有沒有聽說,等一會兒就要老太婆打電話到法國去問問看。

  若是他也知情,卻兄弟聯合起來欺瞞他們兩老,可有他受了,答應讓他學畫的承諾立刻收回,要他即時收拾行囊回來台灣!

  倪老太太聽聞他急著離去的口氣,也不悅的擺起臉譜,「你都幾天沒回家看我們了,何況今天是你的生日,爺爺奶奶和你過不好嗎?」

  「你們知道我沒那個意思……」老人的頑固性格一出來,令倪震飛大喊吃不消。

  「那就給我乖乖坐著,陪我們到十點才可以回去——」她下達命令。

  「老太爺……」柳媽拿著無線電話,來到了飯廳。

  「什麼事?」

  「夏戀小姐的電話,她問二少爺在不在?」

  好像感覺被救贖般的鬆了一口氣,倪震飛伸手就搶過電話,深怕被爺爺或奶奶奪得先機,「我來接。」

  耳朵聽著夏戀傳來溫柔的聲音,雙眼沒放過兩老專注傾聽的模樣,不過短短一分鐘的通話,他道了聲再見即掛上電話。

  「怎麼不多聊會兒?」

  「是呀,而且你像塊木頭似的,一句話也沒說呢?」

  倪老夫婦開始埋怨孫子不懂得把握機會。

  「爺爺、奶奶,如果我說夏戀現在約我出去看電影,我可不可以提前走?」來回審視兩老的表情,倪震飛發出了一個問題。

  「夏戀約你看電影?」倪正第一個驚呼出聲。

  「你怎麼不早說呢,快去快去,不要讓人家等太久了!」收起方纔的不高興,現在的倪老太大笑得比任何人都愉快。

  得到首肯,沒有遲疑,倪震飛立即拿起車鑰匙,「那我走了,謝謝你們精心安排的晚餐。」

  「和夏戀好好玩才是答謝我們的最佳方式,記往,要送她回家,知不知道?」

  倪老太爺的叮囑還是沒有少,就算孫子在不到幾秒鐘的時間已經跑到車庫發動車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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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14 10:03:42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章   

  從來不曾體驗過何謂飆速的快感,今晚的倪震飛算是明瞭到那種感覺了。

  開車自別墅回他居住的地方,他竟然用了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他是愈來愈佩服自己在這個交通擁擠的台北市開車的技術了。

  剛才打了通電話到「綠色」咖啡館去,結果沒找著左熙亞的人,店內的服務生說她不到四點鐘就離開了。

  聽到這個消息,他的心裡除了納悶,還有一種他無法解釋的情緒,他不知道她蹺班為的是什麼,和舊情人私會嗎?最好不是,否則他不會原諒她的!

  想到自己的晚餐吃得是那麼不放心也不盡興,全是因為擔心她。好不容易夏戀的一通祝福生日快樂的電話讓他解脫兩老的牽制,得以利用藉口立刻駕車出門,若是她斗膽做出對不起自己的事情,他不會饒過她!

  她最好在家。打開門之前,倪震飛在心中如斯想道。

  客廳的燈沒亮,他的心幾乎沉了一半,但飯廳隱隱約約的亮光催促著他的腳步。

  看到心裡掛意的女人就趴在飯桌上,他吐出了一口安心的氣。

  「熙亞,起來了。」他輕拍了左熙亞的肩膀。

  「你回來了……」睜開眼睛,看到自己等了一整晚的男主角,左熙亞打起精神,綻放一個微笑。

  還是那麼的意氣風發,想必他今晚一定過得十分豐富。

  她眼神一閃而過的落寞,倪震飛注意到了,只是他不懂她為何會有這樣的情緒。「怎麼趴在這裡睡覺?下午四點你人就不在店裡,去那兒了?」

  他發現自己不能不明不白的裝不知情,對於她的行蹤他都想知道。他猜測她一定做了什麼錯事,所以才會燒了這一桌子的好菜想贖罪。

  「玩得快樂嗎?我想高級餐廳的燭光一定比我選的美;大廚的手藝也強過我看食譜學來的菜;你身邊女伴的陪伴過生日當然更勝於和我一起度過……但儘管如此,我還是想對你說一聲生日快樂。」

  左熙亞的雙眼突感刺痛,接著眼睛立刻變得濕潤,流下臉頰的是絕望的淚水。

  前幾天,她無意中從廣明幾個小姐的閒聊中得知他的生日快到了,一心想為他製造一個驚喜,所以今天她提早下了班,到超級市場去買了些食料後,馬上回到公寓開始準備。

  當一桌子精緻美味的菜色與氣氛良好的柔美燭光一切就緒後,她便期待他的回來,期待他看到她費心安排時臉上會有的感動……可是沒有,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沒有在她的期望中打開門。

  她想了各種的可能性,也許他是公司忙,必須加班處理,也或許他根本忘了自己的生日……但這些憑空猜測的想像,皆不如一個想法來得富有爆炸性——他和那天一同到「綠色」喝咖啡的小姐一起去過生日了!

