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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裘夢 -【活閻王坑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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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0 09:32:38 |只看該作者
第5章(2)

    兩個人一路走出別莊,在暮色暗沉中,沿著小徑一路往莊後的小山走去。

    這座山並不大也不高,兩個人漫步走上去花了大約兩刻鐘時間,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四下寂寂,夏日特有的夜間蟲蛙鳴唱在四周響起,讓人恍惚有一種回歸田園的錯覺。

    在昏暗的夜色中,徐琇瑩整個人放鬆了下來。

    韓瑾瑞敏銳地察覺到了懷中人兒的身體變化,心頭微歎,卻什麼都沒說,只是默默地攬緊她。她與他分別十年,到底不是當年那個跟他無比親密的小女孩了。

    許久之後,徐琇瑩才指著山腳下某一處開口道:“那裡什麼時候變成魯國公府的了?”

    “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今天到別莊的時候看到了魯國公府的車馬,覺得好奇,我記得那兒以前好像是撫北伯家的吧。”

    韓瑾瑞聲音中帶了暖意,“阿歡的記性很好,那裡原本確實是撫北伯家,只不過多年前就歸為魯國公府了。”

    徐琇瑩輕輕“咦”了一聲,“伯府敗落了?”

    韓瑾瑞淡淡的回道:“子弟不肖罷了。”

    徐琇瑩語帶淒淒,“王侯將相,郊外青塚,功名利祿,皆是過眼雲煙。”

    韓瑾瑞歎了一聲,低頭看她,“阿歡,你如今將一切都看得太淡了。”

    “瑞哥哥。”她低聲喚他。

    “嗯?”

    “我守孝十年,吃了十年的齋,亦念了十年的往生經,可我依舊覺得自己心不靜,意難平。”

    “都過去了。”他只能重複安慰她這麼一句,心有些堵。

    “我師父說如果我不回來一趟,那麼我永遠也無法真正地走出來,所以我才會跟著大師兄來京城。”

    韓瑾瑞覺得她師父說的很對,不面對就永遠過不去,逃避解決不了問題。

    在這一刻,韓瑾瑞無比感謝她的師父。

    如果不是她師父勸她,他也許今生都再見不到他的阿歡,依舊每日沉浸在無望的期盼中無法自拔。

    徐琇瑩長長地歎了口氣,緊接著又深吸了口氣,然後振作精神地道:“我們下山吧,一會兒蚊蟲會越來越多。”

    韓瑾瑞不由得微笑,“身上不是帶了驅蚊蟲的香囊?”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可是一點都不想拿自己喂蚊子。”

    韓瑾瑞聽了笑出聲來。

    有時候,人是不經念叨的。比如魯國公府的人。

    徐琇瑩怎麼也沒想到,昨天晚上她才說過的人,今天竟然上門投帖子。

    魯國公府上的嫡三小姐,她兒時見過,卻談不上有什麼交情,那對方這般無緣無故地投帖上門就頗耐人尋味。

    自她認回侯府嫡女的身分,除了奉旨祭掃,再沒有離開過珂王府,之後便來到這別莊上備嫁。可她昨天剛出城,魯國公府的車馬也到附近的魯國公府別莊,然後今天就直接投帖子上門來?這裡面會沒事?

    她不信!她不信這世上有這等巧合之事。

    韓瑾瑞拿過她手中的帖子看了一眼,眉峰一挑。

    “跟你有關?”徐琇瑩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側首打量他。

    他將帖子往桌上一扔,慢條斯理地打開手中摺扇,輕輕搖著,不以為然地道:“不知所謂之人。”

    徐琇瑩若有所悟,嘴角驀地一勾,打趣地看著他,“你的愛慕者?”

    重逢以來,韓瑾瑞難得見她這麼俏皮,忽略她的挑釁,不是很認真地笑問:“吃醋了?”

    “才沒有,”徐琇瑩雙手托腮歪著頭看他,一本正經地分析,“如果你對她有意,到了這把歲數怎麼可能矜持著不肯上門提親,哪裡會硬是等到我來填這個位置,是不是?”

    韓瑾瑞忍不住拿扇子敲了她一記,十分不滿地抗議,“什麼叫這把歲數?”二十五歲很老嗎?他這算年少有為好不好,不識貨的小丫頭。

    “還有,什麼叫填位置?”他伸手捏了捏她手感很好的小臉,“我妻子的位置一直以來就只能是你這個沒良心的小丫頭。”

    徐琇瑩伸手拍開他的手,揉著臉小聲咕噥,“姑娘還很小的時候就心懷不軌,還敢這麼理直氣壯。”

    韓瑾瑞坦率地看她一眼,道:“小姑娘現在也長成大姑娘了,我有什麼不好理直氣壯的。”

    徐琇瑩無言。

    拿帖子進來的管事在一旁直冒冷汗,這見與不見,主子倒是給個話,他在這兒聽著這貌似打情罵俏的對話,總害怕哪一天會被珂親王給滅口了啊!

    韓瑾瑞彷佛這個時候才發現管事還在一邊等著,漫不經心地提醒道:“阿歡,你家管家還在等。”

    徐琇瑩蹙眉,想了下,還是忍不住看向某人,“你覺得我要不要見?”

    他不答反問:“你想見嗎?”

    徐琇瑩皺著眉道:“我自己當然是不想見,又不熟,”頓了下,她又看了他一眼,“可我不見真的好嗎?”

    韓瑾瑞一副無所謂地道:“不想見就不見,何必委屈自己。”

    徐琇瑩想了想,道:“還是見一見吧,瞧她打什麼主意。”轉而對管事吩咐,“去請劉三姑娘進來。”

    “是。”管事如蒙大赦地下去。

    “見她做什麼?”韓瑾瑞語氣不是很好,凡是打擾他和阿歡相處的人,他都不喜歡。

    徐琇瑩沒搭理他,她不想跟他在這裡大眼瞪小眼,一不小心某人就又會撲上來對她動手動腳。

    “劉三姑娘馬上要進來了,王爺還不避開?”

    韓瑾瑞用力扇了兩下扇子,起身,在轉過暖閣屏風前,他頗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徐琇瑩毫不客氣地瞪了回去。

    他看了搖著頭走了。

    徐琇瑩略整了整衣裙,端坐靜等訪客。

    過了一會兒,別莊裡的管事婆子、媳婦子和兩個丫鬟陪著一個明豔的少女走了過來。徐琇瑩適時起身,得體地微笑,“三姑娘,許久不見。”

    劉明珠不著痕跡地打量對方。

    倒是長了一副好顏色,恐怕不但顏色好,這容貌跟原定遠侯嫡女也有幾分相似之處,否則難以騙過珂王爺。從小珂王爺心裡就只有定遠侯府的那個小丫頭,這麼多年過去了依舊放不下,眼前這個也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野丫頭,竟然敢冒名頂替定遠侯嫡女,還妄想嫁給珂王爺。她今天就是來拆穿她的。

    徐琇瑩也在打量對方,打小劉三姑娘就是個明豔照人的小美人,多年不見,越發豔色逼人了。

    她今年十八,記得對方應該比她大四歲,已過雙十年華,這般年紀還待字閨中,果然是對某王爺深情不悔啊!

    “這麼多年沒見,倒是不敢認徐家妹妹了,跟小時候長得不一樣。”

    徐琇瑩從容應對,“是呢,多年不見,物是人非,三姑娘卻還是記憶裡那般明豔。”

    劉明珠表情帶了點受寵若驚,“難得妹妹還記得我,我還以為多年不見,妹妹早不記得舊人了呢。”

    “怎麼會。”

    劉明珠口氣平常地道:“可妹妹回京城這些日子,也沒有辦場宴會見見昔年舊人,是跟我們生分了吧。”

    徐琇瑩心想,說得好像咱們當年是閨中密友似的,嘴上卻道:“原是想著的,只事情一件挨著一件,總是不得閒,這才耽誤了下來。”

    劉明珠笑了,“那我今天可算是來巧了。”

    徐琇瑩亦笑道:“是呢,昨天我看到魯國公府的車馬還在奇怪,我記得隔壁應該是撫北伯家的別莊,後來問過管事,才曉得原來莊子已經易主了。”

    劉明珠心頭暗驚,認識魯國公府的車馬,這是功課做得很足。

    可她面上卻不露聲色,親熱地道:“這些年妹妹不在京中,許多事情都不同了,也難怪妹妹不清楚。”

    徐琇瑩對她的言外之意裝作聽不懂,只笑道:“這些年我只吃齋念佛,對外面的事確實是生疏了。”

    “原來妹妹這些年是流落到庵堂去了,天可憐見。”劉明珠矯揉造作地拿帕子拭了拭沒有淚水的眼角。

    徐琇瑩心裡覺得好笑,臉上倒是半點不露,只道:“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我如今也算是苦盡甘來。”

    “說來也是,妹妹馬上就要嫁給珂親王成為王妃了呢,不過,妹妹可知王爺最恨別人欺騙他?”

    徐琇瑩面不改色,平淡地道:“誰都不喜歡別人欺騙自己,很正常。”

    劉明珠狀似無意地道:“前些年有人假冒定遠侯的後人,後來落到王爺手裡,妹妹猜他們是什麼下場?”

    徐琇瑩面露訝異,“有人假冒?”這倒是沒聽他提起過。

    劉明珠心中一喜,打鐵趁熱地道:“是呀,王爺把他們五馬分屍了。”

    徐琇瑩聞言皺了皺眉頭。

    劉明珠捏了捏帕子,故意壓低聲音,假裝好意地道:“可是嚇著妹妹了?那些騙子太過可惡,難怪王爺生氣。咱們這些勳貴世家的姑娘,哪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冒充的,就該嚴懲不貸。”

    徐琇瑩贊同地點頭,“三姑娘說的是,畫虎畫皮難畫骨,骨子裡的東西外人是學不來的。”

    劉明珠頓時一噎,突然有種自己被諷刺的感覺。

    待在暖閣屏風後聆聽的某王爺眉峰輕揚,眼中閃過一抹銳利。這魯國公府的嫡三姑娘是懷疑他家阿歡是冒充的?

    可笑!他的阿歡是誰都能假冒得了的嗎?

    淩厲的眉眼又在瞬間舒展開來,想明白了阿歡的態度,他暗忖,他家阿歡還跟小時候一樣壞。

    隨後,他聽到劉三姑娘轉了話題,無非是女孩子的穿衣打扮之類的,期間或有突然冒出來的試探話語,但都被徐琇瑩三言兩語給帶過。

    一直到徐琇瑩端茶送客,韓瑾瑞這才從暖閣屏風後轉了出來。

    “她很不甘心啊!”徐琇瑩看著門外,輕飄飄的說。

    韓瑾瑞冷哼一聲,“不知所謂。”

    徐琇瑩歪頭看著他,“還真的有人假冒我?你也真的把那個假冒者五馬分屍了?”

    他一臉陰沉,口氣極為不悅,“沒有的事,”那劉三姑娘竟然這樣編排他!“不過,若真有冒名頂替的人,結果不會比五馬分屍好多少。”

    他這言辭間滿滿的殺氣,就不怕嚇到她?

    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她聽到某王爺繼續道——

    “阿歡還會怕嗎?小時候不也見過我處置做錯事的人。”拜託,不要讓她想起不愉快的往事!

    “我膽子其實不大的。”她忍不住替自己辯解。

    韓瑾瑞失笑,調侃地看著她道:“我記得當年定遠侯曾帶你去看過軍營殺威棒的現場吧?”

    徐琇瑩伸手揉太陽穴,有人知道她太多的底細,真的不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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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0 09:32:55 |只看該作者
第6章(1)

    魯國公府嫡三姑娘的到訪,如同打開了一個奇怪的開關,之後便接二連三有人上門投帖。徐琇瑩深感無言。

    她離京十載,一回來便要嫁給當朝的珂親王,果然是件讓人十分好奇的事。可大家都不敢去問珂親王,便都瞄準了她這個准王妃。

    果然,柿子總是撿軟的捏。

    不過,她不懷好意地轉了轉眼珠子,如果她們知道原本該老老實實待在珂王府的人現在就在徐家這別莊上,又會是怎樣一副表情?

    她突然之間非常想知道。

    一隻大手伸過來往她臉上摸了一把,緊接著一具寬厚的胸膛便貼在她身後,大大咧咧地攬上了她的腰。徐琇瑩倏地臉一黑,又來了。

    韓瑾瑞絲毫不在意她的黑臉,將她在自己懷裡調整了一個合適的位置摟好,開口道:“剛才在想什麼,表情那麼壞?”

    她拿了一張拜帖,示意他自己看。

    韓瑾瑞眉頭微揚,將帖子在手裡展開,粗略地掃了一遍,臉露不豫之色,“不用理她們。”

    徐琇瑩不是很確定,遲疑的問:“這樣好嗎?”

    韓瑾瑞冷哼一聲,將那帖子隨手丟開,“不過是些不相干的人,用不著你去見。”

    徐琇瑩笑了笑,她原也沒興趣見她們,他同她看法一致自然是最好的。

    不過,她還是有些懊惱的。“早知道當初就不見劉三姑娘了,搞成現在這樣。”

    韓瑾瑞忍不住嘲諷她,“你自己找的。”

    不想面對他,非要去見那表裡不一的人,活該。

    徐琇瑩微惱的反駁,“人家明明是沖著你珂親王來的,怎麼好把責任賴在我身上。”

    韓瑾瑞在她臉上親了一口,眯眼道:“怎麼沒抹那面脂?”

    她抬袖擦了擦被他親到的地方,沒好氣地道:“你明知道我不習慣塗脂抹粉。”

    “那面脂抹到臉上跟水似的,不傷皮膚。”

    她扯了下嘴角,想起件舊事,忍不住跟他說道:“你還記得慶元十年宮裡出的那件事嗎?”就是有人在口脂裡摻毒,害了一位宮妃。

    韓瑾瑞眼角頓時一抽,歎了口氣,妥協道:“以後我親手給你做,這總成了吧。”

    “你還會做面脂?”徐琇瑩真的驚訝了,在他懷裡轉過身去看他。

    韓瑾瑞因她的動作身體猛地一僵,用力吐了口氣,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見她渾然不覺自己惹了什麼禍,心下只覺十分無奈。

    “就算以前不會,現在為了你,我也得去學一學。”

    徐琇瑩臉微紅,扭回頭不看他。

    韓瑾瑞貪看她緋紅的側臉,嘴角不自覺地揚起,能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真好!