  雖然同樣是未經證實的臆測,可是她偏偏較相信這一個原因,於是一整晚都陷在憂傷的情緒中,直至她意識模糊的沉入夢鄉。

  「你知道今天是我生日?你早早離開店裡沒有等我去接你,為的就是回來做這些菜,慶祝我的生日?」倪震飛又驚又喜,她的所有舉動都是為他而做!

  點點頭又搖搖頭,「可是現在這些都派不上用場了,你既然吃飽了,我端去倒掉了。」左熙亞端起兩個盤子站起身。

  倪震飛按住她的手,讓她不得不將盤子放下,「不要,你這麼辛苦做這些,不就為了幫我過生日嗎?」

  「可是已經有人為你過了……」不想再繞著這個話題轉,她不想,不想腦海裡迴旋著他與那個氣質高雅的女人相談甚歡的場景……

  「沒錯,可是不是你想的女伴,而是我的爺爺奶奶。你應該知道,我寧願和你一塊享用燭光晚餐的……」將酒斟滿酒杯,他遞一杯給她,「現在和我喝一杯,重新給我一句祝福。」他的目光鎖定她。

  「我……」手執酒杯,左熙亞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他方纔的解釋已經安撫了她一整晚不安的心,明白他不是和任何女人一起度過生日,她好快樂。

  將自己的酒杯輕碰了她的,倪震飛朝她點了點頭。

  迷醉在他此刻的溫柔裡,她嬌羞的低下頭,「生日快樂……」

  水果酒鬆弛了她的情緒,減輕她肌肉的緊張,她的心智從未如此清楚。她突然有個荒誕不經且不很淑女的想法,如果她吻了他,並要求回吻,他會如何回應呢?

  「你準備了什麼禮物要送我?」輕抬起她的下顎,他的嘴開始尋找她額頭光滑的皮膚,一接觸他的眼神就連忙闔上的眼皮和鼻尖。

  他讀出她的心思了嗎?左熙亞心想。他溫柔的愛撫令她的心臟跳至喉嚨,他那具有說服力的雙唇很快地蓋上她的,她忍不住讓她的吻變得更親密,他的舌頭填滿了她口腔深處。

  陡地抱起她,倪震飛充滿男性的聲音貼在她耳邊,「我不想要你的任何禮物,你就把你自己給我吧!」

  

  回到房間,關上了門,倪震飛就放下了左熙亞,自己走至床邊坐著。

  「挑逗我。」

  背脊一震,左熙亞幾乎因他這短短的三個字而情慾全消,她的眼睛因一直張大地瞪視而變得乾澀。

  「沒聽清楚嗎?我要你挑逗我!」想到她放棄那些得體規範的樣子,就令他脈搏加速,血液快速地奔馳著,擊潰他如岩石般的堅強意志力……

  不,只要碰上她,他引以自豪的意志力通常能瞬間潰防。

  「可是我……」她身上的每束肌肉都緊繃著,她全身顫抖,雙腿麻木又虛弱。

  「今天是我的生日,就當是送給我一份最特別的禮物吧!」

  是的,今天是他的生日,也許是他們一起度過第一個也是最後一次的生日。他們原本是兩條永遠不可能交集的平行線,她卻能在這樣的日子裡擁有他,這是老天爺給她的機會。

  若是她愛他的話永遠也不能說出口,那麼用行動來證明、來表示,應該可以吧?

  鼓足勇氣走至他面前,她以舌潤濕乾燥的嘴唇。

  「我……該怎麼做?」

  拉起她的手擱在自己的胸膛,他魅惑的眼神盯著她,「幫我脫衣服。」

  左熙亞顫抖的手指以極不熟捻的速度,慢慢的解開他上半身的屏障後,纏住他的脖子,並摸著他的頭髮。

  「你做得很好,但你似乎忘了我還穿著褲子。」熱氣上升至他的胸膛,她的手溫柔地不斷探索他,她愈撫摸,撩動,他對她的慾望就愈強烈。

  他的心已被她完全佔滿,她在他的手臂中是多麼的適合。她柔軟的胸部正倚著他平坦堅實的軀體,他的大腿則緊緊壓住她的小腹。

  他不曉得,有哪個男人將如此甜美的女孩壓在他飢渴的身下時,還能保持冷靜?

  假裝沒聽見他的話,左熙亞卸下自己身上的束縛,就是不去動他長褲上的皮帶。

  不正經的吹了個口哨,倪震飛邊解放自己的褲襠,一邊嘖嘖出聲,「剩條小內褲?你已經開始挑逗我了嗎?」

  看到他對自己近乎半裸的樣子感覺如此安適,左熙亞相當沮喪。因為相反地她發現,每當她看到他身上任何沒有遮掩的部位時,她就會開始臉紅、心跳急促、呼吸困難,難道這就是男人與女人間最大的不公平嗎?

  她感覺到他只剩內褲蔽身的下部粗而堅挺、蓄勢待發。這讓她難為情的再度接近他,緊緊地環住他的腰。

  讓兩人之間不再有距離。她不想也不敢如此望著他的男性象徵,可是這樣的接觸,更讓她直接感受到它的顫動。

  耳朵聽見他隱隱的笑聲,她明白他在笑什麼。她的手指滑過他的肩,拉他更靠近她身邊,直到兩人的心跳融合在一起。她不讓他離開,不讓他看見她熱得可以煎蛋的臉頰。

  「真是有趣,不過你這個迷人的小妖精,無須多做些什麼,這樣已夠我血脈僨張了……」

  倪震飛把她放到床墊,體溫如波浪般圍裡著她。他的唇貼靠在她耳邊,呼吸用力而沉重,身體壓著她,然後他的嘴蓋住她的耳朵,舌頭探入裡面。

  他的手輕彈著她雪白的山峰,用拇指輕畫著尖挺的乳頭。這樣的挑情讓左熙亞的胸部因情慾而悸動,熱力如漣漪般擴散至核心。

  「飛……」她感覺自己快到了解脫的境界點,自己的慾望一向是被囚禁著,而他卻解放了她。

  的確是戀愛了,她不要再阻止感情的流露,這是一種很美妙的感覺,想要在一個人身邊的渴望,她要這種感覺充滿她全身的每一寸。

  「再叫一次。」她因情慾而擠壓過的聲音,深深撼動倪震飛的心。這是她第一次如此喊他。

  「飛……」她掙扎著想說話,但他的舌在她的乳房曲線上滑旋蠕動,從一邊移向另一邊,她所有的思想都被磨掉了。

  溫柔的星光照耀在他身上,讓他全身的肌肉沐浴在忽明忽暗的微光裡,她發現自己深深地為他所散發的禁忌誘惑力所擄獲。

  單單看著他就是一種肉慾的體驗。

  輕輕的吻了她的臉頰,倪震飛沙啞的聲音說:「我喜歡聽你這麼叫我……」

  然後他的手住下移,用手指撫摸她臀部的曲線,再下移到大腿,利落的脫下她的絲質底褲,直接往女人的核心地帶進攻,他慢慢地用拇指摩掌,來來回回,一直重複著畫弧的動作。溫柔又高明的技巧,帶給她一波波的愉悅刺激。

  無法驅走胸部因興奮而起的脹痛,他的手便立刻進入她、輕觸她、刺激她。她顫抖著,起先還是存著害怕;漸漸的每一根神經末梢都集中在他的動作上,他的嘴吸啜著她的胸部,拇指游移在她的核心,她內部的熱情不斷堆積、疊高,感受愈來愈強,準備衝向最高點……

  他翻攪著她的情慾,撫弄她潮濕的中心,在她體內燃起一道的燒向甜蜜的痛楚與渴望的火焰……終於她看到他的手拉下了他的內褲。

  放了一個抱枕在她光裸的臀下,倪震飛用膝蓋分開她的腿,以他的勃起碰觸她。緩緩將他的臀推向前,他幾乎進入她了,又退了出來,然後再次進入她,一次比一次更深入,但就在她弓起身迎接他時,他便離開她。這種新的折磨令她瘋狂。

  她抵著他扭動,無聲地催促他加快速度,但他並無憐憫,他繼續綿長的動作,抽出來,又盡可能地埋入她。折磨的長度令她一再喘息,她的氣息在喉中騷動著想要解放和滿足,此刻她迫切地想要與他合而為一,分享在快樂的洪流中載浮載沉的滋味。

  望進她的瞳孔,看到她已完全迷失在情慾的迷宮裡,倪震飛心滿意足的笑了。激情早已席捲了他們的軀體,如熱火般讓他們熊熊燃燒,直到沒有任何力量能夠阻撓他們的慾望。他的嘴唇與她膠著,滾燙又佔有,她貼著他蠕動,焦急的想分享那最後的爆發。