    徐琇瑩覺得這曖昧的靜默讓人有些不安,便尋了個話題打破安靜,“你就打算一直這樣待到我出嫁那天嗎?”

    韓瑾瑞懶洋洋地靠在羅漢榻靠背上,語氣輕鬆地道:“也沒什麼不好。”

    徐琇瑩拿起小桌上的紈扇翻看。

    韓瑾瑞伸手抓起她背上一綹長髮,輕輕地纏繞在手指上,漫不經心間透出一絲警告,“阿歡,我是不會讓你再從我身邊離開的,你別打別的主意。”

    她皺皺眉,自嘲地笑了笑,“你也說了,除了你,我還能嫁給誰?”

    “阿歡,”韓瑾瑞的話一頓,“我不太喜歡你這種口氣,我承認我對你可能是太急切,讓你覺得我有些卑劣,可我並不想傷害你。”

    徐琇瑩歎了口氣,“你只是習慣強勢而已。”

    勾起嘴角,他的阿歡總是懂他的,就算看不慣他的某些行為。

    徐琇瑩趴到小桌上,手裡的紈扇往自己頭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有些悶悶地道:“瑞哥哥,我能跟你商量件事嗎?”

    “嗯,你說。”

    “我們成親後,你能不能別把我拘在府裡?”

    “好。”他答應得很爽快。

    徐琇瑩吐出口氣,轉動著手裡的紈扇,自語似的道:“其實我現在挺不喜歡這種權貴生活。”

    “看得出來。”身邊不喜歡有人跟著,不喜歡有人伺候,她雖然不說,但從行事舉止還是能看出來。徐琇瑩有片刻的沉默,然後輕輕笑了一聲,“其實,我一直很想問你一個問題。”

    “問。”對她,他總有超乎尋常的耐心與容忍。

    “如果我一直不出現呢?”

    韓瑾瑞眸色暗了暗,摟緊了她,“那我就只能孤身到老了,還好上天待我不薄,阿歡你終究還是回來了。”

    “韓瑾瑞——”她輕聲喚他。

    “嗯?”

    “你別負我。”

    “我怎麼捨得。”

    “有朝一日你若負我,我會走的,走得遠遠的,再不見你。”

    “你不會有那個機會的。”

    徐琇瑩靠在他懷中,無意識地把玩著他的衣襟,“你會不會覺得我不應該這麼善妒?”

    韓瑾瑞大手在她頸上捏了捏,吸了口氣笑道:“我要獨佔你,自己卻要左擁右抱,那我就是個混蛋。我們原本就該是彼此的唯一。”

    她不由得抬頭沖他彎唇笑,直笑進他心坎裡去。

    韓瑾瑞狠狠喘了口氣,恨恨地對她說:“你現在別招惹我,我還不想大婚前就要了你。”

    徐琇瑩因為他粗暴直接的言詞而暴紅了臉,狠狠地捶了他胸脯兩下後從他懷裡掙扎下地,直接跑出了偏廳。留下韓瑾瑞仰頭苦笑,他覺得自己有點自討苦吃,明知道自己根本拒絕不了她的誘惑,還非要守著她不可,天天跟自己的欲望之獸拔河。

    唉!他果然是自討苦吃。

    大半夜的被一陣喧鬧銅鑼聲驚醒,這實在不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

    徐琇瑩披衣走出房門,伸手掩口打呵欠,眼圈還微微泛紅,隨口低喃,“怎麼回事?”

    “你怎麼出來了?”

    隨著話音一件帶著體溫的外衣落到她肩上,將她整個人裹住。

    原打呵欠的徐琇瑩硬生生的頓住,瞪大眼睛看著某個不應該出現在自己院子裡的人。韓瑾瑞伸手替她將衣襟掩實,半擁著她抬頭去看被火光映紅的那方天幕。

    她朝那邊看了一眼,蹙眉道:“是魯國公府家的別莊。”她忍不住看了身邊的人一眼。韓瑾瑞回看她一眼,問她,“想說什麼?”

    她露出一個戲謔的笑,“王爺不是應該去英雄救美?”

    他眉眼不動,淡定自若地道:“已經救了。”

    徐琇瑩:“……”

    韓瑾瑞垂目看她身上披著自己的外衣,心裡的激動不言而喻。

    徐琇瑩這時才注意到對方只著內衫,眼睛眨了眨,直接求教,“就一件外裳?”就算是救美了?

    他一本正經地點頭,“只披衣就敢在深夜步出房門,阿歡也太沒有警覺性了。”

    徐琇瑩呼吸一窒,她這副模樣原本沒什麼,可她哪知某人竟然領著他的貼身侍衛出現在自己的院子裡,這就有些不合宜了,她不自在地伸手拉了下衣襟。

    “咳咳,”她掩唇咳了兩聲,轉移話題,“照這勢頭,那座別莊怕是很難保全,估計劉三姑娘會求助上門。”

    韓瑾瑞冷淡地回道:“趁夜直接回京便好。”

    徐琇瑩忍不住伸手按了按太陽穴,小心地問:“你真這麼想?”

    “嗯。”

    她搖搖頭,歎道:“劉三姑娘會心碎的。”

    韓瑾瑞深深看她一眼,辨不出喜怒地道:“阿歡倒是有一副憐香惜玉的心腸。”周圍的人都不約而同感受到一股冷意,腳下不著痕跡地退了兩步。

    唯徐琇瑩不受影響,逕自感慨道:“我這點同情心還是有的。”

    “你同情心太多了。”

    就在這時,外院管事急匆匆奔入,“啟稟姑娘,魯國公府的三姑娘上門求助。”

    徐琇瑩第一時間看向身邊的人。

    韓瑾瑞將她往懷中一掩,對管事冷聲道:“讓她滾!”然後轉身攬著懷中人便走回房內,並回腳踢上了房門。

    院中眾人皆瞪大眼。

    那是他們姑娘的房間,這樣沒事嗎?

    那是未來准王妃的房間,這樣真的好嗎?

    被人硬擁回房間的徐琇瑩一進房就忍不住用力掙扎,低聲惱道:“你幹什麼?韓瑾瑞。”

    “睡覺。”

    她回身手指著門的方向對他道:“出去,這是我的房間。”

    “為了防止你一時憐香惜玉決定讓人進門,今晚我守著你。”韓瑾瑞往她臥室內靠窗的軟榻一坐,擺出一副就此駐紮的架式。

    徐琇瑩瞪了半天眼,最後扯下自己身上屬於他的外衫扔回給他,一扭身走回床邊坐了下來。但她還是有些氣憤,“我就那麼濫好人,會讓一個不懷好意的人趁機住進來?”

    韓瑾瑞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理直氣壯回道:“既然知道她不懷好意就不要給她可趁之機。”

    她低頭把玩著自己的衣角,咕噥道:“說得我好像真準備給她機會一樣。”

    “睡吧。”

    看他直接往榻上一躺,將外衫往身上一蓋,一副不打算再跟她說話的模樣,徐琇瑩忍不住嘴角微抽。這間屋子到底是誰的?

    徐琇瑩氣悶地將頭靠在床欄上,抬手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她不太喜歡劉明珠這個人,這是她自己的問題。可是,為什麼韓瑾瑞如此排斥甚至厭惡劉明珠呢?她覺得這裡面一定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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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2)

    “喂,韓瑾瑞。”

    “嗯?”

    “是不是劉三姑娘做了什麼?”

    “嗯。”

    “她做了什麼?”她很好奇。

    韓瑾瑞歎了口氣,從榻上坐起身,“魯國公別莊這幾日進了不少火油,買了不少乾柴。”

    “喲,這是大風天放火天的節奏啊。”徐琇瑩直起身子,眼睛都亮了,整個人顯得鮮活生動起來。韓瑾瑞目光灼灼地落在她臉上。

    近來她倒是在他跟前越來越放鬆,這脾性也越來越像從前的她,這是好事,說明她正在對他敞開心扉。

    很快,徐琇瑩便察覺到屋內蕩漾著微妙的曖昧氛圍,收斂起臉上的笑,佯裝若無其事地轉過身,重新靠回床欄上,有些心慌地把玩著自己的衣帶。

    韓瑾瑞又重新倒回軟榻,輕歎一聲,“睡吧。”

    她暗暗松了口氣,踢鞋收腿倒回床褥間。

    繞了一綹頭髮在指間,徐琇瑩暗暗地想著此時劉三姑娘的心情,突然覺得很同她……她突然變得跟三師兄一樣幸災樂禍,怎麼辦?

    唉,她果然被墨給染黑了。

    屋外隱隱傳來吵雜聲,但徐琇瑩仍漸漸迷糊了起來,最後睡了過去。

    而躺在軟榻上的韓瑾瑞卻沒能像她一樣睡著,待在這充滿了阿歡氣息的閨房內,又明知心愛的阿歡就躺在不遠處的帷帳內,他實在很難控制住自己的意馬心猿。

    算算日子,再忍十天就能成親了,到時候……韓瑾瑞的眼睛在暗夜裡散發出如餓狼一般的幽光,嘴角勾出一個邪惡的弧度。

    睡夢中的徐琇瑩冷不防地打了個冷顫,下意識抱緊了懷裡的薄被。這一夜,劉明珠終究沒能敲開徐家別莊的大門。

    而珂親王也終於在成親前住進了准王妃的閨房。

    成親,是人生大事。

    可端坐在菱花鏡前,全副新娘打扮的徐琇瑩卻並不覺得自己有多緊張。高興嗎?

    似乎也談不上。

    感覺像是一件早已確定的事按部就班地走上了流程,而她不過是負責最終演繹一遍罷了。新嫁娘該有的羞澀與不安,也早在某親王婚前的日日纏磨中,被搞得不翼而飛了。

    徐琇瑩覺得自己可能是最不緊張的新嫁娘了。

    遠離京城十年,如今也沒有什麼閨中好友來給她添妝,所以,屋子裡很是清靜。待她上好了妝,就等著珂親王前來迎娶,外面已經可以聽到鞭炮聲。

    “姑娘,該上轎了。”

    隨著喜娘的一句話,一方大紅蓋頭遮住了徐琇瑩的視線,她只能看到自己腳下的方寸之地。院子裡傳來一陣恭喜聲,以及一片雜亂的腳步聲。

    她聽著那已然熟悉的腳步聲一步步朝自己走來,然後在面前站定。他怎麼會進來?不是應該由喜娘將她背出去的嗎?

    她聽到那人的聲音對自己說——

    “阿歡,我抱你出去。”然後,她就被人打橫抱起。徐琇瑩一愣。這樣對嗎?

    韓瑾瑞抱著她、就像抱著整個世界,懷中的她安靜而柔順,大紅蓋頭遮住了她的臉,讓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徐琇瑩輕輕靠在他懷中,腦中閃過了許多畫面,過去的,現在的……一直到她被人輕輕放在寬大的馬車中,她才陡然收回神游的思緒。

    她原以為他會馬上轉身下車。

    結果,她面前突地一亮,蓋頭被人掀起,她錯愕不已地瞪大眼睛。

    一臉驚豔的韓瑾瑞就映入她的眼簾,然後他俯身在她的唇上親了一口。他貼著她的唇呢喃著,“阿歡,你真美!”

    就在她以為他占了便宜終於要下車的時候,馬車卻緩緩開始走動。徐琇瑩驀地一愣,瞪大眼。

    某人在她身邊堂而皇之地坐下,並且非常順手地將她摟進懷中。

    那一刻,徐琇瑩其實挺想對他說——我們馬上就要拜堂成親了,真的有這樣著急嗎?可她到底沒把話說出口。

    “我有三天沒見到你了,阿歡,這幾日過得可好?”

    “好。”

    “有沒有想我?”

    徐琇瑩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她能說好不容易沒了他的纏磨,這讓她很是松了一口氣嗎?

    韓瑾瑞抬起她的下巴,用唇廝磨了一番,才略帶恨恨地道:“小沒良心的,我卻是夜夜想你想得難以入眠。”

    她就知道這個下流色痞子說不出什麼好話來。

    但是,有些話她還是要說的,有些事也還是要阻止的——

    徐琇瑩伸手撐在他胸前,嚴肅地對他說:“你要把我的唇妝弄花了。”

    韓瑾瑞卻是一副回味無窮的神情道:“阿歡的口脂很甜,我再品品。”說著便又親了過去。當然,這一次他沒能成功。

    她非常不滿地瞪著他,“你再鬧,我就跳車。”這親不結了。韓瑾瑞只好罷手,乖乖將她放回位置,讓她自己好好坐著。徐琇瑩將蓋頭重新蓋上,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接下來的路程,他們倒是相安無事。

    一直到臨進城門,韓瑾瑞這才下了馬車,騎上高頭大馬。

    迎親隊伍一進城門便開始沿路撒喜錢,惹得無數的孩童百姓跟在後面撿錢。

    無數的恭喜聲送入新人耳中,無數的祝福隨著他們一路往張燈結綵的珂王府前進。

    巨大的鞭炮聲突然在前方炸響,驚得徐琇瑩伸手撫了撫心口,這是放了多少掛的鞭炮啊?馬車在鞭炮聲中穩穩停住,喜娘唱祝詞,然後有人挑起喜簾,上來扶新人下馬車。

    那只骨節分明略顯纖瘦的大手,是她所熟悉的,她將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手中,也將自己的一生交托到他手中。

    韓瑾瑞握著她的手,牽著她一步一步朝著他們未來要一起生活的地方走去。

    跨鞍馬,過火盆……

    喜娘的唱禮、賓客的祝賀不絕於耳。

    徐琇瑩只看著腳下的方寸之地,一舉一動都無可挑剔。在他們叩拜天地之後,宮中賞賜到。

    跪接聖旨後,繼續拜堂,然後新人被送入洞房。

    從無比的喧鬧到無比的安靜,新房彷佛隔絕了外間的一切喧嘩,只留下一院的靜謐。挑下蓋頭,喝過合巹酒,韓瑾瑞出去應酬外面的來賀賓客。

    而徐琇瑩也在被一群皇室宗媳圍觀了一場後得以落個清靜,心裡不由得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想是被某人警告過了,那些皇室宗媳們倒是沒有多做耽擱也沒怎麼用言語調侃她,就跟走過場一樣來了一下。

    一個人在新房裡安靜地坐了好一會兒,徐琇瑩終於開口喚侍女進來幫她卸妝洗漱換衣。

    洗去了臉上的脂粉,卸去了滿頭的釵環,又洗了個熱水澡,換了一身紅豔的中衣的她,一身輕爽地回到了新房。

    喜桌上已經擺好了飯食,只等她坐下享用。

    徐琇瑩覺得某王爺還是不錯的,在他自己去喝酒吃肉的時候也沒忘了讓她吃頓飽飯。天曉得,她一大清早起來,除了最初一盞血絲銀燕窩外,到現在什麼都沒吃呢!

    安安靜靜地用完一頓飯,出去應酬賓客的人還沒有回來,徐琇瑩想了想,便讓侍女給自己找了本話本來看。當韓瑾瑞回到新房的時候,就看到自己娶的王妃披散著一頭烏黑長髮、斜倚在靠窗的矮榻上津津有味地看書。

    他不禁微微勾了勾唇,轉身逕自去洗漱。

    徐琇瑩抬頭看了一下晃動的珠簾,又重新將目光落回書上。沒多時,洗漱一番的韓瑾瑞便重新回到新房。

    此時,屋子裡只剩下了他們兩人,高燒的龍鳳喜燭爆出燈花。

    “阿歡……”韓瑾瑞在榻前彎腰輕喚。

    徐琇瑩放下手中的話本,伸手摟住他的脖子,讓他將自己抱入懷中。

    韓瑾端輕鬆將她抱到床上放下,眉眼含笑,目光灼灼地看著她,伸展了雙臂,“幫我寬衣。”

    徐琇瑩俏臉不受控制地熱了起來,微垂了眼,在床上半跪起身,伸手替他寬衣解帶。

    隨著衣物一件件剝落,平時看著清瘦的身材,沒想到掩藏在衣服下的卻是一副精瘦且蘊藏力量的體魄。她的目光別開去,不敢看那臍下三寸之地昂揚叫囂的凶物。

    韓瑾瑞低笑一聲,伸手快速地脫去她的衣裳,然後拉下帷帳,將兩個人關到寬大的喜床上。他的手一寸寸撫過她的肌膚,慢慢壓著她向後倒在床上。

    ……

    “阿歡,你是我的了。”

    徐琇瑩渾身無力,一句話也不想說。

    韓瑾瑞掀開紗帷一角,沖外面道:“準備熱水。”屋外便有人應聲而去。

    徐琇瑩臉又染紅了。

    韓瑾瑞卻是身心俱悅,摟著她光滑的脊背低語道:“我們一會洗一洗,看看有沒有傷到,我頭一次行房怕沒個輕重……”

    徐琇瑩整個人都要燒起來,急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他就勢在她手心親了親。

    她反射性收回手。

    韓瑾瑞貼著她的耳,無比邪惡地對她說:“一會兒我仔細檢查一下……”

    徐琇瑩因他的話而瞬間打了個寒顫。

    “王爺,水準備好了。”

    “下去吧。”

    韓瑾瑞赤裸著身子抱著同樣赤裸的妻子下床徑直進了淨室。

    寬大的浴桶可以讓兩個人舒服地浸泡在其中,緩解身體的疲倦。

    “別……”

    “這時還躲什麼?”他將她重新抓回懷中,理直氣壯地對她上下其手。

    浴桶中的水濺落一地,兩個人都毫不在意,忘情肆意地結合,直到盡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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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0 09:33:36 |只看該作者
第7章(1)

    清晨,一日之計的起始。

    珂王府的“春熙院”卻是一片安靜。

    所有的人都輕手輕腳,不敢發出半點多餘的聲響,就怕驚擾了主屋中的人。

    昨夜,他們王爺新婚大喜,這是新婚的第二日,沒有誰敢不長眼的在這個時候去打擾。萬一擾了王爺清夢,後果不是他們能承擔的。

    主臥喜床上兩具年輕的身體交纏而臥,光線透過彤紅的喜帳落在床上,映出一片紅豔。韓瑾瑞眼皮微動,眼還未完全睜開,手已經本能地揉壓著那片綿軟,手感異常的好。完全睜開的眼眸中幽幽地燃著火,他垂目看著懷中熟睡的人,心情愉悅地嘴角勾起。薄被下的身體不著寸縷,表示他們是彼此在這世間最親密的人。

    初嘗情愛滋味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重新蘇醒,他低聲喚著妻子,“阿歡……”

    睡得迷迷糊糊的徐琇瑩覺得有些熱,嘴裡含糊不清地咕噥了聲。

    “真是個小懶貓……”他將她的身體扳平,壓住,然後熟練地分開她的腿,將自己的欲望送入她的體內,開始興風作浪。

    在被人進入的瞬間,徐琇瑩猛地睜開眼。

    他沖她壞壞地一笑,按住她的雙手便開始抽/動,清早起來就先吃上一頓大餐,果然很不錯。

    徐琇瑩的眼從迷茫變到清醒,又從清醒轉為迷蒙,最後盈滿了水霧,在他有力的沖頂下發出一聲又一聲的嬌吟。

    他被她的叫聲鼓勵得越發神勇……

    兩個人在一個時辰後才得以梳洗一番、衣冠楚楚地端坐到桌前一起用早飯。韓瑾瑞周身散發的氣息難得是柔和的。

    徐琇瑩就不是了,她現在渾身無一處不在叫囂,可她做為當家主母,新婚後的第二日還要見府裡的諸位管事,算是正式接掌王府中饋。

    她其實並不急,甚至對接掌中饋沒什麼興趣。

    可是某人說過,如今王府就他們兩個主子,她做為當家主母哪有不管的道理,就算只是擔個名,也要馬上立起威來。

    好不容易將所有人都打發下去,徐琇瑩伸手扶著自己的腰,半癱在椅子上。

    這個時候,韓瑾瑞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看到她的動作,不由得露出一抹帶著深意的笑。徐琇瑩見了,臉莫名就紅透了。

    韓瑾瑞在她身邊坐下,目光掃過她扶著腰的手,展開手中摺扇,輕掩在臉前對她笑道:“要不要我幫你揉揉?”

    她直接狠瞪了他一眼,口氣不是很好地道:“你明知道我不喜歡管這些事的。”她在意的是管中饋的事。韓瑾瑞微微正色,扇子仍擋在兩人之間,湊近她耳邊道:“我只是想讓你知道自己擁有些什麼,具體管不管事倒不是很要緊,總有下面這些人替你操辦。”

    徐琇瑩捶著自己酸痛的腰,眉頭皺在一起,“把我抬這麼高做什麼?”

    韓瑾瑞收回扇子,輕搖了搖,片刻的默然後道:“阿歡,你不在乎,可我在乎!”他不想委屈了她,哪怕一點點都不行,屬於她的威信他定要維護好。

    徐琇瑩吐了口氣,無可無不可地回道:“隨你吧。”

    韓瑾瑞因她這態度微微蹙眉,卻沒有說什麼。

    她從椅子上起身,扶著自己的腰,一臉不豫地道:“我要回房歇著,你沒事別來打擾我。”

    堂堂珂親王揚眉,卻沒說話。

    沒聽到回答的徐琇瑩,忍不住扭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聽到沒?”

    韓瑾瑞緩緩勾起唇角,打開扇子扇了起來,“夫人有命,為夫豈敢不遵從。”

    徐琇瑩又看了他一眼,最後決定不深究,逕自出了抱廈,領著侍女回房去了。

    韓瑾瑞又坐了一會兒,最後臉上露出寵溺又無奈的笑,扇著扇子起身,轉往外書房去了。他到書房的時候,王府的大管家已經恭恭敬敬地候在那裡。

    “老奴給王爺請安。”

    韓瑾瑞擺了擺手,讓他起身,然後自己坐下,合起手中的扇子,輕輕敲打著左手,掃了對方一眼,“說吧。”

    大管家張放垂頭肅立小心翼翼地開口,“已經查清楚了,話是從魯國公府傳出來的。”

    “哦。”

    聽似若無其事的一個語氣詞,卻硬生生讓張放驚出一身冷汗。王爺這是動了殺氣了啊!

    說起來劉三姑娘也真是的,怎麼偏偏跟他家王妃過不去呢?傳他們家王妃的流言蜚語,想壞他們家王妃的名聲。

    別人不知道,他們這些王府老人哪個不知道王爺對王妃有多看重,簡直都跟看待眼珠子一般小心翼翼了。

    “劉三姑娘不小了吧。”

    張放趕緊回話道:“二十有二了。”劉三姑娘也是京城出了名的老姑娘。看不出韓瑾瑞的喜怒,他只丟出三個字,“該嫁了。”

    張放心中一凜。

    韓瑾瑞嘴角勾起,眼神卻一片冰冷肅殺,“找個人讓她嫁了吧。”

    張放越發收斂氣息,“是,老奴這就去辦。”

    就在張放一隻腳邁出書房門、另一隻腳還沒跟上的時候,有人從回廊下快步奔來,兩個人險險錯過。

    “王爺,奴才失禮。”韓瑾瑞抬眼看他。

    進來的是王府的二管家田明,他手上捧著一隻錦盒。

    “啟稟王爺,有人給王妃送了賀禮來。”

    韓瑾瑞看著那只盒子,扇子點了點,“打開。”

    錦盒打開,裡面有兩隻白玉瓷瓶,盒底還有一張素箋。田明將素箋拿出來,呈上。

    韓瑾瑞抬了抬下巴,“打開。”

    素箋上有一行龍飛鳳舞的字,一股張狂不羈立即透過字跡撲面而來——小師妹,送你保命的,不謝。三師兄。

    “拿來。”

    田明趕緊上前幾步,將素箋同錦盒一起交到主子手中。

    韓瑾瑞將一隻玉瓶拿出,打開塞子,一股清新的藥味撲入鼻翼。三師兄?

    某王爺嘴角微掀,他家阿歡的師兄還真多,不期然地就又想起了先前那位不討喜的楊大師兄。而這位三師兄,似乎也不是很讓人喜歡。

    他家阿歡剛嫁他為妻,對方就巴巴地送來保命的藥丸,這臉打的……韓瑾瑞覺得自己臉有些疼。然後,韓瑾瑞就捧著那只錦盒找自家王妃去了。

    紅通通的新房內,靜寂無聲,所有的侍女都候在屋外安靜地待著。一看到王爺緩步而來,所有人都蹲身行禮。

    韓瑾瑞腳步不停徑直入了屋。

    他放輕腳步,一步步走到床邊,伸手掀開紅羅帷,看著臥躺在紅羅錦褥間如同雪玉一般的人。徐琇瑩突然睜開眼睛。

    四目相對,韓瑾瑞忍不住笑了,“在我們的屋裡,你還這樣警戒啊。”她伸手捂眼,咕噥道:“真是陰魂不散……”

    韓瑾瑞嘴角微抽,忍不住咳了一聲,“你師兄有賀禮送來。”

    “師兄?”徐琇瑩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他將錦盒遞了過去。

    一看到那只盒子,徐琇瑩眼角就是一跳,快手快腳地掀開蓋子,果然就看到裡面有張素箋。默默地看完箋上的字,她的表情都有些青了,一隻手用力地握緊了一隻白玉瓷瓶。

    韓瑾瑞一撩袍子在床邊坐下,若無其事地問道:“不看看是什麼藥嗎?”

    她嘴角抿緊,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百毒丹,可以解百毒。”光看瓶子就知道了,即使因此三師兄荷包大出血,也不能抹煞他擠兌她的事實。

    韓瑾瑞的目光不知不覺移到妻子散開的領口,那性感的鎖骨上還清晰地印著他留下的吻痕。

    “送你一瓶,拿去防身吧。”

    正心猿意馬的韓瑾瑾,冷不防一隻白玉瓷瓶直接砸進他懷裡。

    “趕緊走,我還要繼續睡。”徐琇瑩扔完了玉瓶,將錦盒往床內一扔,重新又躺了回去。韓瑾瑞順勢也倒了下去。

    “出去。”

    “本王也有些困了,”他湊到她耳邊,“畢竟出力的可是本王啊。”

    “咚”的一聲,從帷帳裡摔出一條人影。

    韓瑾瑞慢吞吞地從地上起身,心情很好地撣撣衣袍,一點也沒有生氣,沖著床道:“那行,我就不打擾娘子休息了。”

    珂王妃不愛出門應酬,幾乎足不出戶。

    有人說,珂王妃根本就不是原本的定遠侯嫡女,不過是珂親王為了獨佔當年由他代管的定遠侯府家產而找來的替身。所以,他娶了她之後就軟禁她,不許她見其他外人。

    有人對此嗤之以鼻,就憑珂親王的身分地位,他想要的話,根本就不必繞這麼大一個圈子。但很多人卻對此傳言津津樂道,能說說珂親王這樣的小道消息,讓他們有種變態的滿足感。高冷且目下無塵的樣子,其實根本就是一張用來欺騙世人的皮子罷了。

    對於外界的這個傳聞,徐琇瑩是知道的。為什麼?

    因為她每日下午申時都會在王府內院的“聽雨軒”裡聽兩個婆子說長道短一回。

    沒錯,就是將京城裡的一些傳聞八卦、小道消息、各種權貴陰私,如說故事一樣全說給她聽。她這也算是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

    徐琇瑩一邊焐著手裡的茶杯,一邊撇了下嘴,珠簾外兩個婆子正在說有關魯國公府劉三姑娘的事。聽說,最近京城鬧得沸沸揚揚的。

    所有事情總結起來,或許應該叫做劉三姑娘桃色事件簿——劉明珠多年春心未動,如今卻紅鸞星動,而且是接二連三跟男人傳出曖昧。

    湖邊小榭並肩私語、花牆背光密談、當街遭挑逗……呃,徐琇瑩覺得劉三姑娘這桃花開得真是太頻繁了。拿起倒好的茶湊到鼻下聞了聞,茶的清香讓她微微眯了眼。

    這樣閑來無事聽聽八卦,品品茶,日子其實過得滿愜意的。

    “王爺。”

    外面突然有請安聲傳來,然後是珠簾輕響,有人走了進來。徐琇瑩順手給他倒了杯茶。

    韓瑾瑞在她身邊坐下,拿起那杯茶抿了一口,“阿歡過得真是愜意。”

    徐琇瑩瞥了他一眼,“我若過得不愜意,你不是才要擔心嗎?”