  「別急,我來了……」他充滿了她,完全深入她,密合在她體內。

  暈眩的波濤吞噬了左熙亞,讓她繞著他的雙腿酥麻、發軟。她撐著,一遍遍配合著他的戳刺,抓住他的肩膀,盡量舉高她的臀。

  她迎接他灼熱的浪潮、緊繃和激動的溫暖,她的世界在旋轉,心臟不規則地猛烈撞擊。

  他呻吟著,低沉而嘶啞,她知道他已經將他的種子散播在她體內,他的肌肉在她手掌下一束束凝聚。

  「謝謝你的生日禮物,我很滿意……輪到你生日時,換我來挑逗你……」當他的吻落在她的手臂上時,道出了這麼一句話。

  左熙亞身子明顯一僵,她沒有接腔,情緒卻因此變得低落,因為她知道永遠不會有那麼一天,他對她的興趣不會太久了,不可能長至半年後她的生日……


  「女兒,我昨天到店裡去過了。」左仲齊抬起憔悴的臉,眼神專注在剛踏入家門的女兒身上。

  「我怎麼沒看到你?」昨天的客人並不多,若是父親到店裡找她,她會很容易看到他坐在何處的,何況服務人員大家都見過他,照道理說會通知她……

  「我也沒見著你的人影。」他的神色充滿悲傷,為女兒做出的傻事而感到心疼。

  她還想隱瞞多久,難道她希望他這個做父親的,後半輩子都處於內疚中嗎?

  覺得不可能,左熙亞皺起眉頭,「可是我一整天都待在『綠色』裡啊!」

  「晚上呢?你到哪裡去了,以前我要你上班到五點就下班回來陪我和你媽媽,你說擔心店裡會忙不過來,可是昨天我五點十分抵達咖啡館,已經不見你的人影了。」

  愣了好一會兒,她的表情很快恢復,「喔,我出去買東西……」

  「買了六個多小時?我從傍晚等到店裡打烊,還是沒看到你口來,你告訴我必須搬出去的理由是因為店內有許多裝潢要改變,你必須就近監督,可是我昨天仔細打量過了,『綠色』的擺設和先前我印象中的一模一樣……女兒,你騙了爸爸。」左仲齊不再拐彎抹角,將話直接挑明講開。

  「爸……」當謊話被拆穿,除了尷尬,左熙亞還多了份緊張,她害怕他連她最不想讓他知情的計劃也同時查清楚了。

  「你並沒有住在綠色二樓的小房間,對不對?那裡頭亂七八糟,不像有潔癖的你能夠忍受的髒亂!」

  突然跪了下來,她跪地而走來到父親的跟前,「爸,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

  摟住女兒的頭,左仲齊哽咽在喉,也跪倒在地,「不,該說對不起的人是爸爸,都是我的錯,才讓你今天必須受這樣的苦……我什麼都知道了,女兒,你太傻了……」

  左熙亞含淚搖著頭,「不,如果不是為了我,你當年不會犯下這樣的錯,你為我已經做了這麼多,該是我回報的時候了,我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傷害你的!」

  不捨的情緒教淚爬滿他的臉上,「至多就是賠上我這條老命來抵償,爸爸老了,再活也沒有多久,我不在乎倪震飛打算用什麼方式來報仇,既是我做過的事情,我會自己承擔!」

  「可是我在乎啊,我是你的親生女兒,我不會看著你被他欺負而裝作視若無睹?爸,不要這樣,不要再說這種喪氣話了,好不好?」左熙亞緊緊的抱住父親,不要他有這樣厭世的想法。

  她明白自己的計劃總有一天他會知道,但她一直以為那會是在她已祛除倪震飛對他的恨意之後,或是倪震飛已在她身上發洩完所有的憤恨……            不是現在,不該是現今,她不要他此刻介入來阻止她的計劃。

  「熙亞……你還年輕,有著美好的將來,我不准許你這樣傷害自己,你明明知道倪震飛對你的企圖,為何還要答應他的追求?」

  昨天「綠色」咖啡館管員工,一看到他的到訪,立刻一前一後的來向他報告女兒反常的舉止。當原本教他們尊敬不己的店長被批評得一文不值時,他真的為她叫屈,他清楚女兒絕對不是他們口中形容的勢利女人,因為她和金舜國分手的原因,和倪震飛在一起的理由,他全部知道。

  也就是他明瞭所有的內情,所以他才難過。他不希望女兒為他承擔起當年的過錯,他不要眼睜睜的看著她被倪震飛傷得體無完膚……

  倪家二少爺的無情與果斷,在他還處青春期時,他就領教過了,經過這些年,加上對父母之死壓積的仇恨,他相信更是有增無減,他的無常不是單純的女兒所能承受!