    他笑,贊同地點頭,“說的極是,那樣的話,我確實應該檢討自己是哪裡沒做好才讓娘子過得不愜意。”

    徐琇瑩朝外面看了一眼,“你們都下去吧。”

    等伺候的人都下去了,韓瑾瑞才不疾不徐地開口,“阿歡這是有話要跟我私下說?”

    她轉著手裡的茶杯,微抬了眼看他,口氣很是微妙,“劉三姑娘是怎麼回事?”別跟她說跟他沒關係,她絕不相信。

    韓瑾瑞若無其事地回道:“禮尚往來罷了。”

    她笑了聲,又給自己倒了杯茶,拿到嘴邊輕抿,“你這是要把她嫁出去的意思?”

    韓瑾瑞伸手一把摟住她的腰將她拽到自己懷裡,用手牢牢地箍住,低頭先親了她一口,才道:“不好嗎?”

    徐琇瑩淡定地嗅著自己的茶,不無嘲諷地道:“你這樣搞下去,她會嫁不出去的,反倒適得其反。”

    “那又如何?”

    “不如何,”她一臉平靜,“就是忽然挺同情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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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0 09:33:57 |只看該作者
第7章(2)

    韓瑾瑞一把將她抱在腿上放平,嚇得徐琇瑩急忙將拿著茶杯的手移遠了些,瞪著他。

    “做什麼?”

    “你有同情別人的時間,還不如多想想我。”

    徐琇瑩伸手推開他湊過來的臉,略帶嫌棄地道:“你有什麼好想的。”

    他突然一臉壞笑,“你說有什麼好想的?”

    徐琇瑩的臉紅了,夫妻床笫間的畫面不期然從腦中閃過,大白天說這事,她微惱地握拳捶他,啐道:“快閉嘴!”

    男人卻偏偏不肯這樣放過她,猶自一臉回味地道:“我記得阿歡那時可是說想的,想得要緊,還求我快些……”

    “韓瑾——”

    他哈哈大笑。

    等他笑完了,心情大好之下將她攬坐起身,徐琇瑩的臉仍是燒紅一片,洩憤地在他胸口捶了兩下,然後將茶杯放回桌上。

    韓瑾瑞將她擁在懷裡,滿足地眯眼道:“阿歡,別同情她,她不配。”

    “有什麼內幕?”徐琇瑩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韓瑾瑞輕輕哼了一聲,親了親她的額頭道:“我的人下手對付她,才發現她這些年可是用差不多的手段禍害了不少的世家勳貴之女,想看她倒楣的人可不少。否則,事情也不會發展成現在這樣。”

    有人有意無意地配合,這下起套來便水到渠成。徐琇瑩心有戚戚地點頭,“原來如此。”

    “想想她真是對你情深,這麼拚命地剷除潛在的對手。”雖然明白劉三姑娘自己作孽太多,才得此後果,但她還是忍不住調侃一下枕邊人。

    韓瑾瑞皺了皺眉頭,“不知所謂的一個人。”

    徐琇瑩伸手捧住他的臉,一臉狐疑地道:“這樣一張臉也能招蜂引蝶?”

    她滿是挑釁地打量他,他平時對人總是冷冰冰的,沒有半點兒溫度,也就顏色還行。

    韓瑾瑞挑著眉,暗暗咬牙切齒,隨著兩個人成親日久,他家阿歡隱藏的性情便漸漸暴露出來,比兒時越發頑劣,他覺得這十有八九跟她的那個師門和她的那些師兄有關。

    “大約是沒有阿歡你能招蜂引蝶。”他的表情略有些扭曲,“我可記得某人說過有不少年輕俊傑想娶你,讓你都挑花了眼。”

    徐琇瑩無言。翻舊帳什麼的真的很討厭,她那時不就逞口舌之快隨口一說,要不要記得這麼清楚?

    “阿歡要不要跟我講講那些年輕俊傑?”

    “哎呀,有什麼好講的,”徐琇瑩一本正經地替他整了整衣襟,一副賢妻良母樣,“你說再這樣下去,劉三姑娘應該很快就要被魯國公府給嫁出去了吧,否則流言越來越嚴重,她只能去做姑子了。”

    韓瑾瑞配合她轉了話題,“其實做姑子也沒什麼不好,至少清心寡欲。”

    徐琇瑩很想就“清心寡欲”說點什麼,但思考之後,她還是明智地閉上嘴。

    韓瑾瑞嘴角微勾,在她耳邊道:“想到哪裡去了?”

    她裝出一臉無辜樣,“什麼?”她是那麼容易上當的嗎!

    “你在府裡都窩了兩個月了,要不要出去走走?”沒再逼她,他轉移話題。

    徐琇瑩抿抿唇,口氣有一點兒不確定和遲疑,“不太想出去。”

    京城最近的流言蜚語有點兒多,若是出去給他增添談資什麼的,想想就不太美妙,她寧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倒是你,在府裡待得無趣了吧,不用理我。”自從他們重逢,他一直纏在她身邊,一副生怕她不見了的樣子,估計已到了極限。

    “跟阿歡在一起,我怎麼會感到無趣,”韓瑾瑞笑得有些壞,“時常一起做做床上的事,也挺消磨時間的。”

    “呸!”

    他毫不在意地道:“咱們改天出去走走,我領你在京城好好轉轉,這些年京裡還是有些變化的。”

    徐琇瑩不禁想起從前,面上流露出一些懷念的神情,“以前還是你帶我出去玩的。”

    莫名的,氣氛便有些傷感起來。

    韓瑾瑞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歎道:“多想想高興的事。”

    徐琇瑩“嗯”了一聲,釋然一笑,“那就改天出去轉轉吧。”

    “砰”的一聲,一道身影落到了一輛剛剛停穩的馬車前,驚得車夫急忙去拉馬韁,生恐驚馬亂踏。車夫才剛拉住躁動的馬,前面就有一群人撲了過來,嘴裡還大大咧咧地咒駡著。

    車旁的侍衛一看情況不對,腰間佩刀瞬間出鞘。

    陽光下透著寒芒的刀刃止住了那些要撲上前來逞兇的人。

    “不好意思,咱們是魯國公府上的,這小子對咱們二公子出言不遜,還請將人交給咱們。”

    “珂王府。”侍衛直接亮了腰牌。

    魯國公府的管事立時覺得背脊一寒,怎麼就撞到這位王爺的馬車前呢?一柄玉骨摺扇挑起了車簾,緊接著一襲藍袍、腰束玉帶的男人下了馬車。他只需往人前那麼一站,自帶一股威嚴,讓人不自覺得感到害怕。

    扇子輕輕敲打在左手心上,韓瑾瑞淡聲問:“什麼事?”

    魯國公府的管事抖著聲音回道:“這小子對我們府上二公子出言不遜,公子要我們教訓一二。”

    韓瑾瑞掃了一眼地上那個正捂著心口坐起來的人,雲淡風輕地道:“然後呢?”

    管事額上的冷汗都要滴下來了,急忙請罪,“是小的的錯,驚擾了王爺大駕,小的給王爺請罪。”

    韓瑾瑞若無其事地道:“給王妃賠罪。”

    管事微怔,而後恍然大悟,急忙沖著馬車道:“小的給王妃請罪,請王妃恕罪。”

    車裡沒有人說話,卻有一隻白皙纖細的手探了出來。

    韓瑾瑞見狀,伸手過去扶她下車。

    魯國公府的人連頭都不敢抬一下。

    一道清脆的女子聲音響起,語速很慢,“這無緣無故地請的是什麼罪,你們打的又不是我。”聲音略頓,“只是這青天白日大街之上,怎麼能這樣仗勢群毆,也是太不講究了。”

    “是是是。”管事只管認錯,不敢多言。

    那吐出口血正抬袖擦拭的男子見狀,忍不住“呸”了一聲,“欺軟怕硬的孬種。”

    “程二,還不把那人給爺帶回來。”前方酒樓二樓敞開的窗戶內突然探出一顆腦袋,憤憤地吼過來。但他幾乎馬上發現了不對勁,一下就將頭縮了回去。

    對於那受傷男子說的話,徐琇瑩心裡是贊同的,這麼多年沒見,但這魯國公府的二公子劉直驕奢淫逸又欺軟怕硬的秉性倒是沒變。

    只不過,最近她跟這魯國公府還真是有緣啊!徐琇瑩嘴角微勾,神情帶著玩味。韓瑾瑞看了她一眼,又將目光移向了前方,那裡正有一人慌亂地跑出來。

    “劉直給珂王爺請安,王爺恕罪。”

    韓瑾瑞看都沒看他一眼,逕自對身邊的妻子道:“我們進去吧。”

    徐琇瑩臨轉身前掃了那劉直一眼,心裡替他歎息一聲。這位國公府的庶出二公子明顯是被國公夫人給養廢了。只是養成這副性子,也不知最後會害到誰。

    哈,或許成了自作孽的最佳詮釋者。

    等他們一進這“珍寶閣”,劉直就抹著汗領著自己的人趕緊回府去了,今日是再也不敢在外逗留了。至於那個出言不遜惹到他的酸儒,他已沒心情理會。

    只要有珂親王這個活閻王在,他真的不想自己找虐,誰料得准上一刻心情尚好的珂親王,下一刻會不會就直接殺心驟起?

    他賭不起。

    這邊進了珍寶閣的徐琇瑩,心情並沒有好起來。

    因為他們一進門方才站定,就有人走了過來請安問好,非但如此,還兼認親。認親?

    “給王妃姊姊請安。”

    徐琇瑩嘴角掛著一絲淡漠的微笑,意味不明地重複道:“姊姊?”

    一旁的貴婦人馬上笑道:“王妃許是不記得了,臣婦是王妃的姑姑。”

    徐琇瑩打量了她一眼,嘴角的笑意加深,不輕不重地“哦”了一聲,“我記得當年姑姑出嫁時,祖父曾說過,從今而後,你跟徐家再無瓜葛,許是我記錯了?”

    平定伯夫人的臉驀地一變,她以為這不過是個冒名頂替的,對以前侯府的事定然一無所知,這才敢上前來認親,誰知她竟然知道!

    面前這人是真的徐琇瑩,是她嫡出兄長的獨生女。

    “多年不見,姑姑倒是蒼老許多,我本是不敢認的,想來這些年姑姑過得並不如意。”徐琇瑩半點兒面子也沒打算給她,當年因姑姑非要作死嫁給那平定伯做繼室填房,祖父氣得生了一場病。

    平定伯文不成武不就,也就一張臉還能騙騙小姑娘,嫡妻便是被他的風流花心、不務正業活生生氣死的。而她這位庶出的姑姑,因著是當時侯府唯一一個女兒,自小是被當成嫡女養的,原本祖父已經替她挑好了人,只她這目光短視的姑姑看上了伯府的榮華,自己非要往伯府裡跳。

    如今的處境,能怨得了誰?

    平定伯夫人的臉一陣白一陣紅,她還不到三十歲,可卻因長年累月的生活不順而面容早衰,就算撲了厚厚的粉也掩不住眼角深深的皺紋。

    徐琇瑩卻還沒打算就這樣放過她,接著道:“不過既然這親事是姑姑自己求來的,咬著牙也請自己受著吧。”

    “王妃姊姊,您怎麼能這樣說我母親,她畢竟是您的姑姑啊!”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明媚俏麗的小臉上露出泫然欲泣的神情,一雙明眸滿是委屈,就像是個天真的小丫頭。

    是的,就像。

    那張臉仰起的弧度,對著的方向,不巧正是她家王爺。

    徐琇瑩忍不住抬手用袖掩一下嘴。這是當著正妻的面就勾引別人的丈夫,而且還是自己的表姊夫。韓瑾瑞並不打算插手,因為他知道阿歡完全可以自己搞定。

    況且,這也算是徐家的家事,他不能主動插手,除非阿歡開口。否則,一個鬧得不好,阿歡就又要跟他鬧脾氣了。

    唉,他家阿歡長大了更難討好了,真是麻煩。

    “江姑娘,請注意你的稱呼,麻煩你稱我王妃,姊姊二字我實在是不敢當。”徐琇瑩說完,又看向自己的姑姑,“我如今尚肯喚你一聲‘姑姑’,不過是念在你我身上都流著徐家的血,但祖父當年所說的話,我卻是怎麼都不敢忘記,認親什麼的,就別了。”

    小姑娘的臉色微變,她沒有想到自己這位表姊這樣硬生生讓她們沒臉,半點兒情面也不肯給。

    徐琇瑩看著她們尷尬離開的身影,再次開口,這次聲音裡帶了幾分寒意,“我不知道是誰讓你來試探我的,但是我很不喜歡,姑姑!”

    平定伯夫人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兒被門檻絆倒,冷汗一下飆了出來。

    從小,侄女就是個聰明的孩子,這種聰慧顯然並沒有隨著她的長大而消減,而是更加的敏銳了。平定伯夫人暗暗地攥緊籠在袖中的手,幾乎算是狼狽地落荒而逃。

    而韓瑾瑞也因為妻子最後的一句話而寒了臉。原來,又是來試探阿歡真假的人。

    定遠侯府的事自然是徐家自己人最清楚,這偶然遇上前來說話,若是假冒的,平定伯夫人自然就能趁機唬住冒牌貨,硬是認了珂王妃這門親;若為真的徐琇瑩,這試探也不能說沒有收穫。

    而平定伯夫人認定徐琇瑩是假的,或許是那幕後之人給了她足夠多的信心認為珂王妃並不是定遠侯之女。想到這裡,韓瑾瑞冷冷地看向外面,先前劉二公子的事真的是巧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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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0 09:34:12 |只看該作者
第8章(1)

    那天的珍寶閣當然沒有逛成,因為好興致全被幾個不知所謂的人給破壞殆盡。因此,韓瑾瑞心裡很不高興。

    不高興的同時,他還有點小心虛。

    第一次陪阿歡出門就出這樣的事,感覺有點沒臉。

    反倒是徐琇瑩並沒有太在意的樣子,事情發生後的幾天,仍如往常一樣過自己的日子。這反而讓韓瑾瑞心理有些不平衡。

    平日申時,徐琇瑩就會在聽雨軒裡聽人說故事。不過今日申時,徐琇瑩卻沒出現在聽雨軒裡。

    府裡的人都知道,王妃每日午膳後都要在暖閣裡小憩片刻,而此時暖閣外伺候的人都退得遠遠的,不敢靠得太近,唯恐聽到什麼不該聽的。

    原本徐琇瑩按照生理時鐘準時醒來,準備梳洗妝扮後去聽故事,偏偏韓瑾瑞這時過來,而屋裡伺候的人全退了出去,並離暖閣遠遠的。

    “別再鬧了,我還有話跟你說呢!”徐琇瑩將人推遠了些,整了整衣襟,微惱地瞪他一眼。

    “什麼事?”韓瑾瑞不是很有興趣,軟玉溫香在懷,氣氛正好,他很想跟妻子來一場巫山雲雨。

    徐誘瑩微微蹙眉,“這幾日我想了想,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劉三姑娘總這麼盯著我不放,也不是個事。”

    聽她提到劉明珠,韓瑾瑞的性致有些消退。

    那確實是個讓他厭惡的女人,這三番兩次的找麻煩,著實噁心人。

    “改日我進宮見皇上,讓皇上給她賜個婚好了。”他不想繼續這麼拖下去,直接把她嫁到夫家去折騰更好,最好給她找個風流的,讓她跟那些小妾們鬥來鬥去。

    “皇上可未必肯做這個惡人。”

    “也不是沒別的辦法。”

    徐琇瑩一看他擰眉,目露殺意,便知這人心裡怕是有了惡念,歎了一口氣,道:“我來吧。”

    “我的阿歡怎能是做惡事的人。”

    徐琇瑩嗔怒,“你就知道我做不來惡事。”

    他安撫地輕拍她的背,“惡事有我就好,阿歡還是做個菩薩好。”

    徐琇瑩哼了一聲,不屑地道:“菩薩如何?修羅又如何?問心無愧便是,又不是我去惹她,難不成我就是個軟柿子,任由她搓圓捏扁嗎?”

    韓瑾瑞覺得自家阿歡炸毛了,馬上明智地閉嘴。替人受過這種事,一點都不美妙。

    “原本我是不想同她計較的,可這一而再、再而三的,她不嫌累,我還嫌麻煩呢。”

    “那你想如何?”

    徐琇瑩早有腹案,直接道:“下張帖子給她,一起去‘萬安寺’裡拜拜佛,好去一去她那一身的戾氣。”

    “那若是去不掉呢?”他很好奇後續發展。

    徐琇瑩臉上第一次出現狠戾的表情,倒把她的夫君看得心下暗自嘖嘖稱奇,他就知道這些年他家阿歡的經歷一定很精采,果然。

    “我不介意幫她一把。”

    這森森的寒意,讓外界稱為活閻王的韓瑾瑞都切身感受到一陣冷意,顯然劉明珠這次是把阿歡惹毛了。

    “好了,你沒事就別賴在這兒,我要換衣整妝了。”徐琇瑩將身後長髮往身前一攏,從榻上起身。

    “阿歡。”

    “嗯?”

    韓瑾瑞懶散地倒在榻上,一手枕在腦後,一手把玩著手中的摺扇,滿是笑意地看著她,“你真不知道我這時過來想幹什麼嗎?”

    她手背貼在自己燙紅的臉上,啐了他一口,“大白天的……”

    “大白天又怎樣?你是我明媒正娶、八抬大轎抬進王府來的,夫妻敦倫乃是天經地義的事。”

    徐琇瑩白他一眼,“也不怕人家說你白日宣淫。”

    韓瑾瑞一臉理直氣壯,“白日愛我的娘子,是犯了什麼法?本王這把年歲,難道不應該多多努力,好開枝散葉?”

    徐琇瑩一聽忍不住抓住他的話柄調侃他,“原來王爺也知道自己是這把年歲了,既然知道,還不注意保養?”

    韓瑾瑞直接將她拽倒在榻上,給了她懲罰性地一吻。好一會兒才讓她喘氣,語氣極為危險地在她耳邊輕語,“覺得本王年歲大了?”

    “這話明明是王爺自己說的。”徐琇瑩才不背這個黑鍋呢,她頂多順口調侃了一下。

    “那你是不滿意本王的伺候嘍?”他仍不放過她。

    徐琇瑩的臉頓時紅透,如同枝頭熟透的櫻桃,眼神飄忽不定,不敢直接對上他灼灼的眼眸。

    “阿歡?”

    貝齒輕咬著唇,徐琇瑩細若蚊蚋地道:“你明知道的。”

    “本王不知道,需要阿歡用身體說明一下……”

    徐琇瑩無奈往窗外看了一眼。

    韓瑾瑞呼吸已經有些不穩,“今日便不去聽雨軒了。”

    徐琇瑩心下歎氣,這人也實在是太纏人了,見他已欲火焚身,忍不下去了,做人家的妻子,也只好順了他的意。

    沒多久,暖閣地上衣裳淩亂,榻上人兒水ru/交融……

    徐琇瑩被弄得欲仙欲死,緊緊攀住男人的肩呻吟、顫抖……

    兩個人的氣息交融在一起,不分彼此,身體更是纏得死緊,不舍分離。最終,他倒在她身上,摟著她喘息低笑,十分饜足。

    “我伺候得可好?”

    徐琇瑩忍不住臉上發燙,伸手打他。

    韓瑾瑞一臉若有所悟,聲音低沉沙啞帶了股繾綣的味道開口,“看來是伺候得不好,那要不再來一回?”

    徐琇瑩有些受不了他的貪歡,想推他起身,“別鬧了,一會兒我彈琴給你聽。”

    他聞言眼睛一亮,口中卻道:“阿歡這些年的琴藝沒有生疏嗎?不會是想荼毒我的耳朵吧?”

    “不聽就算了。”她才不慣著他呢。

    “聽聽聽!”韓瑾瑞趕緊放她起身,難得阿歡要給他彈琴,哪有不聽之理,哪怕這些年她的琴技沒有進益,他也必須捧場。

    徐琇瑩坐起身。

    韓瑾瑞也隨著她坐起,拿了被子將兩人裹住,略略提高了音量沖外面道:“來人,提熱水來。”

    熱水很快便被人提到了外間,然後下人們又再次退了出去。他們家王爺和王妃沐浴時不喜歡人服侍,他們很識趣的。

    韓瑾瑞很喜歡親手服侍妻子沐浴,覺得這是人生第一樂事。

    這次的鴛鴦浴沒有再激情一次,但過程仍舊頗令人臉紅心跳,氣氛著實旖旎銷魂。

    待兩個人好不容易整理好一切,重新衣冠楚楚地坐在暖閣裡時,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了。而徐琇瑩果然讓人去取了自己的琴來,要為他彈奏一曲。

    韓瑾瑞倒在重新鋪了被褥的榻上,一手支頷,一手放在大腿外側,平靜而又期待地看著素手理弦的人。當琴弦發出第一聲樂響,他便訝然地挑眉。

    如山風過耳,若流水淙淙,花瓣隨風輕旋……那是一片讓人心曠神怡的世外桃源。琴音透著的韻味,有著安然,更有著豁達。

    多年不見,他的小丫頭果然是長大了。

    琴音的餘韻終究散去,曲調韻味卻印在人的心頭上。

    琴案前端坐的身影雙手按在琴弦上,面色猶似仍沉浸在那一曲之中,陽光淡淡地灑落在她身上,讓人只覺無限美好。

    美好到令人不忍打破那美麗風景。

    良久之後,暖閣內才又響起韓瑾瑞略顯幽沉的聲音,“阿歡這一曲令人忘俗。”

    徐琇瑩垂頭微笑,自琴案前起身,淡聲地道:“王爺喜歡就好。”

    韓瑾瑞看著她走回榻邊坐下,伸手攬了她的腰,低聲笑道:“怎麼辦,阿歡,我越來越不希望你被人看到了。”

    “那你便將我藏好。”

    “真的可以藏起來嗎?”向來自負的韓瑾瑞突然間沒了信心。

    “你既然藏不好我,那就受著吧。”徐琇瑩非常不客氣的道。

    韓瑾瑞忍不住歎了口氣,帶了點幽怨地道:“阿歡,你這些年真是學壞了不少。”

    徐琇瑩挑眉睨著他,“有你壞嗎?”那微微上揚的尾音,竟帶了一種隱隱的挑逗。

    韓瑾瑞毫不客氣地在她頸上狠吻了一口,滿意自己又吻出一朵紅雲,“我喜歡你壞,在床上越壞越好,阿歡可不要讓我失望啊!”

    她到底沒有他臉皮厚,臉不禁又紅了起來。

    一層秋雨一層涼,秋漸逝去冬漸近。

    在這樣秋雨蕭瑟的日子,出門委實是一件跟自己過不去的事。不過,日子是自己挑的,只好咬著牙認了。

    扶著妻子上馬車的韓瑾瑞擔憂地抬頭看了一眼下雨的天空,忍不住又勸了一句,“不如改期?”

    徐琇瑩提著的裙擺放下重新蓋住腳,“懶得改期,這種膩煩之事,早點了結的好。”

    韓瑾瑞欣賞她這種直率、不拖泥帶水的性子。

    “如果不是她三番兩次地把目標對準我,我其實也不想理她,”徐琇瑩矮身往車裡鑽的動作頓了下,“大師兄說的果然沒錯,男人長得太好看,確實是件麻煩的事。”

    “楊兄也長得一表人才。”韓瑾瑞不無惡意地回了一句。

    “對呀,”徐琇瑩點頭,坦承不諱,“所以他惹了一身的桃花債,整天被我師嫂追著打,嗯,有時被打得還挺慘的。”她說到最後,有些幸災樂禍。

    韓瑾瑞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幸災樂禍?他應該沒聽錯吧,這對師兄妹的感情似乎有那麼點微妙。馬車的車簾放下,車門關好,車夫長鞭一甩,馬車緩緩啟動。

    韓瑾瑞就站在府門前,目送著馬車離開。

    只不過,很快他就後悔了,馬車才在他視力範圍內消失不見,他就命人去牽馬來,他要去追。大管家張放嘴角微抽,王爺對王妃也實在是太過黏纏了。

    最後,張放急匆匆點了人備了馬,目送自家王爺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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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0 09:34:29 |只看該作者
第8章(2)

    原本正倚在馬車內引枕上閉目養神的徐琇瑩,在馬車突地停下時睜開眼,卻見到某人挑簾進車,忍不住面露驚訝,“王爺?你怎麼來了?”這是改主意了嗎?

    “阿歡不在府裡,我一個人待著也沒啥意思。”

    徐琇瑩不是很贊同地看著他道:“我怕你去的話,說不定又會出現什麼意料之外的事。”

    “阿歡擔心嗎?”

    她皺皺眉,整了一下袖子,想了想說:“擔心倒談不上,就是覺得有點兒麻煩。這種天氣,還挺適合上演女人借機賴上男人的戲碼。”

    “聽起來,阿歡倒是見多識廣啊。”

    “小時候就不說了,那種陰私之事,權貴人家多得是。就是我在外面這十年,也見證了不少的手段。”說到這裡,徐琇瑩略頓了頓,才又一臉感歎地繼續道:“很讓我長見識。”

    “是什麼,說來聽聽。”韓瑾瑞頗感興趣。

    她伸手在鬢邊撫了下,“談不攏就獻身什麼的,滿豪放的。”

    韓瑾瑞無言。

    徐琇瑩露出懷念神情,右手支在膝頭托住下頷,淡聲道:“我替我師兄頂了幾回缸,你說我一個女孩子,那些姑娘的便宜予我實在是毫無意義。”

    “頂缸?”有人的嘴角在抽搐。

    說到這個,徐琇瑩突然有一點點洩氣,“師兄他們說了,師妹就是拿來關鍵時刻頂缸用的。”真是毫無手足同門之愛。

    這麼一想,她突然又想到了大師兄毫不猶豫就把她扔給韓瑾瑞的事,再次確定,同門之誼果然不可靠。

    原本,只要大師兄的態度堅決一點點,她是可以跟這個京城、跟眼前這個傢伙輕鬆說再見的,結果她卻嫁給了韓瑾瑞。

    “到那時真有事的話,阿歡不如也替為夫頂缸好了。”韓瑾瑞語氣輕鬆地做了決定。徐琇瑩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他微揚眉,“有問題?”

    徐琇瑩老實不客氣地點頭,“有問題。”

    “什麼問題?”

    “你把原本該你自己解決的事推給我,此乃大丈夫的行為嗎?”

    韓瑾瑞頓時覺得委屈,“可這次的事不是阿歡非要自己解決的嗎?”

    徐琇瑩一臉嚴肅,“那是因為她太針對我了,讓我有些不勝其煩。”話鋒一轉,“但她對你下手的話,那便不該由我來解決。世人總說男人偷吃是因為妻子不好,那不過是男人的推託之言罷了,為他們自己的風流多情找藉口。”

    韓瑾瑞低頭笑了一會兒,然後一邊搖頭一邊道:“阿歡啊,打小你就很有想法,這長大了,你的言行就更犀利了。”

    “我總不能只長年歲,不長腦袋吧。”

    “是極。”他笑著將她擁入懷中,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我家阿歡就是這樣讓人放不開手啊!”

    徐琇瑩掩口打了個呵欠,將頭靠在他肩上,咕噥道:“有點兒困。”

    韓瑾瑞摸摸她的臉,不是很贊同地道:“就說讓你改期了。”

    “我睡一會兒,等到了叫醒我。”

    “睡吧。”他寵溺地看著她,從暗格裡拿出一件大氅裹住她。

    中途徐琇瑩在馬車劇烈的顛簸中醒過來一次,她睜開有些迷茫的眸子,問:“怎麼了?”

    韓瑾瑞輕撫她的背,柔聲道:“無事,睡吧。”

    她的腦袋在他懷裡拱了拱,又重新閉上眼睛。

    但是沒過多久,徐琇瑩甚至還沒完全再次睡著,馬車又再次一個劇烈的顛簸,繼而停了下來,外面傳來刀劍擊打的聲音。

    徐琇瑩立刻清醒,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阿歡不用擔心,有侍衛在。”韓瑾瑞拍拍她的肩,安撫道。

    徐琇瑩扭頭看著他詢問:“刺殺?”沖著你這位珂親王來的?

    韓瑾瑞搖頭,肯定地回道:“不是。”

    徐琇瑩微微眯眼,若有所思,忽道:“那會不會是沖著我來的?”