  「爸,你放心,倪震飛不如你想像的壞,他對我很好,說不定早已忘了報仇……」

  「不可能,永遠不可能……熙亞,回來吧,我們一家人搬到遠遠的地方去,讓他找不到我們……」

  「爸,你不是很瞭解他嗎?你該知道無論我們躲到什麼地方,他都能找到我們。不要想太多了,我真的很好,時候不早了,我必須回去了。」左熙亞抹去臉上的淚珠,扶起父親坐在沙發上。

  她很有信心的安慰著父親,其實心裡卻一點把握也沒有。對於她這樣的付出會削減他對父親多少的恨意,她不知道。

  雖然她什麼都給他了,也明白她什麼都拿不回來,但,她卻不曾後悔。

  「熙亞,答應我,無論如何要保護自己……」

  「我會的,你和媽也要好好保重,過幾天我再回來看你們。」

  

  「原來你一直有行動。」安玉湘想表現若無其事的樣子,可是聲音卻洩漏了她的心情。

  望著眼前經通報後得以進來的女人,倪震飛的眼底淨是不屑,他的冷笑毫不掩飾的展現,「你這麼厲害的女人,反應神經太遲鈍了吧?」

  「你想怎麼樣?」

  「我想怎麼樣不是已經很清楚了嗎?」忙著自己手頭上的事情,當他想從她身上得到的東西已接近完成的地步時,他毋須再和她廢話太多。

  憤怒他一副愛理不理的臭樣,安玉湘再也坐不住,站起身衝到他桌前。「得到傳芳建設對你而言有什麼好處?廣明已經這麼龐大了,不需要我的小公司來錦上添花了吧?」

  笑著鼓掌,倪震飛終於放下手中的筆,「何時你變得這麼謙虛了?向來你看待台灣的建設公司,態度不都是不可一世,自視自己領導的是最優秀的?」

  「我安玉湘做事不喜歡拖泥帶水,你到底想從我這裡拿到什麼?」

  「我倪震飛說話也不習慣拐彎抹角,我想要你的一條命,但我不會找人殺你,我要你像你先生一樣,因經商不利而自殺!」

  他們兩夫妻是同一種人,同樣都是好面子的人,這種人最禁不起打擊,而他吃定她的弱點,準備給她致命的一擊。

  在他得知父母的死是由她策劃後,他便開始部署一切,不著痕跡的以二倍的市價收購傳芳流通在市面的股票,再加上買通公司的兩位大股東,總數加起來是百分之五十九,傳芳名義上仍是她安玉湘的資產,其實擁有操控權的是他,倪震飛!

  「我丈夫不是自殺,他是被你父親逼死的!」像只齜牙咧嘴的貓張著爪子,安玉湘激動得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

  「住口,我父親從來沒逼死任何人,是你丈夫沒有做生意的頭腦,再加上個性懦弱,才會走到那個地步!」

  他原本不想動怒,但她過份的言語、不懂得仟悔的心卻激起他的怒火。

  嘴角微微扯動,安玉湘不想在此被打敗,霍地她笑了起來,很誇張的笑法,「不管你怎麼說,但事實就是事實,你父母是死了,怎麼樣也活不過來了,哈哈哈……」

  倪震飛忍住給她一巴掌的衝動,他明白懲罰她不用自己動手,看著她自己解決掉自己的性命才是一種更爽快的快感!他等著,等著看她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你最好也有心理準備,因為你再活也不會很久了。你已經逍遙法外太久了,警察奈何不了你,我絕對有辦法治你!你加諸在我父母身上的痛苦,我也要你嘗嘗!」

  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害怕,多年前她策動殺害倪家第二代主人時,她沒怕過,甚至對於事跡敗露會有的後果也未曾想過,但此時此刻她居然為一個小伙子眼神散發出的光芒而感到畏懼……安玉湘顫抖起來。

  「我只是指使者……」

  「沒有你的指使,會有人行動?我倒要看看這次還有誰能幫你,你的姘頭經營的地下錢莊,此時此刻或許正被警察盤查,什麼事情你最清楚了,沒有他兼賣毒品,我想傳芳建設不會經營那麼久!」他臉上的表情已經預先宣判了她的命運。

  「你……」

  「和你一樣,為達目的我可以不擇手段!周秘書,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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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3-29 1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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