    韓瑾瑞目光一寒。沖著阿歡?那幕後主使者簡直呼之欲出。

    她神情微妙起來,自語似的道:“好得很,知道我今天出行,而且一定走這條路,便中途埋伏,這是想謀害了我這個正室以謀求上位,嗯,很有想法!”

    韓瑾瑞無言,她這是在稱讚要害她的人嗎?

    她慢吞吞地將雙手移到腰上,做出一副叉腰的模樣,頗是不善地看著男人,“韓瑾瑞,我真是小看了做你王妃的危險程度啊。”

    韓瑾瑞陪笑,“阿歡言重了。”

    她轉了轉眼珠子,“你說我要不要改變一下策略,等一會兒跟劉三姑娘見了面,和顏悅色地跟她探討一下讓她嫁過來做你的側妃?這樣的話,等她入了王府,她就變成在我手下討生活,只能任由我宰割,你覺得怎麼樣?”

    韓瑾瑞有一會兒沒說話,最後硬邦邦地回答她,“不怎麼樣。”

    “篤”的一聲,一柄劍從車廂壁刺入,韓瑾瑞及時摟過妻子躲開了。徐琇瑩有點兒擔心了,“府裡的侍衛行不行啊?”

    “不用擔心。”

    可惜他的話音未落,接連數聲“篤篤篤”聲,數把刀劍或刺或砍入車廂內。最危險的是一柄長劍,直直地就沖著徐琇瑩面上而來,她蹙眉伸指——

    原本一臉擔心想拽回她的韓瑾瑞,耳中聽到“哢嚓”一聲脆響,然後他的表情僵住了。一截斷掉的劍尖“匡當”落到地上,竟是生生被她那纖細的兩根手指給夾得斷掉了。

    自家王妃武力值這樣高,真是始料未及!

    待他細思,不覺驚恐。

    還好,他家阿歡一直當他是幼時的瑞哥哥,不曾真把他當成十惡不赦的登徒子,否則,後果還真是不好說。這個時候,韓瑾瑞終於能夠理解那位楊兄當初那隱隱的幸災樂禍和看好戲的眼神所為何來。

    果然不是個好人。

    徐琇瑩半點兒也不知道身邊人的想法,她正一臉擔憂地看著車廂壁,“這樣下去,這車會散架吧。”

    韓瑾瑞極為無奈。阿歡,你的反應能不能正常些?這個時候你應該擔心我們會不會受傷或者被殺才對吧,怎麼先去擔心這車散不散架?

    徐琇瑩還在遲疑,“我們要不要下車?”

    他忍不住伸手按了下太陽穴。

    “不下?”她挑眉。

    韓瑾瑞唇瓣抿緊,“我下去,你好生待在車裡。”

    “好。”她回答得乾脆悧落。

    韓瑾瑞目光沉了沉,一撩車簾閃了出去。

    車廂裡便只剩下徐琇瑩一個人,她輕輕地歎了口氣。

    劉三姑娘這是瘋了吧,在京郊就敢派人來行刺珂王府的馬車,就算目標是她這個王妃,但別人會不做別的聯想嗎?魯國公府就真的是不可撼動的嗎?

    當年,他們定遠侯府是如何覆滅的?

    如果魯國公知道他慣出了這樣一個不知天高地厚、被情愛蒙蔽了雙眼的女兒,不知作何感想。所以說,她在江湖飄蕩了十年,瀟灑自在慣了,當初是真的不想再攪和進京城這個泥淖中。

    只可惜,她的臉皮實在是不如某王爺厚實,他為了迫她留下,怎樣下流的手段都不吝使用。而她對他的感情又頗為複雜,終至讓自己無法脫身。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徐琇瑩盤腿坐著,聽著外面的打鬥聲,刺客有幾十個,而這次隨他們夫妻出行的王府侍衛加起來一共也有幾十個,就人數上來說,雙方打平。

    武力值上來說,應該是勢均力敵,且韓瑾瑞自幼也從名師學藝,尋常刺客奈何不了他。外面打鬥聲終於停止,韓瑾瑞也重新回到車上。

    兩個人四目相對,他沖她微微搖了搖頭,徐琇瑩便籲了口氣,沒受傷就好。

    “先把衣服換了吧。”她替他拿出了一套乾爽的衣服,從內到外俱全,讓他換上。像他們這樣的人家出行,馬車內向來是會有多種準備,替換衣物更是必備的。

    韓瑾瑞在她的服侍下換好衣服,看著她將淋了雨水、沾了血跡的濕衣扔到一隻匣子裡,這才開口道:“現在還要去萬安寺嗎?”

    她卻答非所問,“侍衛們還好嗎?”

    他眉心微蹙,“傷亡不大。”這幫殺手的身手很不錯,頗費了些工夫。

    徐琇瑩想了下,“如果他們可以繼續趕路的話,我們就過去看看吧。”

    韓瑾瑞便對車外道:“留下兩個照顧重傷的,等府裡的人來接應,其餘的人繼續上路。”

    “是。”

    徐琇瑩看他臉色不好,伸手握住他的手。

    韓瑾瑞反手握住她的,聲音有些沉,“阿歡,對不起。”

    怪他對劉明珠下手不夠狠辣,才讓她有這樣的機會試圖傷害阿歡,他不能原諒自己。

    原以為不過是個女人罷了,又有他盯著,能出多大的亂子,沒想到她竟然派殺手刺殺阿歡,他果然太大意了。

    如果不是他臨時決定追上來,阿歡身邊便只有十幾名侍衛隨護,就算阿歡武功再高,這次也說不定真會出什麼岔子,仔細一想,讓他渾身冒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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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0 09:34:47 |只看該作者
第9章(1)

    雨越來越大,路也越來越泥濘顛簸。

    好在後面的路程沒有再出現意外,一行人終於順利抵達了萬安寺。

    韓瑾瑞矮身出車,有侍衛撐傘為他遮雨,他接了那柄傘,又回身去扶妻子下車。

    “我自己撐一柄吧。”雨這樣大,兩個人撐一柄似乎有一點勉強。

    “走吧,不會淋到你的。”他拒絕了她的要求,只將她緊緊攬在懷中,手中傘替她遮住頭上那片漏雨的天空。

    徐琇瑩便沒有再說什麼,大多時候他是強勢而不容人拒絕的,她從小就知道。

    走過那一百零八階石階,便進了寺門,再走幾十步,便有了避雨的回廊,雨傘終於沒了用武之地。

    “魯國公府的三姑娘可曾來到?”徐琇瑩問著替他們引路的知客僧。

    知客僧雙手合十,道:“劉施主昨日便到了寺中,已在禪院等候多時。”

    徐琇瑩看了丈夫一眼。

    韓瑾瑞嘴角冷冽地微揚。

    離那禪院不遠的時候,徐琇瑩停下腳步,“王爺不如找個地方歇息。”

    韓瑾瑞皺著眉頭道:“今日你出府並未帶丫鬟。”他現在十分不放心讓她獨自去面對那個劉明珠。

    徐琇瑩微微一笑,“不妨事,叫兩個侍衛同我一道進去,到時打開房門,他們守在屋外。”

    “也好。”最終,韓瑾瑞還是順從了她的意思沒有跟去,但並沒有就此離開,而是就在原地回廊靜立等候。而緩步進了禪院的徐琇瑩很快地便看到了她今天要見的人。

    劉明珠看到她緩步而來時,心中一沉,眸底劃過不甘,但她很快隱去情緒,面帶淺笑,起身迎了上去。

    “妹妹總算是來了。”

    徐琇瑩玩味地揚眉,淡聲道:“不敢當劉姑娘的一聲妹妹,你還是稱我一聲王妃的好。”

    劉明珠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了一下,但極快地掩飾了過去,蹲身福禮,“給珂王妃請安。”

    徐琇瑩伸手一揮袖,“免。”然後便往主位而去,泰然自若落坐。

    劉明珠袖中的手緊緊攥住,在下首坐妥,“不知王妃約我今日來見,所為何事?”

    徐琇瑩很是訝異地看著她,“原來劉姑娘竟是不知的嗎?”

    劉明珠心中一個咯噔,從容回道:“是不知。”

    徐琇瑩卻突然轉了話題,“我在來的路上出了點兒小岔子。”

    劉明珠眉梢挑了挑,嘴角的笑有些不自在,語調卻還算鎮定如常,“是嗎?王妃無事便好。”

    徐琇瑩卻並不想就此放過她,笑道:“我自然不會有事,不過是雨天泥濘路滑,行走不宜罷了。”

    劉明珠心下暗自忐忑。她這是何意?是試探還是……

    “我雖無事,卻不表示他人無事,”話說到這裡,徐琇瑩的表情陡然一冷,“王爺先我一步而行,結果在路上遇刺了。”

    劉明珠剛剛端起的茶盞猛地一抖,差點摔落在地,脫口道:“王爺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屋內突然靜得針落可聞。

    徐琇瑩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卻一字不說。

    劉明珠抿著唇,放下茶盞,垂眉斂目道:“是我僭越了。”徐琇瑩既然還來赴約,想來王爺定是無事的,自己是關心則亂。

    徐琇瑩緩緩道:“我聽聞三姑娘最近似在相看人家。”

    “王妃說笑了,沒有的事。”

    徐琇瑩恍若未聞,繼續道:“以魯國公府這樣的門弟,即使是庶出的女兒入王府為側妃那也是有辱門楣,何況三姑娘乃是嫡出,縱然我有心,只怕也很難讓三姑娘如願。”

    劉明珠的臉色微微漲紅。

    徐琇瑩不緊不慢地說:“你一直質疑我的身分,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人來試探我,”話到這裡,略停頓了一下,“三姑娘,人的耐心是有限的,你明白嗎?”

    劉明珠臉色倏地慘白。

    “你質疑我的身分,不是因為我是否為冒名頂替,而是你不肯承認事實罷了,再說,我是真是假都不是你能置喙的,這是我跟珂親王之間的事。”

    聞言,劉明珠突然情緒失控地站起身,“我喜歡他,我愛了他這麼多年,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再次出現?你有什麼資格站在他身邊?這些年你流落江湖,誰知道你都經歷了什麼,而我是國公嫡女,明明只有我配得上他。”

    徐琇瑩神情淡定,掀開杯蓋嗅了嗅茶香,這才慢條斯理地道:“國公很了不起嗎?你一個國公之女比那郡主、縣主又如何?若講身分,能與你一較高下的不是沒有,你怎會有如此自信非你不可?”

    劉明珠緊緊咬住下唇。

    她歎了口氣,“我今日見你,不過是想同你說清楚,你喜歡他也罷,愛他也罷,你的目標自始至終都應該是珂親王才對,而不應該是我,我對你一再來找我麻煩很不耐煩。”

    劉明珠霍然看向她,徐琇瑩的目光很冷,她從未見過的冷,彷佛浸漫天際無邊無際的寒氣將她困住。好半晌,劉明珠才動了動嘴唇,咬了咬牙,聲音發顫地道:“你明明不愛他,為什麼不肯離開他?”

    徐琇瑩像聽到了這世上最大的笑話,“三姑娘從哪裡得出的結論?”

    “你不吃醋,你沒有嫉妒……”

    徐琇瑩截斷她的話,“我為什麼要吃一個無關緊要之人的醋?我家王爺可對你有過半點兒意思?”

    劉明珠嬌弱的身軀猶如被人重重一擊,搖搖欲墜。

    徐琇瑩忽而一笑,以手支頷,好整以暇地道:“再者,誰說我不愛他了,我為了他都肯放棄我的自由,陪他困在這權貴漩渦中,你卻以為我什麼都沒有為他捨棄嗎?”

    “自由?”劉明珠有些茫然。

    “哦,我忘了,”徐琇瑩恍然大悟般自語,“你自小困在那高牆大院之中,是沒辦法理解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的瀟灑不拘的。唉!夏蟲不可語冰啊,是我的錯。”

    當徐琇瑩走出那處禪院的時候,她抬頭看到丈夫的眼眸滿是笑意。

    韓瑾瑞上前兩步將她擁入懷中,低聲笑語,“原來阿歡是愛我的,為了我都肯放棄那樣的自由。”

    徐琇瑩臉皮發燙,“偷聽是不好的行為。”

    他低頭在她唇上印上一吻,滿是笑意地道:“阿歡在裡面說得那般理直氣壯,卻不肯在我面前承認一聲嗎?”

    徐琇瑩瞪他。

    他毫不在意,他此時志得意滿,感到從未有過的高興,他家阿歡對別人說她愛他呢。

    徐琇瑩用手背貼了貼自己發燙的臉,不自覺地想要岔開話題,“雨還未停,我們要不要在寺裡等雨停再回去?”

    “嗯,我已讓寺裡安排了。”

    “那就好。”說著,徐琇瑩朝後看了一眼。

    韓瑾瑞伸手扳過她的頭,有些不悅,“那兒有什麼好看的。”

    她抿唇,抬眼看他,“那些殺手——”

    韓瑾瑞淡聲道:“此事阿歡不必理會,我自會處理。”

    她想了想,在心裡歎了口氣,點頭道:“我知道了。”就看他想追究到什麼程度了,若是鬧得不好,魯國公府這次說不定要攤上大事了。

    而同時留宿寺中的劉明珠卻是夜不能寐,坐臥不寧。等到一個跌跌撞撞的身影撲入屋中時,她臉色驟變。

    身上穿著的蓑衣已經全然的不管用,雨水順著那人的衣角淌到地上,很快便濕了地面。

    “如何了?”

    狼狽不堪的少女臉色驚懼交加,身子簌簌發抖,張了張口,幾次努力才終於將話說出口,“全死了。”

    劉明珠頓時跌坐在地,臉上血色瞬間褪盡,失魂落魄地道:“全死了……”

    “姑娘,怎麼辦?要是大少爺知道的話,我們怎麼說?”那是大少爺指派保護姑娘的人啊。

    “怎麼辦……”劉明珠神情慌亂,手攥緊衣角,死死咬住下唇,好一會兒眼神一亮,彷佛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般看向癱軟在地的丫鬟,“你是說人全死了?”

    “是,全死了。”

    “那就好、那就好……”

    死無對證,只要她不承認就沒事,不會有事的。

    從萬安寺歸來後,劉明珠便被直接押進祠堂,她父親魯國公一臉寒霜地等著她。同時,還有她臉色鐵青的大哥。

    “跪下。”

    劉明珠面如死灰的跪倒在地。

    “我真是養了個好女兒啊!哈哈哈。”魯國公怒極反笑,手指向自己下首的兒子,“還有你,你這世子爺做得好,你這大哥當得好,我魯國公府幾代榮耀就要毀在你們兩個不肖後輩手中了。”

    魯國公世子劉明堂“撲通”一聲跪下來,“兒子有錯,可當務之急是如何解決此事,事情了結後,父親要殺要剮,兒子絕無怨言。”

    魯國公一腳將女兒踹到一邊,氣急敗壞地道:“怪我平時寵壞了你,你竟向天借了膽子敢謀刺當朝親王——”

    “女兒沒有,女兒只是想殺了那個女人……”

    魯國公又是一腳踢過去,怒道:“那個女人?那是當朝珂王妃,你謀刺與珂親王同乘的她,與謀刺親王有什麼不同?”

    劉明珠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不住地搖頭,“明明只有她,明明只有她……”誰想到王爺會跟她一起出門。

    劉明堂轉向妹妹,疾言厲色地道:“說!此事你身邊還有什麼人知道?”

    劉明珠霎時像是被人捅了數十刀,整個人忍不住縮成一團,“秋桔不見了。”

    “什麼時候?”

    “我下馬車的時候。”劉明珠已經恨不得將自己整個人埋入地裡。

    “父親?”劉明堂一臉凝重。

    魯國公握緊拳頭,“若只是害怕逃走倒也不怕,怕的是她已經落入了珂親王手中。”

    劉明堂身軀一震,急切地道:“會嗎?”

    魯國公忍不住冷笑,“為什麼不會?你難道以為珂親王會跟你妹妹一樣傻嗎?”

    劉明珠面如死灰。

    劉明堂心疼地看了妹妹一眼,可下一刻心就硬了起來。

    明珠這次真的做過頭了,這是把整個國公府往死裡拖。他給她的護衛並不是死士,一旦要查,根本就掩蓋不過去。

    且就算是死士,如今有了秋桔這個人證,也等於真相大白於天下。

    “父親,現在我們怎麼辦?”

    “怎麼辦?”魯國公深吸口氣,平復了一下胸腔內翻騰的怒火,“我們如今已經失了先機……罷罷罷,老夫現在就帶這孽障去面君。”

    只可惜,他們還是晚了。

    等他們出了祠堂,宣旨的內侍已經進了府門。

    魯國公父子對視一眼,心中俱是一沉,不敢怠慢,直接隨宣旨的侍中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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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發表於 2017-9-20 09:35:06 |只看該作者
第9章(2)

    宮中。

    禦書房內,皇上端坐在龍案後。

    六部尚書俱在場。而劉明珠的貼身侍女秋桔則瑟瑟發抖地趴伏在地。

    魯國公父子一進來,首先感受到的就是珂親王冰冷的視線,然後便是天子震怒的臉,以及六部尚書冷漠的注視。

    貴為國公,卻縱容幼女謀刺當朝親王,魯國公的爵位算是到頭了。

    大曆建國至今,開國元勳已經所剩不多,大多因子孫不肖而沒有個好下場,沒想到至今猶能掌握一部分軍中實權的魯國公府會因為一個女兒而引來禍端。

    養不教,父之過。

    “臣魯國公劉承業向皇上請罪。”

    “臣魯國公世子劉明堂向皇上請罪。”父子兩個撩袍在御前下跪,直接請罪。時至今日,還有什麼好說的。

    最後,魯國公父子交出兵權,國公爵位降級,成為平安侯。出宮時,平安侯父子均面無表情,但背脊挺得筆直。

    在回府的馬車上,父子二人未交流一字。

    一回府,在聽聞國公夫人——不,現在應該是侯爺夫人將劉明珠送到了家廟,結縭數十年,平安侯第一次動手打了妻子一記耳光。

    平安侯夫人震驚地看著丈夫。

    “如此禍害全家的女兒,你還護著她?你知道她把劉家拖累成什麼樣子嗎?”平安侯痛心疾首。

    平安侯夫人怯怯地道:“珠丫頭說,她只是一時氣不過,讓人教訓了那珂王妃一下……”

    平安侯直直地盯著妻子,最後喟然長歎。

    劉明堂鐵青著臉對母親道:“到了這個時候,她竟還敢為自己托詞!母親可知我們國公府已經降爵,如今變成平安侯,我與父親手中兵權俱已交出,日後就只是個清貴閒人了。”

    平安侯夫人如遭雷擊,半晌後才尖聲道:“怎麼會?為什麼會這樣?”從國公到侯爺?從實權派到清貴閒人?

    難道這真的是受女兒拖累的?

    劉明堂只覺心累,疲憊不堪地道:“若明珠只是教唆他人去試探,甚至只是想嫁進珂王府當一名側妃,事情都不至於鬧到這個地步。可她為了嫁給珂親王,竟然不惜謀刺珂王妃,想取而代之,而當時珂親王也在車上,這等同於謀刺當朝親王,罪當伏誅。”

    “如今皇上網開一面,沒有降罪全家,只是降級奪權,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平安侯夫人跌坐在地,失魂落魄。

    平安侯歎了口氣,對兒子道:“你派人去處理明珠的事,別心軟,我們再禁不起任何變故了。”他的女兒已然瘋魔了,留不得。

    劉明堂沉聲應下,“兒子明白。”

    兩個時辰後,劉明堂在一處山拗處截住了變裝出逃的妹妹,他的目光此時已經沒有半點溫度,吐出口的字都帶著絲絲寒意。

    “明珠,你太讓大哥失望了。劉家為了你差點覆滅,你卻只想著自己。”

    “大哥,放過我吧,我不想死。”

    “你不想死?”劉明堂聲音一凜,“你不想死就想拖著全家一起去死嗎?你何其自私!”

    “我……”劉明珠只是搖頭,淚落如雨。

    劉明堂狠下心不看她,冷聲吩咐,“帶三姑娘回去。”

    劉明珠掙扎,她不想回去,她知道一旦回去,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什麼——白綾、匕首或是毒藥。

    最終,劉明珠選擇了用三尺白綾結束自己的生命。

    而她的屍體,由宮中御醫、刑部仵作驗明正身之後才被允許下葬。

    下葬那日,只有平安侯夫人去送女兒最後一程。

    無論如何,那是她生養一場的女兒。

    只是她沒有想到,在女兒的墳地上會看到珂王妃。

    說她不恨珂王妃那是假的,畢竟女兒都是為了她才會落得如今的下場。

    可平安侯夫人心裡也明白,自己的恨沒有道理,錯的到底是自己的女兒,王妃自始至終不曾招惹過明珠。

    徐琇瑩只是遠遠地看著劉家人填上了最後一坯黃土,墳前點燃了香燭紙錢,灰燼在風中漫天飛舞。

    遙遙的,她沖著那座孤單的墳塋歎息一聲,心道:三姑娘,來生不要再如此糊塗了。愛一個人愛到不惜一切,罔顧自己親人的安危,她想自己是做不到的。

    即便是韓瑾瑞,愛她愛到瘋魔,也不曾拿著祖宗的基業當兒戲,兒女情長最多只擺在第二位。

    入冬的第一場雪終於緩緩飄落,慢慢將整座京城籠罩起來。

    細碎的雪漸漸變成了紛揚的鵝毛大雪,很快地便不辨天地,觸目皆是一片蒼茫的白。

    原魯國公、現平安侯府自嫡三姑娘的事過去後,又發生了很多事,劉家原本出嫁的姑娘有些被休回娘家,而待字閨中的女兒則婚事艱難起來。

    劉明珠一人犯錯,卻拖累整個劉氏女不好過。

    事件當事人之一的珂王妃仍舊深居簡出,就是在王府裡也甚少到處走動。

    但因為劉明珠一事,珂王妃再要出行,護衛人數必定很可觀,曾有人細心數過,至少二十個王府親衛。若沒有珂親王在場,王妃身邊從不缺侍衛。

    在很多女人羡慕嫉妒恨的時候,做為當事人徐琇瑩卻是頭疼的,一出行,身後一隊人馬,她實在是很不適應。

    這就讓她更加的宅在王府,不想走動了。

    她甚至覺得某人是故意的,就是不想她出門走動。

    不過,今天這樣的天氣,這樣的雪景,即便不出門,園中的景色也是很美的。王府後園的那一片梅林在雪中怒放,此時雪中漫步賞景很是不錯。

    徐琇瑩裹了狐裘披風,揣了手爐,侍女替她撐傘,一路緩緩踏入梅林。

    王府的這片梅林常常讓她想到師門後山的那片野梅林,或者說,在師門的時候她時常會想到珂王府的這一片梅林。

    她其實從來都沒有忘記過曾經的一切,時間過去越久,記憶中的某些人和事反而越來越清晰。梅樹下露天的石桌石凳已積了厚厚一層雪,徐琇瑩走過去,甩袖拂了拂,便要坐下。

    “王妃,請稍等。”

    徐琇瑩只好停了下來。

    青荷撐著傘,青葉便動作快速地拿帕子擦拭過石桌石凳,又順手鋪了一層軟墊,這才退到一邊。

    徐琇瑩坐下,她覺得自己其實並沒有那麼嬌貴,畢竟當野草當了那麼多年,可是一回到這個圈子,嫁了那麼個人後,她只好又重新嬌貴起來,思及此,她頓時感到有點無奈。

    想想現在外面的傳聞,她可是被珂親王金屋藏的那個嬌,徐琇瑩的嘴角幾不可察地微微抽了抽。簌簌飛雪,簇簇紅梅下,白色狐領、朱色披風的徐琇瑩單手支頷神情慵懶地賞著景。

    這便是韓瑾瑞步入梅林看到的情景。

    紅與白的交織,那般的鮮明,那般的豔麗。

    他揮揮手,侍衛與丫鬟便全退了開去,留給他們夫妻足夠的空間。

    知道他來,徐琇瑩卻是連動都沒動一下,不知究竟是在賞景,還是在發呆。韓瑾瑞走到她身邊的時候,她剛巧出聲——

    “你是打算親自幫我撐傘嗎?”

    “有何不可。”他笑著傾身過去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她抬手擦了下臉,微嗔,“又做什麼?”

    韓瑾瑞拉她起身,自己坐了她原本的位子,然後將她拽入懷中抱住,還撐了傘遮住二人的頭頂。

    徐琇瑩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樣纏人如何是好?

    “阿歡可還記得當年同我在梅林埋酒?”

    徐琇瑩面露訝然,“那酒還在?”

    他伸手捏捏她的下巴,笑著點頭,“還在,阿歡可還記得埋在何處?”

    徐琇瑩微微側了頭,想了想,不是很確定地道:“大約還記得,可你這些年竟然都沒有挖出來喝掉它嗎?”

    “阿歡不在,無人和我分享那酒。”

    “那我們去挖酒。”

    “好。”

    徐琇瑩循著記憶中的方位走去,在一株老梅樹下停住。自有侍衛將花鏟遞來。

    徐琇瑩便興致勃勃地開挖。

    韓瑾瑞將傘撐在她的頭頂上,笑意盈然地看著,如同看著當年那個興致勃勃埋下酒罈的女孩。

    那時阿歡突然想釀酒,然後摘了王府的梅花,循著古籍中的方子釀了幾壇酒出來,最後拉著他跑來梅林埋到地下,說是等來年冬日挖出來好喝。

    然後,災禍陡然降臨,她被忠僕救走亡命天涯,珂王府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挖到了。”徐琇瑩的聲音充滿欣喜,扔掉手中的花鏟,徒手扒掉最後的那層浮土,終於看到了當初埋下的整整三隻罎子。

    韓瑾瑞同她一樣蹲在梅樹下,看著她信手拍開抱起的那只酒罈封口嗅了嗅,然後一臉笑意地扭頭看他——

    “你聞聞,很香!”

    他湊過去聞了聞,一股清冽的酒香撲鼻而來,還摻雜著淡淡的梅花香。果然很香!畢竟在地底深埋了十年之久,醇香濃厚。

    徐琇瑩忍不住自得地道:“當年我就說可以釀成,你偏不信,你瞧,成了吧。”

    韓瑾瑞寵溺地笑了,他從來沒有不信她,他的阿歡無論做什麼都是好的。

    “很釀厚。”徐琇瑩低頭喝了一口,然後用袖子往唇上一抹,眉開眼笑地向他彙報成果。

    “我嘗嘗。”他湊了過去,目標卻不是那酒罈,而是她紅潤的唇瓣。

    溫軟的唇瓣沾了酒香,口內滿是清冽的梅香,他只是淺嘗輒止。

    “很香。”他一語雙關。徐琇瑩紅了臉。

    他卻面不改色地拉她起身,半擁著她,低頭對她說:“咱們回去喝酒。”剩下的兩壇酒自有別人替他們抱回去。

    那一天,三壇深埋十年的梅花酒被珂親王夫妻全部喝下肚。然後,醉倒了珂王妃。

    徐琇瑩喝到後來已是滿面淚痕,往事不可追,卻心痛。

    “阿歡,我在,我一直都在的。”

    迷茫中有人在她耳邊這樣說,她被人緊緊地摟在懷中。她覺得那個懷抱真的很溫暖,很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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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發表於 2017-9-20 09:35:26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1)

    年節將至,京城裡各處都熱鬧起來。

    終日宅在府中的徐琇瑩也明顯感覺到年節的氣氛,王府內外在不經意中一點點的變化著,迎接著新年的到來。

    陪著她在府中各處走動的韓瑾瑞感到好笑,“有這麼新奇嗎?”

    她認真的點了下頭,頗感慨地道:“說起來,我也有些年沒好好過年了。”師父他們向來簡單過日子慣了,過年的時候除了貼副紅紅的對子外,也就沒什麼,有時甚至連套新衣都不會裁剪。

    韓瑾瑞聞言暗忖,他們師門果然是隨興慣了,做什麼都講究順其自然。

    他突然有些心疼,他的阿歡這些年到底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竟然連普普通通的年節都稀罕成這樣?

    “以後咱們每一年都好好過。”他向她保證。

    卻沒想到徐琇瑩直接搖頭拒絕,“一時新鮮就好,真要每一年都讓我用心打理準備,怕我自己頭一個就厭煩了。”

    韓瑾瑞一頓,難道他又理解錯了?

    徐琇瑩繼續道:“其實我後來常常在想,以前在京城的日子過得實在是很不自在,要計較的東西太多,受的束縛也多,反而不如後來過得自在逍遙。”

    韓瑾瑞的眉心一突。阿歡常常在不經意間就流露出對以前生活的嚮往和懷念,這讓他很擔心阿歡會對現在的生活越來越不滿,最後會因此拋棄他而去。

    呃……這個說不定會成為事實,越想他越恐懼。

    “阿歡,”韓瑾瑞揪著心,握緊她的手,一臉認真地對她說:“你喜歡怎麼生活就怎麼生活,不用想別的,什麼事都有我。”

    徐琇瑩看了他一眼,覺得他的反應有些莫名其妙,但她還是順著他的話說:“我知道。”一看她的眼神,韓瑾瑞就知道她根本不明白,他決定把話說得更直接一些。

    “阿歡,如果你覺得現在的生活不能讓你滿意,你只管告訴我,我儘量滿足你,你是我的王妃,我的妻子,你絕不能一聲不吭就離開,真的不能!”

    她忍不住手握成拳遮在嘴邊笑了一聲,“我並沒有說要離開啊。”

    韓瑾瑞並沒有因此鬆口氣,仍是直直地盯著她的眼睛道:“阿歡,你答應我。”

    徐琇瑩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換了個問題,道:“那如果我要離開這裡,你會不會跟我一起走?”他毫不猶豫地回答,“會。”

    徐琇瑩笑了起來,沒有被他握住的手輕輕覆到了他握著自己的手上,“那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到時候跟我一起走便好了。”

    韓瑾瑞不由得跟著笑了。她說的沒錯,確實沒什麼好擔心的,她去哪裡,他跟去哪。

    徐琇瑩忽然抬頭看天,天空灰濛濛的,看似要下雪的樣子,她忍不住有些擔心。“好像要下雪的樣子。”

    韓瑾瑞倒不是很在意,隨口道:“都陰了好幾天了,要下早下了。”

    “天氣不好,連帶著心情也不太好。”說到這裡,她忍不住歎了口氣。心情不好?

    韓瑾瑞懷疑地看了她一眼。他怎麼覺得這幾天她在府裡到處看人忙碌挺自得其樂的?突然,他的手被她一把反握住,然後她一雙眸子閃著迷人的亮光看著他。

    “韓瑾瑞,我們到街上轉轉,我從沒有親自採辦過年貨呢。”

    他挑眉,“你確定?”

    “走嘛走嘛,咱們上街轉轉,不辦年貨,看看別人辦年貨也挺不錯的。”最後,珂親王當然就跟著自家王妃出門了。

    在寵妻一事上,韓瑾瑞向來沒什麼原則。

    出門前,兩人都換了一身普通的衣著打扮,像是一對小夫妻,只是他們兩人的氣質不像是普通人家,更像是沒落世家的子弟。所謂,居移氣,養移體,便是如此。

    他們去的地方是南市,這裡是中下階級集中的市集,遠不像北市那裡走高貴精緻的路線,來往也俱是達官貴人。

    北市若是高高在上,南市則非常接觸老百姓的生活。韓瑾瑞第一次到這樣的地方,多少有些不大適應。反觀徐琇瑩,她卻是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

    韓瑾瑞默默攥了下拳頭,在他不知道的那些年裡,他的阿歡肯定吃過不少苦,但她從來不曾在他面前提到那些過往。

    “你看他們,多幸福啊!”徐琇瑩一臉豔羨地看著一家人言笑晏晏地從他們身邊走過。

    那一家男女老少,也有六、七口人,衣料雖是粗布,但漿洗乾淨,老人的臉上帶著豐年的滿足,小兒的臉上帶著採買的幸福。

    生活或許清貧,可是一家人能在一起……這對徐琇瑩來說卻是一種奢求,多年前她便已經家破人亡了……韓瑾瑞看出她的感傷,握緊她的手,柔聲道:“我陪著你。”

    徐琇瑩轉頭看了他一眼,笑了。

    是呀,現在他也是她的家人了,真好!

    市集裡很熱鬧,熙熙攘攘,到處都是人語聲,討價還價的、呼兒喚妻的……賣肉的屠戶手中的砍刀舞得虎虎生風,買肉的百姓臉上滿是笑意。

    一年忙到頭,總是希望有個好的結尾。只在這一片喧鬧中,也偶有不和諧——

    韓瑾瑞看著攔住他們夫妻二人的那一紙摺扇,眉頭鎖起。

    徐琇瑩則是淡淡地掃了對方一眼。這錦衣華服的公子哥,跑到南市來做什麼?

    那位錦衣華服的貴公子,垂涎地看著面前的少婦,一臉輕佻地道:“本少爺今天來這裡果然是明智的,竟然在這種地方看到了如此佳人。”

    韓瑾瑞用看死人一樣的目光瞪著對方。

    徐琇瑩則意味不明的揚了揚唇角,“這位公子,好狗不擋道,請讓讓,你擋住路了。”說的話一點也不含蓄,非常直白地告訴對方——這條惡狗閃開,別擋道。

    韓瑾瑞聞言眼中閃過笑意。

    華服公子大怒,“你敢罵本公子?”

    徐琇瑩一臉無辜,“我哪裡有罵人?”

    華服公子為之一噎。難道要他承認是自己對號入座?必然不能。

    “請讓讓,我們還要買東西,耽擱不起。”

    聽她這樣說,華服公子的底氣又重新回到體內,手中摺扇“啪”的一聲打開,扇了兩下。

    徐琇瑩往後退了兩步,蹙眉,“這位公子,寒冬臘月的,還是小心些好,傷風很容易不治身亡的。”

    周圍不少遠遠圍觀的群眾不小心發出遮掩的笑聲。

    這有錢公子裝酷不成,反倒被人用話給嘻住。

    “你——”華服公子真的惱了,臉色猙獰地道,“牙尖嘴利,來人,給本少爺把人帶回去!”

    華服公子身邊的兩個僕人立即上來便要動手,卻直接被人踹飛了出去,“砰”一聲,落在百姓閃開的街面上。

    “你們知道我是什麼人嗎?竟然敢反抗?”華服公子氣急敗壞。

    韓瑾瑞甩袖撣了撣袍角,似乎是想撣掉什麼髒東西一般,漫不經心地道:“敢碰我家娘子,我這已經很客氣了。”

    華服公子怒不可遏地嚷道:“你一介庶民竟然敢對平定伯家的人下手,簡直膽大包天!”

    徐琇瑩皺眉,“平定伯?”

    華服公子,也就是平定伯的庶出二公子江昭明重新掛上得意洋洋的嘴臉,不可一世的道:“怎麼樣?現在知道本公子的厲害了吧,如果你肯乖乖跟我回去的……”

    話後半截話全被韓瑾瑞毫無徵兆的一腳直接踹回了他的肚子裡。

    徐琇瑩噙著冷笑嘲諷,“哦,平定伯家的,若我沒有猜錯,你應該是那位受寵田姨娘生的庶出二公子吧。”

    江昭明渾身一抖,這麼被人直接揭了身分,他心頭巨震,儼然有股不祥的感覺。

    韓瑾瑞卻是很驚訝,“你竟然猜得出他是誰?”

    徐琇瑩一臉的理所當然,“身為一個合格的當家主母,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不出門交際不表示我是草包。”否則,她也犯不著每天花時間到聽雨軒去聽故事。

    韓瑾瑞聽出妻子的不滿,明智地閉上嘴巴。

    徐琇瑩淡漠地去看那面露懼意、想要腳底抹油溜之大吉的人,不疾不徐地道:“好歹也是京中的世勳,魯國公府降爵的事才過去多久,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讓平定伯府也步其後塵?”

    江昭明一時站立不穩,直接摔坐到地上。他腿軟了,降爵這樣的事,就算他姨娘再受寵,父親也一定不會饒他的。

    徐琇瑩若有所思地看著他,慢吞吞地分析道:“我大約猜到你為什麼會出現在南市這裡了,北市那裡你怕自己不長眼惹到不該惹的人,所以就跑到南市來稱王稱霸。”

    江昭明都快哭出來了,他今天出門明顯沒帶眼睛,如今的狀況已經很明顯,他在南市也惹到了不該惹的人。

    徐琇瑩朝四下看了看,歎了口氣,“走吧,江二公子,咱們找個地方好好說說話,這裡顯然不太合適。”說完,她轉身就走。

    韓瑾瑞掃了那江昭明一眼,冷笑一聲,跟著甩袖而去。

    平定伯府的人急忙上去扶起他們的二公子。

    江昭明沒敢跑,他的直覺告訴,跑的後果會很嚴重。雖然,他沒跑的後果一樣嚴重。

    江昭明是被自己的親爹平定伯江重煥直接從茶樓裡拖走的。是的,是拖!

    被嚇破膽的江二公子連求饒都不敢,就被親爹拖了出去,拖到了大街上,然後隨手扔進了馬車裡。

    茶樓二樓臨街的窗子,徐琇瑩看著平定伯府的馬車緩緩啟動,一副事不關己地道:“你說,這江二公子最後會怎樣?”

    韓瑾瑞冷哼一聲,目光不善地盯著那輛遠去的馬車,若無其事地道:“一個庶子罷了。”

    徐琇瑩笑了一聲,玩味地道:“可平安伯似乎沒有嫡子。”

    她那個姑姑失寵很久了,這麼些年膝下也只得了一個女兒。而且據說能生下嫡女也是設計了平定伯才好不容易懷上的,想想也是艱難。

    可那是她姑姑自找的,怨不得人。

    韓瑾瑞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庶子卻還是有的,不怕絕後。”

    徐琇瑩忍不住失聲笑了,扭頭看他,“韓瑾瑞,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刻薄了?”

    韓瑾瑞一臉嚴肅地回答她,“跟你在一起的時候。”

    徐琇瑩瞪他。

    韓瑾瑞卻忍不住笑了,伸手摟住她,在她耳邊道:“阿歡,你不知道,只有在你身邊,我才會覺得自己還鮮活地活著。”

    徐琇瑩默默地伸手抱住他的腰。

    其實在很小的時候,她就覺得韓瑾瑞是個挺可憐的傢伙,母妃早逝,父王又沉浸在喪妻的痛苦中,完全把他這個活生生的人給忽視了。

    她一直覺得他缺乏愛,所以小時候她曾覺得他十分可憐,自己便不嫌棄他那張整天冷冰冰的臉,勉強陪他玩。

    誰知道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給搭了進去,想想當年,果然還是年紀小啊。

    再仔細想想,她長大了似乎也沒變得多聰明,一碰到這個傢伙,就容易心軟。果然就像師父說的,他們真是冤孽啊!

    正月十五鬧元宵,京城從正月十四開始連續三天不宵禁。

    “阿歡,我們出去看燈。”

    對於某人的提議,徐琇瑩卻提不起興致。

    “阿歡……”韓瑾瑞心疼地看著趴在炕桌上無精打采的人兒,“出去走走,心情就會好。”

    徐琇瑩連眼皮都沒動一下,她怕自己出去走走心情會更糟。

    想想都覺得真是悲劇!

    從她重返京城,先是遇到扒手,然後因荷包被人認出,接著一入王府就沒能再離開。再然後,嫁給某親王。婚後第一次出門,就碰到了原魯國公府二公子當街行兇。再然後,進珍寶閣巧遇她的姑姑。

    婚後第二次出門,半路遇刺,回憶委實不太好。

    遇刺之後的事,就更不要提了,魯國公府被降成侯府,始作俑者自殺身亡。

    好不容易她鼓起勇氣第三次出門,又偏不巧地碰到了某伯府紈褲調戲,結果可想而知。這麼前後一回想,怎麼覺得自己的運氣自回到京城後就詭異的變得很背。

    其實,別人心裡也是跟她一樣的感覺——沾上珂王妃准沒好事!

    在珂王妃還沒有成為珂王妃之前,就有不知多少人因定遠侯而被珂親王收拾得淒慘無比,而珂王妃就是定遠侯的嫡女。

    這麼前後一聯想,只要是人,心裡都忍不住要嘀咕了。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徐琇瑩對“出門走走”這件事,就真的變成沒想法了。

    “聽說今年的花燈很漂亮。”韓瑾瑞試圖引出她的興趣,她最近懨懨的,讓他看著很不習慣。

    徐琇瑩有氣無力地道:“我不想去,我怕又遇到什麼不好的事。”

    “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從我回京開始……”徐琇瑩忍不住將入京後的遭遇從頭到尾說了一遍,然後盯著某人的眼睛問:“這樣你還覺得我出去不會遇到什麼不好的事嗎?”

    韓瑾瑞無言。照這樣的規律推論下來的話,好像是不太可能。徐琇瑩神情更萎靡了,“所以我不想出去。”

    他家阿歡這個樣子可不成,韓瑾瑞想了一下,便毫無心理壓力地道:“阿歡,你想想,是他們倒楣,又不是你倒楣,對不對?所以,我們出去看燈,完全沒有問題的。”

    徐琇瑩聞言,眼睛都瞪圓了,“可是別人會覺得我是個掃把星。”

    某親王眼睛都不眨地恭維道:“哪有像阿歡這樣美麗漂亮的掃把星。”

    “誇我也沒用。”

    “我沒有誇你,我說的明明就是實話。”

    “我真的不想出去。”大過年的,碰到糟心事,別人糟心,她其實也糟心啊!何苦來哉?

    韓瑾瑞想了想,勸道:“元宵節難得京城不宵禁,大家都出去賞燈,哪會窩在家裡的。”

    徐琇瑩歪頭看他。

    他保證道:“阿歡你說,只要我能辦到,必定讓你滿意。”

    徐琇瑩眨巴了一下眼睛,略帶遲疑,“過完年我們出京好不好?”

    韓瑾瑞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了,“行,年後出京。”

    徐琇瑩一下子從桌上直起身子,喜笑顏開,“說話算話。”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那咱們出去吧。”

    看著恢復活力的妻子,韓瑾瑞在心裡悄悄歎了口氣。在見過了外面廣闊的天地之後,阿歡到底還是不習慣在深宅大院裡待著。

    不過,出去走走,也沒什麼不好。京城這個地方,他其實也不太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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